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尸体从空中掉落,又被藤蔓卷起来吸干,虽然面容已极度萎缩变形,依然被躲藏在客栈里的修士认了出来。

“那不是无极宗的太上长老吗?”

“不可能吧?那位长老可是大乘期巅峰的修为!”

“你看他身上的衣服和腰间的玉牌,他定是无极宗的太上长老!”

“我的娘哎,一招杀死一名大乘期巅峰的修士,弑天宗主可有这等修为?”

“你想,他既然能撕开上古仙人设下的结界,那修为定然也达到了上仙境界,又岂是我们这些普通修士能对付的?莫说弑天宗主,便是再来几个同等级别的大能,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修真界危矣!”

绝望的气息在客栈里蔓延,客栈外,严君禹却轻笑道,“魔主?若是小泽听见了,恐怕会有些兴趣。也罢,这个名号我担下了。”他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也不崇尚权力,但在整个修真界都与爱侣为敌的情况下,他并不介意站在邪恶的一方。所谓正义与邪恶,其实并没有多么明晰的界限,只看你站在怎样的立场罢了。

几名魔人大喜过望,立刻把魔主的消息发回宗门,并表示要护送他上路。

待一行人走远,躲藏在客栈里的修士才战战兢兢地跑出来,悲叹道,“魔界本是群龙无首之状,并不难对付,现在却说不准了!”

“你们可曾发现,那魔主使用的长刀也刻有‘太玄神造’四字,你说他与太玄神造宗有什么关系?”

“太玄神造宗正是因为与魔界勾连才会被灭,这魔主大约便是该宗幕后之人。”一名年纪尚轻的修士说道。

“真是这样吗?”很多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他们何曾不知道太玄神造宗被灭的真正原因?却没有任何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与其说这位魔主是太玄神造宗幕后之人,倒不如说他也垂涎祁泽的融合之体,打算抓来炼药。

在隐隐的焦虑后,众修士更为太玄神造宗的炼器水平折服。且不提风靡大陆的各色灵武、灵器,只那傀儡娃娃和长刀便足以称得上绝品!祁泽出逃时带走了太玄神造宗的所有传承,没给同为炼器大宗的无极宗留下半点便宜,难怪他们要发狂。

祁泽坐在一棵参天大树上,对面就是灵水宫的山门。由于他隐藏了气息,来来往往那么多探子,竟无一人发现他的存在。

灵水宫最近忙乱得很,每天都有许多弟子成群结队地出去,仿佛在找什么人,却始终一无所获。三天后,几名剑修御剑而来,扬声说道,“苏宗主,我等前来取物,烦请一见。”

守门的弟子立刻打开护宗大阵,邀请几人入内。苏怀云亲自走到山脚迎接,又备了灵茶灵果,本想拖延一点时间,几人却偏偏不如她的愿,张口便要带祁泽离开。

“我与弑天宗主已经说过,祁泽跑了,还请各位再给我一点时间。”

“来之前宗主便有所交待,若你拒不交人,我们可直接把灵水宫拿下。苏宗主,你再仔细想想,那祁泽究竟在何处?融合之体虽然神异,也得看你吃不吃得下!”

“他真的跑了,我苦寻无果,正想找万剑宗求助呢!”苏怀云欲哭无泪,举起手说道,“你们若是不信,我可以向天道起誓。”

几名剑修皆是心硬如铁之辈,并不听她分辨,冷笑道,“跑了又如何?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得知你遇难,总不会置之不理。来人,布阵!”

一声令下,隐藏在山门外的剑宗子弟立刻布下重重剑阵,打破界碑后攻入内殿,里里外外搜刮一番,又把苏怀云和几位长老抓起来严刑拷问,甚至连搜魂都用上了,直把几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而罪魁祸首祁泽却神情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密密麻麻的剑雨笼罩在灵水宫上方,破了护宗大阵的同时亦残杀无数弟子,这情景与太玄神造宗被灭那日何其相似?所谓名门正派的行事准则,用一句话形容便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杀吧,都杀个干净!他默默看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此处,却见山下走来一行人,打头那个身材高大,容貌俊美,不是自家爱侣又是哪个。

第105章 番外7

怀着一点儿促狭的小心思, 祁泽非但没与爱侣相认,反倒穿上法袍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 且看他如何行事。严君禹若有所觉, 放开神识后却没发现什么,只好继续往前走。

矗立在山巅的灵水宫已破败不堪,几百名剑修悬浮在高空,不允许任何人逃脱, 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万剑宗在此, 谁人敢闯?”瞥见悠然走到山门前的高大男子,一名剑修挥出一道剑气, 击打在男子脚尖处,若是对方再进一步, 下一剑就不是示警,而是直接斩首了。

几名魔人露出愤怒的表情,高喊道, “狗屁万剑宗!魔主亲临, 尔等也敢放肆!你们若是识相就赶紧把祁泽交出来, 否则我们定然荡平这座山头!”这话并非虚言, 他们一路行进, 身后早已尾随许多魔界高手, 暗中护卫着魔主,若是能在魔主跟前露个脸,得他提携重用,多少资源没有?

“魔主?”领头的剑修心下悚然, 细细看那男子,越发感到惊骇。魔界四大宗早就放出话来,说是要推举那名老魔为魔主,莫非就是眼前这人?一举撕开上古仙人布下的结界,对方又是何等修为?

然而不等他想好应对之法,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少年已全力挥出一剑,冷笑道,“魔主?来得好!今日便让你尝尝我万剑宗的厉害!师兄,还愣着作甚,布十绝剑阵!”他话音未落,充满凛冽杀意的剑气已袭到男子近前。

被他点醒的剑修立刻下令,“赵琳、孟超、蒋中瀚……布十绝剑阵!其余人等掠阵,及时填补空位!”

“是!”被点到名的剑修齐声唱诺,其余剑修则退至一旁,全神戒备。十绝阵尚未摆出来,气势已足够肃杀。

但下一刻,这份“初生牛犊不畏虎”的热血便被男子轻描淡写的举动浇了个透心凉。只见对方轻摆广袖便将那道剑气拍散,并指一点,击穿了少年眉心,令对方从高空掉落,继而召唤出无数藤蔓,将几百剑修卷入紫色罗网,吸成干尸。种种举动均在瞬间完成,只眨个眼,气焰嚣张的万剑宗弟子就死得一个都不剩,又有许多人听见动静跑出来,皆被翻滚涌动的藤蔓吞噬。

原本剑雨纷飞的灵水宫,此时此刻安静地落针可闻。原打算为魔主铲除这些剑修的魔人心中充满敬畏,一个二个低下头去,连呼吸都放轻了。灭一个三等宗门需要多长时间?若是万剑宗、血魔宗那样的顶级宗门,只需一日一夜便可;但换上魔主,凭他单枪匹马一个便能在瞬息之间灭人满门。

几名魔人越发诚惶诚恐,连忙走上前为魔主清扫堆满尸体和灰烬的道路。

“我要找的人不在此处。”严君禹用神识探查灵水宫内外,不免失望。

“爹,这里有好东西。”一号踩了踩脚下的砖块。

“想拿便拿吧。”严君禹知道这熊孩子贪财,倒也并不阻拦,转头去看几名魔人,摆手道,“这宗门里的东西,谁找到就算谁的。”

“山门是魔主攻下的,内中宝物自然归您所有,我等不敢妄动。”若是在往常,几名魔人非得为这些东西打破头不可,眼下却丝毫不敢在魔主跟前放肆。

“这些东西我还看不上眼。”严君禹边说边走向后山,寻到一处小院,叹息道,“果然来晚了。”这里还残留着一丝爱侣的气息,却已经快要消散了。

几名魔人得了魔主允许,立刻将灵水宫里里外外翻了数遍,连犄角嘎达都不放过。

“还是修真界好,随便一个三等宗门的储备也这般丰富!”一名魔人捧着许多丹药喟叹道。

“是啊!这次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被赶回魔界去。我弟弟便是为了争夺一枚上品回元丹送的命,却没料在修真界,回元丹不过是最寻常的丹药,竟被这些宗门当做俸禄发下去,连外门弟子都有。”

“有魔主在,我们定然能在修真界站稳脚跟。几位宗主不日便要来拜会魔主,为我等争夺立足之地。”

“魔主才是乾元大陆第一人,那弑天宗主算个甚?”

几名魔人对视一眼,均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严君禹在灵水宫里踱步,遇见上前偷袭的幸存者便一掌拍死,遇见转头就跑的幸存者则完全不管,慢慢行至地牢,发现了气若游丝的苏怀云。他自然记得灵水宫宫主与爱侣的关系,也了解他们的恩恩怨怨,于是并没有上前救助,只用神识探查对方的身体。

“被搜过魂,识海碎裂,根骨俱毁,万剑宗果然行事狠辣。”收回神识后,他摇头叹息。

“救我!求你救救我!”苏怀云急切地喊道。

严君禹却只是站在原地,未曾动作。见苏怀云努力攀爬,似乎想拽自己裤腿,他后腿几步,露出厌恶的表情。杀还是不杀,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但想起潇洒离开的爱侣,他便歇了杀人的心思,缓缓离开地牢。

祁泽等了大约两刻钟,就见爱侣带着几名魔人离开灵水宫,朝山下小镇掠去。隐藏在周围的探子也都纷纷跟上,并且将灵水宫被灭的消息传回各自宗门。这位魔主比他们想象得更难对付,一路走来竟不说半句废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雷霆,连万剑宗的弟子都敢杀,显然未曾把弑天放在眼里。而且他的目标也是融合之体,似乎志在必得。

消息一出,意欲抓捕祁泽的修士少了大半,对融合之体感兴趣的魔人更是乖乖缩回宗门,免得触怒魔主。

“小二,来一壶灵酒,再来几盘好菜。”一号站在桌子上,圆圆的大眼睛镶嵌在方方正正的脑袋上,看起来有些滑稽。店小二飞快瞥他一眼,又垂下头去,肩膀一耸一耸的,仿佛在忍笑。

“你再笑,赏钱就没有了。”一号生气地跺脚。

“各位仙长请稍等,小的这就去传菜。”店小二立刻敛起笑,匆忙去了后厨。

在酒店歇脚的修士似乎并未注意几人,实则莫不偷偷看过来。魔主的画像已传遍乾元大陆,哪个会不认识?有人立刻便走,有人不敢妄动,还有人蠢蠢欲动,似乎在按捺杀意。

偏在此时,一名身材颀长的少年从街头拐角不疾不徐地走过来,他容貌昳丽,举止泰然,身穿一袭黑底银纹的长袍,袍角、袖口、衣襟处绣着太玄神造宗的图腾,腰间一块玉佩更是雕刻着一个镂空的“祁”字。

有那眼界稍广的修士认出他是谁,不免发出惊呼,“祁泽?”

“什么,他就是被十大宗联名缉捕的祁泽?他怎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市上,活的不耐烦了?”众人议论纷纷,但真正靠上前的却没有几个,一来怕自己认错人,二来怕中了祁泽的诱敌之计。

“他,他竟朝泰翔酒楼走去了!这是自投罗网啊!那位魔主就在里面呢!”见祁泽撩起下摆,入了一间酒楼,众修士越发不敢去抓捕。

严君禹听见响动早就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爱侣。祁泽笑睨他一眼,这才登上二楼,徐徐开口,“听说魔主找我?”

“魔主,待我等将他拿来。”几名魔人正想献殷勤,却被一股浩如瀚海的威压摁在椅子上,眼耳口鼻渗出血来。

“找你多时了。”严君禹三两步抢上前,将爱侣紧紧抱住,大手在他背部拍了拍,又在他臀部捏了捏,颇有些难分难舍。

“想你了。”祁泽鼻子发酸,轻轻诉了一句离别之情才提高音量,“当日我太玄神造宗被灭,个中理由诸人心里有数,我也不辩解什么。既然你们要往我头上泼脏水,我把这罪名落实了又如何?”

严君禹心领神会,放开自家爱侣,又揉了揉他乌黑的发丝,宣告道,“祁泽是我严君禹的道侣,乃魔界中人,与修真界不相干。我欲助他重建宗门,所有灵武只售往魔界,有意者可前来洽谈。”

“走吧,回去为父亲和诸位同门收敛尸骨。”他牵起爱侣,走出酒楼,徒留一干人等大骇不已。这这这,这是怎么事儿啊?祁泽怎会与魔主扯上关系?还成了道侣?

劲爆的消息一个又一个,把这些人炸得头晕眼花。隐藏在暗处的魔人却都欣喜若狂,额手称庆。魔界素来贫瘠,像样的宗门本来就少,更何况炼器宗这等需要数万年传承的特殊宗门?而此时正值两界交战的重要时期,有了炼器宗的加入,魔界便不用为武器装备发愁,战斗力还不成倍增加?

什么叫如虎添翼,这便是啊!

祁泽被拖走时还有些发懵,到得太玄神造宗的山门下才回过味来,哑声道,“你要助我重建宗门?”

“嗯,来之前我就想好了,先替你收敛了父亲和同门的尸骨,再为你撑起这块招牌。”严君禹捡起被劈成两半的匾额,笑道,“你的仇我来为你报,你的遗憾我来为你填补。”

祁泽说不出“谢谢”两个字,那样太生疏了,只好走上前,把爱侣紧紧抱住。能遇见这样一个人,能携手一起走来,他其实已经满足了。

第106章 番外8

太玄神造宗座落于崇山峻岭之间, 曾经庄严巍峨的宫殿如今已变成断瓦残垣,值钱的宝物早被搜刮一空, 只余满地尸骨。

祁泽站在山门前, 哽咽道,“我爹自爆而亡,莫说尸骨,连神魂亦消散于天地间, 又能上哪儿去找他呢?”

“不管怎样, 我们总要回来看一眼。”严君禹轻轻拍打爱侣脊背。

“那便开始殓尸吧。”祁泽跪在地上,亲手捧起同门的残尸, 放入早已备好的一口口冰棺里,叹息道, “我原打算搜集到足够多的灵根、灵骨再设下一个血祭法阵,以修补同门的残魂,送他们再入轮回。不过你误打误撞撕开了结界, 放魔人进来, 这仇也就不用我亲自去报了。”

“并非误打误撞。”严君禹跪在他身边, 认真清理尸体上的泥土。

“你变坏了。”祁泽真心实意地赞叹。

“近墨者黑, 还是小泽教得好。”严君禹反夸回去, 柔声道, “殓完尸骨,我们再给爹上三炷香,让他老人家知道咱们回来了,也会把太玄神造宗传承下去。”

“好, 从今往后你便是太玄神造宗的宗主夫人。”祁泽飞快睨他一眼。

“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严君禹一点儿也不介意名分的问题。

祁泽,“……”

当两人打情骂俏时,许多修士隐藏在山脚下,频频用神识窥探,却又不敢有太大动作。半月后,两人殓完尸体,又将破败的宫殿摄入阴阳五行盘,这才乘风而去。

消息传回万剑宗,弑天宗主当即便冷笑起来,“恩爱两不疑?笑话!先把祁泽的传承和宝物骗去,再将他炼成丹药,这才是最有利的做法。那魔头打的什么主意,恐怕只有祁泽看不出来。”

“被全修真界追杀的情况下得到一点回护和善意,任谁都会轻易陷下去。早知如此,当初我也该使这一招。”一名年轻剑修满是遗憾地开口。

“哼,一个金丹期的小儿罢了,抓来拷问便是,何须费那等心思?魔界中人皆是心思诡谲之辈,惯爱使这些阴损又上不得台面的招数。”弑天笃定道,“不出几日,那祁泽定然会被投入炼丹炉,重建宗门不过是个令他心甘情愿赴死的幌子而已。”

“爹,那可是融合之体,您舍得让一个魔头占了大便宜?况且他修为本就高深莫测,再得了逆天丹药,又是怎样一番境况?”剑修忧心忡忡地说道。

弑天沉吟片刻,摆手道,“如今正值两界交战,我要坐镇此处,不便出面,你和几位长老尾随其后,看看能否将祁泽救出来。”

“本该如此。融合之体绝不能让魔人占去。”年轻剑修立刻拱手道,“爹,孩儿这便出发了。”

但几人刚赶到严君禹的落脚之处,就见他高悬半空,广袖一挥,将数十座破败宫殿放置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上,又布下一重重防御法阵。不一会儿,祁泽从宫殿里飞出来,将一块界碑压入阵眼,并指激活。

“那界碑不是已经被我万剑宗毁去了吗?”年轻剑修心下大骇。

几位长老定睛一看,也露出凝重的表情。原本被万剑破法,灵气溃散的界碑,此时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甚至变得更为强大、牢固,直将宗门镇得滴水不漏。几人隔了老远都能感受到它散发出的威压。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界碑似乎极为不凡,比剑祖留下的绝壁刻字更胜一筹!”一名长老心生忧虑。

“你竟然也有这种感觉?”另一名长老脸色煞白地问道。

“既是我等都有感觉,那便错不了了。”又一名长老笃定道,“那界碑应该享用过生祭之灵,且不是一次两次,否则绝不会在短短一月之内便强大至此。当初我宗攻下这块界碑耗费了三日三夜,出动元婴期以上的弟子数百人,如今再要攻下它,却不知要付出何等代价。罢,咱们先离开此处再想办法,短时间内,我们绝无可能靠近祁泽。”

“哼,那魔头为了获得祁泽的信任,真是下了血本!为了生祭这块界碑,也不知他抓走多少修士,摄取了多少魂魄。”年轻剑修咬牙切齿地道,“走吧,回去之后再想办法。总有一日我要手刃这魔头,还乾元大陆一片清平。”

几人最后看一眼威势浩大的界碑,这才不甘不愿地走了,却没料刚在附近的一处小镇落脚,就听说魔头和祁泽欲举行结侣大典,广邀魔界中人参加。

“竟然要举行大典,这戏也做得太真了吧?”年轻剑修不敢置信地说道。

“管他做不做戏,大典之上人多手杂,咱们假扮魔人混入其中,或许能找到机会把祁泽带走。”一名长老大喜过望。

“好主意,就这么办。”

几人找来易容丹和魔种,把自己假扮成魔人,花费了很多心思才混入一个小宗门的队伍当中,战战兢兢来到太玄神造宗。三日前还破败不堪的数十座宫殿如今已翻修一新,琉璃瓦片在日光的照射下散发出金光,看上去十分瑰丽。一座界碑镇压在山门处,从它旁边走过,稍有异心便觉泰山压顶,雷霆当空,难受至极。

几人连忙封闭识海,撤去灵气,把自己伪装成修为低微的普通魔人,这才顺利走过去。

“好强的界碑!比我万剑宗的剑壁也不逞多让。”一名长老传音道。

“哼,以千万修士之生魂灌注而成,如何不强?”年轻剑修满心怨愤,却不得不摆出喜气洋洋的表情。

几人行至殿前,放下贺礼,正想四处查探一番,却见长长的红毯上走来一双璧人,一个容貌俊伟,一个气质卓然,竟是魔头和祁泽。两人手牵着手来到主殿外的空地,说了一些感言便并肩坐下,你为我整理袍服,我为你斟酒布菜,虽无半句情话,眼里的爱意却骗不了人。

酒至半酣,一名渡劫期的大魔扬声说道,“魔主,两界开战在即,论起修为我等不怵,但修真界人手一把灵武,我们却只是赤手空拳,未免有些太吃亏了。”

“想要灵武,拿魔晶来换。”祁泽淡淡开口。

严君禹也不做声,只管替爱侣斟酒。

“魔主是怎么个章程?”大魔看也不看祁泽,其余魔人也都没把这名少年放在眼里。不过是个丧家之犬,依附魔主才能存活,魔主今日贪图他新鲜,焉知明日会不会把他煮了吃掉。

严君禹握住爱侣手腕,一字一句说道,“凡事莫要问我,我只是太玄神造宗的宗主夫人,做不得主。你们想要灵武,又不愿付出代价,岂不等于百拿?天下间有这样的好事吗?”话音刚落,一股威压便将整座宫殿里里外外碾了一遍,修为高者弯下脊背,闷哼出声,修为低者七窍流血,昏死当场。

几名剑修亦被压得青筋暴突,气血翻腾,差点半跪下去。

“好强!”一名长老传音道。

“和我爹比如何?”年轻剑修不甘地问道。

“强出数倍!”此话一出,几人皆陷入沉默,恐惧的情绪在心底悄悄弥漫。

而魔人关注的重点显然不是这个。待威压散去后,方才那名大魔不敢置信地问道,“您说您是宗主夫人?”

严君禹并不看他,只附在爱侣耳边,亲昵低语,“你说我是什么?”

“你是我男人。”祁泽捏住他下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眼里满满都是戏谑。

严君禹低声笑了,凑过去将他好好尝了一遍。一股浓烈的爱意从两人眼里流泻,也令旁人意识到他们是真心结侣,而非利用或算计。从来未曾把祁泽放在眼里的大魔们这才举起酒杯向他致敬,并表示会拿出上品魔晶与他交换灵武。

差点被魔主弄死的千尸魔潭的六长老,既新任千尸宗宗主,谄媚道,“听说弑天准备布下诛仙阵对付魔主,我这里也有一个极为精妙的上古阵法名为阴煞阵,借天地煞气化亿万阴兵,正好克制至阳至刚的诛仙阵。魔主若是不弃,我这就献上布阵图。”边说边走到殿前,半跪行礼,双手捧着一张皮卷。

“龙皮卷?”祁泽诧异地挑眉。

“宗主好眼光。”六长老露出得意的表情。

“果然精妙,只是若要布阵,便得寻一张万鬼噬魂幡做阵眼,你们谁有?”祁泽对阵法颇有研究,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我宗恰好有一张,一并献给宗主。”新炼成的血潭年份尚浅,根本培育不出修为高深的弟子,在未来的几百年内,千尸宗的实力都将弱于别宗,不得不找个大靠山。六长老素来眼光毒辣,很快就看穿了魔主“妻管严”的本质,心道与其讨好魔主,不如讨好魔主夫人,这才改口把噬魂幡献给祁泽。

严君禹果然很高兴,亲自走下座位,将噬魂幡接过来,宠溺道,“小泽最爱捣鼓这些器具,宗主有心了。”

祁泽也见猎心喜,连忙把灵气输入噬魂幡,准备看看它的威力,却没料太过高估了它的品级,灵气输得太多,竟将幡布弄破了。嘶啦一声脆响,一件半神器就这样毁于一旦,惹得殿内殿外一片寂静。

众人先是怔愣,继而后怕不已地暗忖:这位魔主夫人的实力好像颇为不凡啊!

第107章 番外9

大殿里一片寂静。

发现很多人向自己投来质疑的目光, 六长老连忙解释,“启禀宗主, 这万鬼噬魂幡乃一件半神器, 是我宗传承数万年的镇宗之宝,绝非赝品,请宗主明鉴!”但无论他怎么说,噬魂幡上的灵光正慢慢散去, 最终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白布。

祁泽哂笑道, “这张噬魂幡的确是好物,只怪我使用不当, 与你无干。”

要怎样“使用不当”才能把一件半神器瞬间毁掉?这位祁宗主也太高深莫测了些!众位大魔心里自有计较,面上却都滴水不漏。他们再傻也不会相信千尸宗竟敢把一件赝品当面献给魔主夫人, 人家好歹也是第一炼器宗的少宗主,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既然噬魂幡不是作假,那魔主夫人的修为肯定大有问题。这样一想, 众人这才彻底打消对祁泽的轻鄙, 显出几分敬畏来。

“噬魂幡已毁, 阴煞阵该如何排布?”误会消除后, 六长老忧心忡忡地问道。魔人向来各自为政, 不喜抱团, 这次之所以聚拢在魔主麾下,也是为了对抗共同的敌人。那弑天宗主虽然修为比不得魔主,但万剑宗的剑阵却威力巨大,数十剑修联合起来便能轻易斩杀上界玄仙, 不可轻忽。

据说当年布下结界的那位上古仙人正是万剑宗的开宗老祖,留下许多绞杀魔人的法门。不把万剑宗除掉,魔人真是寝食难安。

“毁了便再做一个新的,又有何难?”祁泽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白幡。

“您是说您能重新炼制一张噬魂幡?”六长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继而又道,“新炼制的噬魂幡若品级不够,并不能撑起阴煞阵,也是白搭。吸收天地煞气化为阴兵,此乃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唯半神器或神器不能成事。”

其余大魔亦露出忧虑的表情。阴煞阵能不能成关系到这场大战的胜负,对魔界而言至关重要。

乔装改扮的年轻剑修却暗喜在心,默默传音道,“先前还担心他们布下此阵,如今再看,天道却是站在我们这边。一件半神器何等珍稀,他们又能上哪儿去找替代品?那祁泽好大的口气,说要再炼制一个,却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少主且勿武断,我看那祁泽的修为很是古怪!方才他弄破噬魂幡的一刹那,我等皆感受到一股极其骇人的威压,境界至少在渡劫期以上,更甚者连散仙也不逞多让。你看那魔主,表面只是元婴期修为,实则战力堪比上仙,再看祁泽,气息竟与他一般无二,这两人一定有古怪!今日我们怕是得不了手,还是先回去把消息禀明宗主再说吧!”

“我们对那魔头的来历全然不知,但祁泽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们还不了解吗?他如今才十五六岁,天赋再高又能强到哪儿去?莫要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我看那张噬魂幡不过是件破烂货,应是魔头故意做戏,给祁泽长脸来了。”年轻剑修不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