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就不敢再多说了,只娇笑道:“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都听爷的便是。”

回头便开始与宝婵一道,整理起送回去给简沫的东西来,务必要每一件都既漂亮体面又派不上多大的用场。

简菡见了,少不得要问:“娘这是给谁送礼呢,这些首饰衣料素日您连我都舍不得给的,如今是谁这么大的体面啊,让您舍得一股脑儿送出去这么多?”

等知道是送回去给简沫,不会有任何回礼,且简沫不日就要进宫了后,立刻变了颜色,拍着桌子道:“凭什么让她进宫当娘娘去啊,我上次的账还没给她算呢,娘不也答应了我,一定会好生替我出气,将她嫁到比泸定还偏远的地方,日日被夫君打骂不休吗?可她都当娘娘了,谁还敢打骂她,只有她打骂别人的份儿好吗,原来娘都是哄我的!”

急得陆氏忙拉了她的手,“小祖宗,你也不怕手疼!你以为她进宫真是去享福的呢,谁不知道皇上身体不好,指不定哪日就…届时她年轻轻的,就得去皇陵守一辈子的活寡,岂不是更解气?”

简菡仍是黑着一张脸:“那万一她运气好,怀上了龙种呢?我不管,她当了娘娘,我也要当,反正我怎么也不能连她都比不上才是!”

这下陆氏也黑了脸:“你傻呀你,真当那皇宫是什么好去处不成,真是好去处,还轮得到她吗?何况就她那副前后一样扁,乳臭未干的样子,皇上怎么可能瞧得上她,还龙种呢,就凭她?乖女儿,你就放心罢,娘说了会给你挑一门最好的亲事,让你风光大嫁,后半辈子过得比谁都好,就一定会做到的,我女儿这样的人品才貌,便是配龙子凤孙都绰绰有余了,你旁的都别想了,只管学好规矩,等娘过阵子把手上的事都理顺了,便带你各处做客去,交几个自己的好朋友好姐妹,日子不知道多好过!”

好说歹说,总算将简菡给哄出去了,这才与宝婵冷笑道:“二爷再不好也是亲爹,当然不怕那死丫头将来得了势,会对付他,我却不能不未雨绸缪…只可惜我们送回去的东西,那死丫头十之八九不会用,吃的就更不会入口了,不然,倒是可以直接让她一辈子都生不出来…”

宝婵忙道:“时间紧急,我们又还没站稳脚跟,小姐可千万别冒这个险,这么多年了,宫里那么多娘娘就没一个传过好消息的,二小姐一个还没长成的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运道?便她真有那么好的运道,有余力对付我们,也不知是多久以后的事了,小姐千万别自乱了阵脚。”

说了一大通,总算说得陆氏狠狠说了一句:“便宜她了!”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继续清点起东西,顺道烦恼起她至今融不入盛京贵妇圈子的事来。

既然崇安侯与简君平都同意了简沫入宫,她入宫的事便成了定局,再无更改的可能。

是以打翌日起,平氏便开始让厨房熬了各色补汤,一日三顿的按时送去文安院给简沫喝了,又亲自将简沫跟前儿的丫头过了一遍,除了一个红鹃忠心耿耿行事又不失章法以外,竟一个堪用的都没有,只得问过自己身边的丫鬟们后,将一个愿意进宫去的二等丫鬟碧螺给了她使。

与此同时,宇文倩送来的教引嬷嬷,也开始教起简沫宫里的一些规矩礼仪来。

路既是简沫自己选的,当然一应苦乐都能自己承受,日日补汤都喝了不说,跟着那嬷嬷也学得十分的刻苦努力,几日下来,精神便好了许多,人也漂亮了不少,总算有几分妙龄少女应有的娇俏与活力了。

到了五月二十一号,平氏还让人开了园子里的水榭,置办了一桌酒席,再让人去外面请个了小的杂耍班子进来,给简沫做寿,想着简沫活了这么大,竟连个自己要好的姐妹都没有,难得过生辰也是冷冷清清的,不像简浔,好歹还有个宇文倩,且那是简浔自己生性不爱与人做堆,少不得又心疼了她一回。

好在宇文倩之前便说了要替简沫做寿的,到了这一日,果然一早便坐车来了崇安侯府,还给简沫带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做礼物,简沫少不得向她道了谢,又笑着请她吃寿面。

简浔则把自己长期戴的一对镂空的转珠玲珑镯送给了她,还当着她的面演示了一下怎么用那镯子,“把这里稍稍一拧,就可以露出里面的空间了,装几张银票,或是旁的应急的东西,都是可以的。”

这些招数,不是在宫里待的时间长了的人,不会知道,希望简沫知道后,以后能救个急罢,当然,若她能一直用不上这镯子,就最好了。

崇安侯简君安平氏等人也自有礼物相送,便是简泽与简沂,都送了简沫自制的小灯笼,还信誓旦旦:“二姐姐,你放心,等我们兄弟长大了,一定会把你从宫里救出来的!”

让简沫又是感动又是难过,为什么她不能托生成大伯父的女儿呢,那样大姐姐与两位弟弟,不就是她的亲姐姐与亲弟弟,大家真真正正是一家人了吗?可她若成了大伯父的女儿,母亲又该怎么办?

因为心里有事,稍后坐席时,简沫便不自觉多喝了几杯,红鹃碧螺本想劝她的,叫简浔拦住了,小声道:“让她自在的醉一回罢。”等进了宫,可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所以散席时,简沫已是人事不省,是平氏让婆子们传了软轿来,抬着回她屋里去的。

宇文倩待她走远了,才以眼色示意平氏将下人都屏退了,正色道:“我父王已打听到是谁在太后娘娘跟前儿下的话了,庄王妃!”

“庄王妃?”平氏先就惊呼起来,“我们家与她和她的娘家都无冤无仇的,甚至她娘家与我娘家因为都是文官出身,还算得上有几分交情,她为什么要陷害我们家?简直太过分了!”

简浔也有些惊讶,印象里如今的庄王妃、未来的王皇后实在不是个多嘴多舌之人,当然,心机还是有的,可也算不得多高明,不然前世也不会死在她手下了…平白无故的,她陷害崇安侯府做什么,难道,她是冥冥中知道了前世自己是她的仇人,所以特意报仇来了?

可且不说成者为王败为寇,她死在自己手上是她技不如人,自己也吃了她不少亏,她又不可能跟自己一样,也是带着前世记忆回来的,怎么可能找自己报仇?这事儿也太奇怪了!

念头闪过,已听得宇文倩道:“听我父王说,庄王妃是在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时,闲聊般说起她曾耳闻崇安侯府的小姐都十分美貌娴雅,气度出众,整好内务府的人其时去请示太后娘娘有关选秀的事,太后娘娘听得符合应选条件的,不是家世不显,就是庶出,再不然就是宫里已有他们家娘娘了,不好再选一个进去的,太后娘娘便不满意,骂内务府的人办事不尽心。”

“庄王妃趁机说道,她才还在想着,崇安侯府的小姐们那般出众,将来也不知哪个男子有那么大的福气得了去?而全天下的男子谁还能有福气得过皇上呢?又笑言,将来的小殿下可是要御极四海的,生母的出身怎么也不能太低微了,那也太辱没小殿下了…太后娘娘当时没有说话,事后却传了礼部尚书进宫说话,然后才会有了崇安侯府榜上有名之事的。”

连当时庄王妃具体说了什么,都打听出来了,可见不是在冤枉她,当中也不会有什么误会…平氏脸上的愤怒之色就更盛了,道:“庄王妃到底想干什么,就算我们家真惹了她,她是王妃,光明正大的兴师问罪便是,便不是我们错,我们也只有俯首认错的份儿,她却偏要行此阴招,也太下道了些,她知不知道就因为她的几句话,便毁了我们家一个女孩儿的一生!”

宇文倩闻言,就觑了一眼简浔,她其实已约莫猜到庄王妃为何会这么做了,只这话不好说出来,所以她连睿郡王也没有告诉罢了。

简浔却冷笑起来,沉声道:“还能因为什么原因,不过是以为庄王对我另眼相看,她不敢与庄王直接对上,所以釜底抽薪借太后之手,将我弄进皇上的后宫,自然庄王也就只能死心了!”

只可惜她不知道,皇上寿元已经不多了,而庄王本就不是个看重礼体规矩之人,何况如今还视太后与皇上为仇人,她若被弄进宫去了,才真是为庄王提供了便利,届时她就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该悔青肠子了!

平氏这才恍然大悟了:“原来都是庄王害的我们家!可他近来不是、不是据说已不好女色,改好男色了吗?庄王妃不去收拾那些个狐媚子,反盯着我们浔姐儿算怎么一回事,再者说了,不管庄王是好女色还是男色,根子都在庄王自个儿身上,庄王妃有本事与庄王算账啊,分明就是柿子捡软的捏,我原还以为王家的女儿真就个个儿是贤良淑德的典范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宇文倩随即道:“既已知道了是谁在算计侯府,还的的确确是冲着浔妹妹来的,这事儿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庄王妃以为自己是王妃,甚至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后就了不起吗?我父王说了,总会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重的!”

反正庄王也不喜欢她,想来会很乐意换一个老婆的。

简浔却摇起头来,道:“她有可能只是误会了,横竖事情也已算是解决了,更不可能再有回圜的余地,就暂时算了罢,她到底身份尊贵,娘家也还算得力,要找她的麻烦,总归不那么容易,我们实在犯不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等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再与她算账也不迟。”

最重要的是,她前世欠王皇后一条命,这次就当是她还她那条命了,若她再敢有下一次,不用父祖出手,也不用睿郡王出手,她自己便会出手让王氏悔不当初的,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自己的对手,试问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她更了解王氏的短处与弱点的?

“可是…”宇文倩还待再说,见简浔一脸的坚持,只得打住了,怏怏道:“好罢,我会回去与父王说,让他暂时按兵不动的。”

虽觉得简浔有些心慈手软,不过想着王氏再怎么不得庄王喜欢,也是亲王妃,还是地位超然那种亲王妃,自家要对付起来,还要不露任何破绽与马脚,的确要很费一番功夫,倒不如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再一击即中,也就释然了。

简沫的生辰过后,离她入宫初选的日子五月二十八号,就越来越近了。

简君平与陆氏忽然打发人送了好些首饰衣料并银票回来,简沫见了,第一反应就是让人拿出去扔了,“…别脏了我的地方!”

叫简浔拉住了,道:“银子与你又无冤无仇,干嘛要扔了,就算赏给下人们,也还能让下人念你一声好呢。”

吩咐瑞雨青竹将首饰衣料都拿去交给简义,让他放到自己的铺子里寄卖去,然后以简沫的名义,赏了阖府所有下人两个月的月钱,再把剩下的银票都换成了小额的,让简沫回头带进宫去,“有钱能使鬼推磨,宫里尤其如此,你到时候手上有银子,好歹也能方便许多,不过,财不露白,你也别让人看出你有银子才是。”

顿了顿,又道:“听说此番入宫的小姐里有七八个与你身份相当的,旁的也就罢了,有一位蔡小姐与一位韩小姐却不是好相与的,你注意尽量别与她们对上,只切记凡事既不出头,也不落后就对了。再就是皇上身体不好,你如今年纪也还小,实在不是、不是容易受孕的年纪,倒不如先只将养身子,待你身体好些后,再设法承宠也不迟。”

若简沫的前程注定仍在庄王身上,那她当然不宜受今上的宠幸,不然将来她即便仍能得到庄王的欢心,位份也高不了,又怎么能实现她的愿望呢?

简沫见简浔对宫里的事似是很清楚一般,心里自是纳罕的,但也没有多问,只轻轻点了头:“我都记住了,多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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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回 执迷 擅离

到了五月二十七号,简沫进宫初选的前一日,因一直病着,人渐渐便真有些糊涂了的古氏终于还是知道了女儿明日要进宫之事,立时呆住了,待回过神来,便挣扎着要下地去见崇安侯:“…凭什么让沫儿进宫去,她还这么小,要去也是该让简浔去才是,凭什么让沫儿去,公爹的心也太偏了,我决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待简沫稍后闻讯赶过来,还拉了简沫要一起去见崇安侯,“沫儿你放心,娘决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委屈的,娘今儿就是死在你祖父面前,也一定要让他改变主意,送简浔进宫去。”

显然古氏虽口口声声要让简沫嫁个好人家,替自己争一口气,但还是将她的幸福放在第一位的。

简沫看着母亲瘦得变了形的脸,还有她亮得有些不正常的眼睛,贴着古氏的床边轻轻跪下了,轻声说道:“娘不必见祖父去,是我自愿进宫的,就算祖父拗不过您,改变了主意,我也还是要进宫,何况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岂是人力还能更改的?您还是别再为难祖父了,没的白把最后的情分都磨光了。以后女儿就不能时时承欢于您膝下,不能再与您相依为命了,您千万要保证身体,不要再作践自己了,我一定会在宫里挣出体面来,让您以后不必再受父亲和那陆氏的委屈,让他们余生只能敬着您,供着您的…”

话没说完,眼泪已是流了满脸,哽咽得再说不下去了,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她本来还正为难,要怎么与母亲说这事儿,又不可能真不辞而别,谁知道这一别,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更甚者,这辈子都有可能再见不到了?

没想到母亲就已先知道了,倒是正好替她解决了难题,让她不至于再张无数次口,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古氏听得女儿竟是自愿入宫的,又是一呆,待回过神来,眼泪便也落了下来,懊恼后悔得直捶床:“都是娘害了你,都是娘害了你…我们去求你祖父,这就去求他,说我愿意和离了,我们明日,不,今日我们就离开侯府,去我的陪嫁庄子上开始我们的新生活去,我以后再不执迷不悟作茧自缚,再不让你受委屈了…那皇宫能是什么好去处,皇上还一直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我绝不会让你进宫的,绝不会!”

到了这个地步,古氏终于还是幡然醒悟,愿意和离了,只可惜已然太迟,一切都来不及了!

简沫含泪笑道:“明日就是初选了,我若退缩了,让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办?何况能让娘清醒过来,我便觉得自己进宫不亏,大伯父与大伯母已答应我,以后会好生照顾您,您想在侯府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了,若您在侯府住得腻了,也可以去庄子上住一阵子,换换心情,至于父亲那里,他是好是歹,您都不要再理会,以后他回府了,便没人拦您,您也别想着要去见他了好不好?当他是个陌生人罢,等我在宫里挣出体面了,您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只要您过得比谁都好,便是对他和那陆氏最好的惩罚与报复了,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古氏仍是泪如雨下:“可万一你挣不出体面来,甚至万一你…都是娘害了你,都是娘害了你啊!”

万一挣不出来,甚至万一没了命,那也是她的命,怨不得任何人…简沫暗自苦笑着,嘴上已道:“大伯父已替我打听过了,此番入宫应选的闺秀里,我的家世是拔尖儿的,生得也是拔尖儿的,何况县主还替我打通了宫里的关节,所以我一定能挣出来的,您就只管安心的将养好身子,等着我让您扬眉吐气罢!”

古氏闻言,心里复生出希望来,这才哭得没那么厉害了,抽噎道:“可皇上身体不好众所周知,你就是再得宠,没有一儿半女傍身,将来也是…”

“皇上身体不好都传了这么多年了,至今不仍好好儿的吗?至于子女的事,且等我得了宠后,再慢慢的筹谋也不迟,反正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简沫少不得又安慰了古氏一番。

晚间也歇在了古氏屋里,一直到古氏撑不住睡着了后,她还大睁着眼睛,久久不能入睡,满心都是对未知未来的恐惧与茫然…

但次日起来,简沫脸上却看不出多少一夜未睡的痕迹来,盛装打扮一番后,辞了一众亲人,便坐上了马车,由平氏带着进宫去了。

到了午时,平氏一个人回来了,早已等着的崇安侯与简君安忙问道:“怎么样,沫丫头落选了吗?”虽然知道希望很渺茫,且简沫没跟着平氏一起回来,结果分明已是显而易见,父子两个还是忍不住这么问。

平氏就苦笑着摇了摇头:“所有进宫初选的小姐都选上了,没有一个例外的,太后娘娘已让人将钟粹宫收拾出来,让她们都住了进去,说是让嬷嬷女官集中教引她们的规矩七日后,再让皇上亲自过目一番,便会定下位份,开始进幸了。”

这个结果竟真与浔姐儿之前说的一样,得亏自家没有再冒险,想着在初选时做什么手脚,不然这会儿必定已是弄巧成拙了。

崇安侯与简君安就没了话,好半晌,崇安侯方沉声道:“那服侍的人和惯用的妆奁日常用品等,太后娘娘有说什么时候送进宫去吗?”

平氏道:“太后娘娘让明日一早送进去,过时不候,好在沫丫头身上带了不少金银锞子和小额银票,我出宫时,听说县主也进宫去了,想来今夜她当不至受什么委屈。”

“嗯,那你明儿一早便让人把该送进去的,都送进去罢。”崇安侯说完,心情着实不好,遂摆手命大家都散了,自回了内室去。

其他人心情也不好,并且这坏心情一直持续了好几日,直到宫里来了太监传旨。

简沫被册封了为正五品的嫔,赐号“瑞”,据说此番入宫的二十八名闺秀里,除了吏部侍郎蔡大人家的千金与她平级,也被封了正五品的祥嫔以外,便再没位份比她更高的新人了。

来传旨的太监一脸的喜气洋洋:“真是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啊,太后娘娘与皇上都对瑞嫔小主十分满意呢,等明儿进了幸,一准儿还会晋位,等小主有了喜信儿后,便是成为主位娘娘都指日可待,侯爷可真是好福气,养了这么个好孙女儿!”

崇安侯糟心得不行,那么个小姑娘,分别就还是个孩子呢,太后与皇上竟也忍心…只抿唇淡笑着,并不接那太监的话,简君安见状,只得自己顶上与那太监周旋起来:“公公真是太客气了,如此就承公公吉言了。”

又道,“瑞嫔小主素日在家里养得有些娇,年纪又小,还请公公以后千万多提点多照顾她一些才是。”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了那太监的袖里去,然后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送了后者出去。

等回来时,就见崇安侯正冷着脸发脾气:“放什么鞭炮,吵得我头疼,让他们都停了,停了!”

平氏一脸的难色,她也不想放这鞭炮好吗,可这样的所谓“大喜事”,不放鞭炮庆祝一下,别人还以为他们家一点不高兴,传到皇上和太后娘娘耳朵里,就更是糟糕了。

瞧得简君安回来,她明显松了一口气,道:“大爷,那位公公已经送走了吗?”

简君安点点头,自己上前低声劝起崇安侯来:“父亲,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是枉然了,还是尽量往前看罢,就算本朝从未正式废黜过朝天女的制度,到底也好几代不曾这样做过了,何况真到了那一日,我们家也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沫丫头落得那样下场的,您且放宽心些,怄坏了身体,沫丫头在宫里知道了也不能安心啊。”

崇安侯闻言,好半晌方长叹了一口气,道:“作孽的都是大人,到头来承担恶果的,却是孩子…”

话没说完,古氏屋里的嬷嬷来了,行礼后满脸难色,吞吞吐吐的道:“侯爷,二夫人说二小姐受封了瑞嫔是天大的喜事,府里也该摆上几桌酒搭上一台戏,请了亲朋好友们上门同乐一番才是,还说,还说二爷总是二小姐的父亲,陆姨娘生的儿女也算是二小姐的妹妹,届时还要请他们都回来,说来她这个做嫡母的,还从没见过两位小少爷,也该见一见自己的儿子们才是…”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在这里为着沫丫头/二妹妹/二姐姐这辈子都只能葬送在宫里了的消息,而心情坏到了极点,本该最为她担心与心痛的她的亲娘,却觉得这是‘天大的喜事’,想要摆酒庆贺一番,这真是亲娘吗?她到底是为女儿高兴呢,还是想在早已与她恩断义绝,她恨之入骨的丈夫和抢了他丈夫去的女人面前一雪前耻,扬眉吐气呢?

还以为连日来她都病着,是真在女儿为了她自愿进宫之事的刺激下,幡然醒悟了,原来牛牵到天边去还是牛,怎么也是改变不了本性的!

简浔先就冷笑说道:“祖父,既然二婶这般惦记二叔和西府的弟弟妹妹们,不若就让二婶搬回自家去住,那样她不就可以与二叔朝夕相对,与弟弟妹妹们共享天伦了?说来二婶与二叔到底是夫妻,这样长期住在咱们家,也的确有些不像,至于做晚辈的理当尽孝于长辈膝下,便离得远了,二婶也一样可以向祖父尽孝不是?”

人家是得志才猖狂,古氏倒好,简沫不过才封了个区区五品的嫔,就这还显是因为她出身崇安侯府,是这一拨秀女里家世数一数二的,太后与皇上才会给了她最高的位份,而并不是因为她本人有多出色,有多得太后和皇上的亲眼,更不必说就算她得了宠,宫里的女人,既有得宠的时候,便自然有失宠的时候,——古氏就没想过简沫一旦失了宠,一旦不得势了,会落得什么下场吗?

她既那般想显摆,想在简君平和陆氏母子几个面前一雪前耻,扬眉吐气,就回二房去显摆个够罢,怕只怕她显摆不成,自取其辱,没有立锥之地还是轻的,指不定还会连命也一并给显摆没了!

崇安侯本就正生气,本就正恼着简君平与古氏,若不是二人早年作孽,简沫又怎么会主动进宫?谁知道古氏还偏往他的刀口上撞,他能客气才真是奇了怪了!

立刻接着简浔的话道:“浔丫头说得极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吩咐古氏的嬷嬷:“你回去告诉二夫人,两房既已分了家,这是二房的喜事,就算要摆酒请客,也该以二房为主才是,让她今日就搬回自己家里去,想什么时候摆酒请客都可以。对了,别忘了告诉她,二爷已为陆氏请封了诰命,还是她娘家父亲与兄长帮着二爷把这事儿给办成了的,旨在替她分忧,所以回去自家后,让她对陆氏千万客气些,毕竟二人如今已算是平起平坐了,只不过我老头子向来重规矩,在侯府本家这边儿,暂时还没有陆氏的立足之地罢了。”

古氏的嬷嬷一听这话,就知道侯爷已厌上二夫人,再不肯护着她了,她心里也至今没有认古氏为自己的主子,可做下人的,主子发了话让她去哪儿伺候,她就只能去哪儿伺候,如今侯爷一日没有发话让她回来,她就只能一日服侍古氏,自然要为她打算,也是为自己打算…

忙赔笑道:“侯爷千万息怒,二夫人她是病糊涂了,昨儿夜里还哭到半夜,说不知道二小姐如今在宫里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委屈,都是她害了她云云呢…奴婢这就回去服侍二夫人,一定会服侍得她早日康复的。”

崇安侯却冷笑道:“她都病了这么多年了,既然这么长的时间都养不好,如今一时半会儿的,自然也是养不好的,还是让她回自己家里去养病罢,成日与自己的夫君儿女们在一起,吃糠咽菜也是甜的,指不定她心情一好,病就立刻好了呢?让她今日就搬回去!”

古氏也不想想,若没有他这个公爹护着她,若没有侯府护着她,她如今会是什么样,而他一直以来护着她,也不过是看的孙女儿的面子,她既上赶着要作死,他岂有不成全她的,话说回来,他自己的儿子的确不是东西,可遇上古氏这样的人,谁又能与她过得下去!

古氏的嬷嬷就一个字也不敢再说了,心里将古氏骂了个半死,等回了西府,我看你怎么连哭的地儿都没有去;又后悔自己方才为什么要与她赌气,索性就把事情闹到了侯爷面前来,当主子的都没有哭的地儿了,何况她一个做下人的?

崇安侯这个决定,虽不至于大快人心,至少平氏与简浔母子几个都是喜闻乐见的。

惟独简君安皱眉道:“父亲,二弟妹虽已糊涂得可笑也可憎,到底我们都答应了沫丫头,会替她好生照顾母亲的,还是再给二弟妹一次机会罢,一来能让沫丫头在宫里安心些,二来,二弟内帷不修时间长了,多少也会惹人诟病,我们不沾他的光,但总是一家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旁人拖他的后腿才是。”

说完顿了顿,才又叹道:“就当是看沫丫头的面子罢。”

侄女总是替他女儿挡的灾,他不能才过了河,便转过头来把桥给拆了,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那样的事。

崇安侯闻言,想起简沫稚气未脱的脸和还未长成的身量,也皱起了眉头,好半晌方恨声道:“罢了,我就看在沫丫头的面子上,再给她一次机会!不过,陆氏请封了诰命之事,总得让她知道,省得她再成日的做梦。”

如此这般吩咐了古氏的嬷嬷一通,“你回去告诉二夫人…”

那嬷嬷便忙应声行礼,却行退了出去。

崇安侯这才余怒未消的向简君安道:“以前我觉得‘娶妻不贤祸三代’这句话实在太言过其实,一个女人,哪来那么大的能耐,将夫家上下三代都祸害了?如今方知道,这话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简君安与众人都不好接这话,古氏再不好,当年也是崇安侯夫人亲自挑中的,崇安侯能这样说,他们做晚辈的却万万说不得。

好在崇安侯也没打算让谁接话,兀自感叹完,便不耐的一挥手,让大家都散了。

平氏一出了景明院,便迟疑的问简君安道:“那如今府里还要加菜散赏吗?也不知道其他人家是什么章程?”就怕其他人家都大肆庆祝,那他们家清清静静的就太惹人眼了,最好是随大流。

简君安想了想,道:“那就上下都加一道菜,再赏半月的月钱罢,有个态度也就是了,至于各家具体怎么赏,那取决于各自的财力,旁人也不好置噱的。”

“嗯,那我理会得了。”平氏应了,自带着简浔忙活去了,路上还禁不住与简浔感叹,“都说有娘的孩子是宝没娘的孩子是草,沫丫头那样的,其实没娘反比有娘好些,那后娘再不好了,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可以暗地里恼她,甚至不管她的死活,亲娘却怎能不管?甚至连恼都没法恼。”

简浔没有说话,只挽住了平氏的手臂,既为简沫的不幸,也为自己的幸运,再就是默默在心里为简沫祝祷,希望她能心想事成,得偿所愿了。

到了晚间,简浔便听说了古氏知道简君平越过她,为陆氏请封了诰命,且她的父兄也助了简君平一臂之力,她遭遇了双重背叛之事后,气得再次吐了血,等缓过来后,终于决口不再提什么庆祝啊、什么天大的喜事之类话的消息,不由勾唇冷笑起来,活该!

不过崇安侯府总算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日子继续波澜不惊的往前划起来。

这日晨起用过早膳后,简浔正在平氏屋里与她商量去玉鸣山避暑之事,就见青竹在外面探了一下头,想起青竹是专替她与周四平之间传话的,这会儿找来,只怕是周四平有什么事,忙与平氏说了声:“母亲,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屈膝行礼退了出去。

待见到青竹后,方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你周大哥有什么事找我?”

青竹点点头:“是,而且看周大哥的样子,很着急似的,可我问他什么事,他又不肯说,只说要立刻见到小姐,小姐快去见他罢。”

周四平向来沉稳持重,连青竹一个小丫头都能看出他很着急了,那必定是真有什么急事…简浔想着,人已拔腿往二门方向疾行而去。

一时到得二门处,就见周四平早已在门外探着脖子张望了,简浔走近一看,果然他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忙远远的问道:“出什么事了,能让周总旗急成这样?…事出紧急,周总旗就别拘俗礼了,直说事情便是。”

周四平闻言,便也不坚持给她全礼了,径自压低声音急急说起来:“我们爷知道了前阵子大小姐遇上的危机后,在总兵大人没有准假的情况下,昼夜兼程赶回了盛京,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去问县主,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大小姐和崇安侯府,知道事涉庄王妃后,提了剑就要去庄王府…县主急得不行,果真让爷去了庄王府,不管庄王与庄王妃有没有事,爷都免不得一个擅离职守以下犯上的罪名,再轻也得革职流放,前途尽毁…”

重则极有可能连命都搭上,叫宇文倩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自然要死命阻拦宇文修的。

可宇文修向来看简浔比自己的命还重,向来宁愿自己受尽委屈,也不愿意她伤及一根头发丝的,急怒攻心之下,哪听得进去宇文倩的话,软的不行,来硬的宇文倩就更不是他对手了,又怕事情闹大了,给睿郡王妃可乘之机,急得只差上吊了…只得拔下发间的簪子,抵在了自己的喉间,威胁宇文修,他今日若敢踏出她的房门一步,她就立刻死给他看!

宇文修先还当宇文倩只是在威胁她,不会真的伤到自己,仗着身手灵活,还想趁她不备时,夺下她的簪子。

没想到宇文倩反应极快,他还没挨上她,她已后退一步,并且狠心将自己的脖子给簪破了,渗出了鲜红的血迹来。

这下宇文修知道姐姐是玩儿真的,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他是最在乎简浔,却也同样在乎宇文倩,怎么可能真至她的死活于不顾?只得留在了宇文倩屋里。

宇文倩方趁机叫了春燕去找周四平,如此方有了现下周四平急着来求见简浔这一出,盖因宇文倩知道,现下只有简浔能让宇文修彻底打消去庄王府杀人的念头了,她能以死相逼,逼得弟弟妥协一时,却自问没有那个本事让他彻底妥协,这事儿惟有简浔能做到。

周四平说着,一脸的后悔与自责:“都怪我,若不是我多嘴把京中的事与爷提了提,爷也不会这样,还请大小姐立刻随我去一趟王府,不然真任事情发展到没有回圜的余地,我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他一开始也是怕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才会等到事情已算是解决了,才会去信与爷说的,不然爷回头知道了他曾经隐瞒有关简大小姐的事情不报,他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万万没想到,事情都解决了,爷的反应还会这般激烈,早知道简大小姐之于爷有多重要了,谁曾想他还是低估了她的重要性,她根本就是爷的命,爷的天好吗!

简浔听完周四平的话,方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情,顾不上惊喜宇文修回来了,第一句话便是忙忙吩咐青竹:“你立刻去告诉简大叔我要出门,让他给我安排车马,然后再回去禀告母亲,我有急事去睿郡王府了,具体原因等我回来再细细说与她知道。”

待青竹应声而去后,才与周四平道:“你稍等片刻,简大叔动作很快的,我应该很快就能随你出门了。”至于回去换衣妆什么的,现下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周四平满脸的感激,道:“大小姐不着急,不急于这一时的。”县主也是个厉害角色,一定能撑到他带了简大小姐回去的。

果然很快简义便给简浔安排好了马车和跟车的人,简浔遂上了车,令车夫跟了骑马的周四平,直奔睿郡王府而去。

一时到了睿郡王府,有周四平开道,自然一路都畅通无阻,简浔虽是第一次来睿郡王府,却也顾不得看一眼睿郡王府到底是什么样,满脑子都在想着待会儿见了宇文修,要怎么劝他,说来这家伙向来很能沉得住气的,不然打仗也不能十打九赢了,怎么如今却这般冲动,这般不计后果?

很快简浔便到了宇文倩院里,白着脸的春燕早奉命等在外面多时了,远远的瞧得简浔的身影,总算松了一口长气,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便屈膝行礼道:“大小姐,您总算来了,我们县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简浔点点头:“春燕姐姐且别客气了,带我进屋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