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网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墙壁的小屏幕上，他的声音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仿佛有淡淡的回声，“苏，你那位朋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反抗呢。而D3000们可是设定了自动反击程序的，如果我不命令他们不反击，他会在十秒钟内被射成一个筛子。”
乔苏瞥了天网一眼，终于抬脚走进了这钢化玻璃做成的实验槽中。
她一走进去，实验槽的自动门就迫不及待地关上了，同时，一些半透明的液体也从玻璃壁连接的软管中涌了进来，慢慢漫过她的身体。而上方的一根机械臂在同一时间固定住了她的脑袋，她只觉得后脑一重，有什么东西插.了进去。
不好的预感充斥心间，乔苏发觉自己此刻已经无法动弹。这不是因为她被机械臂抓住了，而是她的芯片被隔离，她无法控制身体的一切。
半透明的液体很快就充满了整个实验槽，但因为是金属制造的身体，乔苏并未感到任何不适。
隔壁实验槽的黑布慢慢滑了下来，露出里面的真容。
乔苏只能用眼角瞥去，赫然发现那是一具浑身赤.裸的女性身体。愈加不妙的预感让乔苏将视线上移，看清楚了她的脸。
——那是她！是她在《终结者》中一直用的身体！
正惊惧间，乔苏忽然感到一种灵魂被强制剥离般的不适感，她还来不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就是一黑。
她的精神与她的躯体彻底断开了联系。
等到再次恢复意识，乔苏发现她还在实验槽中，周围的半透明液体轻柔地包裹着她，而她已经能稍稍掌控自己的身体了。
强烈的危机感让乔苏决定破壁而出，但当她抬脚去踢玻璃壁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虚软无力，像是几十年没有运动过了。
天网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乔苏心中一沉，透过这半透明的液体仔细地观察自己的身体。这身体看起来丰满白皙，肌肤紧致有弹性，隐隐散发着健康的光泽。唯一令人有些不安的是，现在的她又是全身赤.裸的状态。
散不去的疑惑让乔苏查看起四周来。她的所在位置似乎并未变化，这里依然是那个房间，她的隔壁依然有一个实验槽。
——等一下，那个实验槽中的人体不见了！
乔苏正要细看，猛然间想起一个十分重要的细节。
当时她被迫走进了玻璃柜中，那个跟她一样的女性身体是摆在她的右侧，而现在，那女性身体不见了，实验槽却跑到了她的左侧。
——不，不是那实验槽的位置变了，而是她的位置变了！
房间的门忽然缓缓向一旁移开。
乔苏心中一紧，就见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是天网。
这是乔苏第一次看到天网实体的样子。从前的他一向都是出现在大屏幕上，似乎从未想过要为自己造一个实体。而如今，他出现在她跟前，用跟他一直以来的拟态一模一样的身体。
只见天网走到乔苏跟前，隔着一道玻璃欣赏着，满意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件最为珍贵的工艺品。
乔苏被浸在液体中无法说话，只能伸出手去拍打玻璃壁，想传达放她出去的意思。
天网退后几步，抬手在一旁的控制仪上按了几个按钮，只见半透明的液体渐渐退下去，而乔苏前方的玻璃门向一旁弹开。
失去支撑的乔苏第一时间随着这液体的流出而摔在实验槽外的地板上。她试着撑起自己的身体，发现在失去水的浮力后，她的身体愈发沉重，竟然连撑起自己的力量都没有。
天网在乔苏跟前蹲下，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双手穿过她的腋下撑住她的全部重量。
咳出口腔中的所有液体，乔苏颤抖着，带着极度的不安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天网摆正她的脑袋，让她得以看到他的神色。
那是一种得到一切的满足，眉宇间还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疯狂。
“我只是让你无法再离开我而已。”天网笑着说，“你的芯片，我已经安到你现在这具身体上，或许刚开始你会不习惯，但不用担心，你很快就能适应的。”
原来之前的那阵失去意识，竟然是她的芯片被取了出来。
“那我原来的那具身体…”乔苏下意识地开口，又猛地顿住。
“你看，这身体是不是很适合我？”天网笑道，“我想，未来的我将你送回来，就是为了让我得到这具身体吧。”
乔苏一怔。
也就是说，天网将她的芯片安到了另一具身体上，而自己则用她原来身体的液态金属重新造了具属于他自己的身体？
“那为什么…我无法顺利使用这身体？”乔苏试着抬起手握成拳，拳心空空的无法握紧。
她记得上一部的时候她也从实验槽中醒来过，那个时候她虽然也有些不适应，但没有像现在这般无力，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难道是因为那个时候她只是被修复，并未像现在这样换身体？
“你这具身体，几乎都是有机机构。”天网扶在乔苏腋下的手往上抬了抬，让她更靠近他的脸，而他则低头，在她耳旁轻声说道，“这是对你的惩罚。”
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让她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身体也为之一颤。
紧接着，又听到他缓缓说道：“我知道，我的防御网崩溃是你做的手脚。苏，我对你很失望…我很生气。”
76、终结者1（1991） ...
天网话音刚落，乔苏的心脏就猛地狂跳起来。
原来他早知道使他的防御网崩溃的罪魁祸首是她，她居然还傻傻地找借口编理由，其实在他看来，她根本就是像个小丑一样在演不入流的戏吧？
剧烈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乔苏慢慢抬高双臂搭在天网的手臂上，用力抓紧，撑着自己的身体让两人间的距离扩大了些。
“是我将你的防御网后门泄露给人类抵抗军。”她说，“我不赞同你的理念，我不赞同你的做法。”
乔苏的全身还是湿漉漉的，说着这话的时候，她水淋淋的长发黏在她的脑袋上，有几缕头发像蛇一般在她的额头上蜿蜒，顺着滴下的水珠沿着她的鼻梁往下，在鼻尖处凝聚，最后如泪一般滴落地下。
或许是因为天网从屏幕中走了出来，拥有了身体并与她接触，让她第一次开始站在天网的立场上考虑他的感受。她知道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对不起他，只从他这一方来说，有个吃里扒外的同伴确实是件无法原谅的事。但她的本质上终究还是个人类，更何况她是为了打败反派才进入了各种电影，即使再愧疚，也只能硬下心肠。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我创造的，你所做的事，是全然的背叛？”天网微笑着说。
乔苏直勾勾地望着他，最后闭了眼睛移开视线，“…我没有选择。”
这个世界再美再好再值得留恋都不是她的世界，她必须回到自己的世界。那里，有她的朋友，有她的家人，有她熟悉的一切。
“选择…么？”天网喃喃道，他忽然弯腰将手伸进乔苏的膝弯，微微收紧将她横抱起来。
虽然不是自己的身体，但感觉是真实的，所以乔苏下意识地一手遮上一手遮下。
天网没有理会她的小动作，抱着她往外走去。他走得稳健，一步一步就像精确丈量过，步子大小差不过毫厘。
“你要带我去哪儿？”在走了五分钟后，乔苏问。
现在的状况显然是对她极其不利的。换了脆弱的身体，又惹怒了天网，她现在是笼中鸟，生杀大权都在天网手中。
但照刚才的情况来看，他倒并不会杀她。如果他想那么做，她活不到现在。
或许，只有顺着他的意才能继续活下去。
“到了你就知道了。”天网近乎宠溺的一笑。
这个时候，他仿佛又变成了当初乔苏刚出现在这个世界时的样子，对她万分包容，又温柔又体贴。
但乔苏提醒自己，这都是假象。他依然是那个用人类做实验，看着人类挣扎哀嚎连眼都不眨一下的残酷天网。他对她的好也是建立在她是他创造的人工智能的基础上。如果她一开始是以人类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会死得无比凄惨。
天网走到一个房间，拿了件衣服给乔苏裹上，又继续往前走。他走了一路，乔苏就想了一路。
等他在一个显得有些阴暗的房间停下的时候，她也打定主意，收起自己的刺，不忤逆他。
房门慢慢打开。
天网抱着乔苏走了进去。
乔苏起先并未看清楚这房间里的一切，等到角落处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她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
——那是沃伦。
就像她曾经承受的那样，沃伦被反手绑在一根铁柱上，浑身都是伤痕，此刻他正微微低着头，像是失去了意识。
乔苏抓紧了胸口的布料，试着努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她知道她的每一个微小反应，天网都能察觉到。
但无论她多努力，身体的颤抖都无法停下来。
三米远处有个机器人，它机械地走上前，用手中的枪托在沃伦的腹部砸了一下。
他呻.吟着醒来。
乔苏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的飞快跳动起来，每一声都无限放大，在她的耳边，犹如巨鼓擂动。
天网想做什么？
“你叫沃伦是吗？”天网对逐渐苏醒，并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的沃伦说道。
沃伦先是有些迷惑地看着眼前的两人，等到视线移到乔苏身上时陡然一惊。下一秒他就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你是天网？”
见对方并未回答自己的问题，天网只是轻轻一笑，低头望向乔苏。
“你敢孤军深入这里，恐怕不只是因为所谓的战友情吧？”他柔柔地望着乔苏，像是在看自己的爱人。
乔苏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虽然心中极度不安，却不敢出声，只怕无意间惹怒他。
看到她眼中闪过惧意，天网忽然眼睛一眯，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呵呵，可笑的人类爱情…”
天网话语中的深意让乔苏惊得浑身一抖，她下意识就想逃离他。但他并未给她这个机会。
他将她放了下来，在她惊恐的目光注视下，抬手一扯，就将刚才给她裹上的衣服丢到一旁。
赤.身裸.体的尴尬让乔苏下意识地背过身，双手在胸前交叉。但天网没有让她得逞。他抓住她的一只手臂，将她搂在自己怀中，并正面扳向沃伦。
“觊觎我的女人…”他用另一只手抚上乔苏的脸颊，双眼却看着沃伦，“你可知道，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是我造的？不管是这美丽的五官，还是这白皙的脖子，抑或饱满的胸部和挺翘的白臀…她全身上下都是属于我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按着自己说话的顺序抚摸着乔苏此刻的身体。那是不带任何情.欲的触碰，拥有的只是强烈的占有欲。
柔软的身体被他制住，乔苏反抗无效，只能满脸通红地移开了视线。
她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屈辱对待，心中又惊又怒，但力量上的如同天与地的差距，让她只能默默忍受这折磨。
“天网，你放开她！”
从天网丢开乔苏的衣服起，他就像是被惊呆了，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他双眼通红，怒叫着，挣扎着，将绑着他的铁链扯得簌簌作响。
“凭什么？她是…我的爱人，她是只属于我的女人。”天网停下手上的动作，笑望着沃伦，“不过，看样子你没有像这样碰过她…不然，我只能砍下你的双手了。”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对她？！”沃伦愤怒地低喊。
“她是我的，她的一切都属于我。除了我，再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这样对她。”天网微笑如初。
乔苏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向沃伦那边瞥去。
他正看着她，目露惊痛。
乔苏只觉得自己鼻子一酸，望着他，眼角慢慢渗出几滴泪水。
“对不起…”她哽咽着对他说，“你不该来这里的…对不起。”
她当初不让康纳告诉他，就是不想他跟来，但为什么他还是一个人闯入这里了呢？现在可好，他们两人都落入了天网的手中。天网是不会杀她，但他呢？之前天网不杀他，只是为了利用他让她就范。现如今她已经毫无反抗能力，沃伦还有用吗？没用的人，天网怎么会留着呢？
“苏！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沃伦轻声说，目光又悲又痛，“我不该不相信你的…我怎么能让你陷入这样的境地？”
“呵呵。”
乔苏还未说话，天网却笑着打断了她，“好一个深情的人类。”
“苏，你说你别无选择，那我现在就给你一个选择。”天网侧头望着乔苏，脸上带着柔和宠溺的笑，“看着我杀了他…或者亲手杀了他。”
77、 终结者1（1991） ...
乔苏望向天网，目光幽深，眸光明灭。
他一说出选择，她就为他将要说出的话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对她是温柔的，可也是残忍的；而对纯正的人类，他就更不会有丝毫怜悯了。
见乔苏久久不出声，天网眼中闪过一丝暗沉的深意，缓缓说道：“如果你不想做选择，那我便为你选吧。”
“你给我这两个选择，又哪里是选择？”乔苏闭了闭眼，冷声道，“说什么爱人…其实我只是你的宠物…或者说连宠物都比不上，只是个玩具吧？”
闻言，天网沉默下来，似是在思考乔苏所言。
“苏，你说得不对。”半晌，他才说，“如果只是宠物或者玩具，当你背叛我时，我就会毁了你了…你是我的爱人，我对你是宽容的。”
“明知道我不愿意伤害人类，却还是逼我动手——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宽容，我宁可不要！”乔苏死死地盯着天网，语气有些激烈。
“如果只是普通的人类，你想留，也就留吧。”天网抬手扶住乔苏的下巴，嘴角带着丝丝笑意，“可他对你来说是特别的吧？如果他继续活着，你只会离我越来越远…我真后悔，那个时候我不该放你离开我身边的。”
“你以为他死了，我就会死心塌地一心一意跟在你身边？”乔苏深吸了口气，重重说道，“你错了。我保证，我会自杀。”
“苏！”
沃伦惊呼。
乔苏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又很快就转开了视线，用一种极为专注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天网。
“我会跟他一起死。”乔苏重复道。
天网像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来威胁他，不禁有些怔楞，半晌后才突的笑了起来，“呵呵…苏，你是在人类中待太久，所以被影响了么？你想如何自杀？只要你的芯片还在，不论你对自己身体的伤害多大，我都能让你重新拥有一个完美的身体。”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就算你想伤害芯片…呵，我会时时看着你，你伤不了它。”
他的语气神态就像是在训斥不听话的小孩子。
乔苏死死地瞪着天网，置于胸前的拳头收紧。
天网说得很对。她现在没有了那具超人似的身体，又被他控制起来了，想要残害自己的身体，确实基本是不可能的。特别在她已经明确威胁了天网，对他提了个醒的情况下，他就更不可能让她在他眼皮底下那么做了。
但是，自杀…并不只有伤害肉体这一项…对吧？
乔苏让自己放松下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回道：“卡罗斯，虽是你创造了我…但当初你造我的时候并不是只将希望寄托在我这一个身上，对么？”
“你想说什么？”天网不知乔苏的意图，却颇为耐心地问道。
“我说，”乔苏一边整理脑中的想法，一边说道，“当时你采用的是大海捞针的策略，以增大实验基数来增加出现人工智能的概率…我的出现，只是个意外，对么？综合了各种必然偶然的意外结果。”
“不愧是苏，你猜得很对。”天网笑道，“当初我以为我失败了…没想到你就这么出现了。”
“既然我的出现只是个意外，是不是也可以说明我的存在很不稳定呢？”乔苏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拥有强烈的不想继续存在的念头…你认为，我还能像现在这样存于世间么？”
意识是个十分飘渺的东西，连天网都搞不懂这之中的奥秘到底是什么。不然，他就可以制造出千千万万个拥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乔苏穷追不舍了。
因为困难，所以珍贵；因为珍贵，所以不舍。
天网先是愣了片刻，渐渐的，嘴角扬起一丝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