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则暗暗腹诽,若不是两世为人,她只怕连与平隽稍长时间的对视都做不到好吗,还嫁给他呢,母亲还是别乱点鸳鸯谱了,平隽这样的,要么娶全天下最精明的女子,与他旗鼓相当,强强联手,要么就娶最平庸的,什么自己的思想与意志都没有,只知道无条件的顺从他,她这样谈不上精明也谈不上平庸的普通人,还是别趟他这潭谁也看不到底的深水了。

平隽站起来给简浔回了半礼:“表妹。”见宇文倩也一起进来了,宇文倩是县主,他却只是个举人,自然该由他先给宇文倩行礼,于是又给宇文倩见了礼:“惠安县主。”

宇文倩笑着给平隽还了半礼:“都是自家人,平表弟还这般客气,与浔妹妹一样,叫我倩姐姐也就是了。对了,方才在浔妹妹屋里,见到了她给你做的荷包,以往我和弟弟都想托她给做个荷包,只怕她累着了,一直没好意思开口,今儿倒是托你的福,我们姐弟也一人得了只呢。”

小样儿,以为浔妹妹答应给你做荷包,你就是特别的了?做梦!

平隽闻言,眼睛微微一眯,不咸不淡说了句:“是吗?”

便再无他话,表妹摆明了对他和宇文修都尚未生出男女之情来,但他却有姑父姑母的支持,这便是他的优势,他既已占了优势,又何必急着与宇文倩一个小卒过招,等正主儿回来了再出招也不迟。

平氏也是个聪明人,当然一眼就看出了宇文倩与平隽之间看不见的火花,她倒也不是偏心自己娘家的侄儿,而是睿郡王府那滩浑水,但凡真正疼爱女儿的父母都不会让自家女儿去趟,简浔虽不是她生的,这么多年下来,她也早当她与两个儿子无异了。

相较之下,平家就要好得多了,自己的娘家,简浔打小儿又与上下人等都惯熟的,嫁过去后日子不知道多好过,在两个备选人同样优秀,同样诚心的情况下,自然只能靠这些外在条件决胜负了。

平氏于是吩咐平隽:“你还没去给侯爷请安呢,且先去给侯爷请安罢,午膳也在那里用,我这便打发人与你姑父说,让他也过去,你们男人都不在,我们娘儿几个才好吃好的,等用过午膳,服侍侯爷歇下后,你再过来寻你表妹说话儿也不迟。”

“是,姑母,我这就过去。”平隽起身应了,给平氏行了礼,又冲简浔宇文倩点了点头,转身自顾去了。

平氏这才继续与宇文倩简浔说起话儿来。

一时饭毕,宇文倩没了再留下的借口,只得辞了平氏,满脸哀怨的由简浔送至二门处上了车。

简浔看她的车走远了,才折回了仁智院去,平隽已在院子里等着她了,一见她回来,便上前笑道:“这会儿天热,不若我们去前面的凉亭说话儿?”

简浔点点头,与平隽一前一后去了前面的凉亭,让人送了冰镇西瓜来后,才笑道:“不知今日平表哥过来所为何事,倒是赶巧了,我也正好有事寻平表哥呢。”

平隽闻言,立刻风度翩翩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表妹先说罢。”

简浔却笑道:“还是表哥先说罢。”

平隽便也不再坚持,说起他和简浔合伙儿做的生意来:“…这几个月我们的商队又去了一趟大食波斯等地,带去的中原特产全部售罄,带回来的当地特产也卖得差不多了,我昨儿瞧了瞧账本,这一来一回,净赚了近十万两银子,所以我打算让他们趁热打铁,最好这个月月底下个月月初便再去一趟,赶在过年前回来,再赚一笔,未知表妹意下如何?”

原本平隽十三岁上成为盛京当年乡试的解元后,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趁热打铁参加来年的春闱,成为大邺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两榜进士,还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的。

他自己当时也是踌躇满志,觉得自己一定能连中三元。

是平西侯和平大老爷阻止了他,说他即便中了状元出了仕,以他当时的阅历,也必定做不好官,那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倒不如先历练几年,练达一下人情世故,再四处走动四处看一看,等他知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句话的真谛后,再下场出仕也不迟。

平隽想了想,觉得祖父与父亲的话也有道理,何况他们总不会害他,于是权衡一番后,来年的春闱便没下场,而是带着小厮长随,开始四处游历起来。

这一游历,便让他看到了如今的大邺究竟是何等的满目疮痍,腐朽不堪,原来盛京的繁华,真是只是一层假象,一旦撕开表面那层面纱,比之外面,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不得不深思起来,一旦大邺如今的内忧外患连盛京都被波及延满了,这天下又哪有他们这些人的容身之处?那从现在起便开始居安思危,秘密囤积足够多的财富,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适逢简浔其时也思索起未来来,宇文修一旦成为了摄政王,固然他们家便有了终极靠山,以后什么都不用愁了,可她分明记得,前世在她死前,大邺已是内忧外患乱象丛生,别说周边的羯族元蒙鞑靼苗夷都想瓜分这块肥肉,大邺自己的子民也多是日子过不下去,揭竿而起者众多,乱得像一锅粥了,谁知道宇文修的摄政王能当到什么时候?

她总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到宇文修身上,把担子也全压到他肩上,就不管后面的事,不好歹预留一条后路了罢,这么一大家子人呢!

于是也起了要趁早多囤一些金银的心,可巧儿还让平隽知道了,二人遂一拍即合,商量一番后,做起了长途跋涉一进一出赚取丰厚回报的生意,到如今已来回好几次了,所幸利润果然如他们所期望的那般丰厚,在他们一开始投入本钱的基础上,已翻了不知道多少个翻了。

简浔听了平隽的话,想也不想便道:“表哥哪方面都比我聪明,在做生意这块儿上也是一样,我自然都听表哥的。”

这就是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了,什么都不用自己担心,他只要稍微有人提点一下,便立时一通百通了,也不知道平隽这样的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平隽笑道:“跟旁人比起来,我的确够聪明了,不过跟你比起来,我也不过尔尔,只不过你不能似我一般到处走到处看,阅历要差一些而已,既是如此,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只管等我的好消息即可。”

顿了顿,“对了,你那个奶兄何小有,如今越发能干,越发能独当一面了,我听说这次带回来的几样最好卖的东西,俱是他挑的,我打算多赏了他一百两银子,就当是我们两个给他新婚的贺礼了。”

简浔闻言,想也不想便道:“我的奶兄,我和表哥一起送他贺礼算怎么一回事,我自然要单独送才是,这一百两只当是表哥送他的就好,我且代他和何妈妈先谢过表哥了。”

平隽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表妹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在那方面,就那么迟钝呢,看来自己真有必要立时表明自己的心迹了,不然等宇文修那个可恶的回来了,他哪还能有如今这样的机会,单独与表妹说话儿?

他哪里知道简浔并不是迟钝,而是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与他,或是宇文修有点什么,就算他不是这么精明也是一样,从两个自己打小儿看着长大的男孩儿中挑一个与之成亲生子,她实在下不去那个口啊,倒是陌生男子,因为第一次与她对上时,就像宇文倩与胡大公子第一次对上那样,对方早已是成年人了,她可能还更容易接受些。

所以简浔立时向平隽证明了她的不迟钝:“对了表哥,说到我奶兄的亲事,我正好说一下我们俩的事,因前几日发生了一些事…”

想起平隽也不是外人,便把事情大略提了提,继续道:“母亲日前特意找了我问话,说我跟你青梅竹马,若有缘走到一起,也算美事一桩,问我是个什么意思?这不是笑话儿吗,你这么聪明,我在你面前根本无所遁形,你说我要是真嫁给了你,连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这得多累啊,而且,咱们这么熟,我实在无法想象跟你成为夫妻,会是个什么样子…哈哈哈哈,不行,让我先笑一会儿,总之,这事儿万万不可能,我也不想白耽误表哥,只是这话由我去跟我父母说,他们肯定不会死心,所以只能请表哥去与他们说,我根本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让他们该表主意打消念头了,就拜托表哥了。”

原来不是迟钝,其实什么都懂,只是因为他太聪明,且二人太熟,所以没法想象跟他做夫妻?这是什么理由!

平隽心里就跟才被大风扫过似的,满不是滋味儿,合着他太聪明太优秀,也是他的错了?分明全盛京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好吗,表妹也太不识货了,以后等她情窦真正开了,可别后悔…算了,打小儿一起长大的,情谊岂是旁人能比的,他怎能明知她以后会后悔,还让她真去体验一把后悔的滋味儿,他还是从现在起,就慢慢改变她的想法,让她最终心甘情愿嫁给他罢。

“咳咳咳…”平隽于是清了清嗓子,笑道:“我是聪明,表妹却也不笨,何至于嫁了我就得睡觉都睁一只眼睛了,那我这辈子还能娶上老婆吗?至于太熟悉,熟悉了还不好吗,难道相较于自己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表妹反倒更愿意嫁给一无所知的陌生人不成?何况照如今的情势来看,庄王上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届时普通人家哪里护得住你,也就我们平家这样的人家,庄王才不敢乱来了。所以,我不会去与姑父姑母说的,因为,我其实…”

想说自己其实很愿意娶简浔,很愿意与她共度一生,会一辈子对她好,但向来直接大方,私下里从来对那些个繁文缛节嗤之以鼻的人,这会儿却不自觉的脸上发烫,觉得有些个说不出口了。

还是在心里自我建设了好一会儿,他是男人,这些话他不说,难道等着表妹一个女孩儿家来说不成?才觉得脸上没那么烫了,又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不会去与姑父姑母说,你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因为,你正好…”

只可惜话才起了个头,简浔屋里的三等丫鬟青竹就一蹦一跳的过来了,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小姐,修少爷回京了,这会儿先去了王府,说是若稍后得空,便回府来,若是不得空,便明儿一早回来,不过,修少爷托跟前儿的三英哥先送了给小姐的礼物来,这会儿人就在外面,小姐看是在哪里见他的好?”

简浔方才见平隽忽然红了脸,一副扭捏的样子,眼神却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坚定,不由唬了一跳,这平表哥不会说出什么她不想听到,也害怕听到的话,不会真是她想象的那样罢?不然这么多年了,她几时见他红过脸,他根本做什么都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吗?

她正发愁,要怎么才能逃离眼下这个尴尬的局面,谁知道青竹就过来了,一瞬间,她简直如蒙大赦,立刻便站了起来:“师兄回来了?可真是太好了!快把你三英哥请进来罢,我就在这里见他即可,反正表哥也在呢,也不算失礼。”

待青竹应声而去后,才笑向平隽,连珠带炮似的说起来:“我还以为师兄还得几日才能回来呢,没想到今儿便回来了,路上一定是昼夜兼程,可得让厨房多做几个他爱吃的菜,好生替他补一补才是,表哥,你今儿要不就别走了,若是师兄回来了,你也好陪他喝一杯,切磋一下武艺啊,你们两个不是打小儿便最爱一起切磋的吗?”

平隽哪还顾得上细听她都说了些什么,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那个蔫儿坏的混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自己来不了,都要先打发左右送东西来坏他的事,他这次一定要揍得他满地找牙,与他新账老账一起算!

因皮笑肉不笑道:“子羽难得回来,我当然要留下,与他一醉方休才是。”

兄妹两个正说着,青竹领着秦三英进来了,他穿一身玄色短打衣裤,又高又壮,倒是真没辜负他小时候的小名儿“大壮”。

原来两年前宇文修刚去蓟州后不久,便有了一次上战场的机会,他凭着过人的武艺和四平等人的保护,一路上直入无人之境,杀了不知道多少敌人,也因此才上了一回战场,便升了总旗。

等战事结束了,宇文修与其他人一起清理战场时,不想对方还有两个残存的兵士,趁大邺的兵士上前查探还有无活口时,竟站起来抡刀自背后砍向了他们,千钧一发之际,是宇文修在数十丈开外,拉弓射箭,救下了他们。

他们事后过来向宇文修道谢时,宇文修才发现其中一个竟似曾相识,一问之下,果然是他儿时的“玩伴”大壮。

其时他们都是大小伙儿了,年幼时的那些龃龉不但不值一提,如今他乡遇故知,反而还油然生出了几分亲切感来,宇文修又问大壮怎么会当了兵的。

得知大壮在他离开庄子后不到一年,便父母双亡,伯父与叔父两家都不肯接收他,于是只能去投奔了舅舅舅母,跟着舅舅舅母过活,等再大上几岁,朝廷征兵征到他们那儿,舅舅舅母舍不得自己的儿子,便拿他充了数,所以他才会辗转出现在这里后,便问他以后可愿意跟着自己,好歹彼此也能有个照应,且跟着他,挣出个前程来的希望总要大上几分。

——还是在到了蓟州后,宇文修才不得不承认,睿郡王还是无形中庇护了他的,旁的不说,只说他一个普通兵卒子,哪来的资格与自己同帐的几乎都是自己的长随护卫,哪来的资格上了战场后,还有人专门保护自己,说到底,这些都是因为他是睿郡王的儿子。

所以他才会那样与大壮说,他既改变不了这个天生的事实和自己身上天然的优势,那便只能尽可能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让自己名副其实,证明给那些乱嚼舌根的人看了!

于是打那以后,大壮便跟着宇文修,与四平一起,做了他的亲卫,自然大壮这个名字也再没人提起,连宇文修都改叫了秦三英。

简浔事后经宇文修写信回来知道此事后,一度高兴得差点儿没跳起来,她原本以为,宇文修这辈子再也遇不上秦三英了,她在宇文修到他们家稳定下来后,便托宇文倩打发人去他们家的庄子上寻过秦三英,只可惜那时候他已经不在庄子上,听说去投奔他们哪个亲戚了。

她当时还十分懊恼,难道,这便是她将宇文修带回自己家,擅自改变他命运轨迹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吗?

万万没想到,二人还能有那样一番缘分,可见该是宇文修的始终是他的,老天早已注定好了,无论如何都跑不掉!

秦三英走到简浔面前一丈开外的地方,便停下放下手中的东西,抱拳给她行起礼来:“秦三英见过大小姐,奉我们爷之命,给大小姐送礼物来了。”

简浔忙笑道:“秦总旗不必客气,师兄还好罢?你们一路上必定昼夜兼程,才能提前回来,很该好生歇息一番才是,至于礼物,什么时候送来不是送,师兄也太着急了。”

宇文修自己既做到千户了,岂有不提拔自己亲卫的,所以如今秦三英与周四平都是总旗了,虽只得从七品,也算是正经的官身了。

秦三英笑道:“虽然一路上都昼夜兼程,但爷和我们大家都不累,大小姐只管放心,爷今日也没让我送其他礼物来,只先送了给大小姐的礼物中的一样来,因为这样礼物比较特殊,还请大小姐过目。”

说着将方才放到地上的东西复又提起来,双手奉上。

青竹忙上前接了过来,送至简浔面前打开,却是一个平淡无奇的篮子,简浔有些好奇,师兄自来送她的东西都用足了心思,单看外表还真没过这般简单的,里面会是什么呢?

略猜了猜,猜不到,她索性也不猜了,直接打篮子打开了,然后便忍不住笑开了花儿:“这么漂亮可爱的小松鼠,师兄从哪里弄来的?”

简浔一面说,一面伸手将篮子里那只通体红艳,有着一条漂亮大尾巴的小松鼠抱了起来,它竟也不认人,到了简浔怀里便乖乖窝着,可爱得简浔心都要化了,忙问秦三英:“我从来没养过松鼠,它都吃什么喝什么呢?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家伙,可别让我养坏了。”

秦三英道:“松子核桃花生之类的,只要是坚果都可以,它不挑食,水的话,清水即可,大小姐喜欢就好,您不知道,这种火红色的松鼠极少见,这么大只的就更少了,我们爷为了抓它,可亲自守了两天一夜呢,抓回来后,又亲自驯养了他两个月,才敢送回来给大小姐玩儿,希望我们爷不在时,能给大小姐解闷儿。”

简浔满眼满心都是小松鼠,听它时不时“吱吱”的轻叫两声,又听秦三英说它还没有名字,请她给现起个,索性就给它起了名儿叫“小吱”:“小吱小吱,记住了吗,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哦。”

便没怎么认真听秦三英的话,只随口道:“还好啦,我平日也没怎么觉得闷过,不过还是要多谢师兄的一片心意,你回去代我多谢他…算了,还是我回头见了他,当面向他道谢罢。”

倒是平隽,抱胸哼笑起来:“不是说蓟州战事吃紧,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吗,子羽还有闲心给表妹你抓松鼠去,可见那边也没传言的那般苦嘛,秦总旗,你们军中还差人呢,不然我明儿也去你们那儿,挣个千户当当去?”

言下之意,宇文修的千户来得也太容易了些,太名不副实了一些。

听得秦三英暗暗咬牙,难怪他家爷每次见了这货都忍不住想揍他,平日里练武的靶子也多半贴了他的画像,这货的确欠揍,他都忍不住想揍他了!

勾起唇角,秦三英正要说话,不想小吱已忽然“吱吱”两声,闪电一般自简浔怀里窜出去,窜到了平隽头上,不几下便把他的头发弄得一团糟,随后又跳到他身上,抓扯起他的衣裳来,很快便把平隽看似不起眼,实则布料精细,做工考究的衣裳也给弄了个一团糟。

平隽气急又败坏,本能的伸手想抓小吱下来:“你给我下来,快给我下来!”

可小吱身形灵活,哪是他想抓就能抓得到的,他又不好下狠手,怕弄伤了它,摆明了表妹这会儿拿这小畜生当宝,回头他给弄伤甚至弄死了,表妹岂不得恼上他了?宇文修那个混蛋,果然蔫儿坏到了极点!

一旁简浔与青竹却是笑了个半死,她们几时见平隽这般狼狈过,他任何时候出现在人前,都是一副看似没捯饬过,实则浑身上下无一不是精心搭配过的样子,时时都在活生生向人们展示着,什么叫做“低调的奢华”和“世家的底蕴”,现下却被小吱弄成这样,他内心一定是崩溃的罢?

偏二人还不好直接笑出来,还只能生生憋着,好不辛苦。

她主仆两个已是憋得半死了,更遑论秦三英,简直恨不能仰天大笑三声,已稍表内心的畅快了。

他终于明白之前他家爷老是让小吱对着平二少的画像究竟是想干什么了,哈哈哈哈,这么损的招数,他家爷到底怎么想出来的?

难怪蓟州的总兵副总兵大人们,都说他家爷是个打仗的“鬼才”,专能想出别人想不出的招数来,别人打不赢的仗,换了他家爷上,一准儿能赢…这一仗他家爷不就赢得挺漂亮嘛,以后也不必担心他不在时,平二少会趁机对简大小姐大献殷勤了,见简大小姐一次,让小吱给弄得狼狈不堪一次,平二少以后见简大小姐,都有阴影了罢?哈哈哈哈哈哈!

平隽还在尝试着想要小吱抓下来,简浔实在看不过了,忙上前帮起他的忙来:“小吱,快下来,快到我这里来。”

说也奇怪,她话音才落,小吱便“吱吱”两声,从平隽身上又窜回了她怀里,听话得简浔是不爱它都难,哪怕她才闯了祸,于是赶在平隽开口前,先斥责起它来:“你怎么能这么调皮呢,看你把表哥衣裳弄成什么样了,罚你今晚上不许吃饭,记住了吗?”

没什么威严的训了小吱几句,忙又看向平隽,笑道:“表哥,我已骂过它了,你就别跟它一般见识了罢?我这就让青竹带你回听风院换衣裳去,好在那里多少有你几件衣裳,至于你身上这件,怕是不能穿了,我回头就告诉母亲,让母亲吩咐我们针线房的做一件一模一样的赔你好不好?”

平隽咬着牙道:“我怎么会跟小吱计较,表妹别多想,那我先回屋换衣裳了,回头等表妹得了闲,再寻表妹说话儿。”

他当然不会跟一只畜生计较,他只会跟调教这只畜生的那个混蛋计较,妈的,小畜生不扑别人专扑他,说那个混蛋没有提前驯教过,真是打死了他也不能相信,给他等着,他回头就亲自驯一只鹦鹉给表妹送来,真当他玩不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不成!

再想起方才被打断的告白,更是恨得牙痒痒,宇文修,我跟你势不两立!

平隽很快离开了,还不许青竹跟着,简浔看着他走远了,才再也控制不住的笑出了声来,笑过后,向秦三英道:“礼物既已送到了,你且先回去歇着罢,青竹,替我好生送秦总旗出去,等回头你随师兄再过来时,我再让人备了酒席,请秦总旗与周总旗几个好生喝一杯。”

秦三英应了,辞了简浔,便迫不及待离开了,他得立刻赶回去,告诉他家爷他将小吱送来得多及时才是,不然当时亭子里就简大小姐与平二少,谁知道平二少会对简大小姐说什么不该说的,做什么不该做的,不过以后总算不用担心了。

简浔将小吱才带回自己屋里,便受到了上下所有丫头的热烈欢迎,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女孩子们哪个能不爱的,连简浔这个“伪女孩儿”都不能免俗好么,何况她们?

倒是何妈妈笑道:“如今天热,最易滋生虫蝇了,要我说,还是得该先给小吱洗个澡才是,小姐且把它交给我,您自己也去洗个澡罢。”

简浔想了想,何妈妈说得也有道理,于是将小吱交给何妈妈去洗澡,自己也去洗澡了。

等她洗好出来后,何妈妈也给小吱洗好了,正拿棉布包了擦身子,一见简浔出来,便冲简浔“吱吱”的叫,也不知宇文修到底是怎么驯养它的?

简浔遂接过何妈妈手中的棉布,给小吱擦起身子来,它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了,简浔心情大好,一面与何妈妈闲话儿:“表哥才还跟我不住口的夸奶兄如今越发能干了,说要多给他一百两银子当新婚贺礼呢,我这个主子总不能比表哥小气了罢,回头妈妈就自己开箱子取二百两银子去,等奶兄把嫂子风风光光娶进门了,你就擎等着抱孙子罢。”

说得何妈妈又是感激又是笑的,其他丫头婆子也纷纷向她道喜,屋里的气氛就越发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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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 王府众生

秦三英回到睿郡王府时,宇文修仍在宇文倩屋里姐弟两个说话儿,宇文倩是知道他不日便要回来了,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他院子里便难免还有不及收拾之处,偏睿郡王这会子也还没出宫回府,宇文修是从来不正眼看睿郡王妃的,睿郡王既不在,他便连去睿郡王妃跟前儿打个照面都懒得,只同着宇文倩,径自回了她的屋子。

依照宇文修的本意,见过宇文倩后,便要立刻去崇安侯府的,在他心里,崇安侯府才是他真正的家,那里的人,才是他真正的亲人,何况还有他最惦记的浔妹妹。

是宇文倩死活留住了他:“你若一回京便直接去的侯府倒还罢了,回头再见过父王也是一样,可你明明先回了家里,不等着见过父王,便直接去了侯府,父王知道后得多生气,旁人又会怎么说你?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父王心里还是很惦记你的,只他从没说出口过罢了,所以,你今儿哪里也不许去,就待在家里,待明儿再去侯府也不迟。”

说得宇文修大是后悔,早知道他就不该想着好歹先见姐姐一面,把给姐姐准备的嫁妆先给了她,才好无牵无挂的回侯府去,就先回了王府的,如今倒好,回来了一时就走不了了!

还不知道平子清那只孔雀,会怎样巧舌如簧的迷惑浔妹妹呢,他上次还是揍他揍得太轻了,就该一把拧断他的脖子,再不济了也该打折他的腿,让他以后都别想再踏进侯府半步的!

所幸秦三英带了好消息回来:“爷,您是没看见当时平二少有多狼狈,又想下狠手抓小吱,又怕惹了大小姐生气,只能一遍遍的叫着‘你给我下来,快给我下来!’”

一边比划,一边捏着嗓子学了一回平隽当时的话,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小吱实在太能干了,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便把他的头发弄得一团糟,衣裳也弄得一团糟,再没办法猪鼻子插葱——装翩翩贵公子的象,只能气急败坏的去换衣裳了。大小姐也是笑得不行,可喜欢小吱了,一再的让我回来代她向爷道谢,又说还是算了,还是她明儿见了爷后,亲自向爷道谢呢。”

宇文修方才还臭臭的脸,一下子就阴转多云再转晴了,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总算他那两个多月的心力没有白费。

他这一笑可不得了,看得秦三英一下子就呆住了,眼前这张脸,长眉凤目,高鼻朱唇,说实话长在一个男人身上,委实艳气昳丽得太不合适了一些。

但因他脸庞的线条又不少冷硬的质感,再配上浑身上下那种只有上过战场的军人才会特有的凌然杀伐之气,那几分艳气与昳丽便被淡化成了增之一分则女气,减之一分则寡淡的恰到好处浑然天成,实在让人移不开眼球。

秦三英作为宇文修的亲卫,自然见多了他私下的样子,但饶是早见惯了的,这会儿依然被他这一笑,给弄得晃了神,乖乖,他家爷怎么就能长得这么好看,这还是男人吗?

先前他远远看见简大小姐与平二少坐在亭子里时,还曾暗暗公平公正的感叹一句,二人倒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了,可这会儿再看了他家爷,平二少算什么,差他家爷差远了好吗,所以,与简大小姐最配的还是他家爷,也只能是他家爷!

宇文倩在一旁听他主副二人说了半天,也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她家弟弟今儿给平隽吃瘪了,忙叫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吱是谁,你们倒是快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让我也高兴高兴啊!”

说着,想起之前宇文修打发秦三英送去给简浔的礼物,恍然道:“难道小吱就是你送给浔妹妹的礼物,竟是个活物不成?”

宇文修心情大好,点头道:“是一只松鼠,通体火红,比一般的松鼠大,也更通人性,想着浔妹妹一定会喜欢,所以特地带了回来给她。”

话音未落,宇文倩已酸溜溜的道:“好嘛,送她的礼物就是这样别出心裁的,送我的就是千篇一律的首饰布匹,珠宝地契,果然是个重色忘姐的!事先还不让我知道,分明就是怕我抢她的嘛,我是那样的人吗?早知道先前就不告诉你今儿平隽去了侯府,浔妹妹还说单独有话与他说的,看你还怎么给情敌难堪!”

秦三英忙赔笑道:“县主别生气,我们爷不是那样的人,在他心里,您和简大小姐从来都一样重要,不然也不会一回京就先回来见您,而不是去见简大小姐了,他若直接去了侯府,就可以亲自给平二少难堪了,岂不比现下更痛快?”

说得宇文倩脸色好看了许多,当然她本来也不是真的生宇文修的气,笑道:“好罢,这次我就饶了他,不过那只松鼠,浔妹妹给起的什么名儿嘛,一点都不高雅,算了,既已是她的了,爱怎么叫都是她的事儿,不过小吱怎么会一见平隽就扑上去的,这其中必定有猫腻,快告诉我快告诉我,真是可惜当时的精彩我没能亲眼目睹!”

秦三英见宇文修只是吃茶,没有亲自回答宇文倩的意思,只得自己赔笑答道:“那个,县主英明,小吱的确是被爷亲自驯养过的,日日都让它对着平二少的画像…连蓟州那些个老兵油子,到了我们爷手下都服服帖帖的,何况一只小小的松鼠?所以县主今日没亲眼目睹那精彩的一幕并没什么可遗憾的,以后机会还多着呢,除非平二少再不见简大小姐了。”

所以,小吱不是自家弟弟驯养给浔妹妹,而是特意为平隽准备的?

“哈哈哈哈哈…”宇文倩笑不可抑,“你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来的,也忒损了些,好嘛,以后不用我时刻替你盯着媳妇儿了,怕她被人抢走了,有小吱就够了。”

笑过之后,宇文倩打发了秦三英,才正色向宇文修道:“你这个法子也只能解一时之急,却是治标不治本啊,我侧面瞧着简伯母的意思,还有浔妹妹跟前儿服侍人的态度,都更倾向于平隽些,论品貌论前程和论对浔妹妹的心,你都不输平隽,可咱们家这个样子,但凡真疼女儿的父母,只怕都舍不得将女儿嫁进来受苦…不把府里给理得清爽干净了,你的胜算就要小得多,可时间不等人,庄王如今就如一柄悬在浔妹妹头上的刀子,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落下,简伯父简伯母十有八九会赶在刀子落下前,给浔妹妹定亲,咱们可该如何是好?”

宇文修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

他年纪越大便越内敛深沉,尤其在军中混了两年后,更是喜怒都不形于色了,但他的身体却不自觉紧绷了起来,连带屋里方才还轻松愉悦的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沉声道:“王府清不清爽,干不干净,与我什么相干,给母亲办完法事后,我便会禀了王爷,分府出去另过了,宅子我都寻好了,就在侯府旁边的街道上,如此,浔妹妹嫁给我后,便不会受来自那个女人的气,也不必管这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了。”

早前他势单力薄,一无所有,根本给不了浔妹妹良好的生活,所以他只能将情意深埋心底,一个字都不能说出来,可如今不一样了,他已是五品的千户,在军中有一定的实力了,等他再打拼两三年,浔妹妹也及笄后,他相信届时自己一定已有能力给她更好的生活,也一定有能力不让她受任何委屈了!

至于庄王那个登徒子,他迟早会收拾他的,今日不成便明日,明日不成便后日,总有一日,他会让他知道,“后悔”两个字到底是怎么写的!

宇文倩闻言,却是变了颜色:“你这话当着我的面儿说说便罢,当着父王的面儿最好一个字都别说,不对,当着我的面儿以后也不能再说,还要把这个念头趁早给我打消了!你是父王的嫡长子,这个家从爵位到家产,理所应当都该是你的,至少你该占大头,凭什么让给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她脸大啊?我反正不同意,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

宇文修抿了抿唇,想说她同不同意是她的事,反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决定,想了想,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反正届时他只管按自己的想法来做便是。

宇文倩岂是好糊弄的,一看弟弟这副样子,就知道他是打算阳奉阴违,不对,他根本没“奉”,而是从头至尾都打算我行我素,急得直跺脚:“行,你不理会我同不同意没关系,父王不同意你总得理会了罢,眼见你这二年一日比一日出息,父王脸上也有光,没道理让他白放着出息的嫡长子不立世子,反而同意你分府出去单过,改立继室生的次子罢?御史们的唾沫星子都得淹死他!到时候他一怒之下,给你另定了亲事,你该怎么办?你可别忘了,婚姻大事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成不了的!”

一连喘了几口气,继续道:“你还把宅子就买在侯府旁边儿,在旁人看来,跟入赘有什么区别,你可别忘了,你姓宇文不姓简,你是想气死我,气死父王不成!”

宇文修很想说如果师祖和师父同意将浔妹妹嫁给他,他一点也不介意入赘,一点也不介意改姓简的,但见姐姐都快急死了,只得咽了回去,道:“姐姐且先别急也别气,我就先这么一说而已,具体怎么做,如今还没有定论,等我有了定论,你再急再气也不迟。”

宇文倩没好气:“等你有了定论,一切都迟了!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事儿都就此打住,不许再提,至于浔妹妹,我会尽全力帮你,让她与你两情相悦的,届时她自己都愿意了,简伯父简伯母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宇文修闻言,还待再说,春燕进来了,屈膝行礼后道:“县主,大爷,王爷回府了,听说大爷回来后,十分高兴,让大爷即刻去外书房见他,还吩咐了王妃晚间在银安殿开宴,为大爷接风洗尘。”

宇文倩本来还有满腹的话想劝弟弟的,也只能暂且咽下,道:“那你快去见父王罢,别让他久等了,记得方才的话,一个字也不许提啊,否则别怪我翻脸!你以为你如今是千户,我就打不得你了,你别忘了,长姐如母,你便是做了天皇老子,我一样打得你!”

“知道了。”宇文修应了,起身自见睿郡王去了。

余下宇文倩又气又急,连看弟弟给自己带回来礼物的兴致都没有了,叫人叫了月姨来,让她回头得了机会,好生劝一劝宇文修,“那个女人昔年那般虐待他,凭什么便宜了他们母子?哪怕得到了再扔掉,也决不能给他们!”

月姨与宇文倩是一样的想法,忙一口应了:“县主放心,我一定会好生劝哥儿的,浔小姐那样的品貌,只做个寻常诰命夫人,也忒委屈她了,怎么的也要做个王妃,才算是配得上她,我抬出浔小姐来,不愁哥儿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