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华服男子相对而立,其中一人微微低了一头。

“黎家是怎么回事?”说话的便是本以为已经将黎家握在手里的五皇子楚思渊,年轻的脸上有一抹不属于十七岁少年的阴冷。

“我也没想到黎家竟然拿捏不住那个庶子…”南慕封眉宇间亦有几分忧心,他和五皇子之间的关系尚且不稳,本想着这次事情之后必定能深得五皇子的信任,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是了,他们确实如楚遥所料,早就勾结到了一起,或者说勾结并不恰当,他们之间更多的是合作利益的关系,只可惜他们几次算计都失败了,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便是扑了个空,让楚思渊恼恨之余也多南慕封多了几分防备。

“没用的东西。”楚思渊抿唇冷哼一声,只不知这一句是在说南慕封,还是在说黎家。

“江北侯一死,景氏必乱,只可惜我们都在京城,否则倒是能趁火打劫一番。”南慕封抬眼飞快地扫了楚思渊一眼,果然见他握紧了拳头,面露不虞。

“安排了这么久,又为他人做了嫁衣。”楚思渊眯起了眼,越想越不甘心。

他手里本就没多少人,获悉江北有变,便连夜派了人去江北,暗中捣乱破坏,谋算着到时候让人以监督不力来弹劾三哥,而他便能顺理成章地去收拾烂摊子,现在可好了,江北非但没有变成烂摊子,反而还越来越好了,怎么不叫他生气。

“只是没想到,三皇子这次竟然当真会愿意为商贾请命。”说到这里,连南慕封也忍不住暗赞一声,三皇子此举同他倒是不谋而合,只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这些本就是他前世的计谋,不过是被楚遥提前拿来用了而已。

南慕封暗叹一口气,忽然对自己的选择有了怀疑,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楚思渊,心下微微一凛。

不得不说五皇子是个懂人心的,他们不过一面之缘,五皇子便独自找上了门,三言两语就点出了他的不甘心,一针见血地说出了他心底的抱负,这才让他燃起了跟随五皇子的念头,只是没想到原本占尽上风的五皇子会忽然被推到了人前,所有暗中进行的举动都只有停止下来,按兵不动。

“你得去一趟江北。”过了许久,楚思渊才终于又说了一句话。

南慕封微微一愣,旋即便明白了五皇子的意思,微微垂了眸子,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第219章容修遭辱

京城这边暗潮汹涌,江北倒是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楚遥在驿站休整了一日,便又神采奕奕了。

“我要去一趟衙门,一会儿陪你在城里转转?”南谨轩放下手里的公文,走到楚遥身边看着她,想着这丫头是个闲不住的,在驿站呆了一日必是闷得慌了。

“嗯,也好,我想着是不是该去一趟镇北侯府。”楚遥想了想,随后又道,“江北商贾都知道来了一位文家小姐,于情于理我都该去镇北侯府拜访一趟,再者,我也想去看看容修,前日跟他匆匆碰了面,他还说昨天会来找我的结果却没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说是这样说,她随即莞尔一笑,容修可是容家的少爷,镇北侯的儿子,谁敢动他一根毫毛呢?

只是,听楚遥提到镇北侯和容修时,南谨轩的眉眼几不可见地微微动了动,却是被楚遥捕捉住了。

“容修出什么事了?”楚遥同容修虽然没见过几次,心里却是将他当成了弟弟,更何况就冲他历尽千辛万苦护着颖儿这份情谊,就值得她回护这小子了的。

南谨轩抿了抿唇,见她倏地严肃起来,便知道这丫头是对容修上了心的。

他坐到楚遥身侧,缓缓说道:“具体情况我并不太清楚,但是我派人暗中打听过,容修在容家…似乎过得并不算好。”

这下轮到楚遥惊讶了:“怎么可能,镇北侯对秦霜情深意重,否则也不会那么多年都没有正妻了,容修可是他和秦霜唯一的儿子。”

“我问过容修,他答得十分含糊,但是从他小厮的口中,倒是听出几分倪端。只怕这个从天而降的独生子,让旁人生出几分危机来的。”南谨轩斟酌了一下,简单解释了几句。

秦霜当初并没有嫁给容勒,两人私定终生,没想到后来出了那么大的变故,如今容修虽然回到了容府,但是这身份却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最奇怪的是容勒只是让容修住在容府,却没有上书奏请世子之位,让人不由得多想了几分。

但是另一方面,素来不理世事的镇北侯又因而南谨轩救了容修,而插手了江北的事,这样看来这个儿子在他心里也是有地位的,不过镇北侯素来是个冰山侯爷,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因此外界对这位容家少爷亦是颇多猜测。

“那我就更要去一趟容府了。”楚遥当即便下了决定,一定要好好问问容修是怎么回事,她实在想不通,镇北侯怎么可能不善待这个独生子。

原本南谨轩是要陪楚遥去容府的,谁知道他去衙门之后派人传回消息,说是出了点事要晚些回来,楚遥想了想便自己前往容府。

“这位小姐请问找谁?”容府的侍卫见楚遥从马车里下来,便上前几步询问。

楚遥抬头看着那名侍卫,心下暗赞一声,不愧是镇北侯府,就连侍卫都绝非泛泛之辈。

“早上我派人递了拜帖的。”楚遥的声音十分柔和,精致的脸上多了几分孩子气,扑闪着一双眸子望着那侍卫。

冷冰冰的侍卫竟是被她盯得有些尴尬,听说她递了拜帖,随即想到管家方才却确实来关照过会有一位文家小姐过来拜访,便微微躬身带着她往里头走去。

清欢自然跟在楚遥身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也不知道在防备些什么。

却没想到,还没见到镇北侯,倒是先见到了侯府小姐耍威风。

“爹爹让你住进来,你就真以为自己是侯府的大少爷了?别笑死人了。”一道尖细的嗓音响起来,身穿一身华丽长裙的姑娘,正趾高气昂地指着容修。

远远地瞧着,这个小姑娘应该比容修大,但是也大不了一两岁的,当初容勒拗不过老夫人,便纳了两门侍妾,没多久便离开江北去打仗了,回来时两个女儿都已经出生了。

“二姐,我不想跟你吵,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去找爹。”容修退后两步,面上清冷,满是不符合年纪的老成,长姐性子温软,待他虽不亲昵但也算友善,这个二姐却是娇纵得很,三天两头地找他麻烦,弄得他烦不胜烦。

“你少拿爹来压我,爹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不过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罢了…”容萤满眼的不屑,冷哼着说道。

“你住口。”却不想,素来对她爱答不理的弟弟竟然大喝一声,吓得她倏地住了嘴,容修冷冷地盯着她,“我容忍你,是因为你是二姐,但是不代表你可以侮辱我娘。”

“你放肆,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不过也难怪了,我听说你娘就是为了你才客死异乡,还把你的养父母给克死了,识相的就给我滚远点,晦气。”容萤年纪不大,说话却十分毒辣,众人看她年纪小也不与她计较,镇北侯则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女儿,因此对她亦是疏于管教。

容修被她说得握紧了拳头,白皙的脸上露出一片青色,显然陷入了极度的怒意中,只是在勉强忍耐。

“你给我闭嘴。”容修比同龄孩子聪明大气,却终究是个孩子,被容萤几句话刺得怒火中烧,只希望眼前这个恶毒的二姐消失。

“你凭什么命令我?不过是个没人要的野种罢了,你娘没名没分地跟着我爹,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罢了,再说了,事隔那么久,谁知道你是不是你娘跟外头的男人生的。”容萤这番话倒不是自己想的,完全是这段日子听院子里的下人和她娘亲说的,她不过是照搬过来而已。

容修恨极,挥手就要打她,硬生生地克制住自己胸口翻腾的怒火。

容萤眸光一闪,往前走了一步,压低了嗓音冷笑:“我又没有说错,你娘未婚先孕,就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股大力推倒,偏她运气太差,脚下不稳,踉跄几下竟是直直地跌入了湖里。

“二小姐落水啦,救命啊…”跟在容萤后头的侍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容修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慌忙要跳下去救人,就在这时,一只纤纤玉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第220章容不下谁

“遥姐姐?”容修抬头一看,正看到楚遥含笑立在自己身后,他慌忙别开视线,指着河里扑腾的容萤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气急了…”

楚遥微微一笑,还没说话,就被身后一道尖叫声吓了一跳。

她偏头一看,原来是镇北侯,而那声尖叫该是他身边那名妆容华丽的妇人发出来的,瞧着那花枝招展的模样定是镇北侯的侍妾殷氏了。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下去救小姐。”殷氏惊呼一声,忙不迭地小跑了几步到了河边,指挥嬷嬷们下河救人,见那边竟然有侍卫要下河,立刻低喝一声制止住。

要知道,容萤可是个姑娘家,要是被侍卫抱着上来,那清誉可就毁了。

几个会水的嬷嬷七手八脚地跳下河去将人拖了上来,容萤被救上来时已经昏迷过去,幸而一名嬷嬷压了她的胸口和肚子,她才吐出一口水来,幽幽转醒。

“萤儿,你要吓死娘亲啊…”殷氏扑了过去,将女儿抱在怀里,眼泪直流,跟女儿死了似的。

“娘…”容萤本还有些呆愣,看到她娘亲抱着她,立刻哭了出来,好不凄惨。

容修和楚遥双双淡定地在旁看戏,镇北侯也走了过来,并未说话,只是视线在楚遥身上流连了几次,仿佛在审视什么。

“好端端的怎么会跌到河里去了?”殷氏伤心过了,便对着她的侍女们兴师问罪,“你们是怎么照顾小姐的,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几条命都不够赔。”

殷氏眉眼一瞪,颇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架势,那几个侍女只是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容修,你为什么要推我?”容萤苍白着脸,没了方才娇纵恶毒的样子,在她爹面前她向来收敛,这会儿更是摆出一副被欺负的模样。

说话间,她飞快扫了一眼爹爹,见他果然微微皱眉,心下暗喜。

镇北侯没说话,楚遥倒是挑眉,哟,看来是碰上了一位演技派呢,方才还一副张扬跋扈的样子,这会儿倒是装柔弱起来了,她发现表里不一的演技派小姐们还真是没什么创意,多是人前柔弱人后阴毒,没趣得很。

“三少爷,你为什么要推萤儿?”殷氏满脸的不可置信,转头对容修说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她可是你二姐,你怎么能如此对她?”

容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坚持什么,明明不愿意被爹爹误会,但是这时候他却不愿意解释。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先请大夫。”说完,镇北侯便淡漠地转身往前厅走去,没再多看容修一眼,当然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儿便是更是没有得到他一星半点儿的关心。

这个局势倒是让楚遥有几分疑惑,她知道镇北侯为人清冷,没想到竟然冷酷到这个地步,自己女儿落湖他都能做到不闻不问,不过话又说回来,镇北侯对容修的态度也不能让楚遥满意,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容修,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她还是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他的失落。

虽然容修沉稳老成,到底还是个少年,希望得到父亲的关心和肯定,皆是人之常情,只是这些对镇北侯来说似乎有些奢侈,连个正眼都懒得给他,更何况是他的关心了。

见镇北侯面无表情,殷氏自是不敢造次,只能恶狠狠地瞪了容修一眼,旋即便招呼侍女将女儿送回院子,赶紧去请大夫,而她却是咬了咬牙跟去了前院,今日这件事她定然是要讨个说法的,绝对不能让女儿白白被欺负了。

几个人到了前厅,镇北侯朝着楚遥微微颔首,面上的冰冷微微散去几分,淡淡道:“让文小姐见笑了。”

楚遥扬起浅笑,面上一派温和,只是说出的话却犀利无比:“侯爷说笑了,不过是二小姐不懂事罢了,没什么的。”

镇北侯面上神情不变,眼底闪过一抹兴味,倒是跟进来的殷氏被这一句话刺到,猛地绕到楚遥面前,言辞中多了几分咄咄逼人:“你说什么?容修将萤儿推入河中,你竟然还说这样的风凉话?”

殷氏方才是跟着镇北侯一同来的,自然知道眼前这位是京城文家的小姐,不过这会儿她气到,哪里还想得起来眼前这位的身份也是不好惹的。

“就算二小姐是被容修推入河里的,那夫人为何不问一问事情的前因后果再下定论呢?难不成,只因为二小姐是夫人的女儿,所以夫人就这般偏心么?”楚遥语气很淡,漫不经心地问道。

容修眸中惊讶闪过,似是没想到楚遥竟然会公然为他说话,心头瞬间暖了起来。

“不管是为什么,他推人就是他不对。”殷氏理直气壮道。

“修儿,是你推的你二姐么?”镇北侯的语气比楚遥的更淡,就像在说什么花花草草似的。

似乎是感觉到爹爹语气中的不悦,容修半低着头,轻声嗯了一句。

“老爷你看,他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长大了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了。老爷你好心留下他,他居然做出这样的事,若是这件事传扬出去,岂不是坏了我们镇北侯府的名声。”殷氏同镇北侯说话时,不自觉地放低了嗓音。

像是什么话刺到了容修,他猛地抬起头,倔强的眸中浮起冷冽,冷冽中又暗含着委屈,终究没有开口解释。

不知道为什么,楚遥看到容修的样子就想到了当初的她,同样骄傲倔强,同样不肯低头解释,他们坚信真正相信他们的人不需要解释,而那些需要解释的人都不是值得亲近的人,便是因为这样,楚遥无意中失去了许多。

“我倒是觉得,容修是为了你们镇北侯府的名誉,夫人该感谢他才是。”楚遥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殷氏怒问,总觉得这个文家的小姐一百个让人看不顺眼。

楚遥轻笑,抬头看向镇北侯,漫不经心的神情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本正经,她的话很简单,却教镇北侯微微变色。

她说:“颖儿让我带一句话给容修,若是镇北侯府容不下容修,她这个妹妹永远都在京城等着他,文家的大门永远都为容修敞开。”

只一句话,便将文家的立场阐述得清清楚楚,即使文家和三皇子因为容修得到了镇北侯帮忙的人情,但是文家却不会置容修于不顾。

“文小姐严重了。”镇北侯原本温和了几分的神情也冷了下来。

第221章谁敢胡说

楚遥从不是懂得忍让的人,自然不会因为站在镇北侯的地盘上而斟酌隐忍,更何况她说的话确实是颖儿对她说的,那个小丫头从小和容修一起长大,自是不舍得容修离开的,要不是外公劝了她许久,她是死也不肯让容修离开京城的。

而文家的态度,则是外公的意思,容修对颖儿的宠爱维护他亦是看在眼里,就冲着容修历经千辛万苦带着颖儿来到京城,文国公就欠下了容修一个天大的人情,虽然颖儿的爹娘对容修有收养之恩,但是文国公可管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要不是这个半大的孩子,他的外孙女便是无法回到他的身边来的,就冲着这个,文家也将是容修坚实的后盾。

镇北侯府的事出乎楚遥的意料,她本以为容修会像颖儿一样,认祖归宗后该是受尽万千宠爱,却没想到竟是她太乐观了,今日来了镇北侯府,她才终于想明白了几分。

“侯爷,我想问一句,若是有人羞辱秦霜,说她是人尽可夫的狐狸精,说她不知廉耻地跟着男人跑,说她生下的儿子是个野种…”楚遥语调平稳,口吻比方才更淡。

“谁敢胡说。”镇北侯猛地拍了下桌子,手边的红木桌子应声而裂,他微微眯起眼盯着楚遥,眸中闪过杀气,整个气氛都僵住了,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寒意。

然而,楚遥却是毫不在意地轻轻一笑,眉眼弯弯地说道:“连侯爷都如此生气了,更何况是容修了,任谁听到旁人如此诋毁自己的娘亲,都是无法忍耐的吧?”

镇北侯倏地眯眼,冷冽的目光落到一旁殷氏的身上,那厢被他冷眼一看,顿时吓得浑身发抖,面色惨白起来。

平日里镇北侯很少发火,永远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天大的事都不能让他变色,殷氏和罗氏是他的两个侍妾,他们两人出身都不算低,也曾经为了坐上主母之位勾心斗角,直到后来镇北侯清楚地告诉她们绝不会扶正她们,两人才最后放弃。

殷氏和罗氏都认识秦霜,镇北侯纳这两门侍妾的时候秦霜也在江北,那时候他们以为容勒正妻的位置是留给秦霜的,却没想到后来秦霜失踪,他们还暗自庆幸了一番,却没想到伊人不在,也终究轮不到他们。

“你是说,萤儿诋毁秦霜?”镇北侯的冰块脸微微有几分松动,眼中划过诡谲,他看向容修,“文小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容修不敢抬眼,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镇北侯的眸中倏地闪过狠戾。

“老爷,这一定是误会,萤儿素来乖巧,一定是下人在她面前胡乱说话…”殷氏忙不迭地为女儿脱罪,这会儿也顾不上容修了,一个劲地说着女儿的无辜。

“好了,不要说了。”镇北侯大手一挥,冷声说道:“萤儿年纪也不小了,该好好教教规矩了,让她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出她的屋子。”

“老爷…”殷氏还要再求情,见镇北侯冷冷地扫过来一眼,倏地不敢说话了,只能唯唯诺诺地应了下来,恶狠狠地瞪了身侧的楚遥一眼,然后便离开了。

待人走远,镇北侯才淡淡地对楚遥说道:“如此,不知文小姐满意吗?”

“侯爷说笑了,这是你们镇北侯府的事,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外人多言。”这会儿,她又变成外人了,压根忘记方才咄咄逼人的模样了。

镇北侯也不同她计较,目光落到一旁的容修身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既然不是你的错,为什么不解释清楚?”镇北侯的语气依然冷淡,仿佛容修只是府里一个客人似的。

容修抿唇不语,空气微微凝住。

“你先回去,晚上过来找我。”镇北侯冷眸一扫,容修便抿着唇退下了。

前厅就剩下楚遥和镇北侯两个人,这时候楚遥才终于大喇喇地打量起镇北侯来,不得不说镇北侯果真是上过战场的人,即使没有身着盔甲,光是那强硬逼人的气场,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千年古剑。

“文小姐来找我,有事么?”容勒开门见山地问。

“颖儿不放心容修,我正好来江北,就过来看看。”楚遥的回答也十分直接,丝毫没有顾及到眼前这位的身份,也没有半分晚辈的样子。

不过,倒是楚遥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容勒眉眼中的冰冷稍稍消散了几分,楚遥这般模样让他想到了当年的秦霜,亦是这样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他带兵那么多年,周身戾气冷冽,没几个人能同他对视,而这个看起来天真无害的小姑娘却没有半分惧怕。

“修儿很好。”镇北侯淡漠地回了一句。

楚遥却是莞尔一笑,旋即正了神色:“侯爷若是不想认这个儿子,也不需要勉强。虽说我姨母当初收养容修时并不富裕,但是他们却从没让容修受过委屈,容修聪明骄傲,不该被困在后院中受委屈。”

没有人敢在容勒面前这样放肆,他离开京城之后这么些年,楚遥还真是头一个。

但是楚遥的话句句在理,容勒微微皱眉,眼底划过一丝懊恼。

原本还在为容修抱不平的楚遥,瞧见容勒的神情,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眸色微微一闪。

“冒昧问一句,侯爷是不是觉得,若非为了保护容修,秦霜根本就不会死?”楚遥直视容勒,问得坦然,或许容勒这样的深情在世人看来实在窝囊,为了一个女子颓废至此,但楚遥却觉得容勒是个真君子,这样的人值得她尊敬,她实在忍不住插手,想要多管这一桩闲事。

但是看到容勒面上神情一僵,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若是这样说起来,那就对了,也能解释为何容勒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冷漠了。

“若是秦霜在,看到你迁怒她用命保护的儿子,让他受尽委屈,不知道会有什么感觉。”楚遥沉吟片刻,轻启朱唇,又吐出一句话来。

容勒此时的脸上已是冷漠至极,连眸色都沉了下来。

第222章东拉西扯

秦霜是容勒心底的伤痛,怕是一辈子都难以愈合,当初他将秦霜留下,才令她下落不明,这些年他始终耿耿于怀,即使知道秦霜凶多吉少,却依然为她留着正妻之位,直到有了容修的消息。

见到儿子,他是高兴的,但是儿子带来的却是秦霜在十多年前便过世的消息,即使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依然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日,人就是这样,宁愿没有消息,存着一丝希望,总好过得到坏消息。

容勒性子清冷,即使是同他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两个女儿都不甚亲近,所谓的宠女也不过是因为不在意,才会让外人觉得他十分顺宠女儿。至于突然回来祖归宗的容修,他心里自是高兴的,只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相处,这才给了府里的人一种错觉,以为这位少爷并不受宠,以为镇北侯对他并不在意。

“修儿的事我自有分寸,不劳文小姐费心,他是我的儿子,自然不会受委屈。”容勒沉着脸,语调冰冷依旧。

楚遥耸了耸肩,轻笑着说道:“既然侯爷心中有数,那便最好,我也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请镇北侯见谅。”

见好就收素来是她的特点,镇北侯可不是京城那些能随意挑衅的人,楚遥方才的举动已属逾矩,若不是因为容修的关系,镇北侯压根就不会容她多说一句。

说完了儿子的事,镇北侯又恢复了往常的冷静,状似随意地打量着楚遥,说道:“文小姐似乎还有其他事。”

“不瞒侯爷,我确实还有其他事。”楚遥顿了顿,要说的话在心中过了一边,才慢慢开口:“此次江北遭遇天灾,损失不小,幸而江北城根基深厚,又有江北商贾慷慨解囊,想必不消多久就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听说这其中也有镇北侯的功劳,我在这里替百姓们感谢侯爷出手相助了。”

镇北侯本就是江北的掌权者,出手拯救江北百姓于水火本就是份内之事,实际上就算没有三皇子和南谨轩他们,他也必定会同商贾周旋一二的,他只是看似冷漠,却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举手之劳而已。”镇北侯随口应道,这件事在他眼里看来确实如此,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虽说江北富庶,但是到底伤了元气,不知道侯爷有没有兴趣让江北尽快恢复元气呢?”楚遥这话,说得含糊,若有似无地望着镇北侯。

若不是方才听她说了那些犀利的话,镇北侯还真会当自己面前这丫头是个天真无邪的姑娘,只是这会儿,她越是笑得无邪,越是让镇北侯觉得这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满肚子的坏水。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镇北侯对这个坏丫头竟起了几许兴趣,淡淡地说:“继续说。”

楚遥笑眯眯地说:“想必江城秦家,侯爷并不陌生。”

江城秦家和江北秦霜算有几分远亲关系,只是秦霜出生江北,并没有去过江城,不过老一辈的人还是有些交情的。

“江城秦家,出了名的商贾。”镇北侯的眉头皱了起来,实在是不太明白她东一句西一句的是什么意思,怎么会又提到江城秦家了的。

“据闻,秦家有意发展航运,想在江北造个船厂,还派人来江北拜访过侯爷,不知道我说的对是不对?”摆出了小狐狸的面孔,双眸笑眯眯的。

镇北侯点头:“嗯。”

只可惜,秦家人并没有如愿见到镇北侯,容勒也无心插手他们秦家的事,据他所知,江城秦家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家族,他不太想介入别人的家族。

“侯爷为何没有答应同他们合作?”楚遥到底年纪小,盯着镇北侯也看不出他情绪的变化,自然无法从他的神情里读出她有用的信息。

“为什么要同他们合作?”镇北侯挑眉,反问道。

却没想到,这一问倒是让楚遥语塞了,是了,镇北侯并不缺银子,虽然表面远离京城,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镇北侯依然是睿武帝器重的臣子,否则他也不会将整个江北都交到了镇北侯的手里,就连江北军都一直由镇北侯操练执掌。

“江城江北相距不远,京北运河从京城一路到漠北,途中就只有江城和江北两城最大,江城航运方面人才济济,码头也比江北要多,秦家有意航运并不奇怪。”镇北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同一个小姑娘说起了这些,但是看着楚遥认真的神情,他竟是情不自禁地解释了起来,“江北的位置比江城好了许多,虽说不上四通八达,但是到各处都十分方便,也因此同各地通商很是方便。江城或许迫不及待地整顿航运,江北却不需要急于一时。”

就连江城秦家当时派了人来,镇北侯的人都只是几句话便将人打发了,不曾这般细致地解释,他有一种感觉,这位文家小姐定然能懂他的言下之意。

“镇北侯曾征战沙场,战功赫赫,令人敬佩。”楚遥话锋一转,又扯了个话题。

这下子,就连容勒都搞不懂楚遥到底想说什么了,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文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以江北自身而言,航运确实不急于一时,等江城的航运稳定下来,左右京北运河总是要通过江北城的,到那时江北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好处。”楚遥的神情始终似笑非笑,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确实如此。”镇北侯倒也大方,他的打算倒也很容易猜,原本江城江北自身而言,对航运的渴求就是江城更大一些,即使如此,江北又何必劳心劳力,等着得好处便是了,毕竟京北运河绕不开江北城。

“以镇北侯所见,漠北边境会不会再起战事?”楚遥挑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