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氏点点头,道:“那我先四处留意打探一下罢,姨太太想要的人家,我也留意着,万一表小姐的意思与她一样呢?只是一点,若真有符合她们条件的,我至多只负责引荐一下,等两边有了意思后,姨太太与表小姐就能搬出去,办喜事不能在咱们家,后面的事,我也不概不会过问插手,不然,万一落一个出卖亲戚女儿,替一把年纪的高官拉纤保媒的名声,我可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指不定还会连累整个侯府的名声。”

简浔能想到的,平氏自然也能想到,为今之计,的确只有将刘纯馨早早嫁出去,最能从根子上解决问题了,可若为此搭上自己和简家的名声,她却是万万不愿意的,她一生站得直行得正,两个儿子也一天天大了,就这两三年间,便该说亲了,她是绝不会为了一对道貌岸然的母女,害了自己儿子们的!

话音未落,简浔已道:“母亲倒是与我想到了一块儿去,您放心,我绝不会让她们,影响到我们自家人的,从血缘从情感上来说,她们在我心里都不值一提。”

只是看在已故娘亲的份儿上,也是本着解决麻烦的心理,她不能不管这事儿罢了。

母女两个又说了几句体己话儿,平氏眼看再待下去是不成了,总不能就把客人扔前面,主人家却一直不露面,遂与简浔道:“我得去前面看看了,不然就太有违待客之道了,你是回你自己屋里歇息一会儿,还是与我一道去前面?你的屋子我吩咐了人日日打扫的,你任何时候回来都可以立刻住。”

简浔想了想,道:“我去陪祖父说会儿话罢,今儿个才回来了,总不能明后日又回来,好歹也得过个十天半个月的,才好再回来。”

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祖父…一应该准备的东西,母亲怕是得准备起来了,我瞧着…”

平氏的声音也低了下来,道:“早已准备齐全了,一旦…立刻就可以用上,不至于乱了套,他老人家强撑了这么久,也的确该休息一下了…”

一时间母女两个都没了话,只默默的出门,去了前面,在花厅与景明院交界的地方,分了手。

崇安侯却正在睡觉,简浔远远看着他几乎没有任何起伏的被子,心里着实酸得厉害,亲人就要永远的离去了,她却无能无力…

以致晚间辞别了父母,坐上了回睿郡王府的马车,简浔的情绪都还显而易见的低落,之前在客人们和父母面前时,她不得不强忍着,丝毫不表露出来,如今车里只有她和宇文修两个人,自然不必再遮掩了。

宇文修见了,便伸手抱了她坐到自己腿上,柔声问道:“怎么了,是在担心祖父吗?生死有命,祖父的病到了这一步,已实非人力所能挽救了…要不这样,我回去后就与父王说,以后你日日都可以回侯府来,虽说新婚头一个月不能空房,但你只是白日回来,也不算违礼,就是我明儿就得照常入宫当差,以后也得隔夜才能回来,不能时时陪你回来了。”

简浔闻言,先是眼前一亮:“这样好吗?”

但随即便摇头道:“还是罢了,便父王同意我日日回来,爹爹与母亲也要说的,且等过个十天半月的再说罢。”

宇文修见她分明很想回来,就又后悔起当初没坚持要分府出去另过了,坚持道:“只要父王同意,旁的都不重要,岳父岳母见你回去了,嘴上说是一回事,难道还真赶你出来不成?我知道你除了担心祖父,也舍不得他们,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那好罢。”简浔到底还是点了头,“只是每日回来也不好,就隔日罢,隔日回来一次,正好除了看望祖父,我还有一件有些棘手的事要处理。”

宇文修一挑眉:“棘手的事?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

刘姨妈母女的事,也没什么可瞒他的,何况简浔从来没想过要瞒他任何事,便把事情大略说了一遍,末了沉声道:“以前多少会为他们的凉薄而觉得心寒,如今倒庆幸他们的凉薄了。”

宇文修虽上午才见过刘姨妈母女,因是女眷,他根本没看清楚,这会儿自然也想不起来她们长什么样,但只要惹浔浔烦恼的,通不是好人,他想了想,道:“四品以上没娶妻或是要续弦的,哪怕盛京没有,其他地方也必定有,不若你就把这事儿交给我罢,我一定给三姨母找个好、女、婿!”

后面三个字,一字一顿的,一听就知道他是在说反话。

反正军中便是将领们都不是那么好娶亲,至少不容易娶到合心意的妻子,刘纯馨那样的条件,也算差强人意,要找个四品的,还真不是太难,就是那人会不会有这样那样的坏毛病,甚至是打老婆揍孩子,他就不敢保证了!

简浔一听就知道他这是恼上刘姨妈母女了,笑道:“三姨母摆明了想在读书人家里找,军中的怕是不会同意,师兄就别管这事儿了,我自会处理好的,处理不了了,再请你帮忙也不迟。好了,我有些累了,靠你身上眯一会儿啊?”

宇文修忙应道:“那你休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没再说话了,心里却知道,她心里到底还是为这事儿不痛快了,不由暗忖起来,自己打小儿没娘,师妹也没好到哪里去,自己的舅家对自己姐弟虽不至于不闻不问,却也算不上多有情义,谁知道她的舅家姨家,对她还要更坏,二人倒真是“门当户对”了。

唯一的不同,就是师妹有个好继母,更重要的是有个好父亲,所以她比之自己,乍一看还是要幸运得多的,但自己却显然才是那最幸运的一个,因为自己有她,有个便是给自己全天下,也绝不换的她!

这般一想,宇文修就将简浔抱得越发紧了…

回到睿郡王府,天已快黑透了,宇文修与简浔少不得要先去见睿郡王。

睿郡王却已歇下了,他们过去时,正好看见宇文倩与胡严蹑手蹑脚的从睿郡王的卧室出来,两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好看,宇文倩的眉头更是紧紧皱着,难掩着急之色。

简浔心里不由一紧,难道是睿郡王,又不好了?可早上他们来辞别时,他看起来都还好好儿的啊。

宇文修已沉声问道:“姐姐,是不是父王,病情又加重了?”

宇文倩打手势示意大家都出去了,才叹道:“可不是又加重了么,上午你们才离开不一会儿,就又神志恍惚,不认人起来,还说自己身上痛,可太医来了,又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说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

说着忽然发狠道:“我就不信还真找不出病因来了,这世上任何事都是有因才有果的,再奇怪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病,总有能克它的药,我明儿一早就把不当值的太医们都请来,再把京中的大夫们也都请来,我就不信,那么多人,还真找不出病因了,若还找不出,我就张榜求医,天下这么大,总有能人异士的!”

一席话,说得简浔微眯起了眼睛,倩姐姐说得对,这世上任何事都是有因才有果的,睿郡王既生了病,总有一个致病的原因,譬如头痛就先想是不是吹了风着凉了,肚子痛就先想是不是吃坏了肚子或是怎么的,睿郡王病倒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医们却至今找不出病因来,这也太奇怪了罢!

会不会,一开始大家就弄错了方向,根本就不是病,而是其他方面的原因呢?说来皇宫可是全天下最藏污纳垢的地方,睿郡王府虽不是皇宫,却与皇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算得上是一个小皇宫了,而皇宫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她经过见过得少了吗?

简浔想着,听得宇文倩与宇文修道:“你与浔妹妹才新婚,明儿又得进宫当差去,就先别管这些了,今晚上二弟侍疾于父王床前,明儿白日我来,晚间你姐夫侍疾,后日白日换二妹妹三妹妹,我和你姐夫也好家去看看…反正我都已安排好了,你别担心。”

待宇文修应了,又与简浔道:“你也别担心,今晚上好好休息,明儿起来后四处看看,布置一下屋子,认一认你们院子里的人,看需不需要添补的,总之以你自己住得舒服为要。”

简浔点点头:“我知道了。”

犹豫了一下,将四下除了自家两对夫妇以外,便再无旁人了,遂附耳把自己的想法与宇文倩提了提,末了小声道:“虽说自己家里,照理不该有人敢谋害父王才是,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就真有人起了歹心呢?如今就悄悄儿留意查起来,或许还能有几分转机…”

宇文倩还真没往这上面想过,这府里不是父王的妻妾,就是他的儿女,谁会害他,谁敢害她?便是杨氏那个女人,她虽对她百般厌恶,也不能否认,她待父王是有情谊的…且如今世子未立,若父王就这样去了,弟弟就是王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杨氏母子立刻就要被扫地出门,越发没有机会问鼎世子之位了,杨氏怎么可能会这么傻?

她都不会傻到,也没胆子对父王动手了,其他人就更不敢了,父王在,她们才是侧妃孺人,才有如今的好日子过,等父王不在了,有儿女的还罢,没儿女的,谁知道会沦落到什么下场?

所以宇文倩从没想过,自己父王的病,也许不是病呢?

还是听了简浔的话,才如醍醐灌顶般,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不过除了府里的人,父王掌权多年,也不是一个敌人仇人都没有,也不是没可能有外面的人想神不知人不觉的害他,但若父王是病从口入,那府里一定就有奸细!

宇文倩因立刻小声道:“浔妹妹言之有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会立刻悄悄儿布置起来的,若查不出什么来也就罢了,若真查出是有奸人作祟,我一定将那奸人碎尸万段!”

说到最后,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等回了新房,宇文修少不得要问简浔方才都与宇文倩说了什么,简浔便又将自己的疑虑与他说了一遍:“说来父王龙马之年,本不该这样说病就病,说神志不清,就神志不清才是,实在让我由不得不怀疑,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多心了,反正死马当活马医罢…”

话没说完,想着睿郡王好歹是宇文修的父亲,自己却拿他与马相提并论,知道失言,忙堪堪打住了,补救道:“师兄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宇文修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在我面前,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有任何顾忌。”父王再亲,难道还能亲过师妹么?何况师妹还是一片好意。

他也皱眉思忖起这个可能性来,军营里除了征来的普通人家的儿郎,也有不少混过江湖的所谓浪子侠客什么的,时间一长,总会带出些他们在江湖上混迹时的“光辉事迹”和奇闻异谈来,什么这毒那蛊的,宇文修怎么可能不听去几耳朵?

如今想来,父王的症状,还真恍惚与他曾听一个兵士说起过的中了什么奇毒的样子有点像,只当时他听过就算了,如今也想不起具体的来了,何况也有可能是他听错了…但不管怎么说,师妹都为他们提供了另一条思路,他们还是得尝试一下才是。

宇文修心里渐渐有了决定,与简浔道:“就像姐姐方才说的,这事儿师妹就别管了,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只布置一下屋子,认一下咱们院子的人,得了闲便回去看看祖父也就是了,旁的通不必理会,我和姐姐自会处理好的。”

简浔也是这样想的,她既暂时帮不上忙,就只顾好自己便罢了,省得反而帮倒忙,点头应了,见时辰不早,便道:“我让人打水进来洗漱罢?明儿师兄不是要进宫当差吗,早些歇了罢。”

宇文修知道她连日来都累得不轻,虽还没有睡意,仍点头道:“那就早些歇了罢。”

于是简浔让瑞雨琼雪打了水来,一番梳洗后,夫妻两个都躺到了床上前。

天还是很热,不动还好,一动就一身的汗,哪怕屋里摆了冰盆子,但宇文修却很固执的一上床就抱住了简浔,即便因今日崇安侯与睿郡王病情都不乐观,他没有那个心思做那件事,也定要抱着简浔睡。

而简浔见他老老实实的,只是想抱着自己睡觉,也就安下心来,——她因着崇安侯与睿郡王病情的恶化,心情也不好,怎么能在这时候做那件事?

次日一早,简浔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宇文修已起身了,就是困得睁不开眼睛,好容易睁开了,就见宇文修已穿好官服,站在门边在低声吩咐瑞雨了:“…有什么事,就打发外院一个叫武夷的小厮,去西华门给我递话儿。”

“师兄,你要上朝去了吗?”

见简浔醒了,他不由懊恼道:“还是把你吵醒了?”他动作已经够轻了,就是怕吵醒了她,更衣梳洗什么的也都是自己动手,反正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做惯了的,可到底有些事放心不下,遂叫了瑞雨在门边小声吩咐,没想到还是把她吵醒了。

简浔撑着坐起来,秀气的打了个哈欠道:“我本来就觉轻,昨晚上就睡得早,已经睡足了,那师兄用早膳了没,我起来陪你用罢。”说着果真要下床。

宇文修忙大步走了进来,将她摁回了床上,道:“还没交五更呢,你再睡一会儿,我自己就用早膳就好了,月姨知道替我准备的。今儿我不在家,你去瞧过父王后,便只管回来,那边你也的确暂时帮不上忙,若有事,就打发外院一个叫武夷的小厮去西华门给我递话儿,他年纪虽小,人去十分机灵能干。等今儿散了朝后,我会找机会与皇上说,父王病势又加重了,看能不能让我每晚都回来,我若不能回来,也定会打发人回来给你送信的。”

把方才吩咐瑞雨的话,又原原本本交代了她一遍。

简浔自是一一应了,方才说是睡足了,其实哪里足了,见宇文修坚持不让她起来,便又是一个哈欠,倒回了床上,白皙的两颊因为才醒来,带着一抹酡红,大大的眼睛也迷离恍惚,不知道有多娇媚诱人,“那我就真不管师兄,继续睡了啊…唔…”

话没说完,已让宇文修堵了嘴,辗转品尝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松开了她,看着她饱满而光泽的红唇赞叹起来:“浔浔真漂亮!”

天气炎热,简浔昨夜临睡前,本是穿了一身纱衣在外面的,但睡着睡着,就“不翼而飞”了,如今只剩一件桃红色的抹肚与一条及膝的细棉亵裤在身上,长发如瀑,肌肤胜雪,曲线玲珑。

看得宇文修赞叹之余,身体也忍不住发起热来,本来早上就是男人最冲动的时候么。

只可惜这会子再发热也只能忍着了,且待晚上回来再饱餐罢。

简浔娇喘着,想起瑞雨还在,忙向外看去,见瑞雨早不知什么时候不在了,松了一口气,娇嗔道:“我还没漱口擦牙呢,师兄也不嫌脏…还不快走,想婚后第一日上朝,就迟到,被人笑话儿么?”

宇文修笑道:“笑话儿就笑话儿,满朝文武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他们会理解我的。”

说着,想到即便满朝文武都是过来人了,也还有一个人平隽不是,心情就更好了,忍不住俯身又吻了简浔一下,才起身一边笑着:“哪里脏了,不知道多香多甜,不过就算真脏,我也绝不会嫌弃你的。”往外去了。

余下简浔看着他英姿挺拔的背影,啐了一口:“还敢嫌弃我,我不嫌弃你就是好的了。”方满脸是笑的闭上了眼睛。

这才真正得了空,想起这两日在睿郡王府的生活来,旁的且不说,只说身边时刻多了一个人,那种感觉就不一样,还以为自己怎么也要好几日才能习惯的,没想到这么快,便已然习惯了,方才醒来,与宇文修竟有了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实在让人说不出的安心,而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不就是这样,每天与丈夫一同醒来,然后送他出门,晚上等他一起回来,一起用膳,一起歇下的简单日子吗?

想着,不免又想到了大婚次日醒来,二人的头发竟自发缠到了一起,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结发为夫妻,希望他们一生一世都能恩爱两不疑罢!

嘴角含笑的胡思乱想了一通,觉是再睡不着了,简浔索性起了身,梳洗妆扮一番后,让人摆了早膳来。

早膳与宇文修的简便能果腹,所以以包子面条为主不一样,虽也是月姨亲自看着厨娘做的,但光粥就有三样,瑶柱燕窝粥,红米莲子粥,粳米红枣粥,还有其他点心诸如蛤蜊炖蛋,海米蒸蛋,八宝乌饭蒸糕,炸五馅春卷,红豆耶稣糕,山珍煎饺等,再配了六样月姨自家腌制的小菜,简浔自是用得十分开心满足。

而月姨见她用得开心,每样都用得不少,也跟着开心,只要少夫人身体好,还愁小少爷不能尽快来到这世上?

------题外话------

感谢7月25日凡云玲亲的5朵鲜花,王世子zz亲的22朵鲜花,么么哒,爱你们O(∩_∩)O~

瑜的验证群:鱼苗群179672129,昨儿福利就写好了哈,四千字,想看的亲可以先进验证群,找管理提交了全文订阅截图后,就可以看福利了哦,自问还比较精彩哈,O(∩_∩)O~

☆、第一百六三回 蹊跷

用过早膳,简浔便带着瑞雨去了银安殿,睿郡王妃那里她可以不去,睿郡王那里她却是必须去瞧瞧,问个安,顺道再表达一下自己愿意留下侍疾的心意的。

不想刚到银安殿,就迎头遇上了宇文倩,只不见胡严,彼此见过礼后,简浔问道:“怎么不见姐夫?”

宇文倩道:“我让他家去一趟,瞧瞧二弟三弟,再安排一下家里的事,父王这情况,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转呢?就这样回去,我实在不能放心,所以打算再留一阵子,得亏如今家里没有长辈了,不然,我还真是左右为难。”

说着,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哈欠,眼里带出泪光来,便显得里面的血丝越发明显了,显然昨夜没有睡好。

简浔握住了她的手,道:“倩姐姐也别太忧心,父王总能好起来的,倒是昨儿我回去后想了一下,你安排大家轮班侍疾,除了弟弟妹妹们,很该让两位侧妃带了孺人们也侍疾的,三弟与四妹妹五妹妹都还小,便是三妹妹,也不过才十一二岁,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时间长了,他们未必熬得住,多几个人,多少总得分担一下。”

关键给所有人都制造了能接近睿郡王的机会,万一就抓到暗中捣鬼的人,或是找到什么线索了呢?每个地方都安排人去悄悄儿查探,到底太慢了,人手也得派出不少去,难免打草惊蛇。

宇文倩见简浔说完,还冲自己眨了眨眼睛,立刻就明白了,道:“我知道了,回头就重新安排,且先进去罢。”

姐妹两个遂进了殿里,去了后面睿郡王的卧室。

却见“病着”的睿郡王妃竟早来了,宇文信侍立在她身侧,眼睑下一圈青影,昨夜应该不是没睡好,而是压根儿就没睡。

睿郡王则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也不是睡着了,还是昏迷着?

宇文倩屈膝给睿郡王妃行了个礼,便算是打过招呼了,简浔有样学样,也屈膝行了个礼,起身后便见宇文倩已在压低声音问宇文信了:“父王怎么样了?昨夜可都还好罢?我已打发人去太医院守着了,除了当值的太医,让其他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请到府里来,大家一起会诊。二弟累了一夜,且回去歇着罢,这里有我即可。”

宇文信声音略有些沙哑,道:“父王情况就是有些不大好,昨夜竟然连我都不认识了,说我要害他,还说所有人都要害他,好几次挣扎着想下床跑到外面去…还是天快亮了,才累极了睡下了。既然大姐已打发人去请太医们来会诊了,我还是留下罢,一来太医们要问情况我也好回答他们,二来我也委实不能放心。”

趁机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简浔,他和她可以共处一室,大哥又不在的情况,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话没说完,宇文倩已急红了眼圈,道:“父王情况既那么不好,二弟怎么不打发人去告知我和你大哥一声呢?”

宇文信道:“我想着大姐连日来都忙个不停,必定累坏了,大哥又要一早入宫上朝,我一个人也应付得过来,便没有惊动你们。”

一直没说话的睿郡王妃忽然在一旁冷冷道:“难道王爷就只是你们姐弟的父王,不是信儿的父王了,他难道就不担心的?说得就跟王爷只有你们两个儿女,离了你们,旁人便什么也做不好了似的。”

顿了顿,又道:“县主既已出嫁为人妇了,就该凡事以夫为天,时刻将夫家放在第一位才是,这样日日待在娘家算怎么一回事,知道的,说你孝顺,姑爷也是个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睿郡王府家教不好,仗着宗室的身份,就欺凌姑爷与亲家呢,所以县主收拾一下,今儿便回去罢,王爷自有本宫这个做妻子的照顾!”

宇文倩闻言,立时气白了脸,冷笑道:“父王还好好儿的活着呢,王妃想对我摆当家主母的威风,想赶我出去,还早了些,何况就算到了那一日,我弟弟也是王府的嫡长子,第一继承人,所以这个家,还轮不到王妃只手遮天!”

“你也知道王爷还好好儿的活着呢?”睿郡王妃还以冷笑,“就开始想着你弟弟是嫡长子,第一继承人,你将来越发可以在这个家里横着走了,莫不是王爷如今病成这样,就是你咒的,你巴不得王爷就此再起不来了…”

“够了!”一语未了,宇文信忽然怒喝起来:“母妃少说两句不行吗,旁的且不说,至少在担心父王,盼着父王能早日好起来这一点上,大家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商量一下对策,非要这样争锋相对呢?若母妃再这样,就回屋养病去罢,父王这里有我即可。”

不好说宇文倩,便没有说,只话里话外,还是听得出来他与宇文倩也是一样不满的。

睿郡王妃就悻悻的没有再说了,宇文倩抿了抿唇,正要开口,床上的睿郡王忽然申吟了一声:“好痛…”然后醒了过来。

宇文倩立刻扑了上去:“父王,您醒了,您现在觉着怎么样?您哪里痛?我已经打发人请太医们都来会诊了,您放心,您一定会很快好起来,一定会的!”

睿郡王看向她的目光却十分陌生:“你是谁?怎么在这里,我不认识你…”

“父王!”宇文倩大惊失色,“我是倩儿,您的女儿倩儿啊,您怎么会连我都不认识了,您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话没说完,泪水已是流了满脸,哽咽得再说不下去了。

睿郡王仍是满脸的茫然:“倩儿?倩儿是谁?我不认识你…”忽然坐了起来,拔高了声音:“你是不是来害我的?是不是?你们所有人,是不是都是来害我的?我要离开这里,你们休想害我,我要离开这里…”

挣扎着要下床,宇文倩含泪去扶他,却被他甩了个趔趄,宇文信要上前扶他,也被他一巴掌打在了脸上,场面一时乱做一团。

睿郡王妃在一旁看着,想上前又有些不敢,急得直哭:“太医怎么还不来,太医怎么还不来!快去催啊,快去催——”

不想睿郡王却忽然上前拉了她的手:“雨薇,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人人都要害我,我们快离开这里,立刻离开,迟了只怕就来不及了,快…”

睿郡王妃被他拉得一个趔趄,等回过神来,又是担心又是惊喜:“王爷,您还认得妾身?真是太好了…可这里就是您的家,这些都是您的儿女,是咱们家的下人啊,怎么可能害您,又怎么敢害您,您一定是病的时间长了眼睛花了,我们先回床上去歇着,等太医来了再说,好不好?您相信妾身,妾身万万不会害您,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害您的。”

好说歹说,总算哄得睿郡王躺回了床上去,只是一直都抓着睿郡王妃的手不肯松开:“雨薇,那你陪着我,一直陪着我,不能离开这里半步,不然我怕他们害我。”

睿郡王妃已好久没被睿郡王这般全然信任依恋过了,满脸都是柔情,连连点头道:“我陪着王爷,一直陪着王爷,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王爷的。”

总算不枉她近来每次加重了药量后,都会趁王爷意识迷离时,单独与王爷相处一会儿,如今终于起到成效了。

睿郡王妃说完,看向宇文倩简浔与宇文信道:“王爷情绪这般激动,你们且都先出去罢,省得王爷待会儿又激动起来,伤了自己,屋里有本宫一个人伺候即可。”

宇文倩对自己父王竟不认识自己了,反倒对睿郡王妃这个她自来讨厌,他近年来也是日益不假辞色的女人和颜悦色,无比亲热,更关键的是他竟似是只认得这个女人了一般,简直心痛气愤得无以复加。

可见睿郡王脸色惨白,精神萎靡,又实在不想再刺激他,以免他真伤了自己,何况睿郡王妃也不是只赶了她和简浔出去,连自己的儿子也一并赶了,她到底还是忍气说了一句:“父王,那我们就先出去了,您有事就叫我们,我们就在屋里,您一叫就能听见。”

与简浔一道,转身先出去了。

宇文信见状,微眯双眼略带探询的看了睿郡王妃一眼,才跟着出去了。

宇文倩一出了睿郡王的卧室,便咬牙切齿的低声与简浔道:“这事儿一定有鬼,一定有鬼!”

简浔方才一直冷眼旁观,如何看不出事情着实蹊跷,睿郡王摆明已厌了睿郡王妃,都快到不加以遮掩的地步了,怎么可能忽然又对她这般依恋起来?而且这两日睿郡王妃都没有出现在睿郡王面前过,怎么今儿偏一大早就来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谁是最大的赢家,谁身上的嫌疑便最大,如今看来,睿郡王妃十有八九有问题。

只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简浔忙一把握住宇文倩的手,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宇文倩虽气得不轻,到底还没彻底乱了方寸,余光见宇文信也出来了,便立刻调整好情绪,与宇文信道:“二弟,你忙了一夜,且回去歇着罢,就算不歇着,好歹也梳洗一下,换件衣裳,这里有王妃,还有我和大弟妹,凡事都应付得过来。”

宇文信却仍是那句话:“我还是留下等太医们来会诊后再说罢。”

心里则在思忖,母妃一定瞒了他什么事,可问题是,他能看出蹊跷来,大姐他们自然也能看出来,她好歹也该与他说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底,必要时候,替她周全描补一下啊,如今自己问她,她只怕未必会说,若父王一直不肯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以内,他也找不到机会问…看来只能找机会问高嬷嬷了,她是母妃的心腹,她一定知道。

很快太医便来了,一共来了五个,其实都是早已来给睿郡王看过病诊过脉的了,之前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如今自然也是一样,只王府既请了他们,他们也不能不来,不能不走过程般的来个会诊。

只可惜会诊的结果仍是一样,查不出病因,这病委实太过蹊跷。

宇文倩不由急了,也顾不得什么避讳不避讳了,从屏风后绕出来,便急声问起太医们来:“怎么会查不出病因,头痛医头,脚痛治脚,这不是为人医者最基本的吗,我父王如今都成这样了,不认人不说,还老是觉得有人害他,可见一定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指不定就是头呢?你们怎么能这么多人查了这么久,都查不出病因,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因为着急,也因为生气,她的语气说到最后,已经是十分不好了。

但太医们听她叫睿郡王‘父王’,又是梳的妇人头,知道她必定是嫁到胡家,如今已是忠靖伯夫人的惠安县主,不论是她伯夫人的身份,还是县主的身份,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只能喏喏的告罪:“县主息怒,下官等才疏学浅,实在无能为力。”

宇文倩一拳打在棉花上,再生气也是白搭,只能留了一个太医随时待命,让人将其他太医送了出去。

进屋一瞧,睿郡王还握着睿郡王妃的手,只是他已吃了药睡着了,睿郡王妃一见宇文倩进来,便对她露出了一个得意挑衅的笑来,低声道:“要不说少小夫妻老来伴,只有做夫妻的才是一生的伴侣,生同衾死同穴,儿女且要靠后呢,如今王爷可不是终于清醒了,明白了谁才是对他最后,会与他相伴一生的人了?”

宇文倩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见睿郡王睡着了,便与简浔一道出去了,出了银安殿后,才叫了春燕上前低声吩咐:“安排人一直注意着父王屋里的动静,任何动静都不能放过,熬药的人尤其注意,父王的饭食也是…若父王不好了,立刻去禀告我,另外,再安排个人,与王妃跟前儿贴身服侍的搭上话儿,注意别惊动了高嬷嬷。”

春燕少不得一一应了,自去安排了,简浔见宇文倩神色不好,便与她道:“要不姐姐回屋休息一会儿罢,就算她居心叵测,短时间内也不敢真…姐姐总得休息好了,才能打接下来的仗。”

宇文倩心里乱糟糟的,哪里睡得着,不过简浔说得也对,她若先垮了,事情只会更糟糕。

遂点头道:“那我回房休息一会儿去,你也回房歇歇,不必担心,凡事有我和弟弟呢。”

姐妹二人便在前面的岔路分了手,各自回了各自院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