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追云双眼猛地睁大,沉声问道,“你不是说你对那个位置无意?”倾国之力最强便是一国军队,而大批军队岂是随便一个谁就可以调动的?他若没有坐上皇位岂能调动大军,就连他一个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也无法随意调动军队去对付稼轩氏族,否则他又怎会隐忍这些年。

“但稼轩氏族要是先挑衅皇室,那就是践踏晨川大国的威严,到时候要出兵就有理由了。”慕容熵替话少的好友给长孙追云解惑。

“墨谦峰灭了千叶门,稼轩氏族的确会给墨谦峰一个教训,但墨谦峰又不是傻子,稼轩氏族跟魏云仙关系密切,他顶多拿自己暗中的势力跟他们对抗,怎么可能出兵?”苏洛九这一次是真的不明白墨止的想法了,她一直都以为墨止是想利用稼轩氏族摧毁墨谦峰的暗中势力同时打击一下稼轩氏族,却没想到墨止从一开始就是想利用军队踏平稼轩氏族。

“墨之年可以。”墨止勾起一缕苏洛九的黑发放在手心把玩,随意说道。

苏洛九脑子一转,微微挑眉,“外公手握兵权,你是想让外公最后站出来支持墨之年?”席羽先生可以引导文官支持墨之年,太长公主也可以代表皇室支持墨之年,但一人可否坐得稳皇位最重要的还是军权,秋老将军虽有一定影响力,但却不如手握重兵的外公来得有重量,而墨之年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到时候再想调动军队,就不会这么困难了,从知道外公要回京到现在没过多久,墨止居然已经有了这样大的计划,不愧被人称其有经天纬地之才。

花无泪看好友听得不解好心在旁边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大概,长孙追云听后沉默很久,最后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长孙追云的神情变化正好只有墨止那个角度看得见,墨止微微垂眸,轻扯了一下苏洛九的发丝,“洛儿,我留下跟外公再商量一些细则,你先回去用膳,莫要饿着。”

“是莫要饿着我还是莫要饿着你孩子?”苏洛九下意识地冒酸气,也没注意到墨止前半段话。

墨止嘴角一抽,淡淡看了左小川一眼。

左小川了然,笑眯眯地上前扶起苏洛九,“阿九姐姐,你跟自己的孩子吃什么醋?”

“姐姐我会吃醋?笑话!”苏洛九一窘,硬着头皮哼了两声,见众人都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白眼一翻拉着左小川就大步走去,那毛毛躁躁的步伐看得墨止是一阵头皮发麻,待她消失在自己视线里,他才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想问什么?”

长孙追云见苏洛九离开,环视周围一眼,蹙眉问道,“你就这么相信四皇子?”墨之年是外孙女的好友,方才那丫头在他实在是不好问出来。

墨止淡淡闭眼,默认。

“四皇子虽跟那丫头关系不错,但帝王之心不可测,你既然有能力让他坐上那个位置,他必然会担心你有一天会取而代之,这可是一个隐患。”长孙追云毕竟阅历丰富,一语中的。

“正如将军所言,我们既然能有本事让墨之年坐上那个位置,就必然不会再怕他反咬我们一口,将军大可放心。”慕容熵稳声安抚道,墨之年比之墨谦峰还嫩了不少,墨谦峰都斗不过阿止,墨之年又怎么可能斗得过,况且凭着墨之年对苏洛九的友谊,他们还是应该给他一点信任的。

长孙追云还是有些不放心,倒是花无泪拍了拍他的肩,摇了摇头,“相信小止。”

见花无泪如此,再看墨止一脸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长孙追云再有担心,也只能压在肚子里。

V59:太子府的画像

皇室子弟没有人不想要皇位,就算身为太子,一国储君的墨之寻也不会例外,等到皇帝升天再接任皇位,其中无数日夜谁又能保证没有半点变数,而现在他那四皇弟也不再隐藏实力借着墨王的势力不断成长,父皇的态度又不似之前鲜明,蒙上一层雾似的让他看不透,此时此刻,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借皇奶奶的势力自己坐上皇位,只有自己真正坐上那个位置,方才真正心安。

既然做好夺位的决定,墨之寻的事情自然就多了起来,朝上要极力对抗墨止和墨之年的夹击,朝下还要不断跟自己的人商议计划,甚至就连晚上也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

魏雯凤之死,墨之寻对苏彩儿心中有愧,加之他本来就喜爱苏彩儿,刚成婚的时候对她十分温柔体贴,但因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事情,对苏彩儿的关怀自然就少了很多,苏彩儿在墨之寻的好里慢慢从丧母之痛中走出来,却发现近日墨之寻对她突然没有之前那么好,一天见不到人不说,甚至还时常夜不归宿,这让苏彩儿变得忐忑起来,这日傍晚,她听下人说墨之寻回了府去了书房,便端着补汤朝去了书房。

书房里,墨之寻正看着手中的密信,突然听到敲门声,眉头微微一皱,快速收好手里的信件,“谁?”

“太子哥哥,是彩儿。”苏彩儿温柔的声音传来。

墨之寻眉头稍松,淡淡地说道,“进来吧。”

门外候着的苏彩儿端起温婉的笑容推开房门,款款走进书房,见墨之寻眼里掩不住的疲惫,担忧地蹙起眉,“太子哥哥,公事固然重要,可也别累坏了身子,彩儿会担心的。”

“也就这一阵子忙,彩儿不必忧心。”墨之寻轻抚着苏彩儿的脸,淡淡一笑,对苏彩儿一如既往的体贴很满意。

“好吧,彩儿给太子哥哥炖了补汤,太子哥哥趁热喝了吧。”苏彩儿微微蹙眉,有些无奈地说道。

墨之寻微微颔首,扫了眼压着密信的书籍,拍了拍苏彩儿的手背,“好,若无其他事你先下去吧,本宫还有事要忙。”

苏彩儿脸色一僵,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去,突然扫到书桌内侧地上躺着的折起的宣纸,因门还开着,一阵风吹进来将那宣纸微微扬起,露出了那宣纸上画着的人的半张脸,待看清那张她死都不会忘记的脸的时候,苏彩儿双瞳狠狠地收缩起来,若无其事地走出书房后,她才放任自己的脸变得苍白,明亮的眼中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死灰一样的绝望弥漫开来,柔弱的身子都不自禁地开始颤抖,最后重重地靠在墙上沿着墙缓缓坐在地上…

苏彩儿走后,墨之寻突然没了心思继续看信,烦躁地闭了闭眼,无意中扫过地上的画,眼里划过复杂,苏彩儿虽体贴温柔,他也喜欢她的体贴温柔,但是这样的女子注定只能做个花瓶,而苏洛九却不一样,她嫁给墨止以后一点点展露出来的聪明和实力是他没有想到的,而内心对她一点点的悸动也是他没有想到的,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若他抓住了苏洛九这样的女子,是否带给自己的利益要远大于苏彩儿,但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他如何坐上那个位置,待他君临天下,什么他都会拥有,思及此,墨之寻眼中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野心。

墨之寻这边积极筹划着自己的夺位大业,魏云仙那边,据探子报来的消息知道云流去墨王府的次数越来越多,心也跟着一点点凉透,内心那种被亲手养大的孩子背叛的难受感觉几乎要变成怪物把她吞蚀,逼得她连对墨谦峰的最后一丝不忍都消失殆尽,将自己的势力调动起来极力帮助墨之寻行动,青衣将此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苏洛九等人。

墨王府中,青衣报告完情况便离开了,苏洛九却失了吃东西的兴致,对着手上的椰子盏发着呆有些烦躁地皱眉。

“怎么了?”墨止将她额前的碎发拂到了她耳后,淡淡的语气中藏不住担忧。

“魏云仙想让墨谦峰惹怒稼轩氏族…苏筠就在朝中,他不可能没有察觉。”苏洛九发现他们一直忽略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苏筠本就在朝中,墨谦峰的动向苏筠不可能没有察觉,到时候他不难推测出他们的行动,若苏筠提前将千叶门的势力收回族中,岂不是做不到挑起两方事端反而打草惊蛇。

墨止闻言无奈地抿唇,眼里泛起淡淡的戏谑,“洛儿有了孩子,似乎变得笨了些。”

“你说什么?”苏洛九危险地眯起眼睛,拿指头直戳墨止的胸膛。

“慕容从被你变成冰球的灰衣人嘴里套出一点信息,我早已派人混入隶属魏云仙手下的稼轩氏族弟子中替换了一人,给魏云仙传递消息的一直是我的人,云流自那一次来过墨王府后再未踏入墨王府中。”墨止淡淡说道,喂了一口椰子盏进苏洛九嘴里。

苏洛九呆呆地眨了眨眼,嘴里满是东西说不出话来,满脸纠结地瞪向墨止,没想到这货背着她搞了这么多不小的动作,她居然一点都没发现,所以他说的没错,她果然是变笨了么?

“墨谦峰设计杀死魏雯凤,除了跟魏云仙宣战外,其实也是在为你娘报仇,当年,他是真的爱过你娘,我派人查过,当年魏雯凤不止一次害你娘,除了最后一次被魏云仙阻挠,之前很多次都是因为墨谦峰的插手才得以逃过一劫。”墨止虽跟墨谦峰有怨,但也不打算隐瞒事实。

苏洛九一愣,慢慢地将嘴里的东西嚼嚼咽了,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若是当年娘选择的是墨谦峰,也许不会是这种下场。”当年她人小心智却不小,她隐隐感觉得到有一股势力在保护着他们母女,但是一直不知道是谁,现在却是解惑了,难怪皇后会这么恨她,原来这么多年,墨谦峰还没忘记她娘。

“若非你娘当年执意嫁给苏筠,墨谦峰不会放手,苏筠不会不知道这事。”墨止揉了揉她的脑袋希望她不要再多想。

苏洛九摸着下巴想了想,挑眉,“你的意思是,苏筠会以为墨谦峰杀死魏雯凤,是为了给我娘报仇?”

“五成。”墨止不能保证苏筠全信,但有一半的可能他也必须试上一试。

“苏筠要是看穿我们的计划,那可就不好笑了。”苏洛九对墨止这种大胆的行为感到有点惊讶,毕竟墨止是一个不打没把握的仗的人,这么冒险的事情不像是他的做事风格。

“傻丫头,若是信我,便好好养胎莫想这许多。”墨止喜爱苏洛九的聪明没错,却不希望她为这些事情费脑子,说起这话有些矛盾,但他还是希望这个女人能够稍微全心依赖自己一下,起码在怀孕的时候能这样。

“好,不想。”苏洛九凉凉地看他一眼,而后眯着眼软软地笑道,墨止这种态度,肯定已经有了万全之计,不过这男人既然体贴自己不想自己费心,那她也没必要驳了他的好意,之前的十多年她没有依靠只能一切靠自己不得不步步算计处处明晰,但现在她有了墨止,偶尔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媳妇也不错,当然,大前提是墨止能够保住他们的小命,而墨止的确有足够的能力做到这个,就算她不知道墨止的计划,但她也坚定地相信着这个男人。

墨止满意地勾起一抹笑容,轻柔地吻了吻她的眉心,“午休的时间到了,你睡一会儿,我去找慕容有些事。”

“找慕容找慕容,你下半辈子就跟你的慕容过去吧。”苏洛九这段时间莫名其妙会冒出来的酸味再次光临,那种接受过几千年后先进文化洗礼的大脑不由自主地往某种倾向上靠,酸溜溜地嘀咕了一声,翻着白眼就蹦下软榻往自己的床走去,那大大咧咧的步子看得墨止是一颗心悬在了半空里,等看到她安安然然地躺了下来,才松了口气,慕容早说过女人怀了孕会变得非常情绪化,他当时还将信将疑,现在看来…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慕容熵一直在门外等墨止,见他出来,先随着他回了自己的房间,才似笑非笑地开口,“五成的把握?你逗苏洛九也不用逗得这么明显吧,你敢告诉我你最终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吗?”苏筠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真的以为墨谦峰为爱痴狂不掺杂一点杂念,否则当年早就对长孙瑶强取豪夺了,怎么可能还把她让给墨谦峰,墨谦峰之所以不跟苏筠争,为的就是笼络苏筠这一相才,苏筠应该早就看出他们的动作了,阿止绝对早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依旧照着原定计划进行,那就实在是有问题了,阿止心思太深,他与其去猜,不如直接问来得爽快。

“墨之年。”

V60:召见

“墨之年。”墨止掀起衣袍优雅地坐下,深邃的眼里划过一道暗光,悠悠说道。

“墨之年?”慕容熵微微蹙眉,有些不解,“墨谦峰不受打击,墨之年也很难上位,你在想什么?”

墨止淡淡垂眸,墨色在眼中渐渐划开,渲染出诡异的色度,“我要墨谦峰,亲自立他为储。”

三日之后,墨谦峰在下朝后单独留下了云流,御书房中,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

“进展如何了?”墨谦峰边批阅奏章,边问道,期间抬头看了云流一眼。

云流下意识抚了抚自己手腕的一点朱砂,声音沉稳地说道,“一切进展顺利,臣已经将皇上主要的势力隐藏,但…”

“但说无妨。”墨谦峰见云流迟疑,淡淡一笑,说道。

“此事还缺一名主要的负责人。”云流微微蹙眉说道,“此事墨王不愿亲自出面,微臣自认为无力担此重任,还请皇上再选出一人来负责此次行动。”

墨谦峰沉吟片刻说道,“爱卿的意思朕明白,那千叶门是江湖门派,爱卿文人之身也的确不好出面。”他这一次也顶多是希望削弱墨止的实力,并不指望墨止真的亲自动手,可这负责的人选…

“爱卿以为谁合适?”墨谦峰突然问道。

云流一愣,微微思索了片刻,说道,“微臣以为太子最合适不过。”

墨谦峰眸光一闪,意味不明地问道,“此话怎讲?母后自幼宠爱太子,这件事让太子去做,真的合适?”

“微臣斗胆一言,太后的确宠爱太子,但正因如此才要太子负责此事,皇上您想想,若是太子对您的忠诚少于对太后的,那…”云流慢慢说道,细细观察着墨谦峰神色地变化,几不可见地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照着他方才的话,墨之寻若是跟魏云仙更亲近一些,那就算这一次墨之寻帮着墨谦峰打压魏云仙,心里对墨谦峰也会有隔阂更甚者是怨恨,一国储君若是不服当今圣上,那结果不言而喻,身为皇者的通病就是多疑,墨谦峰照着他的思路想下去,必定会对墨之寻心存上一份怀疑,而这一份怀疑,就是王爷计划的关键所在。

“嘭!”墨谦峰突然重重地拍向龙案,看着云流的目光里带着冷怒,“云流,你简直是大胆!居然敢挑拨朕跟太子的关系!”

云流立刻跪下,但脊梁仍然挺直,他低着头,语调却是不卑不亢,“皇上息怒,微臣所言全都出自肺腑,绝无半点挑拨之意,就算皇上要臣的脑袋,臣也还是会说这话,皇上对臣有知遇之恩,臣只敢一心为圣上分忧解劳作为报答。”

或许是云流的神情太过坚定,墨谦峰冷怒的神色稍缓,闭了闭眼,“你先下去吧,此事朕再想一想,太子绝不可能背叛朕,方才的话,朕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云流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了下去,应了声“是”,缓步退了下去。

待云流离开,墨谦峰脸上的不悦迅速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让人猜不透的深沉,良久,他沉声唤道,“来人。”

“皇上有何吩咐?”李公公见一直守在外面,方才云流没走的时候皇上发怒拍桌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皇上非常信任和欣赏云相,此刻却对他都发了那么大的火,必定是动了真火,闻皇上召见,立刻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一颗心悬在半空中生怕哪里惹怒了圣上自己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把四皇子给朕找来。”墨谦峰沉沉说道。

李公公心中一惊,却不敢枉自猜疑,应了声“是”快步离去,皇上叫他去找四皇子而非宣召四皇子,那就说明皇上是要暗中召见四皇子,那这件事他就只能自己去办不敢假手他人,于是脚步更快了许多,而他匆匆离去,却没发现从御书房外缓缓走出了一道白色身影,那赫然是本该离开了的云流。

云流淡淡地看着李公公离去的背影,眼里划过浓浓的讽刺,皇家本无亲情可言,不过外人一句话,便能打破血脉上的牵系让墨谦峰和墨之寻父子之间产生嫌隙,由此联想到王爷和王妃的深情,不由更加佩服那二人,王爷对王妃的好自然不用多说,而王妃一心为王爷着想,就算他最开始对她不敬她也不计前嫌为他解蛊毒…苏洛九那样的人必定是不容他人轻易冒犯的,能做到如此还是因为王爷啊。

墨之寻的行动墨止等人知道,墨之年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因此墨之年这些日子也开始慢慢调动自己的势力,还暗中开始将自己的心腹按照护龙卫的模式进行编排,时间用的非常紧,突然听闻墨谦峰暗中召见自己,他还惊讶了一下,但来不及多加猜测,他便已随李公公入了宫。

御书房内,墨之年站在龙案之下良久,见墨谦峰不言不语地批阅奏折,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墨谦峰暗中打量着墨之年,见他如此沉得住气,不由心生一丝赞赏,突然发现这个儿子其实并不比太子差,只是因为他的心一直偏向太子而总是被忽略,思及此,他突然又想到当年的自己和墨止,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生出,慢慢阖上手里的奏折,他问墨之年,“千叶门一事,墨王可有跟你提及?”

“启禀父皇,剿灭千叶门一事儿臣听墨王提起过,千叶门人杀害苏相夫人又嫁祸给墨王妃,完全是不将皇室看在眼里,儿臣以为,千叶门,该灭。”墨之年眸光一动,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却装作不知实情,愤慨地说道。

“哦?”墨谦峰微微眯眼,“墨王告诉你的怕不止这些吧,你站在墨止那一边的事情,真当朕是瞎子看不出来吗?”

墨之年脸色一变立刻跪倒在地,“父皇,儿臣不敢…”

“没有什么敢不敢,朕欲护太子坐稳储君之位,你只有隐藏自己的才华才能安稳地活下去,碰上一个能让你不再隐忍大展才华的机会,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去抓紧?”墨谦峰淡淡开口,直接撕破两人之间那道刻意不去触碰的薄膜。

墨之年低着头闭着眼,过了良久,再睁开的时候,双眼已满是血红,爽朗的声音带着一丝黯哑,“是,儿臣是不甘心,父皇,儿臣跟皇兄同样是父皇的儿子,为何就不能公平竞争,儿臣从不以为比皇兄差分毫,可为什么皇兄可以风风光光地做太子,而儿臣只能这样苟活!”

墨谦峰看着这样竭斯底里的墨之年,越发觉得他跟自己像,心中生出了一些怜悯之情,复杂的神色从脸上划过,他长长叹了口一口气,“皇家本无情。”

“是,皇家本无情,那父皇今日召见儿臣,是觉得儿臣阻了皇兄的路,要杀了儿臣吗?”墨之年突然抬起头来,一双眼里写满了倔强和不服。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跟朕说话!”墨谦峰脸色一沉,冷声呵斥。

墨之年身子一僵,挣扎良久不得不低头认错。

“哼,你记好了,不管墨止再有实力,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朕,朕才是天子!”墨谦峰冷哼,想到云流说的那些话,心生烦躁,揉了揉眉心,朝墨之年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今日朕召你前来是有正事,起来吧。”

“谢父皇。”墨之年缓缓起身,平复一下心情才问道,“不知父皇今日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朕要对付千叶门的目的,想来墨止也没有瞒你,朕今日让你来,便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当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墨谦峰沉声问道。

墨之年一惊,神色复杂地看着墨谦峰,“你明明知道儿臣是墨王的人…你就不怕儿臣暗中动手脚反折损你的人手?”父皇今日过分奇怪了些,他还真是猜不透。

“所以朕今日给你一个选择,是要储君之位,还是要对墨止忠诚。”墨谦峰突然笑了起来,是那种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一般的笑容,他静静地看着墨之年,看着他脸上不断变化的神色,笑容越来越深。

墨之年脸色几变后冷静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墨谦峰,“若是儿臣选择后者…”他话还没说完,上百名高手的气息突然在御书房四周出现,墨之年立刻明白墨谦峰的意思,看来今日他不照着墨谦峰的想法走,怕就很难活着回去了。

“朕早就说过,皇家无情,说吧,你选哪一个。”墨谦峰挥了挥手,让自己的人退下。

墨之年苦笑着问道,“父皇要儿臣怎么做。”

“这一次行动明面上的负责人是太子,但朕会将朕的人的真正调动权给你,若是太子有异心,你该知道怎么做。”墨谦峰承认自己的确被云流的话动摇的,墨之寻是他一手培养的优秀储君,自己给他无上的荣耀,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忠于自己的基础上,若是他想动摇自己的皇位,那自己既然能狠心打压太后,再打压一个太子又何妨?

若是墨之寻没有背叛你呢?

墨之年突然很想问这句话,但他还来不及问出,眼前这个血脉上是他父亲的人,就已经给了他答案,一个彻底碾碎他心里对亲情最后渴望的答案。

V61:相救

“噗…”墨之年捂住被刺入毒针的胸口吐出一大口鲜血单膝跪倒在地,一张俊脸苍白如雪,一双充满痛意和诧异的眼狠狠瞪着墨谦峰,里面复杂的情绪让人心窒。

他从来都没想过眼前这个是他父亲的男人会对他心慈手软,但当他真的对自己出手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原来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才知道自己原来还会更绝望。

“朕赐你的药能助你内力提升,副作用大了些,但每月朕会给你药物慢慢调和,这块金牌可以调动朕的人马,千叶门之事朕不想看到任何意外,若太子对朕没有异心,那朕必定保你一生富贵,若太子有异心,你该明白怎么做。”墨谦峰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将它丢给墨之年,目色沉沉地说道,“墨止终究要成为朕的手下败将,只有朕,才是你最好的靠山。”

墨之年拿过金牌和瓷瓶,咽下口中的鲜血,紧紧地闭上了眼,垂首掩住唇边冰冷到极点的笑容,艰涩地应道,“儿臣,明白。”

“若无它事,你先回去吧。”墨谦峰淡淡扫过墨之年,说道,他知道墨之年心中有怨,但那又如何,他对墨之寻的确存有怀疑,但毕竟是他花了最多心思培养的储君,他不可能随随便便放弃,而墨之年,若是墨之寻真的存有二心不得不留,那扶这个儿子坐上储君之位也合适,能被墨止看重能力自然不必多说,而墨之年比之墨之寻更好控制,如若墨之寻真的让他失望了,那扶持墨之年他的位置也不会被动摇,若是墨之寻没有让他失望,他既然已经对墨之年心软了,就必定能保住他之后的平安,就算一生富贵无权,四儿子也该感激自己,生在皇家,能得这样一个结局,已经是很多人奢望而不可得的了。

墨之年定定地看了墨谦峰一会儿,抬袖将唇边的血迹擦干净,转身便走,这一次,他一句话都不再说。

墨谦峰对他无礼的态度感到不悦,但想到自己方才将毒针刺入他心口,心里又有些内疚,最终蹙了蹙眉,回到自己的龙案之后。

墨之年走出御书房,冷沉的俊脸渐渐变得漠然,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只是一直攒在手中的瓷瓶渐渐在他掌心化作了粉末,垂眸,冷冷地看着另一只手里的金牌,一声隐晦不明的低笑溢出唇间,眼里划过一道精光,反手将金牌收入袖中,余光扫了眼躲在暗处的李公公,抬步离开御书房,脚步不急不缓,却有些虚浮,显然身负有伤。

李公公暗中跟了一段时间,确定墨之年真的中毒了,点了点头,回去给墨谦峰复命,而墨之年在察觉李公公离开了,虚浮的脚步一顿,纵身一跃闪身离开原地。

秦浅梨本是上街给风竹衣买一些补品,因离国公府不远,所以也没让丫鬟跟着,在绕过一条街道想穿过小巷抄近路回家的时候,突然看到小巷中有一人晕倒,她一愣,立刻上前查看,把那人翻过来后看清他的脸,秦浅梨温婉的脸上立刻血色尽褪。

“四皇子!四皇子你醒醒,你怎么样了?”秦浅梨白着小脸手忙脚乱地擦着墨之年脸上的血,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的气息非常的弱,更是慌了手脚,她本想呼喊救命,可一想到墨之年的身份,却又是不敢把这件事让太多人知道,想到以前在墨王妃那里听来的不可思议的“常识”,唤着墨之年的声音顿住,担忧又纠结地盯着墨之年那张惨白却不损俊美的脸,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大眼一闭,俯身将红唇覆上了墨之年毫无血色的薄唇。

楼中楼,苏洛九嫁人之后一直没人住但还是干干净净的奢华卧房里,顶着墨止的冷眼还是被苏洛九安置在曾经的床上的墨之年幽幽转醒,夜明珠的光并不刺眼,但一时的不适还是让第一时间闭上了眼,过了良久才又缓缓睁开,扫了眼四周并不陌生的环境,似是疑惑地蹙起眉来。

“你醒了!?”低柔的女声传来,墨之年循声看去,正好看见秦浅梨端着水盆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脑海里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薄唇下意识抿了抿。

秦浅梨没错过他抿唇的动作,脸上一阵发烧,将水盆放下,站在原地有点局促地干笑,“那什么,我去叫王妃过来给你看看。”然后,不等墨之年回答,她立刻小跑着去叫人。

墨之年看着秦浅梨纤细的背影,一抹淡淡的笑意在眼中一闪而逝,而后缓缓闭上眼睛。

墨之年昏迷了一天一夜,苏洛九便在旁边的厢房中等着,觉也没睡好,一听墨之年醒了,立刻起身去看他,那股子着急劲,看得墨止脸都冷得不像话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怎么会中了狮心草的毒,那东西虽然能提高内力,但是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你知不知道?”苏洛九没好气地瞪着墨之年,一边给她把脉一边呵斥,她上街转悠,刚好看到秦浅梨傻乎乎地给墨之年做着人工呼吸,把墨之年救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他中了狮心草的毒,还毒入心肺,那会儿她是真的着急了,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意义上是她朋友的,也不过七七和墨之年两人,她不想自己的朋友有丝毫损伤。

“洛儿,他昨天入宫了。”墨止冷冷地看了墨之年一眼,压下心里的酸意,淡淡地提醒道,而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墨之年,危险地眯起双眼。

慕容熵来的迟一些,正好看到墨止那种非常隐晦的在算计什么的表情,再看了眼关心着墨之年的苏洛九,了然,以口型跟墨之年说了一声“保重”。

墨之年的目光从慕容熵那边移开,有些哭笑不得。

“入宫?”苏洛九有点迷糊地看着墨止,眨巴了一下大眼表示自己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

你满心都是墨之年的伤势,还有心情管其他吗?

墨止凉凉看着苏洛九,在心里默念一句,垂下眼眸不再多言。

苏洛九见墨止这幅闷闷的样子,愣了愣,而后无奈地皱起了鼻子,打算晚点再哄这个闹别扭的大孩子,注意力再次放在了墨之年身上。

墨之年是不想享受墨止的特殊手段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自己在宫中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秦浅梨一直安静地呆在一边,听着墨之年的话,眼里忍不住染上了浓浓的心疼,红唇紧紧地抿起,等他说到最后,心里一痛,愤愤地问道,“皇上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对你做这样的事情!”四皇子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他,怎么可以!?

“浅梨,你这不仅辱骂了当今圣上还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该更担心自己的小命吗?”苏洛九已经冒寒气的脸一听秦浅梨的话,立刻一变,染满了戏谑。

秦浅梨却没看到苏洛九眼里的戏谑,脸色血色全无,慌乱地看着苏洛九,声音都有些发颤,“我、我不是…”她会说出那种话是因为她太生气,也太心疼墨之年,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这、这…

“阿九,咳,你不要逗得太过火了。”墨之年看着秦浅梨慌张失措的样子,微微蹙起双眉,秦浅梨虽聪颖,但毕竟是涉世未深的千金小姐,哪里禁得起阿九这样的玩笑。

“哦,原来有人心疼了。”苏洛九长长地“哦”了一声,戏谑的目光变得暧昧起来,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秦浅梨,那样子像个在看自家姑娘的老鸨。

秦浅梨也是个聪明人,方才只是太过慌乱没反应过来才会没看出来苏洛九是在逗自己,现在反应过来了,没血色的脸立刻爆红,心跳得比刚才以为自己要丢掉小命的时候还要快,无意中撞上墨之年含笑的目光,心跳更是快得到了极限,呼吸都急促得不得了。

墨止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苏洛九现在这个猥琐的样子,生怕她教坏了肚子里的孩子,无奈地闭了闭眼,轻轻敲了一下苏洛九的脑门,“适可而止。”

“唔。”苏洛九揉了揉自己有点痒痒的脑门,斜了墨止一眼。

“王妃,若、若无其他吩咐,我、我就先出去了。”秦浅梨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还是有些忐忑地说道,细想来,刚才她所听到的事情已经远非她能承担的,墨王妃虽对她们母女很好,但自己到底是个外人,这些事情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苏洛九暗赞秦浅梨的知进退,眯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若是不愿你知道这些事情,早让你离开了,接着听吧,有些事情你比谁都有知道的权利。”

“王妃?”秦浅梨这一次是真的不解了,温婉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浅梨,我们早将你看做自己人,没有什么是不能让你知道的,刚才阿九姐姐也是故意逗你,你别放在心上。”左小川上前安抚。

秦浅梨心中一暖,有些动容地抿唇一抹梨花般的笑容,虽然心里早感觉的到苏洛九等人对她母女的好,但这话真的说出来,她还是要有些受宠若惊,当然,更多的是感动。

自己人…

苏洛九笑眯眯地在墨之年和秦浅梨之间看来看去,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

V62:墨之年的成长

“不必顾忌太多。”墨止深知苏洛九怀孕之后的不靠谱,单手环住苏洛九的腰让她呆在自己身边别再折腾,淡淡地对墨之年说道。

墨之年原本放在秦浅梨身上的目光一顿,轻轻摇了摇头,眼里划过坚定,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在皇叔和阿九的庇护之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以他的武功完全可以躲开墨谦峰的袭击,但他若躲开了,墨谦峰对他的戒心就会更重,迎接他的是更多的麻烦,而他不躲,得到的却是好处,比如说,那块金牌。

皇叔的意思他明白,若是他惹上了麻烦,皇叔不管是看在阿九的面子上还是看在皇叔自己的计划上都会护住他,但他不可能一生都依靠皇叔,他也该找回原本那个自力更生的自己,他现在的实力不足对抗不了那个人,但不代表他不会成长,而在他足够强大之前,他必须尽量免除可以避免的麻烦。

“墨谦峰想控制你帮他办事,拿皇位诱惑你,降低你的警惕,再给你下毒,为的就是对你进行更好的控制,不过他既然留你有用,应该会给你一定量的解药才对,你怎么会弄得毒侵心肺?”慕容熵好奇的是这一点,坐到床边拿起墨之年的手查探他的脉象,疑惑地问道,好在他医术还不错,否则这小子的小命就没有了。

墨之年脸上闪过一丝僵硬,沉默良久,苦笑,“我扔了。”他以为没有那解药也不会怎么样,哪里知道还没来得及回府就已经毒发,他以内力逼毒,结果反而适得其反致使他昏迷,若非有个傻丫头出现,他也许连最后一丝清明都找不回,要真是连一丝意志都没有了,怕是阿九他们来了都不一定这么快能把他救醒…

“啧,那种人有什么必要跟他赌气,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苏洛九黑着小脸骂道,这毒可不轻,他们要是没及时赶到这小子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他倒好,还把解药给丢了,她知道墨之年对亲情一直还抱有幻想,但客观的说,墨谦峰为了皇位已经丧心病狂连老娘儿子都可以杀,为了这样的人伤心难过赌气丢掉解药真的不值得。

“不会再有下次了。”墨之年叹了口气,那个人这一次的行为真的让他死心了,换做以前,他面对那个是他父亲的男人也许还会有一丝迟疑,但是现在,他不会再心软,心寒透了,就成冰了,哪里还会再柔软?思及此,墨之年下意识地看了墨止一眼,双眼突然微微睁大,他入宫的事情皇叔一定知道,否则他们怎么可能这么恰巧路过救下了他,而他运功逼毒皇叔也一定知道,却没有及时阻止他…皇叔是早就看出他心还不够硬,想利用这一次的机会让自己接近死亡从而彻底将心肠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