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默没应声,只是缓缓地往后靠在墙壁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现在眼前浮现的是另一个人的面孔。

韩岳叹道:“原本以为把烈鹰卫掌控在自己手里就足以掌控天下民情,却不料…”

“烈鹰卫也不可全信。”李钰摇头叹道,“唐毅将军和萧侯爷两个人的人品纵然可以相信,但也难保烈鹰卫里的每个人都跟我们一个心眼儿。”

“我们还是太容易相信他们了。”韩岳对李钰的话颇有同感。

上官默靠在墙壁上,依然闭着眼睛,微微摇头道:“你们两个也不要太悲观。”

“你有更好的主意?”韩岳看向上官默。

上官默幽幽的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过两天吧,他也该来了。”

“每次都是这样,一句痛快话都不肯说。”韩岳不满的说道。

“事情还没办成,你要我说什么?”上官默淡淡的问。

“说说你的打算呢?”韩岳说道。

“我打算用我自己的渠道去查这件事情。”上官默说道。

“你自己的渠道?什么渠道?”韩岳又问。

上官默沉默了片刻,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方说出三个字:“盛兴然。”

“靠谱吗?”李钰接过莲雾又送来的一碗参汤,轻轻地搅着。

上官默冷声轻哼:“他的命攥在我的手里,自然不敢耍什么花样。”

“但他的能力到底有限。”李钰蹙眉道。

上官默却不以为然:“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会把他放在眼里,而他做事也更方便些。”

“说的是。”李钰缓缓地点头。

两日后,三个人没有等来盛兴然,却等来了燕北邙的三个故交好友——青城剑客欧阳渡,崆峒剑客边笑天以及嵩山剑客裴翼。

这三个人就是燕北邙每年都要相聚的至交好友,本来他们都是无拘无束的主儿,各自身后都有一帮一派,却都懒得搭理俗务每日都在江湖上四处游走。燕北邙遇刺的事情一经传开,这三个人便各自得到了消息,之后他们便急匆匆往帝都赶来,但赶到时燕北邙的棺椁已经送往皇陵,于是又匆匆赶来皇陵祭拜。

原本惺惺相惜的四个人,忽然少了一个,连个告别都没有。其他三个人站在冰冷的墓碑跟前,一时间悲从中来,各自感慨落泪。

李钰上官默和韩岳三人上前以晚辈之礼相见。

三人之中为首的欧阳渡抬了抬手,说道:“快快请起。三位都乃人中龙凤,国之重臣。况且还有一位是大周公主,如此大礼我们可担不起。”

“三位既然是我们师傅的好友,便是我们的长辈。在我们师傅跟前没有什么国家重臣也没有大周公主,只有学生或者说子侄。”上官默拱手说道。

边笑天微笑道:“你应该就是老燕赞不绝口的那个小神童吧?”

“正是。”上官默拱手道。

“怎么是个病秧子。”边笑天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看向韩岳,“你该就是老燕的得意门徒了,他总说你是天生练武的料子,不知道你的武功到底怎样?老夫见了你倒是有些手痒了。”

韩岳忙拱手道:“学生不敢。”

欧阳渡轻笑道:“我说你这人真是没劲啊!老燕不在了,你来欺负人家的徒弟。还当着老燕的面,你这不是想让他一气之下从坟墓里跳出来跟你比划么?”

“唉!罢了!我这辈子是别想赢他了!”边笑天说着,长叹一声抽出宝剑,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忽然手臂一震,把这把绝世名剑给震成了数段。

“哎——老边?!”欧阳渡忍不住惊呼,“你这是干什么?”

“没了燕北邙,我这把碧游剑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边笑天说着,幽幽的叹了口气,也落下了两行老泪。

“你这老混蛋!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另外两个见状,嘴上不服的骂着,却也是一脸的悲戚。

几个人在燕北邙墓碑跟前祭拜了一番之后,便被李钰让至卫所内用素斋。

闲聊之时边笑天忽然问李钰:“前阵子我们帮着老燕查访一个江湖上专门拿钱杀人的无名组织,老燕的事情,是不是跟这件事情有关?”

李钰低声叹道:“师傅倒是跟我说起过这事儿,还多亏了几位前辈帮忙。师傅查这些人也是因为我。说起来这些事情可能都是因我而起。”

边笑天凝视着李钰半晌,方无奈的笑道:“苍原这家伙…一辈子狂放不羁离经叛道,唯独过不了那一道坎儿。”

“不管怎么说,你师傅是我们的朋友,别的事情我们帮不上忙,若是江湖上有什么麻烦,尽管可以来找我们。”欧阳渡说着,从身上解下自己的佩剑丢给韩岳,“这个拿着,我青城门人见到这个便如见我。你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去做,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他们都不会推脱。”

“还有我崆峒门人。”边笑天冷笑道。

“还有老夫。”裴翼也应道,“苍原一辈子光明磊落,却遭此陷害,若我等不为他报仇,以后死了也没脸去地下见他。”

“说的是。”边笑天附和道。

李钰站起身来,朝着三人深深一躬:“李钰谢三位前辈。”

“行了行了,小丫头你也别行礼了。我们做这些事情也不是为了帮你。你先跟我们说说,这事儿你们有什么线索没有?”

李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上官默。上官默拿了茶壶给几人添茶,然后把目前他们所知道的都说给三个人听。听完之后,边笑天应道:“关山。这个人是这件事情的关键,对吧?”

“算起来,他已经消失了两个多月。这事儿的确很是怪异。身为西南王的贴身护卫,他的武功虽然不能说难逢敌手,但至少有能力自保,如今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西南王都找不到他的下落。”韩岳说道。

裴翼说道:“没关系,这事儿十有*还是跟那个暗杀组织有关,我们还是沿着老燕之前留下的线索查下去。相信会有所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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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上一章戳了亲爱滴们的虐点啦!实在不好意思啊~么么哒!请继续爱大珠珠,大珠绝对不是后妈…

第四十四章 追查到底!

跟李钰等人一样,甚至比他们更加着急关山行踪的云启,此时也立在秋雨之中,皱眉沉思。长策举着一把大伞站在云启身侧给他遮雨,站了半个多时辰了云启都没说话,于是劝道:“王爷,外边湿气冷气太重,还是回无力去等吧。”

“再等一会儿。”云启摆了摆手,微微虚起眼睛看着眼前的雨幕。

因为李钰说不想再见到他,所以他便没有参加燕北邙的葬礼,只是叫长策送去了一份极重的奠仪。当时不知内情的长策还低声嘟囔了一句,公主又不缺钱,王爷难道不担心她的身体吗?

怎么能不担心?云启从心里沉沉一叹,尽管她说出那么无情的话,他还是没有真正的怪她。他云启不是傻子,李钰对他的感情如何他心里明镜似的,看见李钰伤心欲绝的样子他心如刀绞,但他是男人,男人所应该做的不仅仅是陪在她身边温言软语,还应该想她未曾想,做她不能做。

长策看着云启的脸色不敢再劝,无声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便有护卫递过一件厚厚的西洋呢子斗篷来把云启身上的重缎斗篷换了下去。

云启抬手牵住了斗篷前襟柔软的白狐风毛时,微微一怔。他微微低头看着雪白的狐毛,一下子想起李钰去年冬天给自己做的那件狐毛小袄。

“唉!”幽幽的一声长叹,是心里说不尽的焦虑和惆怅。

“王爷。”夜雨中闪现一道黑色的身影,奉命查询关山下落的影卫出现在面前的雨中。

云启上前两步行至影卫跟前,沉声问:“怎么样?”

“属下查到关山在江宁码头见过七爷的护卫安信,之后关山便打发其他人先行护送药材北上。”

“安信呢?”

“属下去过了渝阳找安信,可是七爷说安信一直在他身边并没有去过江宁。”

“那你见到安信本人了没有?”

“见到了,就在七爷身边。”

“是你的情报有误,还是七哥说谎?”云启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

影卫朝着云启躬身,平静的说道:“属下查证,当时有个渔夫刚好在码头上修补鱼网,属下拿着关山的画像去问过他,他说那天黄昏时分的确见过画像上的人,还听见他称呼对方为安信。所以属下以为,若非七王爷不知道安信离开过渝阳,便是在撒谎。”

“七哥…”云启的手死死地攥住狐皮风毛,暗暗地咬牙。

影卫沉默了片刻不见云启有所指示,便再次躬身,平静的说道:“因为事情牵扯到七爷,所以属下等不敢随意行动,所以请王爷示下。”

“查。”云启沉声说道,“这件事情不管牵扯到谁,都要一查到底。”

“是。”影卫拱手,悄然退下。

云启依然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雨雾,任凭雨水打湿了衣袍的下摆。

“王爷…”长策一直站在云启身边,看着云启苍白的脸色,担心的劝道:“您前阵子感染过瘟疫,身体受创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是不要在雨中站着了。”

云启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子。

“王爷。”西月端着一碗热汤送到云启的面前,“外边湿气重,这汤里我叫人加了生姜。”

“你怎么回来了?”云启纳闷的问。

西月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介川他们三个留下给太傅守墓三日,将军府那边空荡荡的,所以我就回来了。”

“嗯,新婚之日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难为你了。”

西月苦笑道:“比起王爷和公主,我这点为难算什么?只是可惜燕太傅那样一个光明磊落之人居然遭此毒手,真是可恨。”

“是啊,真是可恨。”云启捧着姜汤,喃喃的说道。

西月看着云启的表情,试探着问:“王爷可曾查处了什么?”

“还没有。”云启叹道,“关山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菩萨保佑!”西月朝着窗外双手合十,“保佑关山千万别出事…”

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声搅的人心烦意乱。

紫宸殿内,皇上披着斗篷靠在龙榻上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抬手把一份奏折丢回了炕桌。

“陛下,这汤药再不喝就凉了。”旁边的总管太监躬身劝道。

“拿走。”皇上摆摆手,“朕不想喝。”

王德又躬身劝道:“陛下,这风寒虽然不是什么重病,可陛下身系社稷安危,还是要保重龙体。”

“哼,保重龙体,保重龙体!保重龙体有个屁用!苍原死了这么久了,朕居然还没查到凶手!朕无能啊!”皇上生气的推开王太监,站起身来往殿外走。

“陛下!您可不能再吹冷风了。”王德忙放下药碗,转身去拿了鸦青色金线飞龙纹鹤氅追了出去敢在皇上出殿门之前给他披在了身上。

“胡宗瑞呢?!”皇上好歹还有几分理智,没有跑出去淋雨,而是站在门口的廊檐下看着眼前的雨幕。

“胡大人今晚当值,皇上要宣他,奴才这就叫人去崇华殿传话。”

“算了。”皇上想说宣胡宗瑞来见驾,但话到嘴边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道:“他掌控的情报没有烈鹰卫的十分之一,找他也没用。”

“是。”王德也不敢多说。

皇上盯着雨幕看,眼前浮现的都是燕北邙的笑脸,以及当初他们两个人活着嬉笑怒骂,或者并头密探的情景。

想起燕北邙曾经骂他对女儿不负责任,一味的纵宠,把她养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但贪财而且还喜欢偷东西,而且还满世界闯祸,骂他这不是疼爱而是祸害。

他还骂自己是个奸商,只知道当老好人和稀泥,把严格管教女儿的事情撩给旁人。

后来他又说,天下大乱,真正的英雄应该谋万事基业。

他劝自己登基为帝,主宰天下。

他说只有自己登基为帝,封心爱的女人为皇后,心爱女人的孩子做这世上最逍遥自在的公主,才不枉当一回男人。

就在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他还在嘲笑自己一味的阻拦女儿的婚事,才让钰儿的终身耽误到了这个时候,看着人家成婚你倒是巴巴的来做高堂等着新人拜了?

皇上站在黑金砖平铺就的高台上看着雨雾迷茫的夜空,全然没发现已经拾级而上的殷皇后。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王德在一旁轻声提醒。

“嗯?”皇上回神,低头看去,果然见殷皇后披着一袭墨绿色雀金呢斗篷扶着一个宫女的手缓缓地踏上台阶走到了自己面前。

“臣妾给陛下请安。”皇后徐徐下拜。

“起来吧。”皇上伸手,在皇后跪地之前把她拉住,“天气凉了,你身子又弱,有什么事情吩咐下人过来跟王德说一声也就罢了,怎么自己冒雨来了?”

“臣妾听说陛下受了风寒,知道陛下一向最痛恨吃药,所以过来瞧瞧陛下。”殷皇后温婉的笑着,病态的容貌在夜雨中宛如一多白蔷薇,娇柔弱小,令人望之生怜。

“皇后有心了。”皇上伸手握住殷皇后的手,又叹道:“还说朕呢,你这手如此冰冷,还在雨中行走。纵然记挂朕的身体,也该叫人抬一顶暖轿过来。”说着,他便拉着殷皇后往殿内去了。

“臣妾煮了参汤,里面加了生姜片,陛下好歹喝一碗,发点汗出来,身上也轻松些。”皇后从身后宫女的手里接过保温的提篮,打开盖子从里面端出一只明黄色的南瓜型烫煲。

皇上看着银皇后给自己盛汤,又道:“这些事情让御膳房去弄就行了,你又何必亲自操劳。”

殷皇后盛了一碗汤递到皇上面前,温柔的笑道:“御膳房做的,陛下不吃,王公公也没办法。其实臣妾这手艺比那些御厨们的确差了很远,但是臣妾亲手做了,陛下好歹看在我们夫妻情分上,总不好拒绝嘛。”

“皇后说的是。”燕北邙微笑着接过汤碗,放到唇边轻轻地吹了吹,大口的喝下去。

皇后看着皇上把参汤喝完,方劝道:“臣妾知道燕太傅的事情让皇上十分的伤心,但逝者已矣,臣妾觉得太傅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见皇上这样伤心,皇上也该节哀顺变,保重龙体才是。”

“皇后说的是,朕知道了。”提到燕北邙,皇上脸上那点淡淡的笑意有隐了去。

殷皇后瞧着皇上的脸色,又轻声叹道:“臣妾听说钰儿留下为太傅守墓,这事儿也太不合规矩了。且不说公主给臣子守墓实乃有失国体,单说那凶手尚未落网,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吴大人大门也不该把公主留在那里。陛下还是派人把她早些接回京才好。”

“苍原待钰儿犹如亲生,他又没个一儿半女的。钰儿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说道她的安全,有韩岳和数千羽林卫在,朕倒是不怎么担心。”皇上说完,幽幽的叹了口气。他只是觉得燕北邙死后自己的女儿明显疏远自己,这种疏远让他的心里一片空茫。

“陛下。”殷皇后看着皇上一脸的落寞,转身走到他的身后,抬手轻轻地揉按着皇上的肩膀,“凶手的事情,可有什么线索了?”

“没有。”皇上摇了摇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皇后按压的手劲儿略微重了一点,低头看着皇上似乎挺享受的样子,又试探着问:“臣妾听说,那凶手用的是咱们大周新造的长铳?”

“是啊,那人第一枪打烂了桌上的汤盅,苍原立刻扑到朕的身上护住朕,然后下一颗子弹就打中了他的脑门!苍原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就…”皇上说到这里,痛苦的抬手捂住了脸,用力的揉着眉心,“都怪我…为什么反应那么慢?否则苍原也不会…”

当时的情景像是用刀子刻在他的心里,每次回忆起来都是鲜血淋漓。

“陛下!”殷皇后从皇上的背后搂住了他,温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太傅是陛下的至交好友,关键时候他保护陛下只是出于本能。那种时候千钧一发,陛下哪里能够想那么多。”

“苍原死了,不但钰儿恨朕,朕自己更恨自己!”皇上痛苦的低吟。

“公主怎能怪陛下?太傅不但是公主的师傅,也是陛下的朋友。这些年太傅在在们家,陛下也从来不曾亏待过她…”殷皇后纳闷的说道。

皇上不等殷皇后说完便皱着眉头摆手:“不要说了!”

“是。”殷皇后轻声答应着,“陛下累了,不如臣妾服侍您就寝吧?”

“嗯。”皇上缓缓地点了点头,朝殿外唤了一声:“王德?叫人准备暖轿送皇后娘娘回翊坤宫。”

殿外的王德忙答应了一声。

皇上抬手拍拍殷皇后放在自己肩头的手,低声说道:“你先回去,朕过几日再去看你。”

“是。陛下也多多保重龙体,您就算不为大周江山想,也该为铎儿还有年幼的铃儿钧儿他们想想。”殷皇后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她人都到了紫宸殿,却又被送了回去。皇上就如此厌弃她了不成?

“哼,不过是人老珠黄,昨日黄花。偏生还没有自知之明,非得舔着脸上前去讨没趣儿!”恭嫔把怀里的孩子递给杨嬷嬷,撇嘴冷笑。

“娘娘说的是。”杨嬷嬷抱着小皇子李钧,低声笑道,“前几天她还谋划着请皇上立太子呢。如今出了这事儿,只怕想都不要想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