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正三两下扯开喻嗔手腕上的绳子。

“站起来,上车。”

喻嗔破涕为笑,她就知道,恩人本质不可能是个坏蛋。

这样冰凉凄楚的夜,她努力想透过层层坚冰看穿他厌恶的表情。柏正实在太凶,喻嗔坐乔辉的车都没有害怕,此刻却心生惶恐。

她小心翼翼坐上车,低头,轻轻捏住柏正的腰侧的衣服。

黑色的外套,纤白的少女手指。

柏正感觉到她动作,暴躁出声:“操!别挨着老子!”他说不上来,丁梓妍抱住他腰坐他都无所谓,可喻嗔不行,身后少女气息馥郁,一点点存在感,都能被无限放大。

喻嗔小声虚心问他:“那我抓哪里?”

“管你抓哪里,你脏手敢挨到老子一片衣角,当场丢你下去。”

喻嗔不敢怀疑他的话。

她连忙松开他的衣服,后退一些,四处打量一番,最后拉住摩托车后面的金属杠。

柏正开得飞快,他心想,吓死这种烦人精一了百了。

可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身后尖叫哭泣声。只有浅淡一丝香气,穿行过凛冽的风,萦绕在鼻端。

柏正从未闻过这样好闻的味道,和香水完全不同,才感受到,那香气却转瞬即逝,被凉风和小雨带走,不真切得像是错觉。

喻嗔努力不靠近柏正,偏头看雨幕里的城市残影。

这是柏正长大的世界,和她从小生存的世界大不相同。她的故乡建在水上,水乡温暖,夏季一叶扁舟在屋外溪水划过,就能荡起层层涟漪。

渔舟向晚,夜色温柔。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都美丽极了。

她曾经想过,等哪天故乡重建完毕,一定邀请恩人回家乡看看。

可是……喻嗔抬眼,望着少年逆风而上的背影。今夜的大城市冷酷肆虐,正像这一年坏脾气的柏正。

柏正如果不是救过自己的人,她一定会对他敬而远之。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看透了你们的套路。

开文之前——

【读者:枝枝什么时候开文呀!每天观望一百遍!】

【读者:请神仙作者快点开文,书荒了。开了一定天天追!】

【读者:只要你开,我跪着看!】(我:厉害啊!)

【……】

搞得我心怀荡.漾!

开开开!

之后——

人呢?秋天来了,我看着完全不匹配的评论数陷入沉思,笑容渐渐萧瑟.jpg。

这原来就是社.会.主义最高作者读者情吗?

你骗我快开文。

我骗你纯甜文。

让她道歉

下车时,喻嗔已经冷得手脚没了知觉。

她抱住自己肩膀,头发湿透。

喻嗔还没来得及道谢,柏正已经启动车子,少年张狂的背影一个拐弯消失在校门口。

喻嗔收回目光,往寝室走。

她本来以为都十二点多了,室友已经全部入睡,没想到开门的时候看见两张敷着面膜玩手机的脸。

见她回来,桑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用一种既敬佩又古怪的眼神看着喻嗔。

“喻嗔,我以前觉得邢菲菲已经够刚了,没想到你才是最这个的!”她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喻嗔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你竟然一来就和丁梓妍对上啊!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丁梓妍前两天晚上差点被一个混社会的给……”

坐在角落的邢菲菲斜眼看过来,扫了眼喻嗔,打断桑桑的话:“你看她这样子,像是好过的模样?”

桑桑本就大大咧咧,刚刚被兴奋迷了眼,被提醒才看见喻嗔苍白的面容。

少女身体微微颤抖,礼貌地没有打断她的话,是个安静聆听桑桑讲话的动作。

桑桑的心一下子软了软,刚刚的八卦探知欲竟全部不见。她抓了抓自己棕黄色的头发:“你先去洗个澡吧,别感冒了。”

喻嗔点点头,这才走进卫生间。

桑桑嘟囔道:“她好特别啊。”

邢菲菲揭了面膜洗脸,她一头短发,几缕挑染成红色,看上去十分有个性。邢菲菲撇了撇嘴,对桑桑的话不置可否。

喻嗔洗完澡出来,一室之内,桑桑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暖香。

桑桑使劲嗅一口:“好香,你用的什么洗澡啊喻嗔。我也想买。”

连一贯不爱搭理人的邢菲菲也被这香吸引,偏头看了过来。

喻嗔顿了顿,她以前没有住过校,忘了还有这个问题。这是她身上带的香,温度一高就特别明显。

喻嗔只好回答她们说:“香皂。”她也的确用的香皂,三块五一个那种。

桑桑觉得不可置信,她们平时都用沐浴露,就是电视里打广告那种薰衣草香氛、樱花花瓣天然纯香之类的。难道香皂其实比沐浴露更实在?

喻嗔拉着铁架床的栏杆爬上去,桑桑看着她,新室友侧脸线条精致,离得近发现她皮肤好好,水。嫩。嫩的,一股子稚雅的味道。桑桑突然不愿意相信今晚的事是她传的了:“那件事……是你说出去的吗?”

喻嗔躺进被子里,摇摇头:“不是我,我刚刚才知道这件事。”

身体回暖了,喻嗔已经反应过来桑桑之前说了什么。

“我也觉得不像你,可是不知道谁说,是你给她讲的。”

桑桑回想起喻嗔回来狼狈的模样,同情地道:“你这下知道了吧,柏正眼里只有丁梓妍。他脾气那么差,可是对丁梓妍很包容,上学期丁梓妍背地里说过不喜欢他,只是感动他的好。那些话说得好婊气,谁不知道她在炫耀柏正追她,可是柏正知道了也就笑笑,还让打小报告的女生滚远些。”

“我说真的,即便你对柏正有想法,也死心吧。丁梓妍就是那么一个人,她即便不要,也会霸着的。”

被子盖住喻嗔小半张脸,露出一双清透的眼睛。她声音翁翁的,问桑桑:“柏正很喜欢她吗?”

桑桑说:“当然啊。”

喻嗔长睫颤了颤,轻轻“哦”了一声。

桑桑说:“你呢,喜欢柏正啊?”

喻嗔眼睛弯成月牙儿:“我只是想对他好。”她嗓音温和甜软,“想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他,希望他快乐。”

桑桑表情没忍住:“噗嗤!”

邢菲菲微微挑眉。

谁也不信喻嗔说的是真话。

柏正名声很差,全体校都知道他是个张狂的败类,也就他家世特别好,长得也帅,出手大方,因此对他示好的女孩子不少。

可是怎么可能有人靠近他,单纯只是想对他好呢?

喻嗔第二天感冒了,扁桃体发炎,说话嗓子都扯着疼。

她早上拿到班级课表大吃一惊——白天竟然有一半都是体育类教学,而且一堂课一个小时。

喻嗔轻轻蹙眉,看着那一排密密麻麻的篮球、排球、400米跑……头一回感觉到为难。

当时看到衡越体校的宣传,说是可以照常参加高考,喻嗔还以为体校的课程和普通学校差不远。但没想到在体校,课程差距这么大。

在这一年,体育生高考只要体育成绩90分以上、文化课成绩400分左右就能念一本学校。

桑桑拿小镜子画好口红,招呼喻嗔:“走呀,玩儿去了。”

“今天不是排球课吗?”喻嗔问。

桑桑笑嘻嘻的:“嗨呀!反正都是玩。”

喻嗔放下画图的铅笔,和桑桑一起走出去,桑桑招呼道:“邢菲菲,走了。”

坐在第四排的邢菲菲跟着走出来,她也不和喻嗔桑桑走在一起,兀自一个人抱臂走得飞快,看上去高冷极了。

在体校上第一堂体育课,喻嗔有些好奇。

学生们懒懒散散在操场集合以后,老师拿起挂在胸口的哨子吹响:“老规矩,先跑步热身,绕操场两圈,一共四百米。跑完体育委员去拿排球,今天自由练习。”

这句话一说完,站在前排的丁梓妍举手,小声说:“老师,我身体不舒服。”

张老师看她一眼:“出列休息。”

后排的桑桑冷笑:“她是周周都来大姨妈呢,仗着自己文化课成绩不错,不用考体育也行。”

喻嗔抬头,丁梓妍果然已经出列,坐在了树下的木椅上。

在操场上课的班级不少,喻嗔一眼就看见了柏正。

十五班也是体育课。

他因为长得高,站在最后一排。手插兜里,外套拉链拉到了喉结处,乔辉和他说什么,他懒洋洋应了一声。

喻嗔只看了一眼,就回了头——老师吹响口哨了。

班上同学零零散散开始跑起来。

桑桑跑得轻松,在喻嗔身边说:“你感冒了,请假吧。”

喻嗔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第一节课呢,请假不太好。”

桑桑想说他们都是被家里放弃的学生,只有被放弃,才会在衡越读书,谁也不会在意老师对他们的看法。然而看见喻嗔跑步的模样,她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喻嗔跑了快一圈,嗓子干涩到刺痛。她咬牙忍住,抿唇继续跑第二圈。

柏正没跑步,解散以后在篮球场远远往4班看了一眼。

喻嗔跑得极其吃力,她跟不上其他人,只是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一直向前。秋风吹起她额发,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和一双水润的眼睛。

她喘不上气,放慢脚步调整呼吸。

乔辉也看见了喻嗔:“是4班那个大美人啊,她跑好辛苦,看上去可怜巴巴的,我都想帮她跑。”

庞书荣说:“你智障吗?”

这时候丁梓妍走了过来。

乔辉嘁了一声,嘟哝道:“又来了。”

柏正抬眼,颠了颠球没说话。

今天丁梓妍一大早给牧原打电话,牧原皱眉说:“晚上出去本就不安全,以后别这样。我们上课了,挂了。”

气得丁梓妍差点摔了手机。

牧原不管她,她又想到还好有柏正,柏正不会不管她。可是刚刚看见喻嗔“平安无事”,丁梓妍心里惊疑又惶恐,她忍不住想,难不成柏正被喻嗔吸引了?

丁梓妍扯出一个笑,试探地问:“你昨天不是说,帮我出气吗?”

柏正把球扔进篮球框:“有话直说,别和老子整什么弯弯绕绕。”

丁梓妍面上挂不住,换个时间她一定不会这样急于求成。可是喻嗔带来的危机感太大了,她迫切想知道柏正的心意。

“我要她道歉!”

篮球从框内落下去,在地面弹跳老高。

柏正转了转手腕上的护腕,看了丁梓妍一眼:“把人喊过来。”

伊庆习惯了跑腿,闻言立马过去喊喻嗔了。

喻嗔才跑完两圈,胃里翻滚,她难受极了。呼吸不顺畅,头也特别疼。秋风瑟瑟,加上缺氧,她脸颊发红。

一个栗色头发的男生跑过来说:“正哥喊你。”

伊庆昨晚没敢细看,现在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女生是真漂亮,怪不得昨晚乔辉帮她说话。

喻嗔呼吸喉咙都一阵刺痛,只能点点头,跟着伊庆走过去。

桑桑看看邢菲菲,邢菲菲撇开头,装作没看到她目光。寝室最能打的事不关己,桑桑嘴角微抽,一咬牙说:“我和你一起过去。”

喻嗔走过去,下意识仰头看柏正。

柏正单手插兜里,庞书荣给他递了支烟,他夹在指尖,散漫笑了下:“人来了,说呗。”

丁梓妍咬唇看着喻嗔:“前几天的事情是你在造谣吧,给我道歉,这件事就算了。”

喻嗔摇头,嗓音沙哑:“不是我。”嗓子太疼,她忍不住轻轻咳了咳。

丁梓妍冷笑道:“当时只有我们几个人,不是你是谁。”她转头央求地看柏正。

柏正靠篮球架旁,抬眼对喻嗔说:“道歉。”

明明就简单的两个字,可谁也不敢打断这份强势,周围一瞬安静下来。

喻嗔忍住身体的不适,条理清晰地说:“我前天晚上来的班上,期间一直和桑桑坐在一起。写了六页练习题,然后一直在会所外面。”她所有时间都有证人,“并不是我。”

桑桑连忙点头:“就是就是!”

都没想到还有这个变故,丁梓妍咬牙:“你还可以打电话发短信!”

喻嗔抿唇:“我没有手机。”

“万一是你给桑桑说了,桑桑传出去的呢!”

桑桑差点跳起来!卧槽这贱人!

“我没有说,请你相信我。”喻嗔轻轻道。

柏正看着她,她眼里明亮坦荡,像是星空揉碎,成了盈盈眼波。

丁梓妍注视着柏正表情,莫名有些心慌,连忙说:“总不可能是我自己说出去的,阿正,你半年前说过的……”

柏正打断丁梓妍的话,不耐烦对喻嗔道:“让你道歉就道歉,说什么废话。”

喻嗔突然明白,他并不是要真相,他只是想给丁梓妍出头,让她高兴而已。

喻嗔想起昨晚问桑桑,桑桑告诉她柏正确实很喜欢丁梓妍,她安静了许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轻声说:“对不起。”

丁梓妍眼里带上得意,她哼了一声:“你是没吃饭吗?我听不见。”

桑桑忍不住道:“你太过分了吧!”

“又不是让你道歉,你激动什么!”

喻嗔眼里酸酸的,压抑住委屈,她艰难地重复一遍:“对不起。”

柏正篮球都没要,转身就走。

秋天梧桐树黄了一大片,等他们走远了,衣着单薄的喻嗔蹲在树下,浑身冷汗,捂住嘴唇剧烈咳嗽。

乔辉一步三回头,惊疑地说:“她病了吧?”

柏正也不知道为什么,烦躁极了:“滚远点,就你他妈话多!”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作者竟然还在期待和读者之间的感情!】

【读者:完全可以想象正哥以后会有多惨天呐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你们是魔鬼吗?)

生日

喻嗔这一感冒,到了周五都没好。

她上课提不起精神,倒是这几天陆陆续续总在抽屉里发现感冒冲剂。

桑桑早上的时候发现班长毛俊星都偷偷摸摸往喻嗔桌子里塞了药,笑得不行:“喻嗔你不知道毛俊星平时在班里多书呆,他可能是除了丁梓妍,第二个想以文化课念大学的。早上他拿药过来,我咳了一声,他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脸都红了。”

喻嗔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的:“你别瞎说,昨天我给班长借了笔记。”

“就算毛俊星是意外,其他药总不是意外啊。喻嗔,让我数数啊。”桑桑掰着手指,“你才来几天,还生着病,可是人气高得不行啊,你没看见丁梓妍这几天脸黑的,比得上锅底了。你也算间接给自己报了仇。”

喻嗔哭笑不得。

但是桑桑说得没错,这几天丁梓妍脸色确实十分难看。她享受众星拱月的感觉,可是喻嗔才来,什么都没有做,这项殊荣便无形消失了。

到了今天,丁梓妍突然高兴起来,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围着她说什么。

桑桑上个厕所回来,悄悄给喻嗔说:“我说她怎么又高兴了呢,原来她男朋友这周六生日,丁梓妍打算请客办生日宴会。”

“她男朋友?”

“是呀,三中的牧原。”桑桑突然来了,“听说他是柏正表哥呢,不知道真的假的,柏正没有承认过。”

喻嗔十分惊讶,她没想到丁梓妍有男朋友,对方还是柏正传言中的表兄。

桑桑感叹:“这女的真有手段啊,但是我很疑惑,大家都知道柏正才是柏家继承人,丁梓妍这种人怎么会舍弃柏正和牧原在一起?难不成她还讲究真爱啊。”说完最后一句,桑桑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恰好下午最后一节数学课的上课铃响了,两个女生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假期之前最后一节课总是十分躁动,廖羽招呼了几次纪律都没作用。她把书往讲台上一放,狠狠拍了拍,除了吵醒了懒洋洋睡觉的,其余人还是说说笑笑。

廖羽也心烦,干脆不讲课了:“班长!”

毛俊星吓一跳,站起来连忙说:“老师。”

廖羽说:“把学校的体育联赛报名表发下去,轮到我们班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