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正扣好头盔,黑色头盔下,他扫一眼喻嗔:“什么货色,也配上我的车?谁喊她去的谁带。”

这话一出,喻嗔再傻也明白了柏正浓烈的厌恶之意。

柏正的刻薄言辞让她却步站在原地。

大家看着娇娇.小小衣着单薄的姑娘,第一次觉得正哥说话不厚道。什么货色?喻嗔比丁梓妍漂亮多了好么?

为什么柏正能让丁梓妍那种拿乔的女生上车,可是却羞辱喻嗔?

乔辉怕小姑娘难过,连忙说:“妹妹过来,辉哥载你。咱们骑慢点啊。”

喻嗔点点头,坐上乔辉的车。

夜色里少女长睫柔和,看着稚嫩乖巧,乔辉心软极了:“我头盔给你戴,不嫌弃吧?”

喻嗔摇摇头:“谢谢你。”

“哎,坐稳了。”

柏正嚼着口香糖,发动车子。

安静的夜,他听见了身后那辆车乔辉粗嘎笑得像个二傻子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女回答说:“喻嗔,比喻的喻,嗔怒的嗔。”

乔辉想不起“嗔怒”是哪两个字儿,但不影响他一个劲儿夸人名字好听。

喻嗔便笑。

乔辉逗她:“跟我们出去不怕啊,把你卖了怎么办。”

喻嗔说:“不怕,有柏正呢。”

她说这话自然又认真,搞得大家都愣了愣。

柏正没注意捏了一下手刹,车速慢了一瞬。他猛按喇叭,尖锐刺耳的声音打断了后面的谈话:“烦不烦,安静点!”

恩人不让她说话,这句话以后,乔辉再问什么,喻嗔便不回答了。

乔辉心想,喻嗔还真喜欢正哥啊,这么听他的话。

车子在一家娱乐会所停下。

喻嗔看见会所名字,三个花里胡哨的大字——“庆功宴”。

喻嗔难免有些惊讶:“原来不是那个庆功宴的意思啊。”

柏正嗤笑:“是小学生就回家喝奶,不然一会儿别哭。”

斑斓的光打碎盛在喻嗔眼里。

柏正听见她认真说:“我不会哭的,我快十七了。”

说真的,这话在别人说来智障,可她身上只看得见热烈的真挚。好像觉得柏正说什么都应该认真回答。

柏正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杏眼,说不定还真哭起来好看。他没见过这样的少女,像张脆弱的白纸,可是转眼又折叠成努力扑腾的纸蝶。

柏正厌恶这份和自己格格不入的纯然,简直和他那个伪君子穷表兄一模一样。

柏正意味不明看一眼喻嗔,弯了弯唇:“成啊,那就来。”

搞不死伪君子,这妞儿自己送上门,他手痒得很。

柏正轻轻松松将她拽到门边,故意曲解她意思。

“会所有个规矩,第一回进去的人要脱一件衣服。不是玩得起吗?脱啊。”

喻嗔微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柏正不耐烦道:“要进去就脱,别浪费时间。”

乔辉皱眉,明明没有这样的规矩。他刚想上前,被庞书荣一把拉住,庞书荣叹息一声,小声说:“你还没看明白么,正哥故意为难她,不让她进去。别过去了,柏少什么脾气你不了解?疯起来谁也拉不住。”

乔辉只能站在原地。

喻嗔想了想,轻声问柏正:“那我在外面等你们可以吗?”

小声的请求,明明该怯弱,却不但没有半点退却之色,反而也没丝毫对他的埋怨。

柏正莫名有些烦躁。

“你要等就等。”

柏正扔了口香糖,头也没回走进会所。庞书荣没办法,只能把乔辉也拉了进去。

秋天已经很冷了,尤其是这样的夜晚。会所前时不时有名车开过来,喻嗔说不害怕是假的。

可是她对T市不熟悉,找不到回去的路,她左右看看,发现这附近根本不能坐车。

片刻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恩人会是这样一个人。她抱住膝盖躲进墙后死角,这里对于她来说会安全许多。

恩人带来的落差感太大,喻嗔未免有些失落。

然而小时候奶奶告诉过她一个道理。

纯然的人很少,他们往往没有经历过磨难,简单幸福。而人们身上长出尖锐的刺,是因为经历过剧烈的伤痛,身处深渊。

就像自闭症的哥哥喻燃,也如名声极差的恩人柏正。

才来一天,喻嗔就看出来,大家都讨厌柏正,害怕柏正。既艳羡他的肆意张狂,又瞧不上他强横易怒,桑桑甚至说他是疯狗。

今年的春寒之时,柏正曾从废墟的漆黑和绝望之中把她拯救出来,喻嗔欠他一条命。

那么这回换她,让他快乐温暖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肯定猜不到丁梓妍知道了男主什么秘密从而恶心畏惧害怕他,猜不到的,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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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家一起跟我读出并写下这两个大字:

【好看】

读作“好看”,写作“真好看呀!”

留言留言么么么,告诉我你们在~

烦人精

晚上十二点,会所里的乔辉起身。

柏正翘腿坐在沙发中间,冷不丁出声:“做什么去?”

乔辉挠挠头:“正哥,人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万一出了什么事不好吧?”他人虽然混,可是也不至于无冤无仇的情况下去害人。

柏正漠不关心。

“你还真觉得她现在都没走?”

庞书荣开了窗,一股寒浸浸的冷风吹进来,乔辉当场打了个摆子,惊讶道:“卧槽外面这么冷?”

不仅冷,还下起了雨。

秋天的雨不同于夏天的闷,一场秋雨一场凉。

乔辉想了想,说:“那喻嗔多半走了。”

毕竟没人这么傻,说等着他们就等着他们。他记得前不久有一回丁梓妍和同学去旅游,回来的路上让正哥开车去接她。

路上堵车,柏正和乔辉他们到的时候晚了半小时,丁梓妍早就等不耐烦走了。

乔辉一看手机,都两个多小时了,外面还那么冷。喻嗔肯定也早就走了。

乔辉不再忧心喻嗔,转眼便嬉皮笑脸:“正哥,喻嗔比丁梓妍好看多了啊,人家还那么乖,看你那眼神,啧。”

要是今天的事情换成丁梓妍,估计都闹翻天了。

柏正点了根烟,看也不看他一眼:“你喜欢你就追。”

乔辉耸耸肩:“我倒是想,但是喻嗔这种女生,一看就和我们不一样。人家认真得很,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开黄腔。”

她身上那种独特的纯然,竟然会让人有种欺负她都罪恶的感觉。

也不知道柏正为什么能下得了手。

柏正手机响起,他看了眼随手按开。

庞书荣很有眼色,关了包间音乐。电话那头丁梓妍哭得伤心委屈:“阿正,现在全校都在传我昨晚的事,他们说得好难听,说我被那个中年男人……”

柏正闻言,眼里的懒散不见,他环视了一圈在场的男生们:“谁说的?”

被他冰冷视线扫到的人打了个寒颤。

“不是我啊正哥,我哪敢!”

庞书荣和乔辉对视一眼,说道:“不会是我们的人,谁也不敢干这事。”何况无不无聊啊,他们又不是八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往外哔哔。

那头丁梓妍抽噎得快要断气。

柏正听得心烦:“别嚎了,老子帮你出气成了吧。”

丁梓妍要的就是这句话,她抽泣声小了些,犹犹豫豫开口:“昨晚包间还有个人呢。”

这句话让众人一下子想起昨晚那个被他们笑过的少女。

柏正不知道为什么,一瞬想起那双剔透的杏眸。

乔辉疑惑道:“不会吧,是那个女生干的啊?”

丁梓妍咬唇开口:“你们都没认出她吗?她是今天转来我们班那个女生,叫做喻嗔。当然,这件事可能也有误会……”

这句话让场面空前凝固,那头丁梓妍欲言又止,开始捂着被子哭。

柏正挂了电话,摁灭烟头拿起外套,突然起身。

乔辉连忙站起来:“正哥,别冲动啊,是不是喻嗔还难说。”

柏正边走边穿外套:“不是她能是谁?她这样的人,能是什么好货色! ”

他双眸冰冷,刚刚落拓慵懒全然不见,脖子上的刺青在灯光下格外醒目。谁都看出他发火了,而且火气不小。

在场只有乔辉家境挺好,敢拦他片刻让他冷静些,其他人噤若寒蝉。

然而乔辉触及到柏正可怖的视线,也忙不迭推后了一步。正哥发火好他.妈吓人。

等柏正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角落里打游戏的伊庆走过来喝水,他刚刚不敢动,游戏人物都死透了,憋了半晌伊庆突然问道:“正哥怎么了啊?从来没见他这么大火气。”

以往也没见他为了丁梓妍的事失态啊。

乔辉也搞不懂。

只有庞书荣隐隐猜到什么。

庞书荣叹了口气:“你们还记得校门口三米高的栏杆什么时候修建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眼里看见惊骇,然后都不说话了。

是一年前,柏正来衡越体校读书那一天。

据说是他母亲牧沁仪夫人亲自把人押送过来的。

栏杆像囚笼,高高竖起。那一天开始,T市臭脾气的太子爷、柏家唯一的继承人柏正,再也没有回过家。

这传闻大多数人不信。

毕竟柏正母亲仪夫人善良可亲,谁也不信那个柔弱的女人舍得这样对自己的儿子。她也出了名的漂亮,否则不会让T市首富柏天寇对她一见钟情。这么多年,许多当红一线都比不上她出色姿容。

所以当初柏正放话说喜欢丁梓妍时,庞书荣一直不解。

丁梓妍要气质缺气质,容貌虽还不错,然而柏家的男人择偶要求可不算低。

庞书荣沉思。

丁梓妍是哪里入了柏正的眼?

而气质容貌都惊艳无比的喻嗔,又是哪点招柏正讨厌?

外面细雨扑面,柏正心绪却暴躁到了顶点。

他就知道,越漂亮的女人心越毒。他的恨埋进了骨子里,在此刻猛地点燃。

喻嗔既然凑上来了,他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会所外面时不时有人从车上下来,那个认真说等他的少女早已不见人影。

柏正眼里闪过一丝讥嘲。

他迈步走进雨里,拿起头盔。

丝丝缕缕的雨滴敲击在行人雨伞之上,一个清脆欢喜的声音响起:“柏正!你出来啦。”

柏正抬眼,逼仄的偏角里,喻嗔吃力蹲在雨里。

没有雨伞,少女用白色布书包遮在发顶,勉强挡住大部分雨。

她很冷,唇色苍白,额发也尽数被小雨打湿。握住书包的手指纤细苍白,隐隐发抖,不知道是冷还是早已体力不支。

然而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她眼里什么东西被点燃。像是飞雪的冬天突然升起暖烘烘的壁炉,一瞬间温暖柔和起来。

他从未被人这样注视过,下一刻,夹杂的是突如其来更烦躁的情感。

柏正扔了头盔,几步走到喻嗔面前。

喻嗔站起来,柏正太高,目测比她高二十五六公分。喻嗔蹲太久,腿脚发麻,她忍住不适仰头看他。

她笑着问:“你要回去了吗?可不可以带上我?”

这样的笑容,这样的外表,才是世上真正淬了毒的糖果。

她图什么?他的钱?

柏正目光肆意在她身上打量一圈,宽大而款式陈旧的衣裙,确实半点也配不上这张纯得不行的脸。穷得不行了吧,才这么豁得出去。

柏正盯着她眼睛:“你是昨晚包间里的人?”

四目相对,喻嗔恍然有种被恶徒盯上的畏惧感,可是下一刻,她想起这是恩人。

喻嗔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诚实地回答他:“嗯。”

柏正笑了下:“行啊,带你回去。”

喻嗔早已经冷得手脚没了知觉,闻言松了口气。

“等着。”他进了会所,没一会儿拿了一条绳子出来。

喻嗔愣愣看着柏正,纵然单纯,可也觉察出他并没有善意。她忍不住后退一步,却被柏正拽住书包。

他逼近她,想看透她的虚伪:“真他.妈相信我?”

喻嗔想了想,点头。

柏正嘴角的笑淡了些:“成啊,手伸出来。”

喻嗔手指发颤,将手腕递到他面前。

皓腕骨肉匀称,纤细苍白,都这样了,竟然还有种精致好看的感觉。

柏正用绳子在她手腕上打了一个死结。

喻嗔虽然不安,却依旧安静地看着他。

柏正动作一下都没有停顿,直接将另一头系上摩托车尾。你他.妈装,他看她能装多久。

柏正的车是用来比赛的山地摩托车,性能很好,可以攀爬曲折蜿蜒的道路。

引擎声划破夜空,喻嗔忍不住出声:“柏正……”

他并不回头。

柏正带了头盔,喻嗔无法看清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情在干这件事。

然而当摩托车启动,喻嗔就知道,他并非在开玩笑。他对自己的恶意,就像是对这个世界的恶意。

病态而疯狂。

手腕上猛然传来一阵大力,她被摩托车拖着向前一步。

无边夜色里,潇潇秋雨打湿喻嗔衣衫。

喻嗔知道摔倒有多可怕,连忙踉跄跟着车后面跑起来:“柏正,你停下来可以吗?”

纵然喻嗔够努力,可她哪里能跑得过车速。

柏正没有加速,可是不过一分钟,他听见了一声闷哼。

柏正停车。

都市霓虹在雨幕里看不真切。

他下车走回去。

少女摔倒在地上,一身泥泞雨水,她肩膀轻轻颤动。

柏正蹲下,隔着头盔镜片看她:“怎么着,还敢不敢说信我?”

喻嗔抬起脸。

她脸上沾了泥水,还被地面擦伤弄出血迹,狼狈不堪又疼痛至极。她忍住没哭,尽管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信呀,我信。”她带着鼻音说,“你停下来了。”

喻嗔其实不信,至少此刻,她知道他一点也不好。喻嗔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可是要想他变回以前那么好,这个世界上,总得有人开始相信他。

柏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发泄似的一脚踢在路灯上。

“你他.妈傻.逼吧!”

喻嗔憋红了脸,从未被人这样骂过,最后好不容易把泪水憋回去,却没忍住轻轻怯怯抽泣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