我将所见的一切与紫英一起分析商量。紫英得出了几点结论:首先这位王逍道人并非在长白山闭关六十年,他一直是行走世间的,至少有一段时间经常到芜城来。这样的高人进入天下修行界的根本重地却又无人认识,说明他不是来结交同道,而是来探察底细的。芜城修行人浑然不觉,却好巧不巧恰好认识了混迹人间的风君子。其次王逍肯定已经知道风君子就是如今的忘情宫主人风君,此番故意在市井中重逢,一定有所图谋。至于王逍有什么图谋,目前不得而知,只能静观其变。其实风君子看似什么都忘了,也不是好对付的,绯焱暗算他的事情就是个教训。

我一直有预感王逍可能会把风君子引到无人之处下手,就像绯焱将风君子引到白云雁水一样。没过两天这种事情果然发生了。那天风君子要请王逍吃饭,说不仅谢谢这几天的酒,还要谢谢小时候的橘子。风君子想请王逍来知味楼,可是王逍推辞不去,就说想见识见识芜城的街边小吃。风君子将王逍领到了大排档一条街,就是他与我第一次喝酒吃肉的地方。

喝酒的时候他们又聊起了九连山脉,现存的昭亭、飞尽、白莽、留陵、妙门、齐云六峰,话题不知怎么就谈到了留陵山。王逍问风君子:“九连六峰各有传说与名胜,唯有这片留陵山区好像在历史上没有什么太多记载。”

风君子喝着酒眼皮也不抬的说道:“就算是有,恐怕也不记入史书。”

王逍:“此话怎讲?”

风君子抬头说了一句我以前从未听闻过的话:“那里有一座大墓,据说是汉代留候张良的墓。我去看过,至少应该是王候墓,看规格甚至不亚于帝陵。”

王逍眼睛一亮:“千年以来都无人发现,也没有任何典籍的记载,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居然还看过规格!”

风君子微微一笑:“因为我懂一点山川地势,那里面有一座本不该存在的山。你不是来考察地理风水与未知名胜的吗?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如果你看不出来,我一说你也能看出来。”

王逍:“那两天后我就去见识见识,你能不能陪我走一趟?”

风君子:“没问题,我陪你去,就当郊游了。”

风君子两天后要陪王逍去留陵山,这可把我给急坏了。王逍可不像当初的绯焱那么好对付,修为深不可测,甚至不亚于三山会时的七叶。这两个人跑到深山中,如果王逍看透了风君子的底细,真要下手很危险!怎么办呢?不知道捏碎天刑墨玉之后能不能搞定?守正真人也没有消息,但愿他能及时插手。

我在这边替他担心,他第二天倒主动找上门来了。那天我正在君子居关门想心事,风君子提个大葫芦摇摇晃晃就进了知味楼。紫英上前打招呼:“风君子你来啦?今天想吃点什么?”

风君子:“不吃东西,我想找石野问点事。”

紫英:“石野就在二楼最里面的那间君子居,你自己上去找他吧。”

君子居中的法阵本已开启隔绝内外。我知道风君子上楼赶紧收起昊天分光镜,连青冥镜还放在桌子上,法阵也没来得及关闭。风君子手底下可不在乎什么法阵不法阵,敲了三下门伸手就推开进来了,见到我就嚷嚷道:“石野,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们知味楼的酒?”

“你快关门,别把苍蝇放进来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哪里找出来的?”

风君子:“这是在我房间顶上的阁橱里翻出来的。没想到我家还有这么大一个白葫芦,打开还有半葫芦酒,我都忘了是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你闻一闻,我觉得是你们知味楼特产的老春黄。”

我接过葫芦暗自叹息一声,这便是风君子的那只雪葫芦,通体晶莹雪白就像七心的肤色。风君子将葫芦放在阁楼里,后来自然他忘了,今天却突然翻了出来。我打开盖子闻了闻,点头道:“是知味楼的酒,你这小半葫芦老春黄可有年头了,喝起来一定很香。陈年老春黄后劲太大余味偏酸苦,要想味道更好,最好兑满新酒一起喝。”

风君子有些得意地笑了:“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跑到知味楼问你一声,待会儿再买些新酒兑满,明天带到留陵山上去喝。”

“大热天,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风君子:“碰到个老朋友,陪他一起出去转转。…咦?石野,你关着门玩古董呢?”说着话风君子看见了桌子上的青冥镜。

“不是什么值钱的古董,就是偶尔得到的一面铜镜。”

风君子伸手将铜镜拿了过去,对着自己的脸照了半天,又好奇地转过镜面照了照窗外的句水河。此时的青冥镜已经接近于修复,背面的浮雕上还有淡淡的几道绿色锈迹,而正面的镜面已经光灿如新。风君子很好奇的自言自语道:“好奇怪的古镜?是现代人仿制的吧?古董不可能照的这么清楚!我发现从镜子里面看照出来的东西,比直接去看更清晰,真是有意思!…石野,借我玩两天好不好?你别舍不得,开学前一定还你。”

风君子突然要借我的青冥镜,我有些犹豫了,他很可能明天带着青冥镜与王逍一起上九连山。王逍本来就要打青冥镜的主意,不过被我识破没有得逞。现在风君子带在身边,等于送到人家门口去了。但我转念又一想,似乎其中另有一丝玄机我不能查,冥冥中不会发生这样的无故之事。如果风君子真带着青冥镜在身边,一旦王逍想伸手,我就立刻捏碎墨玉。在九连山地脉上面对手持青冥镜的风君子,我看王逍怎么讨好?

“想玩就拿去玩吧,你走之前别忘记还我就行。今天我好人做到底,现在就给你打满一葫芦酒,钱不收就算我请客了。”

第二天一大早,风君子带着一顶太阳帽,鼻梁上还架着金丝变色镜,和王逍一起租了一辆面包车出发去了留陵山。风君子的背包里有一面青铜古镜和满满一雪葫芦老春黄,还有芜城特产的香豆腐干等几样下酒的小菜。

留陵山在九连六峰中并不是很高,但是这一片山区的范围却很大很深,山峦起伏层层环绕。走到无法开车的山脚下,王逍与风君子下车步行开始登山。山势并不陡峭,沿着山谷中被水流冲刷出沟道向上行走,中午的时候他们登上了留陵山区的一座山峰。风君子站在山顶上指着周围大小山包问道:“老王,你看看周围这些山,有哪一座本不该存在?”

王逍道人来历非凡,也是世间的绝顶修行高人,如果山川有异他一定能看得出来。他向四周看了半天面露疑惑之色,良久之后才恍然大悟道:“就是我们脚下这座。”

风君子笑:“怎么看出来的?”

王逍:“差点让你给耍了,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不正常,偏偏忘了脚下这座山。我们站的这个山峰不像天然形成,它的形状太规则了,就像一个标准的巨大穹顶。山也许原来就有,但一定是人工修饰补凿过的。…嗯,山上的草木也不一样,生长很有规律,不像其它山峰中那么杂乱。”

风君子:“你的眼很尖,看出这座山有人工的痕迹,这么大的工程在深山之中只能是王候陵。其实最奇特的倒不是这些,老王坐下,我慢慢讲给你听。”

风君子取出了雪葫芦还有小菜,王逍也随身带有野餐的东西,他们就在山顶的草地上坐下来边吃边聊。风君子讲了一通地理山川,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的,也不清楚是真是假,反正听起来是有鼻子有眼。大凡山川走向,都有其自然的规律,地壳挤压运动的影响以及岁月侵蚀雨水冲刷,会形成各种各样的地貌。如果一切出自天然,有些地方不会出现莫名其妙的一座山,而有些地方又不会没有山。

但是他们脚下这座山却很奇怪,脱离了山势脉络之外,其地势起伏又与天然的山水走向不符。也就是说这座山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如果出现了也不应该是这个形状。风君子判断这是一座大墓,雕山为陵必然是王候手笔。王逍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不住的问这问那,仔细询问了这座山陵的一切细节。

别看风君子大面上讲的头头是道,枝节问题他也是似懂非懂。根据自己的预测胡乱分析——主椁应该在山下多深的什么位置,墓室是怎么分布的,墓道应该开在哪里,还想当然的猜测这座大墓里面可能会有“黄肠题凑”,等等等等。话说的差不多,酒也喝的差不多,风君子已经带着三分醉意,太阳也已经西斜,王逍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耐之色。

“小风,天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说着话王逍站起身来,向一边走出几步。

风君子:“是该回去了,要不然天黑就下不了山了。”他站起身来弯腰开始收拾东西,将雪葫芦放到背包里。

风君子打开背包的时候,王逍眼见看见了里面露出铜镜的一角,好奇的问道:“小风,你包里面那是什么镜子?怎么带到山上来了?”他的声音明显压抑着惊喜和慌乱的情绪。

第200回 浮云曾蔽日,恩仇掩古丘

风君子伸手将青冥镜掏了出来,拿在手中皱眉道:“你不提醒我倒忘了,我是特意把这面镜子带来的。它是我同学的东西,很邪门的!昨天晚上我玩了半夜,发现关上灯竟然也能照出东西的轮廓,却看不清光线是从哪里来的。镜子里面看东西居然比外面还要清楚,我今天就把它拿到这里,看看能不能照出什么古怪?”

他一边说这话一边手持青冥镜向四处乱照。王逍本来已经准备上前,而风君子正好一转镜面照向了他。王逍吓的一蹦多高,远远的跳开,额头上汗都出来了。他几乎是惊叫道:“不要乱照!”

风君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自以为是的恍然大悟道:“你怎么吓成那样?奥!我明白了,老话都说不能在坟地里乱照镜子,会把鬼照出来的。…你也别怕,现在是大白天,太阳还在呢!”

王逍:“我们站的地方不对,你快把镜子收起来!”他嘴里说话,人却不敢上前,右手悄悄背到了身后。

风君子半开玩笑道:“是有点不对,我们站在大墓的封顶上。应该照照脚下,你注意点,万一真有千年老鬼钻出来我们就赶快跑。”

风君子将青冥镜朝下举过头顶,歪着脑袋向上看,也不知道都看见了什么?王逍见风君子只顾研究青冥镜没有注意自己,默念了一句口诀,背后的右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样东西——他果然带着法器!这件法器长约四尺,杯口粗细,结节相连显得有特殊的弹性。法器悄悄祭出,周围包裹的空气中流动着紫红的光华,看外形是一根十八节紫金鞭。

在昊天分光镜中见他如此祭出法器,我就暗骂一声,握紧天刑墨玉准备随时捏碎。能够身携重器而不露行迹,至少有出神入化的神通,也就是说他的修为至少到了相当于丹道中的阳神境界。这不是将法器藏在衣服里那么简单,而是与形神相合一体移转物化空间,平时不见随手可招。我也是学了阳神境界的心法之后才知道法器可以这样携带与使用,但是我自己还差了一线火候。另一方面,也说明那根十八节紫金鞭也是世间神器,不在毫光羽之下,不是随便什么器物都可以如此变化的。

风君子在看青冥镜,王逍祭出紫金鞭看着风君子正准备下手暗算,我在昊天分光镜中盯着王逍正要捏碎墨玉。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留陵山中却发生了很巧合的变化——

天上一团铅色云层飘来挡住了太阳的光辉,光线陡然暗了下来,有一阵凉飕飕的山风吹过。风君子刚才虽然与王逍开玩笑,但是站在大墓顶上照一面古镜心里毕竟还是有些害怕的。眼前突然一暗,身边一阵发凉,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手一哆嗦,青冥镜落地发出清脆的“当啷”一响。

这声响把我和王逍都吓了一哆嗦,也难怪,刚才神经实在太紧张了。风君子叫了一声“这下坏了!”低身就去拣青冥镜。他是怕将这面镜子摔坏了。青铜古镜完全靠打磨光滑照物,最怕表面的划痕,而青冥镜落地恰恰镜面朝下扣在地上。风君子的手刚刚碰到镜面,突然一股地底阴寒之气从镜背上传来,他又打了个冷战。

风君子仅仅是打了个冷战而已,但在君子居中的我感觉却大不相同!整座山突然阴风四射,弥漫的暴戾之气如万卷狂涛升起,带着怨愤与死亡的杀伤力量瞬间包围了这座野外荒丘。我在昊天分光镜中的神念差点被击碎,一瞬间被逼推很远。搞什么鬼?风君子好像在无意之间开启了一座巨大的法阵!

这座山是不是王侯大墓我不清楚,但是它的确有玄机,整座山就是一座隐藏的巨大法阵,不知何年何月由何人因何故布下。我在镜中偷窥感觉就已经如此,突然被困阵中的王逍心头惊骇可想而知。他本来悄悄祭出十八节紫金鞭想偷袭风君子,现在低喝一声“伏魔大阵!”急转身飞天欲走。

他的身形刚刚飞起就被一股无形的巨大阻力打回地面——大阵之中岂能随意飞天?王逍此时已经顾不上风君子与青冥镜,手中十八节紫金鞭向前打出,四尺鞭身暴长百丈趁大阵未合之际破开一条紫气金光环护的通道。他飞也似的沿着大阵缺口撒腿冲下了这座山。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都在很短的时间内。山顶上的风君子刚刚拣起青冥镜,张嘴在镜面上哈了一口气又掀起上衣擦了擦,也感觉到身后的动静有点不对。他回头一望,正看见王逍狼奔的身影消失在山脚下的树丛深处。风君子吃惊的大喊:“老王!你跑什么呀?到底出什么事啦?”

没有人回答他,王逍早就不见了踪影,四面山谷传来空荡荡的回音。风君子不解的自言自语:“他怎么了?…难道,真的看见鬼了?…妈呀,不要吓我!”风君子几乎是跳起脚来转了一圈看向四周。伏魔大阵对他毫无作用,他心中不知也眼中不见,却渐渐觉得周围山野变得阴森恐怖起来。突然的,风君子怪叫一声,拎起背包往山下就跑,连头都不回就象后面有鬼在追——他纯粹是被自己吓的!

风君子刚刚冲出伏魔大阵沿山间小路奔逃而去,天边射来一道金光如闪电般直落留陵山。王逍和风君子刚走,守正真人就到了!今天的留陵山可真是热闹,当今天下的顶尖高人几乎都来此一游。看见守正真人出现,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收好天刑墨玉走出君子居。走廊上碰到了紫英和阿秀,我低声道:“走,速去昭亭!”

王逍逃离留陵山,立刻飞天而起向西而去。一道紫气在空中速度极快,眨眼就要飞出九连山脉,然而却在山脉最尽头的昭亭山上空来了个急刹车,就象一头撞进了一张看不见的大网,身形也凭空隐没在云层中。有人突然出手把他在天空中拦住了,而且还做法隐去了他的身影。

怎么会事?原来王逍暗算风君子未成反倒遭了别人的暗算。就在他刚要飞过昭亭山上空时,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根螺旋环绕的百丈长丝,螺旋的平面就象一个靶子迎住他的来势。长丝是凭空出现的,王逍只顾飞逃一时未察正好撞在了靶心。就象苍蝇撞进了蜘蛛网,立刻被一股力量缠住了,这根长丝在空中十分灵活,变幻形状将王逍的身形卷了进去。

出手截住王逍的人是昭亭山神柳依依,空中的法器就是她新炼化的那枝卷天神丝。我手里出去的九根卷天神丝,恐怕最诡异难防的就是柳依依炼化的那支。风君子曾得到七心的指点,在绿雪的法力帮助下将万载沉银魄与柳依依的阴神之身一体炼化,炼成思月蝶,它可以说是柳依依身体的一部分。这种特殊的炼器方式柳依依也学会了,以同样的方法炼化了卷天神丝。

与我的漫舞卷天丝刚柔并用、飞丝藏虚神不同,柳依依的这件法器完全可虚可实,或者说平时根本就是虚若无物,但可以随心念凝虚空为实有。柳依依心思单纯,听说忘情宫天月大师的法术与法器同名都叫指月玄光,她也一样,干脆给这件法器取名神游无梦丝。今天神游无梦丝第一次出手,就在昭亭山上拦住了王逍。

王逍突遭变故无心恋战,也算他身手了得,十八节紫金鞭发出一道光环抵挡住长丝的纠缠。身形笔直拔高向上就冲。眼看他一飞冲天直向天际,长丝也跟着他追去在虚空中展直,当长丝展到尽头时王逍的身形又被一股力量拉住了走不脱。放过风筝没有?现在的王逍就象在天上乱舞的风筝,而柳依依的神游无梦丝就象风筝的线时刻牵制着他。王逍只得祭出紫金鞭在天上与神游无梦丝相斗。

王逍一动手就觉得很不对劲。以他的修为之高,横行东西两昆仑也难逢对手,然而尽展法力也摆脱不了这根不明来历的长丝纠缠。更让他感到郁闷的是——竟然不知对手是谁?人又在哪里?王逍毕竟是绝顶高手,不久之后就发现了情况不对。羁绊他的力量由无形长丝传出,却是发自他脚下的整座昭亭山!有人用一座大山的力量拉住了他。

不是柳依依修为比王逍更高,而是王逍来错了地方。他把自己送到了山神家门口。如果在别处,柳依依还真留不住他!王逍发现玄机当机力断,不再与长丝纠缠,一挥紫金鞭化成巨大的百丈鞭影向下直劈昭亭山顶。紫金鞭神威无匹看去逝几乎要将昭亭山崩开。柳依依这时也无法再阻挡天上落下的法力。

昭亭山不是深野荒山,它是个旅游风景区,此时山上还有不少游客。山中众人突然莫名地感觉到一种压迫感,纷纷抬头看天,只见天上的云层奇异的闪现出紫铜色的光辉,向着山顶就卷压下来。然后,漫天的云霞一颤,又飘回高空。山中游客看不见天上高人斗法,刚才天上有另一根如金刚刺般的坚丝接住了紫金鞭一击。

凌空架住紫金鞭的是我的漫舞卷天丝,我恰恰在此时赶到了。王逍这一击有开山之力,我仓促招架被打落云端,象一块陨石跌入到昭亭山深谷中。眼看就要砸在山石上,满眼碧光一闪,山势突然变了,有一股柔和的力量缓冲我的去势,我飘然落地站稳。是柳依依移转山势将我接进了神木林,神木林中还有两个人——紫英与阿秀此时也赶到了。我刚从天上被打落,她们手中也各有一根长丝抛向了空中。

紫英的法器叫“千回百结丝”,在空中一圈圈展开又收起,绕者着王逍的身形打转,一不小心被绕进去那就挣不开了。然而紫英出手多半只是袭扰,真正主攻的是阿秀。阿秀的法器叫“吼雷霹雳丝”,是金爷爷帮忙炼化的。阿秀威力的最大的法术就是天生的望天巨吼,但那吼声震动太大且敌我不分。而雷神霹雳丝施展的法术不同,抽在虚空中发出滚滚震吼之声如闷雷炸裂,还发出丝丝电光劈向王逍。

我落地之后也没有再飞天,站在神木林中将漫舞卷天丝抛向空中。我主要在防守,卷丝如金刚环挡住紫金鞭的反击,保护她们几人。而柳依依仍然用移山之力牵住王逍的身形不让他逃脱。我一边斗法一边暗骂:“好你个老小子,真够阴损的!风君子现在糊涂不懂事把你当卖耗子药的,你就真敢暗算他?也不打听打听他是谁师父?…我们这些门下弟子是好惹的吗?”

王逍以一敌四终于知道厉害,他大喝一声,在空中竟然化成了三头六臂,将紫金鞭幻化成重重鞭影,向四面八方如天罗地网般的卷天神丝击出。这一斗就是半个时辰,王逍终于露出了真功夫,三头六臂与我们斗了个旗鼓相当!昭亭山上这一战,后来在天下修行界被称为“三梦斗周春”。

昭亭山上漫天紫霞闪闪,淡淡云层中传来滚滚霹雳之声,还有道道金光穿梭。满山的游客都被这旱天雷声吸引了,站在那里欣赏着难得一见的异常气象景观,有不少人还拿起相机对着天空拍照。真那这些人没办法,不知道昭亭山上此时多危险吗?还不赶快下山!

渐渐太阳已经离落山不远,王逍不敢再继续纠缠下去,这里毕竟是芜城,修行界的根本重地!如果天黑山上游人一空,再有几位高人赶到出手,他可就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王逍大喝一声,在天空中的三头六臂突然分开,化成了三道身形。他化身一分为三,从不同的方向朝高空急遁而去,这一下突化分身,摆脱了柳依依的神游无梦丝牵引,也冲出了我们三人的丝网包围。柳依依反应是最快的,王逍刚刚用化身术摆脱移山之力,柳依依的神游无梦丝就消失在虚空中。紧接着昭亭山上空极远处出现了一片星光,太阳还在西边的地平线上,天上怎会有星光?

那不是星星,是柳依依收起无梦丝祭出的思月蝶。王逍三个分身同时一挥衣袖发出一道紫雾挡住飞旋而来的思月蝶,其中一个分身滞留当空,另外两个脱逃而去。紫雾挡住了思月蝶,点点寒星一共十八枚,其中九枚挣脱不了紫雾的缠绕,另外九枚却突然消失了。王逍觉得不好,突然转身结手印向外封去,九点寒星也恰好诡异的从他身后直射而来。王逍果然厉害,九枚无形思月蝶似乎被一股纯阳法力逼开倒射而回。

然而就这么一顿,紫英的千回百结丝就像一个巨大的绳圈套住了他,立刻层层收紧像一个大蚕茧将他捆住。王逍正要挣脱,柳依依已经又收起了思月蝶,无梦丝突然再现缠住了他的腿将他拉下高空。阿秀的霹雳丝同时也到了,一声震天霹雳电光打在他的额头。王逍这个分身也真是凶悍,发出一声厉啸周身法力就像膨胀般向四周爆发,居然震开了三道卷天神丝的纠缠。他披头散发仍向高空飞射而去,然而正上方有道白色的光柱落下正好将他的身形完全笼罩其中。

我此时已经收起漫舞卷天丝飞到了高空,手持青冥镜以收神之术当头摄去。王逍再大的神通,此时想逃也已经晚了,整个身形都被收进了青冥镜。我催动青冥镜感应到镜中有一股强烈的念力陡然波动散发然后消失于无形。愣住的人反而是我,这与我以前以青冥镜收人魂魄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我无法炼化让他形神俱灭。消失在镜中的是一股强大的能量,而此人的神识未灭也不可灭。这才想起,我们四人合力斩灭的只是他的一个阳神化身。

收起青冥镜落下云端又回到神木林中,紫英与阿秀已经收起了卷天神丝,柳依依不知从哪里也走了出来。看紫英的脸色有点发白,我连忙问道:“你们没事吧?”

柳依依:“我没事,她们俩在王逍最后那一下震脱时心神受了些震动,不过也没什么大碍。”

阿秀惊叹道:“这人好厉害的修为,在昭亭山上也没有杀得了他。”

紫英:“修为到这个境界可杀不可灭,除非像风君子对付七叶那般。我们都没有这个手段。不过这次总算斩了他一个化身,他的修为受损,恐怕要一段时间之后才能恢复了。…石野,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你看透了吗?”

我摇了摇头,柳依依道:“不如去问守正真人。他就在外面。”

我们走出神木林,守正真人正站在那一片山谷中抬头看天。他的样子让我有些意外,不再是普通老中医的打扮,而是换上了一身青紫色的道袍。这道袍真漂亮!奇异光泽的锦缎裁就,隐约有无数道电光浮现。山风吹动之间周身附近似有瑞彩紫气飘飞。而在道袍心口的正中,有一个醒目的白色圆形补丁。他又重新梳起了发髻,四寸发簪正是那柄名震天下的雷神剑。而手持一根金光闪闪的拂尘。

阿秀看见就问:“金爷爷,你怎么这副打扮?好神气呀!”

金爷爷:“我从正一三山来。这是正一门的掌门礼服。”

我问道:“什么时候赶到这里的?”

金爷爷:“早就到了,正好看见一番惊天动地的斗法。既然你们能搞定不吃亏,我就没有插手了。”

柳依依实话实说:“幸亏是在昭亭山,如果在别的地方恐怕要吃亏。这人好厉害!金爷爷你认识他吗?”

金爷爷摇头:“不认识,看他逃走的去向,应该是西昆仑。”

紫英惊讶道:“原来这位长白山的王逍道人其实是西昆仑的高人,他早就在东昆仑行走。”

金爷爷:“是的。看样子他是处心积虑呀。”

我又问道:“他逃的再快,恐怕也快不过守正真人的雷神剑,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金爷爷看着我似笑非笑:“拦住他一个人有用吗?如果有用的话我刚才就已经出手。…小野,你随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你们几个女娃先回去吧。”

金爷爷一挥拂尘,身形飘然向空中飞去。我与三人打了个招呼也随他飞天而去。时间不大,我们一前一后落在留陵山中,立足处正是风君子与王逍今天登上的那个山头。此时此地已经一片空灵清净,看不见大阵发动时惊心动魄的痕迹。我问道:“金爷爷,这里明明有一座伏魔大阵,现在怎么都看不见了?”

金爷爷笑了:“你今天一直在暗中窥探风君子是不是?”

“是的,我也被此山大阵吓了一跳。隐约听王逍喊了一声伏魔大阵,这阵法是你布下的吗?”

金爷爷:“不是,布阵之人是你梅家的远祖正一祖师。”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金爷爷:“一千二百多年了,天下修行界化为东西两昆仑之前。今天找你到这里来,想说的就是一代神君之道。”

“神君之道?你和风君子都说要立我为一代神君,可我真地不知道该怎么做。”

金爷爷:“你已经在做了,而且做的很好,真是难为你了!…小野,你知道我们立足之处究竟是什么地方吗?”

“风君子看山川,认为这是一处古墓,他猜测是汉代的王候大墓。”

金爷爷:“是古时大墓不错,却不是汉代的,开山为陵是唐朝气象。而且这也不是什么王候大墓,是千年之前无数修行高人的埋骨之地。听我慢慢对你细讲…”

守正真人对我讲了一段数百年前的往事,是一代神君正一祖师的故事。正一祖师的事迹我大概已经听说过,但他主要是围绕脚下这座大墓的来历。话说从五胡乱华时开始,修行人纷纷插手红尘事,昆仑仙境中大批高手返回卷入其中。自唐时天下安定,可修行界仍然混战几百年不休,危及红尘内外,此时有一代神君出。

正一祖师在正一三山先后招集了两次天下修行人的聚会,那就是最初的宗门大会与正一三山会。宗门大会实际上是一场寻仇械斗,天下修行人各述恩怨,数百年纠缠在此一战了结。而正一三山会是立规之会,划分东西两昆仑,去西昆仑就不要回来,留在东昆仑就要守三大戒。宗门大会上各派高人死伤无数,执意挑起争斗的各门派元气大伤终于无力再起事端。

千人亡命,尸骨都葬于留陵山中,正一祖师率众弟子以大法力起山为冢,就是我们现在所立足的这所大墓。千数修行高人应相互仇杀而死,合葬一处阴魂怨念与暴戾之气冲天。正一祖师亲手在此山中布下一座伏魔大阵,以镇压暴戾之气同时消解轮回业力。千年已尽,怨魂早散不知已入几世轮回,然而这座大阵却留了下来。由于伏魔大阵的镇压,千年以来的怨念与戾气一直郁结不散,与阵法伏魔之力成了一种奇妙的均衡。

这座大阵是向内镇压而不对外发动的,所以行走此处山川并没有什么异常。风君子看出的异常是风水地势上的异常,因此他认为这是一处古墓,这才误打误撞把王逍带到了这里。更加巧合的是,青冥镜落地正好扣在了阵眼当中。真正闯祸的是风君子那只神奇的手,他在阵眼中手拿青冥镜无意中开启了伏魔大阵,同时也释放了大阵所镇压的千年怨念。幸亏王逍逃得早,否则不死也得脱层皮。

最有意思的是风君子,他本人不受影响与伤害,王逍一跑却把他给吓着了,跟着张牙舞爪的也跑下山,在山脚下摔了一跤膝盖还磕破了一块皮,一瘸一拐的回家了。风君子这么一来,千年镇压的暴戾之气都散尽了,伏魔大阵的法力也耗尽了,此地又成了一座千年荒丘。守正真人赶到时也只能做法清净此地,还留陵山一片空灵。

讲完这段往事,守正真人长叹一声问我:“现在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放走王逍吗?”

“正想听您老人家细细解释。”

守正真人:“依你我的神通,杀一个人不难,尤其是普通人,那简直是太容易了。但这并非是修行本意,就算如七叶王逍之辈,也不会去随便这么做。但你看看我们脚下的荒丘,埋骨千数高人,不知其中有几位七叶多少王逍,你能独力一战而成吗?”

“当然不能,恐怕谁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守正真人:“但是一代神君正一祖师做到了,他用的是恩威天下的手段。当年一战,埋骨成山,却换得这红尘内外一千二百年的太平。千年以来修行界虽有动荡纷争,但未及于大乱。如今西昆仑出了王逍这等高人,数十年来处心积虑探察天下山川,最近更是直接去了东昆仑法会将这里的底细摸的差不多了。他们如此做为又是为了什么?恐怕千年之约如今已经到头了,七叶说的不错,是到了再立新规的时候。需要再有一代神君出,重整两昆仑。”

“七叶说的是不错,可惜他做错了,他若成一代神君,天下人可就遭殃了。”

守正真人反问:“那风君子呢?”

我摇头道:“他做不了,我太了解他了。他根本无心于此,有心才能做好事情。在忘情宫之会上,他开罪了天下修行人,做为一个前辈高人可以,真有天下领袖之心就不应如此了。”

守正真人:“那只有你了!”

“为什么是我不是您老人家?百年以来你一直是东昆仑公认的领袖。”

守正真人也摇头:“我对于天下修行人来说,只是一种象征性的存在。你不同,你从市井中起,一直就行走在他们的身边,不论修为高低却做出了人人敬服的事情。一步一步到现在,你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领袖人才,而不是我这样的象征性存在。我只是一种精神的力量,而你则是真正的行为指引。否则我与风君子还有葛举吉赞活佛也不会三人合议托两昆仑于你。”

“你们早就商量好了?”

守正真人:“这种事岂能不商量?风君子的信都是你亲手送的。可惜那两位现在不能站在这里,只剩下我对你说这些了。辛苦你了,我现在这里向你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你们提携我应该是我感谢才对!”

守正真人:“这对你来说并非什么好事,甚至可能于大道修行有损。你看看这脚下荒丘,掩埋了多少恩仇,一代神君的功业岂是简单之事?是功德也是业障,非有大功德不可消此业力。神君并非是什么修为果位,而是一种称号,是一种威服与敬畏的象征。有万人景仰也会有万人怨恨,西昆仑有人至今仍然怨恨正一祖师。划分两昆仑,说的难听一点,就是一种放逐。”

历史,不论是书写还是口传,都可以有不同的表述。同样一段史实,就算你实话实说,但由于表述方式的不同其中的含义也会有所区别。正一祖师划分东西两昆仑,你可以称赞他让天下修行人各取所需,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那就是将争端者驱逐出人世。用最通俗的说话,就是愿意乱来的都到西昆仑去打架,打死人不管,但去了就别回来!

第201回 走大患弃饵,外我身存神

我又问守正:“为什么那王逍会选择在此时候公开露面?他在东昆仑法会上可是收拢了不少人心。”

守正真人:“风君子从小认识他,还有六、七十年前就见过五味与九黎这些事来看,其实他早就在做准备了。西昆仑中有人不愿意再屈从于千年之前被放逐的命运,这些人已经形成了一股力量,他们要返回红尘中,这恐怕是阻挡不了的。王逍道人之所以公然露面,而且还敢向风君子下手,是他认为摸清了东昆仑的底细,时机已经成熟了。”

守正真人说的不错,人世间百年动荡,天下修行界各守根基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尤其是现在,东昆仑的力量大减,正是东昆仑打破千年红尘界限的最好时机。别的不说,七叶身死,风君子封印神识隐退,葛举吉赞活佛圆寂,守正真人长年闭关不出,东昆仑修行界缺乏领袖群伦的人才,也缺乏神通震服天下的高手。东昆仑推出我做盟主,虽然我的修为勉强可算一代宗师,但王逍所探得的底细恐怕是不过如此。

我叹道:“西昆仑有修士想重新涉足红尘,我们没有理由阻拦。但是那里与世隔绝太久,有很多行事的方式却不能带到人世间来,比如上次盗取矿髓之事。”

守正真人:“这就看你如何立威与立规了。要想最终平定,肯定杀业不少,虽然我们不愿看见却又无法避免。其实你要付出的代价,风君子已经削平了大半。想当年在昭亭山杀七叶之后,小辣椒一举杀了东昆仑数百宵小修行之辈,而风君子更绝,一举格杀西昆仑三十五名飞天高手。如果不是那一番杀业,你今日之事恐怕更加险难万分。他这么做也是没有别的选择,但如此一来利害两成。”

“是啊,他削弱了西昆仑野力之辈的力量,并且一举震慑。同时也提前引发了矛盾,给了西昆仑中众人一个借口,以复仇的名义踏足世间。”

守正真人:“当乱则断,长痛不如短痛,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才将你推向东昆仑盟主的位置。…以那个王逍道人的修为,几乎与我旗鼓相当,如此修为如此心机,恐怕就是西昆仑聚众的领袖。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要放他走了?”

我点头:“明白了。神君之道乱中取治。听说西昆仑仙境绵延万里,修人无数。我等从未去过也不熟悉情况,不可能一一招集拜访再说服。留下王逍替我集合众人,才可一举扭转乾坤。”

守正真人:“攻其一点,瓦解其余,就像风君子杀七叶,不是静悄悄地杀而是震动天下的杀,此后才有的东昆仑会盟之事。王逍想做两昆仑领袖,正好为你所用。想那西昆仑是千年修行之地,并非人人都有取乱称霸之心,大多数人肯定还是拥护再立新规的,就看你怎么办了。”

“可惜我至今修行离阳神出现尚有一线之隔,神通不足辅神君之行。”

守正真人:“这你倒不必过于担心,我估计你还有几年时间。以你这五、六年修行精进神速,届时肯定远超今日。你们在昭亭山上斩灭了他的一个神阳化身,估计他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修行。最重要的还有一件事,你想到了没有?”

“我早就想到了,是风君子!听说西昆仑有人联合炼制一件神器,我估计就是为了对付风君子或者青冥镜。”

守正真人:“风君子在昭亭山引天刑一击,足已震慑西昆仑。如果没有把握,诸如王逍等人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所以王逍才会亲自到东昆仑来探察情况,并试图暗算风君子。”

我不无担心道:“风君子封印神识的事情王逍已经知道,我不清楚他在东昆仑这段时间还打听到什么,总之他如果能找到破绽风君子是很危险的。”

守正真人:“和我想的一样。西昆仑的人不来便罢,如果他们大举前来首当其冲的就是风君子。现在说这些没用,只能等到了时候见机行事了。…想知道王逍是谁也简单,你派人去忘情宫问一下小辣椒,西昆仑中有哪位成名高人手持法器是十八节紫金鞭?”

忘情宫并不是人人想去就能去,天月大师只答应了两个人可以随时出入忘情宫,就是绯焱与紫英。我第二天一早就让紫英去了忘情宫,我却没有送她,而是留在知味楼中等人,我在等风君子来找我道歉。

果然,紫英走后没多久风君子就愁眉苦脸的来了。他在君子居中一看见我就连声说对不起:“石野,真是对不起,我把你那面镜子弄丢了。…多少钱?我一定想办法赔你。”

花钱赔青冥镜?多少钱也没地方买去!我忍住笑故做惊讶道:“怎么才一天就给弄丢了?你在哪弄丢的?”

风君子:“别提了!我昨天陪人去了留陵山,那家伙突然就跑了。我也跟着跑了,在山里面摔了一跤,镜子也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你看,我膝盖上还涂着碘酒呢。”

“我看看,还行,就是破了一块皮。镜子掉到地上你怎么不找一找?”

风君子:“我找了,急急忙忙的没找着。”

“急急忙忙的?你好好的在山里面跑什么跑?东西掉了都没时间找?”

风君子:“我说了你可千万别不信,我昨天遇到一件贼诡异的事情。”

风君子一脸严肃地对我讲了他最近碰到的一件奇事。首先是他在街上遇见了一个小时候熟人。那人过去是卖耗子药的,现在好像发财了跑到芜城来搞什么考察,还在昭亭山大酒店包了一个套间。风君子对他说九连山中有一座大型古墓,那人非常感兴趣,便要风君子领他一起去了。就是在那座大墓之上,风君子手举古镜开了句玩笑,回头一看那人已经像兔子一样的跑没影了。他且不知去向,也没有回昭亭山大酒店。风君子当时被吓得不轻,差点以为见鬼了,也跌跌撞撞的跑下了山,路上摔了一跤镜子落地,也没敢仔细去找。

我听了之后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这个胆小鬼,那个镜子是古董,值不少钱呢!还记得在哪摔的跤吗?再去找找,山里没人一定还在那。”

风君子:“记得当然记得,不过,不过,我一个人不敢去,你陪我回去一趟行吗?一定能把镜子找回来。”

青冥镜其实就在我身上,风君子在草丛里摔了一跤我在天上看见了。我当时先去留陵山再赶到昭亭的,紫英和阿秀虽然没有飞天却几乎与我同时到达了神木林。我飞到留陵山的时候伏魔大阵未收,也看不清守正真人在做什么,只看见山外风君子摔了个嘴啃泥青冥镜脱手滚出老远,他只慌忙找了几下又匆匆跑掉了。我收起青冥镜在昭亭山上正好用上了。

看着风君子的样子,我忽然冒出来一个坏主意——我也溜达溜达他。我笑着说道:“我可以陪你去一趟,不过来回车费你得拿。真能找着镜子就不怪你了。”

我与风君子租了一辆微型黄面包又到了留陵山区,风君子的记性真不错,虽然是慌乱之间他还能记得他所走的每一条路。很快找到了他摔跤的地方。草丛中有半截露出地面的树根绊了他一下。风君子在附近乱找,我却看见不远处有一株奇异的花草似有灵气波动,却远未幻化成形,很不解地看了半天突然明白了——风君子的膝盖就是在这里磕破的,此株花草恰巧受到了仙人血的滋润。

“石野,你怎么站着不动?也帮我找找。”风君子在远处喊。

我答道:“不用找了,我在草窠里找着了!这不就是吗?”我将青冥镜从怀里掏出来举在手里向他扬了扬。

风君子:“谢天谢地,我们快回去吧。”

“天还早,不着急,我也想看看那座大墓,你领我去看一眼好不好?”

风君子直摇头:“还是别去了,阴森恐怖怪吓人的。”

“别那么没胆。我陪着你。你看现在光天化日的怕什么?”

风君子:“那…我就陪你去一趟吧。”

他领着我转过一道山梁,群峰环抱中有一座标准圆弧形的巨大土丘。土丘上芳草凄凄,古槐与松柏长生的位置似乎很有规律。风君子走到此处不愿意再上前,只是远远指着道:“你看就是那里,我们就在站这里看看得了,不要再过去了。”

我看着那座古冢道:“卖耗子药的为什么会突然跑掉呢?此处山势并不险恶,也不会摔到山沟里或别的地方,人哪去了呢?”

风君子打了个寒战:“不会是真的见鬼了吧?或者是我见鬼了!”

我笑道:“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那人不是鬼,而是个贼?”

风君子一拍大腿:“对呀!一个卖耗子药的怎么莫名其妙考查山川?还是很有钱的样子。他一定改行了,改行盗墓了。他是个盗墓贼…”他说着说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虽然这个解释很荒谬,但他也找不到别的解释。

我看着风君子低头思索的样子突然想和他开个玩笑,不打招呼转身就走。风君子自言自语时突然发现我走了,在后面大喊:“石野——,你怎么也跑了?慢点走,等等我。”

他气喘吁吁的撵上我问道:“这个地方是不是很邪?你看着心里也有点发毛吧?”

我故意面色沉重地点头:“感觉阴森,不想待在这里。风君子,你以后没事千万不要一个人擅入荒野,也不要和来历不明的人随意到这种地方来。哪怕是认识的人不知道底细也不行。”

风君子:“以后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