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郡王当机立断:“本王这就进宫求见太后娘娘去,无论如何也要求得太后娘娘把崇安侯府给划了去!”等把事情解决了,他再慢慢儿的去揪那个算计他们的人,等揪出来后,他不让他悔不当初,再不活着!

眼下除了这个法子,哪还有旁的法子?简君安只得点头道:“那王爷快去,我也回去想想法子。”

只是已然迟了,太后急等着抱孙子,看过名单后,便把初选的日子定在月底,然后让内务府安排人往符合条件的各家传旨去了,所以睿郡王与简君安对坐郁闷时,崇安侯府已接到太后口谕,着崇安侯府月底送了适龄的小姐进宫初选。

崇安侯与平氏领着大家听毕太后的口谕,也都呆住了,好好儿的事情怎么会忽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睿郡王府在皇上跟前儿的体面,原来都是假的吗?!

简浔更是手脚冰凉,脑子嗡嗡作响,说不清楚这会儿是个什么感觉。

明明一切都与前世不一样了,为什么她还是阴差阳错的落回到了前世的火坑里,明知道有可能会被里面的大火烧得体无完肤,却毫无反抗与自救的法子,老天爷分明就是在玩儿她是不是?!

稍后简君安回来,知道太后已打发人往各家都传了口谕,也就是说,事情已几无回圜的余地了后,心虽越发沉到了谷底,当着简浔的面儿,却一点也不表露出来,反而还能笑着安慰她:“乖女儿你放心,爹爹一定不会让你进宫的,你相信爹爹!”

简浔听了这话,却越发的心凉了,皇权之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与太后要她的命都只是一句话的事了,何况在太后看来,这绝对是在抬举她,她有什么可不愿意的?她该欢天喜地的还来不及,不然便是给脸不要脸!

可凭什么她的命运因为他们这些上位者的一句话,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凭什么他们就能左右她的人生,她不服,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她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一定要把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一夜,简浔虽一直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却一刻也不曾真正睡着过。

说是把命运和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她能掌握好自己的,也能掌握好这么多亲人的吗?她可以不怕死,反正她是死过一次的人,知道死其实没那么可怕,但却不能连累这么多至亲也跟着她一块儿死。

她一刻也不曾睡着过,简君安与平氏又何尝不是一样,夫妻两个都把那暗地里算计他们家的人恨了个臭死,却除了等待睿郡王的消息以外,别无他法,皇宫那样的重地,尤其是太后跟前儿服侍的人,岂是他们想插手就能插手,岂是他们想搭上线,就能搭上的?

平氏不由喃喃后悔道:“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把浔姐儿定给隽哥儿呢,谁知道豫亲王偏就去得那么巧呢?可算是毁了我们浔姐儿的一辈子了…修哥儿打仗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关键时刻,还不是一样护不住浔姐儿…”

“别说了!”简君安满心的烦躁,低声喝断了她,“我且求求我们尚书大人去,指不定能报个病呢?”

夫妻两个正说着,有丫头进来屈膝禀道:“县主来了。”

简君安想着也许是睿郡王有了消息,忙道:“快请进来!”

待宇文倩进来后,不待她行礼,已急声道:“倩丫头且不必拘这些俗礼了,且快说说王爷那边进展如何了?”

宇文倩一脸的难色,道:“父王昨儿好歹把话递到太后娘娘跟前儿了,太后娘娘却说口谕既已下了,断无再更改的余地,谁让我们两家没有正式下定的?不然其他人家也都说已与女儿定了亲事,那这秀还选什么选!父王没了法子,只得连夜又去求了荣伯母,求荣伯母今日到太后娘娘跟前儿帮忙说项去,只荣伯母也没有把握,说这事儿摆明了是太后以权压人,不然…不然就皇上那身子骨,宫里的娘娘们又都这么多年也从没有过好消息,谁肯白白把女儿填限进去?让我们与其想着求太后,还不如届时初选时做文章,听说有近三十家的小姐,总不能个个儿都选上罢?”

也是,若他们家先求得太后松了口,后面必定会有人有样学样,也求太后或是各方找门路去,届时太后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罢,难道满朝就崇安侯府最体面不成?同意罢,这秀也不必就选了,太后和皇上的面子也将被人踩到脚下,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何况如今于太后来说,皇子才是第一等的大事,旁的事在这事面前,都得靠边儿站,太后势必不会松口,又何必再白费功夫。

简君安因点头道:“荣亲王妃这个主意极是,只要浔丫头初选时犯了错,自然也就不会被选上了,不过我们能想到这个主意,别人自然也能想到,一定得做得神不知人不觉,任谁都瞧不出破绽来才是。”

适逢简浔听得宇文倩来了,过来想听听她都说了些什么,可巧儿听得这话,因进来苦笑道:“父亲别冒险了,这可是欺君大罪,一个不好,要株连满门的,何况太后既安了心给皇上充掖后宫,绵延子嗣,自然是人越多越好,毕竟人越多,机会也就越大,所以我有预感,这次所有人都会选上,那我们就算做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事实上,前世初选的三十来号闺秀,的确都选上了,只不过位份各有高低而已,不然太后也不会一开始便明文下旨,符合条件的人家每家至少要送一个女儿进宫了,不就是怕全凭自愿的话,根本没人肯进宫吗,她既已以权压人了,何不索性压到底!

简君安就说不出话来了,平氏也是一脸的阴郁,半晌方恨声问宇文倩:“那打听到是谁在陷害我们家浔姐儿了吗?杀千刀的,我们家绝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宇文倩已握了简浔的手,与她坐到了一处,闻言摇头道:“暂时还没有眉目。我本来怀疑我们王府那一位的,除了她,我再想不出还有谁盼着弟弟与浔妹妹的亲事能不成了,可背着父王悄悄儿查了一下,貌似又没有迹象表明是她…我会继续查下去的,若真是她,不用简伯父简伯母动手,我先与她拼个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一副咬牙切齿,杀气腾腾的样子。

倒让简浔苦中作乐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怎么看都透着苦涩,笑过之后,她偏头与简君安平氏道:“父亲,我想带倩姐姐去我屋里说会儿话,可以吗?”

简君安与平氏这会儿都快心疼死她了,岂有不应的,忙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平氏还道,“我让人做几样清淡爽口的小菜送去,中午你们姐妹就在你屋里吃了,不必过来了,省得一来一回的麻烦。”

姐妹两个应了,手拉手去了简浔院里,待瑞雨琼雪上了茶点来后,简浔才涩声道:“周四平如今虽在庄子上,盛京的事他却未必就听不到风声,倩姐姐可千万要瞒着他才好,不然师兄知道了,还不定会怎么样呢?我不想毁了他的前程。”

退一万步说,即便她真不得不进宫,她也可以尽量低调的将自己一直隐匿起来,只要她人好好儿的,等宇文修几年后打进皇宫,她自然也就苦尽甘来了,实在犯不着非现在便拼个鱼死网破,把他们最亲的人都连累了!

宇文倩闻言,正要说话,瑞雨进来屈膝禀道:“二小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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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回 解困

这个时候,简沫过来做什么?简浔实在没有心情应付她,但想着她这阵子也不容易,也许是听得宇文倩来了,想过来大家说会儿话,放松一下心情呢,到底还是对瑞雨点了头:“请二小姐进来罢。”

瑞雨便应声而去了,很快便引了简沫进来,“大姐姐,县主。”

不过短短十几二十来日,简沫瘦得越发可怜了,大大的眼睛,颧骨瘦得凸了出来,整张脸都惨白惨白的,看得宇文倩惊呼起来:“沫妹妹,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儿了,若是为了那些个不相干的人,也未免忒不值当了!”

自大年初三简沫为简浔解了围后,宇文倩便对她印象改观不少,之后见了,也会称一声‘沫妹妹’,说话行事都较早前温和多了。

简沫苦笑了一下,才道:“看来我家那些个破事儿,满盛京都传开了,真是让县主笑话儿了,不过我不是为那些不相干的人成这样的,我是病了,又心疼我娘所致…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其实我这会儿过来,是为大姐姐解困来的。”

“解困?”简浔心里猛地一跳,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罢?

念头才刚闪过,已听得简沫道:“我已听说了懿旨让我们家月底送适龄小姐进宫选秀之事,可大姐姐与师兄却是早有婚约的,只因为种种原因耽搁了,才会至今也不曾公诸于众…不比我,除了我娘,无牵无挂,所以,我代大姐姐入宫可好?”

猜测得到证实,简浔心里霎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既有本能的欣喜、庆幸,又有几分后悔,后悔自己这些年不该因为固有的印象,就对简沫爱理不理,还有几分自嘲,前世是她代简沫入宫,如今却轮到简沫替她入宫了…老天爷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宇文倩已先又惊又喜的说道:“沫妹妹你真的愿意替浔妹妹入宫?那可真是太好了,不但我和弟弟,我们睿郡王府都感激你的大恩大德,只是,你真的已经想好了,不会反悔了吗?而且你年纪够吗?”

若简沫真愿意代浔妹妹入宫,那一切困境自然都迎刃而解了,反正太后懿旨只是让崇安侯府送适龄的小姐入宫应选,又没有指名道谢要浔妹妹进去,自然其他适龄的小姐也可以,就是这可是一辈子的事,简沫这样舍己为人,总不会没有任何缘故与目的,她想要什么呢?且不不管她想要什么,只要自家能做到的,一律答应她便是。

宇文倩思忖着,简沫已点头道:“我已想好了,绝不会反悔,县主放心罢,至于我的年纪,月底才初选,刚好这个月二十一号,我就满十三周岁了,所以崇安侯府除了大姐姐,我也是符合条件入宫的。”

“那可真是赶巧了,就是你也太瘦了一些,若不是亲口听你说还有十几日你就满十三了,我还真不敢相信呢。”宇文倩笑道,“那届时我们可得好生替你庆祝一下生辰才是。”

话说太后到底怎么想的,让十三岁到十八岁的小姐入宫应选,十三岁根本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一团孩气,叫皇上怎么下得了口?皇上下得了口下不了口且不说,十三岁好些小姐只怕连初葵都没来罢,又要怎么生儿育女,怎么也该选大些的小姐才是,不过若太后能想得这么明白,简沫便不能代浔妹妹入宫,这次她可就真是在劫难逃了。

想着,便想问简沫已来了天葵没,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因不好意思忍住了,暗忖道,等待会儿她单独提醒一下浔妹妹,让简伯母问一下简沫屋里的丫头婆子们,自然也就知道了,不然万一初选时过不了关,浔妹妹岂非还是很危险?

简沫已赧颜道:“我会趁这十几日好生将养,让自己尽快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大姑娘的…”

话没说完,简浔忽然开口道:“这事儿不是闹着玩的,皇上身体不好众所周知,宫里那么多娘娘这些年一个也没传过好消息,也众所周知,就更不必说后宫新老佳丽不说三千,百十个人却是有的,要从那百十个人里脱颖而出已千难万难了,再要怀上龙子,就更是难如登天…你别因一时义气,就赔上了自己的一生,旁的地方去了觉得受不了,活不下去,还能想法子往外挣,皇宫一旦进去,可就再不出来了,要不怎么会人人都说那是见不得人的去处呢?”

简沫闻言,苦笑了一下,道:“我自然知道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想挣出头更是千难万难,可如今我们母女的处境又能好到哪里去不成?所以大姐姐只管放心,我是真的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简浔皱眉道:“你担心的不过是祖父百年后,你们母女没有立锥之地,可那时候你已经出嫁了,出嫁从夫,二叔根本管不了你了…你现在的逃避,不过是让自己从一个小火坑,跳入一个大火坑罢了…”

简沫不待她说完,已摇着头惨然一笑,“我不是在逃避,而是已没有更好的选择,我是还只有两三年就可以出嫁了,可万一我也跟我娘似的,遇上了父亲那样的人,我该怎么办呢?所以不瞒大姐姐,我其实早已打定了主意一辈子不嫁,若能与我娘一起住到庄子上去,手下既有银子又有人,后半辈子还算有指望,偏我娘死活不愿意和离,如今我外祖父与舅舅也上了折子,与我父亲站到了一边,那别说和离,休妻都不可能了,她只能死在简二夫人这个位子上了,可怎么死,什么时候死,我不能让父亲和陆氏说了算,我希望母亲能得以善终…”

陆氏如今是已有了诰命加身,可她岂是那种卧榻之侧容人酣睡之人,迟早要取母亲而代之的,母亲如今才三十出头,正常情况下,再活二十年是没有问题的,那就意味着,陆氏要再等二十年,才能成为真真正正,名副其实的简二夫人,她怎么可能忍得了这么久?

那她出嫁后,便再没人能护着母亲了,而她哪怕嫁得再好,难道还能指望夫家插手她的娘家事,替她护住母亲不成?夫家知道了她家这些破事儿,避如蛇蝎还来不及了,且更大的可能是,她根本嫁不到多好的人家去,她家有位“姨娘夫人”已是满盛京皆知了,哪个好人家愿意娶个家里如此复杂的媳妇儿?

所以她唯一也是最好的法子,便是代大姐姐入宫去。

做女儿的哪怕出嫁了,在父亲面前也是晚辈,没多少话语权,就更别说插手娘家的事了,只有做了皇家的人,更直白点说,做了娘娘,生下了皇子皇女,她父亲才不得不尊重她的意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君臣之别犹如天壤,亲爹又如何,一样得匍匐在她脚下如蝼蚁。那陆氏母子几个就更不必说了,以后都不配再闹到她跟前儿,自然也不敢再对母亲不敬,或是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只能至死都捧着供着母亲了。

也所以,一听得太后懿旨让自家到了日子送适龄的小姐进宫初选后,简沫才会立刻生出了取简浔而代之进宫的念头来,太后连日子都定得那么巧,刚好在她过了十三岁的生辰之后初选,可不是老天爷也觉得她这个主意是对的,在帮她吗?

还可以一解大姐姐的燃眉之急,让她不至于与师兄劳燕分飞,终身遗憾,简直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她心里那点从来不切实际的奢望,如今倒是正好可以以此做个了结了,说来她能以自己换得大姐姐与师兄的终身相守,他们必定会记她的好一辈子,那于她来说,反倒是因祸得福,她知足了,真的知足了!

简沫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但简浔岂能猜不到,照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不必有任何心里负担。

然别人不知道皇上只有几个月的寿元了,她却是再清楚不过的,所以简沫想在宫里挣出体面来,让古氏余生有靠,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除非她也走上自己上辈子的老路,待皇上驾崩后,便立刻去迎合庄王,靠着庄王上位。

可庄王分明也不是可以依靠之人,简沫也未必就有她前世的好运,没怎么费力就上了位,这一切都太未知,也太冒险了…

简浔实在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接受简沫的以身相代,虽然认真说来,这算得上是简沫欠她的。

只得继续道:“那你想过没有,万一你没能脱颖而出,或是在与别人的明争暗斗中白白丢了性命,更甚者,皇上早早没了…你不但庇佑不了二婶,反而更可能让她因失去了你,加剧了病情,不用二叔与陆氏做什么,她已自己没了,又该怎么样呢,你的牺牲岂不都白费了?”

说得简沫再次惨然一笑:“是,我是极有可能会白白牺牲自己,可万一我就脱颖而出了呢?为了这个万一,我愿意去冒这个险,还请大姐姐千万成全我,不必再多说了。”

顿了顿,又道:“我这会儿过来,也不过就是先与大姐姐说一声,让大姐姐不必着急而已,至于大伯父大伯母那里,我这就去求他们,希望他们能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儿上,给我这个机会。”

说完便屈膝一礼,退了出去,显是见简君安与平氏去了。

简浔见状,忙要跟出去,叫宇文倩一把拉住了,低声道:“如此两全其美的法子,浔妹妹何必要拉着沫妹妹呢,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不是吗?何况都是简家的女儿,一样享受了家族天然给予的富贵荣耀,如今家族有需要,便该义不容辞的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才是。你是早定了亲的,亲事还不差,未来郡王府的世子妃,夫君骁勇善战,前途一片光明,撇开感情不谈,这么好的亲事,家里的长辈们也不能为了女儿进了宫后,可能会有也可能不会有的虚无缥缈的前程,轻易放弃,所以,于情于理都该由她进宫才是,如今她能自己站出来,当然就最好了。”

不是她想薄情自私,而是现实摆在面前,的确这是最好的法子,大不了,她去求了宫里几位向来喜欢她的娘娘,还有荣伯母,以后多照应简沫,让她早些得到圣宠,位份也封得高一些便是,这正是简沫想要的,也算是报答了她了。

简浔就没有再追出去了。

倒不止是被宇文倩的话说动了,还因她想到了简沫前世与庄王的那段渊源,诚然简沫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与庄王有了那一段情的,没有她,二人根本不可能认识。

但反之,若没有她,二人是不是就能一直好下去,庄王就能成为简沫能真正依靠、至少在他被饿死前,能真正依靠的人了呢?说来简沫前辈子至死就庄王一个男人,不论名义上的,还是实际意义上的,如今兜了这么大一圈,二人眼看又要跟前世似的,在宫里遇上了,也许,二人的缘分真是上天一早就注定好的?

简浔想着,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在心里道,承认罢你,想了这么多,方才又劝了简沫那么多,说到底不过是想让她一条条把你的话都驳了,让你觉得她想进宫更多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古氏,充其量只有一小点原因是顺道为了你,你根本就是为了让自己能更心安理得而已!

可她为什么就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简沫的以身相代了,前世简沫不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自己替她入宫吗?何况是她求仁得仁,自己愿意的,——就让她们之间所有的恩怨,都自此画上一个句号,以后彼此都不再为前世所扰罢!

简沫找到简君安与平氏,把自己方才与简浔说的话再原样一说,平氏的第一反应也是又惊又喜:“沫丫头,你真的考虑好了吗?兹事体大,一旦定下来后,可就再没有更改的余地了!”

便是简君安,也忍不住动心,这样他的女儿就不用进宫去受苦,与修哥儿也可以不必被棒打鸳鸯了…这时候,便可以看出夫妻两个心里真正的亲疏有别了,就像宇文倩一样,最先考虑到的,也是简浔与自家弟弟,原因无他,人性如此而已。

简沫心里酸涩钝痛得厉害,却也因此越发坚定了入宫的心,看向平氏道:“大伯母,我真的已经考虑好了,绝不会后悔,还请大伯母与大伯父能成全。”

这样也好,大姐姐有这么多关心她牵挂她的人,若她入了宫,这么多人都得跟着伤心与担心,不像自己,除了母亲,只怕再没有人会牵挂她,亦连母亲如今神志都有些混乱了,正好可以减去不少伤心与担心…真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简君安已回过神来,忙道:“沫丫头,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才多大年纪,能知道什么,这事儿不是你说了就能算的,你且先回去罢,我商量过你祖父后,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他固然舍不得女儿入宫,可侄女小小年纪已经够苦了,他怎么忍心再推她进一个更大的火坑去…他们这么多人,总能想到法子的,总能想到的!

简沫红着眼圈笑道:“这事儿怎么我说了就不算了,家里适龄的就我和大姐姐两个,大姐姐早已有了婚约,舍我其谁?大伯父可千万别想着什么我是代大姐姐入宫,都是简家的女儿,生来就享受了家族给予的富贵荣华,如今家族有需要,我自然也该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才是,何况我还不是为了家族,而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母亲,求大伯父就成全了我罢,我们母女难道还能麻烦您和大伯母一辈子不成,早晚总要自立的。”

说完轻轻跪在了简君安面前,又暗自后悔自己不会说话儿,方才见了大姐姐,说什么替她入宫嘛,她和大姐姐都符合条件,本就不存在什么谁替谁之说…还是县主看得透彻,待大姐姐也好,希望她们以后都能喜乐顺遂一辈子!

简君安就没了法子,二弟后宅那一摊子破事儿,他当然清楚,侄女这分明就是被逼得没了法,所以才会一听说入宫,就当是根救命稻草般,恨不能立刻抓住的…可这事儿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能算的,只得道:“你先起来,我们且去问问你祖父的意思罢,到底他老人家才是一家之主。”

简浔与宇文倩随后跟过来,正好就听见了简沫与简君安最后的对话,便知道方才宇文倩待简沫离开后,与简浔说的“悄悄话儿”被简沫听了去,宇文倩还好,她本来就是有意说给简沫听的,简沫上道当然就最好了。

简浔才说服自己生出的那几分心安理得,却是又散了去,简沫固然是求仁得仁,可她才十二三的年纪,却只能自己为自己的终身做主,连个替她打算的人都没有,也的确是可怜至极…到底是谁算计了他们家,她绝不会放过他!

一行人只得去了景明院,请崇安侯拿主意。

☆、第一百零五回 决定入宫

崇安侯也正为这事儿发愁,他好好儿的嫡长孙女,送进宫去明显跟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他除非傻了,才肯送进去呢,何况他对宇文修这个亲自教养大的孙女婿十分满意,从来没想过要让别人取他而代之,尤其那个别人还是皇上那只弱鸡…总之,他们家绝不会坐以待毙,一定要把这事儿给弄黄了!

只是决心下得再坚定,崇安侯一时半会儿间也没有法子,可以让简浔不用进宫参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又一把年纪,离开军中十几年了,早没了造反的魄力与能力。

所以听得简沫愿意入宫,他老人家先是小小的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便沉下了脸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舍不得你大姐姐入宫,难道就舍得你入宫了?我们家自祖上起,光宗耀祖振兴家业便是男人的事,难道到了我手里,竟要靠女孩儿牺牲自己,去换一个可能飞黄腾达的机会了?这事儿不必再说,你们几个小的都回去安心等着,凡事自有我们做长辈的操心!”

简沫却早已下定了决心,岂能轻易退缩,闻言立刻跪下了,道:“祖父容禀,我没有您说的那般大公无私,想入宫是为了光宗耀祖振兴家业,我为的只是自己和我母亲而已。我父亲宠妾灭妻偏心偏听到什么地步,陆氏有多轻狂嚣张,您都是亲眼看见了的,简菡更是回来的第一日,就敢公然算计我,算计不成后还反咬我,我那两个所谓的弟弟,待我亦是半点待长姐应有的尊敬都没有,难道我还敢奢望父亲会替我寻一门多好的亲事,在我出嫁后会善待我母亲,简淙与简泓将来会为我母亲养老送终不成?”

冷笑一声,继续道:“反之,若我进宫得了圣宠,生了皇子封了妃,父亲与简淙简泓待我母亲仍没有半分真心又如何,他们一样只能至死捧着她供着她,那于我来说,便足够了,里子这辈子她是得不到了,但面子我总得替她圆了,总得让她得到一样才是,所以祖父,您不必舍不得我,我是心甘情愿入宫的,只求您能成全!”

除了想为古氏后半辈子挣一个保障,想为简浔和宇文修解决燃眉之急,简浔心里自然还是有几分自己飞黄腾达后,让简君平和陆氏母子后悔好看的意思在的,她受了那么多委屈,看了那么多古氏的痛苦与疯狂,怎么可能没有仇恨,没有想过要报复?

只是知道自己若把前两个理由说了,祖父必定也会难过,所以简沫索性直接略过不说了,只着重说自己想要飞黄腾达,想要让自己和古氏过得更好,再不想被简君平不公平的对待,被陆氏母子欺负即可。

果然崇安侯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紧拧着的眉头却不自觉舒展开了几分,孙女儿坚持要入宫,与他护不住她,不得不送她进宫两者之间,虽然结果是一样的,彼此的性质可大不相同。

但他仍坚持道:“我还没死呢,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父亲将你胡乱嫁了,也绝不会容许我们家真发生不敬嫡母不顾人伦之事的…”

话没说完,简沫已冷笑道:“那您哪日不在了呢,后面的事又还凭什么保证,何况如今简淙简泓还要怎样不敬嫡母不顾人伦?祖父,求您就成全了我罢,如今我母亲除了我,我除了我自己,还有谁能靠得上呢?便有靠得上的,我也不想一直给人添麻烦下去,终究还得靠自己才成长久,求您就成全我罢。”

说话间不止一直跪着,说完还“砰砰砰”给崇安侯磕起头来。

话说到这个地步,崇安侯还能说什么,只得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后,道:“你既心意已决,我也不说什么了,只是一点,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等你进了宫后悔了,想出来时,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届时还望你别怨天尤人,无论如何也要强撑着活下去,到底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却连希望都没有了。”

顿了顿,“到底你父母都还在,这事儿我还得问过你父亲的意思才是。”

简沫淡笑道:“父亲势必不会反对的,祖父只管放心罢。”便是父亲会反对,让陆氏一劝,也必定不会反对了,那难道是什么好去处不成?

一直没说话的宇文倩忽然在一旁插言道:“侯爷您老只管放心,我会去求了宫里向来喜欢我的几位娘娘,还有荣亲王妃多看顾沫妹妹,尽量不让她受委屈的,到底是有可能双赢的事,想来她们都会尽心尽力的。”

她话是说得硬气,但无论如何,简沫替浔妹妹和她弟弟解了燃眉之急,也挽救了他们的终身幸福却是事实,这个情她既承了,就一定会还,不然弟弟毁了前程也还罢了,只怕连余生都得毁了,还不定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平氏见事情已几成定局,如释重负之余,忙也道:“那我这几日给沫丫头好生挑几个服侍的人,最好能请一个宫里出来的教引嬷嬷给沫丫头指引一下宫里的规矩,我们不求鹤立鸡群,木秀于林,却也不能落人话柄,给沫丫头招祸。”

崇安侯与简君安都沉着脸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平氏的话,不管简沫怎么说,他们做祖父和伯父的让她走到今日这一步,都是他们的失职,而且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他们心里怎么能好过?

但不管怎么说,事情至此已算基本定了下来。

宇文倩一心惦记着回去告诉睿郡王,让他别到处想法子了,省得回头传到太后娘娘耳朵里,遂起身辞了崇安侯与大家伙儿,末了说了一句:“那个算计侯府的人,我一定会让我父王加紧查探,绝不会白白放过他的!”退了出去。

崇安侯这才命大家都散了,只留了简君安说话儿。

出了景明院,眼见已快午正了,平氏便邀请简沫往自己屋里吃饭去,“我晨间让厨房炖了冬虫夏草乌鸡汤,且去喝上一碗补补身子罢,你也太单薄了,果然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简沫笑着摇了摇头:“多谢大伯母好意,我还是回去陪我娘用膳罢。”

话音未落,叫瑞雨琼雪一边一个搀住了,道:“二夫人每日的午膳不都要到未时才用吗,二小姐千万别与我们夫人和小姐客气。”二婢如今待简沫都是满心由衷的感激。

简沫推辞不过,只得随平氏和简浔一道去了平氏院里,午膳虽没什么胃口,仍强迫自己用了不少,县主说她瘦得根本不像个十三岁的人,她得尽快将自己吃胖点,看起来气色好点才是。

一时饭毕,简沫提出要回去陪古氏了,简浔遂起身送了她出去,一路出了仁智院,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末了,也不过只挤出了短短的一句:“谢谢,再就是,善自珍重!”

简沫却含泪笑了起来:“姐姐也珍重,与师兄一辈子都和和美美。”想了想,又道:“我之前一直想着,自己为什么存在,自己的存在从头至尾有什么意义?如今我却很庆幸,自己能存在。”

说完冲简浔屈膝一礼,转身慢慢的去了。

简浔一直到她的背影看不见了,才转身也去了,心里有句话一直没说出口,也知道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可她自己知道就足够了,那就是:简沫,我原谅你了,那些背叛与怨恨,那些心痛与绝望,今日过后,我都会全部忘记…

崇安侯很快叫了简君平过府,与他说了简沫要进宫之事,问他有什么看法,“到底是你的女儿,总得征求你的意见。”

果然不出简沫所料,简君平想也不想便道:“她既享受了家族给予她的富贵荣华,如今家族有需要,她自然该尽绵薄之力,这事儿父亲做主即可。”

皇上他已见过了,是文弱了些,但万一老天保佑,就让沫丫头怀上了龙种呢?那他作为太子的外公,将来真是想不飞黄腾达都难了。

便是老天爷不肯开恩,他损失的也不过就是一个自来不听话,自来与自己不亲的女儿罢了,什么大不了的,何况还能让古氏那贱人难过,所以他为什么不同意?

惹得崇安侯一阵齿冷心寒,明知道皇上身体不好,皇宫不是好去处,次子却连丝毫犹豫与挣扎都没有,便同意了沫丫头进宫,也就难怪她会选择这条路,想要去夹缝里厮杀出一条生路来了,实在是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靠不上啊!

倒是陆氏听说了这事儿后,皱起了眉头,娇嗔的与简君平道:“皇上身子虽弱了些,这些年也没让哪位娘娘传出过好消息,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就让二小姐拔了这个头筹呢?届时还不定她会怎生磨搓我们母子几个呢,爷当时怎么就不多想想,再不然,就与侯爷说自己要回来考虑考虑,问问妾身的意思呢,妾身哪次给您出的主意不靠谱了?”

她可不想就为了那个万一,将来生出无尽的麻烦来,最好的法子,便是直接将麻烦都扼杀在摇篮里,远远的将简沫发嫁了,一辈子都别想再回盛京来。

简君平却笑道:“好静娘,你的确是我的贤内助好军师,不过这事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算沫丫头有朝一日出了头,她也奈何不得我们,一来我们是长辈她是晚辈,她不敢让自己落一个‘不孝’的名声,人爬得越高,权利的确越大,但受到的束缚也越多,譬如我,若不是为名声所累,又怎么舍得继续委屈你们母子?这二来嘛,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呢,她爬得越高,只会越依赖倚重自己的娘家,因为自己的娘家都信不过了,其他人自然更信不过了,所以,这次你真是多虑了。”

陆氏闻言,方笑了起来,道:“是我着相了,远没有爷看得清楚明白,那回头我们要送些首饰银票的回去给二小姐吗,她这便算是出嫁了,我们怎么着也该表示一下才是。”

简君平想了想,道:“你看着办便是,不过你就不要回去了,只打发人送回去即可,省得回头父亲又生气,我还想着最迟八月十五再带你们回去,让孩子们哄得父亲高兴了,就让他们把族谱先上了呢,你这些日子好生教他们规矩,别再跟上次似的,一副上不得高台盘的样子。”

说得陆氏一阵气闷,却只能应了:“爷只管放心罢,我都理会得的。”

又道:“届时二小姐进了宫,夫人就一个人留在侯府了,她又病着,孤零零的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不若爷回了侯爷,把她接出来罢,好歹是在自己家里,要吃什么喝什么下人也不敢慢待了。”

等那贱人出来后,这边内外都是自己的人,她本来又一直病着,还不是自己让她什么时候“病死”,她就得什么时候“病死”了?

到底彼此相伴了这么多年,简君平还是约莫能猜到陆氏打什么主意的,立刻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父亲既说了让她留在侯府养病,就让她留下便是,接出来做什么,没的看了心烦。”

古氏可不能现在就病死了,不然他为静娘请封诰命的折子上写的她‘深感陆氏之德,所以愿意主动相让’之类的话,可就是自打嘴巴了,她那唯利是图见风使舵的父兄,也必定会揪住此事不放,还不定得从他身上刮下多少好处来才肯罢休,更糟糕的是,万一引来了御史的参奏…所以说,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