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承回来后,先紧张地瞧了秦嫀一圈,满脸自责道:“笑笑息怒,都怨我不察,让你受惊了。”

秦嫀忙道:“夫君多虑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哪有受惊?”

当时那架还未吵起来呢,充其量只是被人搁了狠话。

赵允承见她神色如常,确实没有受影响,这才放心。

但郎君眉间依旧肃然,他执着秦嫀的手说道:“他们对你无礼,我已叫他们在广聚轩摆流水宴,当着全东京城百姓的面,向你赔不是。”

什……么?

秦嫀觉得,自己眼下的表情肯定很精彩,这个郎君,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沉浸在生气中的郎君,牵着秦嫀的手,冷冷地自言自语:“上次在宫门口已是叫你受了委屈,这次我必叫他们知晓,谁都可以欺负,唯独南城沈府,碰不得。”

秦嫀听清楚了他的话,微微吸了口气,眼中不可思议,看着他:“你,叫平郡王夫妇……”她用手指点点自己:“给我摆流水宴道歉?”

赵允承看着她:“嗯。”

末了眼中升起一丝怯生生的小心翼翼,呐呐问:“夫人是否觉得赔礼太轻,便宜了他们?”

便……宜?

秦嫀的脸色,登时要多复杂便有多复杂,天鸭,此刻的她,只想灵魂三连问,我是谁?我在何处?我做了甚?

那是货真价实的王爷和王妃没错吧?

看那嚣张的架势,没错。

秦嫀扶额晕陶陶地想,是她平日里低估了夫君的战斗力,还是她高估了当今宗室的战斗力!

堂堂王爷王妃,竟然要给她摆流水宴道歉——

对不起,她这个小老百姓需要缓一缓。

“夫君。”秦嫀决定扑进郎君怀里冷静冷静:“你只是个大理寺的副使,而且还是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的那种,没错罢?”

赵允承点头:“没错。”

秦嫀深吸口气:“那你是怎么做到让王爷王妃给我道歉的?”

总不能是那二人忽然开窍,发现自己很不礼貌,继而羞愧难当,反省自己!

秦嫀是不信的。

赵允承撒谎不眨眼地道:“他们先前之所以对你不敬,是因为不晓得你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媳,你走后我与他们一说,他们自然就知晓,大水冲了龙王庙。”

好一个大水冲了龙王庙。

“原来如此,这般说来,你在太皇太后心中的分量,竟是比那平郡王夫妇,有过之而无不及。”秦嫀唏嘘,作为既得利益者,她惋惜地道:“果然,女人无论出嫁多久,都是向着娘家的。”夫家那边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闲杂人等,自然比不得。

秦嫀继而看着自己的夫婿,她笑了,瞧得出心情大好:“多谢夫君,难为你这般有心。”

那流水宴可是足足三天三夜,办下来可谓日进斗金。

秦嫀想到此处,眼神越发温柔,帮夫君整了整衣襟。

赵允承分外受用,亦是心情大好,对秦嫀说:“夫人不必客气。”

-

为免父亲不了解事情经过,分寸大乱,秦嫀与夫君一番温存过后,立刻唤了铁鹰来,交代他去广聚轩走一趟,与自己的阿爹说明此事。

铁鹰未去之前,平郡王并不知晓,广聚轩的老板秦员外便是那沈少夫人的父亲,等他知晓之后,心里惊出一身冷汗。

不由庆幸自己没有摆王爷威风。

接触皇室宗亲,秦员外乃头一回,正不知所措得紧,却见这位王爷,竟对自己礼遇有加,温和谦逊得很。

三天流水宴的佣金,更是一次性全部给齐。

“郡王殿下。”秦员外说道:“小的是否可以问问,这次流水宴是什么名目?这样也好布置布置。”

流水宴的名目,迟早是要对外说的,只见平郡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憋了半天,尴尬地对秦员外叉手:“这次流水宴的目的,却是给令嫒赔不是。”

秦员外霍地瞪大眼:“您此话怎讲?”

“咳……”平郡王面露羞愧:“此前我与王妃鲁莽,为寻一私逃的侍妾擅闯沈府,因此特意摆流水宴向沈少夫人致歉。”

秦员:“……”

这便是我朝的王爷吗?太有担当了!襟怀坦白,高情远致,真真令人佩服。

平郡王府,王妃写请柬写得手腕发麻,既酸又疼,叫她实在没忍住,唤上女儿丹阳郡主一起写。

丹阳郡主还不知道父母的遭遇,不无好奇:“阿娘,怎么突然写请柬?”

平郡王妃正闹心,被女儿问得心里针扎般痛:“都怪你父王那混账!若不是他,若不是他……我何须丢这个人!”

陆陆续续从母亲口中听清楚来龙去脉,丹阳郡主不解:“照阿娘这么说,对方只是太皇太后的侄孙罢了,应该没有能耐让咱们给她赔不是吧?”

平郡王妃目光闪烁,连忙避开女儿的视线:“但这事情捅到寿安宫去,我们也落不着好……”这个理由太牵强了,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她堂堂冯家女会害怕闹事,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藏着掖着:“那摄政王,与沈府十分,不,万分交好。”

所有的理由都不再需要。

只肖搬出摄政王,他便是理由。

“……”丹阳郡主怔了怔,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便可以解释,她的父母为什么这般伏低做小了。

想到自己当时的举措,丹阳郡主也暗暗胆寒,然后便白着脸,和母亲一起写请柬。

平郡王府是宗室中的佼佼者,在东京城绝对排得上号。

再加上平郡王妃平日里长袖善舞,几乎和整个东京城的贵女们都有来往,所以写请柬写了足足两日。

两日后,请柬一一送出。

“是平郡王府的请柬?”收到请柬的贵女笑道:“平郡王府又做什么?难道又得了什么好东西请我等去品鉴吗?”

由此可见,平郡王妃平时没少显摆自家财富。

拆开请柬看了看,那阅请柬的贵女,神色骤然一变,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古怪之意来:“什么?”这回平郡王府发请柬的名目,竟然是因为唐突了别人,要摆流水宴向别人致歉?

天要下红雨了吗!

飞扬跋扈嚣张泼辣是平郡王妃的代名词,因为其背靠家世显赫的冯家,夫君更是当朝为数不多有实权的郡王。

此等人物,是谁将她拉下了神坛?

请柬上面有写:洛阳沈氏,沈家三少夫人。

熟悉各大世家谱系的人都知晓,当今太皇太后的娘家洛阳沈氏,嫡系公子只有两位,但最近沈家二房过继了一位沈三公子,颇受太皇太后喜爱。

若没记错的话……是住在南城,出身商贾之家的那位沈三夫人。

之前将此事当笑话听的人们,在收到平郡王妃这封请柬之后,不得不头皮发麻地重新估量南城沈府的分量:“……”

总而言之,东京城大半个贵族圈子,都收到了这份请柬。

各路人马的表情,均是如出一辙,十分惊讶。

前时,秦嫀去了一趟江家参加世家贵女的茶会,便以为自己从此登上了世家的舞台,实则不然。

今时今日,经平郡王妃之笔墨,她才是真正地一脚踩进了贵圈。

不过话说回来,秦嫀向来不喜标榜自己是何种群体,她便是她,用不着跟谁抱团□□,也用不着以身份来体现自己的优越。

……平郡王夫妇无缘无故破门而入之前秦嫀是这么想的,经历过差点被人踩着脸欺负的一幕,不好意思,她这个长于社会主义环境中的人,即将对权势真香。

作者有话要说:赵白:狗黑,夫人想要风

赵黑:有!

赵白:夫人想要雨

赵黑:有!

……

狗黑拼死拼活把自己弄得鬼见愁,小白享受便利狐假虎威,只能说互相占便宜(喂!

第 60 章

宗室和世家之间, 关系错综复杂,饶是土生土长的局内人,也未必周旋得开, 且别说秦嫀半道进来, 其实不知谁比谁更能耐,亦不知两姓之间,具体谁压倒谁。

偶尔窥探一二, 亦是从自家男人口中得知。

殊不知,赵允承灌输给她的东西, 八成是谬论。

比如,平郡王夫妇给她摆流水宴致歉,乃是常规操作,无需担忧被人嚼舌根, 不信可以等着瞧, 届时肯定无人说闲话。

又比如,沈家门庭清贵, 可在京中横着走,夫人不论面对谁,亦无需给他脸面。

沈家全体上下:横着走你大爷!沈家千万家规第一条, 低调, 谦逊, 与世无争!我们从来没享受过横着走是何滋味!

秦嫀所能接触到的世家子,便只得赵允承一人,她没有理由怀疑这名站在名利场中央的郎君说假话。

对方说的话, 她一一专心记下。

心里头那一丝丝不安,也随着夫君的宽慰慢慢散去。

让我们来看真实的情况。

平郡王府的请柬发出去,果不其然引起轩然大波,很快便惊动了宫中,寿安宫、福宁宫、坤宁宫……

等一干后妃小主。

寿安宫,太皇太后轻蹙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南城沈府和平郡王府八竿子打不着,她唤来曹峰:“你快去打听打听,哀家要知晓发生了什么。”

宫中各位主子,不争宠不闹事,日子清闲,惯爱吃瓜,陆续亦派人出去打听,瞧瞧平郡王妃那泼货的热闹。

不多时,消息回来了。

原是平郡王在南城紫金胡同养外室,冯泼货去抓奸,风风火火地擅闯了沈宅。

再一打听亦能知晓,沈宅住着太皇太后的嫡侄孙,前不久刚成婚,那冯泼货怕是唐突了沈家少夫人,被太皇太后的侄孙发作。

按理说,太皇太后的侄孙又能如何,平郡王府唐突了他便唐突了,何至于摆流水宴致歉?

这是所有人具都想不通的一个关节。

只有太皇太后知晓,平郡王府唐突的可不是沈家媳妇。

“活该。”

太皇太后与那平郡王,并无血缘关系,关系实在一般,平时也便算了,此时沈府住着的小娘子怀着她家允承的孩子,那平郡王夫妇这般闯入惊扰,实在可恨。

太皇太后唤来舒窈:“哀家不放心,你去沈府走一趟,看看笑笑受惊了不曾。”

“喏。”舒窈心中亦是担心不已,赶紧领命而去。

妇人怀孩子头三月最是要紧,稍有不慎便没了,若是寻常人犯了这事,依摄政王那性子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平郡王夫妇该庆幸自己顶着宗室头衔,也该庆幸摄政王暂时还没有疯到残杀兄弟的地步。

后宫其他主子,听罢平郡王府的遭遇,口头上同情两句,继而真情实感地惋惜:“可惜了,平郡王府的请柬送不到宫里来。”

众后妃娇笑,怎么说呢,看平时爱出风头的平郡王妃作死,快乐。

再瞧瞧宫外平日里与平郡王妃交好的贵女,面上不显,但其实多多少少心里舒坦。

全东京城感觉不快乐的,估计只有平郡王妃的娘家,岂止是不痛快,简直丢人。

那冯家人,掩着老脸去参加了女儿女婿摆的流水宴之后,即刻回府闭门谢客,并且准备接下来三个月不出门交际。

丹阳郡主起先不曾避嫌,直到她出了一次门才发现全东京城都在瞧自己的笑话,于是恨恨地回家闭门不出。

平郡王夫妇俩摆完流水宴,怀揣着一个惊天秘密,继续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因着这个惊天大秘密,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竟阴差阳错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

那平郡王后来将外室远远发卖,一时间对外面的女人索然无味。

广聚轩,秦员外收了大把银钱,笑得合不拢嘴,他与妻子合计了一番,决定将流水宴收入的一半,送到女儿与女婿府上。

秦嫀收到钱,除了哭笑不得还有感动,她拉着母亲的手婉拒了去:“这是阿爹辛辛苦苦赚的钱,阿娘快收回去,我和修晏其实不大用得上。”

王氏觉得不妥:“既是向你致歉,这银钱自然得由你收着,不然如何像话?”

“可是……”秦嫀还想拒绝,母亲不由分说地狠瞪着眼制止她,旋即转开话题,说起了他们夫妻的房中事:“笑笑。”王氏凑近闺女,声音压得很低:“你有了身子以后,那事上如何打发你夫婿?”

任凭母亲说得分外含蓄,秦嫀却是秒懂,垂眉轻笑道:“……打发他的方式还不多吗?阿娘不必忧心,夫君人品端正,断不会拈花惹草。”

王氏点点头:“如此甚好。”

待夫人与岳母说罢私密话,赵允承进来,得知岳母竟然上门送钱,他微微挑眉,沈府又不缺钱。

“铁鹰。”郎君立刻让铁鹰,收拾两车东西送去,这才舒坦。

秦嫀见自家男人再次回来,倚在榻上养胎的她,撑起身满眼求知欲地问:“现在外头风声如何?”

流水宴也摆完了,钱也收了,不知晓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反应。

“夫人莫要乱动。”赵允承紧张不已,立刻过来矮身扶着秦嫀,眼神扫过女郎那还平坦的小腹,满眼温柔:“外头没什么风声,他们都习惯了,做错事本就该道歉……”

看了看,没忍住,修长手指轻轻抚了过去。

秦嫀瞥了眼,看不过眼郎君小心翼翼微颤的指尖,要摸便大胆地摸,这般小心她会以为自个是樽花瓶,不堪一击。

在赵允承眼中,她可不就是不堪一击么?

秦嫀拉起孩子他阿爹的手,啪叽摁上去,拧眉:“不要婆婆妈妈,要摸不摸地弄得我心烦。”

“……”不知是不是赵允承想太多,他觉得夫人怀孕后脾气见长了。

平日在外边跺跺脚能让朝堂震三震的人物,此时也只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不曾吭声。

许是对妻子撒谎太多,他终究是有些内疚的,平日亦粘人得很,即使妻子怀孕,也惯爱在一处待着。

至于那大理寺的差事:“我觉得那差事不大好,我已将它辞了。”

秦嫀睁大眼,定定望着他。

这般地频繁跳槽,倒是让人想到了每一年的应届毕业生。

她仔细琢磨,叹了口气:“也罢,大理寺当差危险,不若文职来得轻松。”

这番分析遭到郎君的大力认同,对方忙郑重点头:“正是。”说罢捏起虚虚的拳头,给秦嫀捶腿,忙得像小蜜蜂的郎君道:“我听闻怀胎会腿疼,浮肿,娘子这般辛苦,此后我便在家中照顾娘子。”

秦嫀瞥了他一眼,何必将不想上班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他微笑,捶得越发认真。

但这副认真的模样着实招人,因孕期多日不曾亲近他的女郎,甚是想他,但也只能有心无力地轻叹一声,过过眼瘾和手瘾。

温软的指腹在耳畔和下颌上流连,一一描绘郎君侧脸轮廓。

赵允承的呼吸渐渐便缓,有幸得女郎指尖流连的那一片,微微发麻,难以抑制的郎君,抬眸带着深不见底的目光睇自己的娘子。

过完手瘾的秦嫀,干净利落地把手收回来。

……赵允承侧首挽留了一下,叼着女郎指尖的画面,分外挑动神经。

秦嫀闷笑出声,抽回手戳了一把他的额头,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这回不害羞了?”

第一次调~戏人的郎君心怦怦跳。

给夫人捶腿的动作早已暂停,掀起眼睑看看夫人明艳且充满母性温柔的脸,赵允承身心均被深深吸引。

也许连赵允承自己亦很难说清,为何如此喜欢小娘子。

但了解一下这位皇室子弟的过往便知,他的成长中身边缺了很多女性亲人的角色,母亲、姐姐、朋友,这些全无。

直到一位成熟温柔,会包容人疼爱人的女郎出现,还大方热情地靠近他,叫他心中的匮乏感被唤醒,便难以再压抑回去。

“……”

将脸庞埋在夫人颈侧,赵允承身心感到一阵安慰,所以上什么班呢。

下旬,入秋后的第一场雨姗姗而来,不大亦不小,颇有意境。

沈氏夫妇二人倚在水榭边,一人吃吃喝喝,一人握着笔,朝远处的朦胧青山眺望。

秋雨远山图,在秦嫀的视奸下,一点一点跃然纸上。

初看觉得很简单,不过勾勾画画尔,后来一眨眼,便成了秦嫀不会的样子,读书少的沈少夫人,只会说一句好看。

郎君擅丹青,随手一挥便是一幅美画,他瞥着满眼惊叹的小娘子,唇角轻扬,脸上写着得意。

“……”秦嫀捕捉到郎君脸上这抹小男生式的得意,不由也翘唇,忒可爱。

赵允承想了想,忽地换手执笔,右手绕过夫人的肩膀,从后边手把手与夫人一同握着笔:“功劳分夫人一半。”

秦嫀:“我需要的是你的手吗?不,我需要的是你的才气。”

赵允承:“那恐怕有点难。”

秦嫀望着他认真的样子,笑而不语。

秋雨过后天气必会转凉,秦嫀唤铁鹰帮府里找了数名裁缝,给府中下人缝制秋冬衣裳。

待肚子大起来,去岁的旧衣裳穿不上,还是要缝制新的。

娃娃的衣裳,秦嫀无事也自己做一些。

但她只会缝简单的,比如袜子,软底小鞋子,在鞋头绣上小虎头,小花朵,因不知腹中娃娃的性别,暂时只做了两双。

赵允承捏着妻子做好的小花鞋,看了许久,心中倒是希望要个女娃娃,但长姐难当,赵允承既盼她来,又怕她来了受委屈。

最终只好拿起小虎鞋,不情不愿地祈愿,先生个小子。

“……”赵允承捧着两双小巧精致的娃娃鞋,背着夫人时而浅笑,时而目露凶光,因为月头在即,又到了不被人期待的初一。

时时刻刻守着自己的妻儿,是不存在的。

临近月头那几日,赵允承抽空回了趟摄政王府,在私库翻了翻,找出几张皮子。

赵允承瞧着不是黑的便是灰的皮子,挑剔地将之搁回去。

-

日子过得太快,又到了写信的时候。

赵允承在这个月的信中写了中下旬发生的事,后记起忘了抨击黑衣,这么重要的事怎能忘记。

“你这泼皮无赖头顶流脓脚底生疮坏透顶的坏胚。”赵允承抿唇锁眉,笔锋苍劲地写下:“谅你花言巧语说破天去,你亦对我不住,欠我千千万万,你可敢认?”

而他亦然,他欠了小娘子与未出世的娃娃千千万万,他罪该万死。

稳了稳心神,赵允承神情艰涩地继续与那黑衣周旋:“不管你敢不敢认,你且给我听好,那是我以沈辉的身份明媒正娶的妻,她是正正经经的沈家夫人,可不是你摄政王府后院的女人。所以你给我敬着些,不要让她受半分委屈,若连这点都做不到,你有何颜面上沈府的门?”

黑衣吃激将法,这样定能叫他护好小娘子。

“还有,天将冷,小娘子缺一张纯白皮毛,过些日京里出去秋猎你且留意着点,若能多猎几张更好,娃娃也要做衣裳。”白衣将自己想说的一一写上:“夫人有孕,身子不适,你给我收起你那满腔龌龊,免叫她吃力。”

絮絮叨叨通篇下来,似乎有一丢丢默认了黑衣靠近小娘子的意思。

但这只是白衣的权宜之计,与其做无用功的谩骂警告,抗拒挣扎,不如争取话语权,潜移默化叫黑衣对号入座,令对方有一种……自个是二房的觉悟。

等他习惯做小,再徐徐图之。

白衣以大房的口吻,说了自己的吩咐,心中怨气总算消了些。

啧,若非不能面对面,他必叫黑衣跪着给他奉茶不可。

但转念一想,若是能够面对面,还奉茶个屁,直接刀刃相见。

第一千遍惋惜不能斩杀了对方后,赵允承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认清杀千刀的黑衣早已登堂入室这一事实。

赵允承有条底线,他不会让夫人知晓有黑衣这号人。

只要黑衣在小娘子心中一直查无此人,他将鼻子捏紧一些,也是能够勉强忍受黑衣的。

子时过些许,温柔儒雅的郎君眼皮沉重,不得不上榻安寝。

待他意识模糊,不情不愿地睡去,另一个等候多时的意识,便迫不及待地醒来,坐起身恢复五感。

垂首静默片刻,黑衣抬起头,对着无人的前方扯出一抹骇人的笑,不过眼底一丝笑意也无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