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分明看得到慕容桀脸上流露出来的失望,虽然唇角笑意不减半点,眼底却没有一点的笑意,甚至,有一丝疲惫和失落。

通过今日之事,子安也觉得皇太后不若之前以为的霸道,其实今日她本可以办了玲珑夫人,毕竟在这寿安宫中如此放肆,身为一朝太后,她若下旨惩处,是一点都不过分的。

但是,皇太后却像和稀泥一般,中和了三方的关系。

子安心里明白,她不是怕事,她只是在用尽全力,维护着朝中乃至后宫的表面和平。

要一个老太后这样做,可见朝中的局势,其实已经渐渐趋向白热化阶段。

第五十三章皇后的手段

夏丞相与玲珑夫人出了寿安宫后,杨嬷嬷便追上来了。

“夫人,皇后娘娘请您到静宁宫里喝杯茶。”

静宁宫是皇后居住的宫殿,玲珑夫人自然知道。

夏丞相警备地看着杨嬷嬷,“皇后娘娘可有说什么事?”

杨嬷嬷笑着说:“无事,就是喝杯茶聊聊天。”

夏丞相想了一下,“那,本相也一同前往。”

杨嬷嬷躬身,“相爷先回去吧,皇后娘娘与夫人说的只是女人家的事情,相爷不宜在场。”

玲珑夫人自知皇后单独留下她,绝对不可能是单纯的聊聊天,她想起方才在皇太后宫中自己出言无状,会不会皇后要拿自己问罪?

但是皇太后都没问罪,皇后能说什么呢?

她拉住夏丞相的衣袖,忧心忡忡地道:“相爷,妾身不能单独一人去静宁宫,要不,您让梅妃娘娘陪妾身去吧。”

夏丞相道:“好,你先跟嬷嬷去,本相去找找梅妃娘娘。”

杨嬷嬷笑了起来,眉眼却是一派冷峻之色,“相爷还是不要去打搅梅妃娘娘了吧。”

夏丞相回以一笑,“女人家怕事,有亲人陪着总归是好事。”

杨嬷嬷淡淡地道:“那就随相爷去吧,只是,这一声亲人,却不免让奴婢想起,其实夏大小姐与相爷也是亲人。”

玲珑夫人今天实在是受够了,在太后的寿安宫中,摄政王处处针对她,就连皇太后身边的一个奴才都敢呵斥她,如今皇后身边的杨嬷嬷一再出言相激,这些气往日在府中哪里受过?

她看着杨嬷嬷,冷冷地道:“皇太后都不过问相府的家事,你一个奴才,怎敢妄议大臣家事?你有几颗脑袋可以掉?”

杨嬷嬷不怒反笑,“奴婢的脑袋就在这里,夫人若想拿去,尽管拿去就是。”

玲珑夫人怒道:“你怎敢这样轻视我?我好歹也是丞相夫人。”

夏丞相看着玲珑夫人那张狰狞的脸,心底的那一丝厌恶再度升起,其实他以前不觉得自己找了一个肤浅的女人,认识她的时候,她是特别有才情的,画做得特别好,后来说因为怕袁氏嫉妒,发誓封笔不再作画,他也只觉得她大度,为他放弃了很多。

因此纵然在之后的生活里,她的表现都没有太让他满意,但是,看在她为他生下一双儿女,又放弃了自己作画的兴趣才情,他都觉得可以理解和忍受。

但是,今天皇太后却说她和袁氏相比,袁氏胜过她百倍,他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男人就是这样,他自己怎么觉得都不是问题,但是旁人一说,尤其比他地位高的人一说,他心里就开始出现异样。

“好,丞相夫人,请吧!”杨嬷嬷讽刺地道。

玲珑夫人却倔强地道:“不,我不去,皇后娘娘若有什么事,便命人到府中宣旨吧。”

夏丞相拉开玲珑夫人,压低声音警告:“你今日万不可再得罪皇后,否则,婉儿就休想嫁给太子。”

玲珑夫人一时没想到这层上去,听得夏丞相的话,她有些惊慌了,“那如何是好?”

夏丞相想了一下,“今日,你必定是要受些委屈的,且去吧,谅皇后也不会对你怎么样,我马上去找梅妃娘娘,让她过去看着点,有梅妃娘娘在,皇后应该会有些顾忌的。”

“但是…”玲珑夫人心里慌,但是想想又觉得没有什么好慌的,既然皇太后方才都说了不追究悔婚的事情,那皇后也不能就此事为难她了。

叫她前去,顶多是训斥一顿,她受着就是了。

“那好吧,妾身去就是。”玲珑夫人说。

她转身,看着杨嬷嬷,盛气凌人地道:“走吧,前面带路。”

杨嬷嬷躬身,不无讽刺地道:“相爷夫人请。”

夏丞相懊气至极,却又不能发难,只得冷冷地拂袖而去。

夏丞相走后,杨嬷嬷却站定了身子,看着玲珑夫人,“皇后有令,为了在观音诞辰这一个月内为皇太后祈福,但凡入宫的女眷,都必须三跪九叩到静宁宫。”

玲珑夫人听得此言,气得发疯,“祈福为何要三跪九叩到静宁宫?这分明是在为难人。”

杨嬷嬷神情冷淡地道:“不是针对夫人的,当日大小姐入宫,也是三跪九叩到静宁宫,而且是从宫门一路跪着进去,这件事情,想必夫人是知道的,连大小姐都要这样入宫,身为妾侍的你,可以有特权吗?”

杨嬷嬷特意把夫人两个字着重了说,显出其讽刺之色。

“你…”玲珑夫人气得面容发青,却是怎么也不愿意跪着,握拳道:“我不跪,除非是皇后亲自下令。”

杨嬷嬷道:“奴婢就是代皇后娘娘下令,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夫人不愿意,是不是不想为皇太后祈福?若是这样,奴婢先回了皇太后就是。”

玲珑夫人哪里敢让她去跟太后说这句话?咬着牙跪了下来,“好,若是为皇太后祈福,我心甘情愿。”

这三跪九叩,杨嬷嬷贯彻始终地执行,按照当日子安入宫跪叩的标准去要求玲珑夫人。

玲珑夫人满腔的愤怒,几乎要落下眼泪来,她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皇后已经先一步回了静宁宫,她回宫的时候,远远便看着玲珑夫人跪拜着进去。

她站在廊前,冷冷地看着玲珑夫人,问身边的子安,“知道本宫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子安的眸光和她投射的方向是一样的,但是,她觉得皇后这样做毫无意义,在宫里治了她,她回府还是一样恶毒。

“知道,娘娘在为臣女出头。”子安说。

皇后却缓缓地摇头,“不,以她的性子,本宫在这里为你出头是无用的,本宫是要让你父亲看到,你的母亲,远远优胜于她。”

“臣女不明白。”子安有些不解。

皇后眼底有残冷的光芒,“治人,在于治心。”

子安还是有些不明白,疑惑地看向皇后。

皇后侧头问她,“你可知道你父亲与陈玲珑的故事?”

子安道:“不太清楚,但是听闻是倾慕陈玲珑的才情。”

皇后冷笑起来,“陈玲珑有什么才情?你在府中多年,见到过吗?当年你父亲是被一幅画吸引了,那幅画,不是陈玲珑画的,而是你母亲画的。”

子安啊了一声,真的被震惊到了,这事她真不知道。

第五十四章夏丞相的打击

皇后转身进了殿,道:“你在屏风后面藏起来吧,本宫会让你看清楚,这陈玲珑的才情,到底有多惊人。”

皇后坐下来,刚喝了一口茶,杨嬷嬷便领着陈玲珑进来。

一路的跪拜,让她的额头肿得老高,开始渗血,有些站立不稳。

皇后瞧了玲珑夫人一眼,叫了杨嬷嬷前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杨嬷嬷转身出去了。

夏丞相去拉了梅妃过来,梅妃本不愿意,但是夏丞相与她说了一句话,梅妃沉吟片刻,便来了。

但是来到静宁宫,杨嬷嬷却在门口守着,道:“梅妃娘娘,丞相,两位先请到西厢喝茶,娘娘有话要与夫人说。”

梅妃一怔,静宁宫是她常来之地,知道西厢的殿可以从珠帘中看到正殿的一切。

皇后到底葫芦了卖什么药?

她与夏丞相对视了一眼,跟着杨嬷嬷到了西厢。

西厢与正殿,其实隔了一层珠帘,但是珠帘后面有一重黑色的锦缎帷幕,所以,正殿是看不见西厢的人。

杨嬷嬷带两人进去后便离开,梅妃急忙掀开帷幕,透过珠帘看过去。

正殿里的一切,皆可入眼,对话也都悉数都落入耳中。

皇后亲自扶起玲珑夫人,笑盈盈地道:“夫人,本宫冒昧请你过来,是想求你一件事情的。”

玲珑夫人对皇后的态度有些摸不准,但是也不敢得罪,道:“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

皇后招招手,让人取出一幅画卷,徐徐地展示在玲珑夫人的面前。

玲珑夫人怔了一下,这画卷,她认得,是她当年送给夏丞相的,夏丞相也是被这一幅画吸引两人才走到一起的。

这是一幅山水画,并非素描,全部都着了颜色,色调也用的十分好,而且,这种色调,如今宫中的画室都调不出来。

这颜料,是特制的。

夏丞相也看到了这一幅画,想起了与玲珑夫人的往事,之前腾起的一丝厌恶被往事的甜蜜冲掉,至今看这一幅画,依旧觉得震惊不已。

画得好是不必说的,但是这个颜色用得真是天衣无缝,这幅画展开,便让人仿佛置身其中,青山绿水,小鸟振翅欲飞,花开花落,形象生动,当初就是这一幅画,一下子把他惊艳了。

只是,这幅画,一直都藏在库房里,怎么会在皇后的手中?

夏丞相自然不知道,这幅画是夏婉儿从库房里偷出来送给太子,太子不爱书画,便转送给了皇后,皇后命学士鉴定,这幅画,是才女袁氏所作。

“本宫听闻,这画是当年夫人送给相爷的。”皇后口气中不无赞赏,“宫中的画师,真是万一都及不上啊。”

玲珑夫人神色便有些得意,“皇后娘娘谬赞了,这画不过是妾身随意作的,算不得是惊世之作。”

皇后瞪大眼睛,“随意便可作出这样高质量的画来,若专心一些,岂不是更惊艳?夫人的才情,真的不是袁氏可以比拟的。”

玲珑夫人撩了一下方才跪叩时候落下的发丝,脸上带矜持的笑,“娘娘过奖,只是妾身也不屑与袁氏相比。”

皇后笑了笑,“如此说来,这幅画,确实是出自夫人之手?”

玲珑夫人毫不犹豫地道:“娘娘,这是千真万确,只是妾身如今已经在佛前发誓再不作画了。”

皇后听了这话,忽地把画卷一扬,厉声喊道:“来人啊,把这个意图颠覆我大周王朝的乱臣贼子拿下!”

玲珑夫人懵了,怔怔地看着从殿外冲进来的两名侍卫,简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刚还在说画卷,怎地忽然就扯到了乱臣贼子。

夏丞相在西厢想冲出去,却被看出门道的梅妃阻拦,梅妃冲他摇摇头,“不可出去。”

夏丞相也觉得事情有些诡异,便站定身子,看后续的发展。

两名侍卫拿下玲珑夫人,玲珑夫人尖声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啊?妾身怎么会是乱臣贼子?”

皇后冷着一张脸,命人再度展开画卷,指着右下角的花,厉声道:“还说不是乱臣贼子?这幅画,梨花开,木槿花败,便是暗藏谋反之心,梨花暗指李花,慕容家从李家的手中夺得天下,而太祖的字里,便有一个槿字,如今你指画木槿花败李花开,不是有意颠覆朝廷吗?你敢说你不是乱臣贼子?”

玲珑夫人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挣脱侍卫的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皇后娘娘明鉴啊,妾身有所隐瞒,这幅画,不是妾身所作的,是袁氏作的。”

这颠覆朝廷,可是死罪,她怎可担此重责?

此言一出,藏在屏风后面的子安便缓缓地露出了笑意,原来如此,这幅画,果真是母亲作的,只是当初玲珑夫人是如何取得这幅画?而母亲没见过她手中这幅画吗?

而且为什么这幅画会落在皇后的手中?

子安也明白了皇后的用心,她知道,夏丞相必定就在不远处躲着,这里的一幕,他都能看到。

颠覆了陈玲珑在他心中的印象,他会慢慢生出厌恶之心,哪怕不会一时三刻就翻脸,可已经埋下了一个即将爆炸的因子。

在这个过程中,她与母亲在府中便可偷得一线生机,因为,玲珑夫人要想办法讨回夏丞相的心,自然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对付她们。

皇后不会彻底解决她的困境,因为,皇后只是要利用她为梁王治病,而她需要确保的只是她暂时的安全,一旦治愈梁王,她是死是活,皇后都不会再管。

子安更加明白一点,那就是当她与摄政王的婚事定下来之后,皇后的枪头必定也会对准她,所以,她今天肯定会给玲珑夫人留点余地,好借着玲珑夫人的手压制自己。

夏丞相的脸是彻底黑了,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他下意识地去抗拒这个事实,甚至有转头就走的冲动。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震骇的,比夏子安要嫁给摄政王还震骇,他将近二十年的沾沾自喜顿时变成了讽刺,他认为,天下最有才情的女子,委身给他做妾侍。

他之前一直都认为袁氏早年过于锋芒毕露,有许多人吹棒,其实就是名气大于才气,他甚至觉得,自己当年会疯狂地追求袁氏,是受外界鼓动导致。

在看到陈玲珑画的这幅画之后,他才知道,真正的才女都是低调沉稳的,而不像袁氏那样,一头扎进名利圈里。

第五十五章袁氏作的画

皇后听了这话,扬手遣走侍卫,盯着玲珑夫人问道:“你说什么?是袁氏作的画?袁氏作的话怎么会在你的手中?又怎么会成为你送给夏丞相的礼物?”

“皇后娘娘,此事千真万确,这幅画真的是袁氏作的,本来是袁氏送给安亲王的,当日伺候袁氏的侍女,被妾身收买了,这画最终就落在了妾身的手中。”玲珑夫人只求皇后能够相信她的话,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皇后大怒,“胡说,这幅画,怎么会是送给安亲王的?袁氏已经嫁给了丞相,你说她送画给安亲王,岂不是说她背夫偷汉?你真是死性不改,至今还想诬陷袁氏。”

“不,不,”玲珑夫人见皇后依旧震怒,连忙解释道:“这幅画不是定情信物,妾身听袁氏身边的侍女说,这幅画,是袁氏送给安亲王,寓意是告知安亲王,她已经寻得良枝,让安亲王无须守候她。”

玲珑夫人怕皇后不信,爬过去指着画中的翠鸟,“皇后若不信,请看这里,这翠鸟便是袁氏,袁氏闺名袁翠语,而翠鸟落下的一株槐树,指的就是相爷夏槐钧,其余的什么花花草草,又是李花又是木槿花什么的,有没有颠覆朝廷谋反之说,妾身实在是不知道。”

皇后冷声道:“继续狡辩,你如今当然可以推是袁氏所作,方才在皇太后宫中,你本就说不喜欢她,夏子安悔婚一事,你也往她身上推,你真当本宫是傻子吗?此事你不容狡辩,本宫先把你拿下,然后交给摄政王,治你一个叛逆之罪。”

玲珑夫人简直是要吓坏了,今日摄政王已经两次出言怼她了,如果把她交给摄政王,必定就是死路一条了。

她爬上去前去使劲磕头,浑身颤抖地解释:“皇后娘娘容禀啊,妾身真的没有冤枉袁氏,确实是袁氏所作,没错,夏子安悔婚一事,是与妾身有关系,臣妾不是不想把婉儿嫁给梁王,只是太子殿下喜欢婉儿在先,妾身也是没办法啊。”

皇后听得此言,眼底陡生愤怒,她厉声下令,“还敢狡辩?来啊,给本宫掌嘴!”

杨嬷嬷大步进殿,仿佛是早有准备,从袖袋里取出一块平扁的木板,这块板子,是专门用来惩罚那些犯错的宫女太监,几个板子下去,嘴巴都能给你打肿了。

杨嬷嬷本就憎恨玲珑夫人在相府对她的无礼,这得了皇后娘娘的命令,一把抓住玲珑夫人的领子就把她揪起来,右手拿着板子,照着玲珑夫人的脸颊便打下去。

那杀猪般的嚎叫,让在西厢里看着的夏丞相都觉得丢人,他心头顿生侮辱感,只觉得这个女人愚蠢得很,连皇后声东击西的计策都没看出来。

她方才已经承认悔婚一事与她有关,还直言太子喜欢婉儿,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件事情,皇后怎么会不反感?

夏丞相也明白,皇太后是想息事宁人,但是,皇后却不然。

早就知道皇后心胸狭隘,有仇必报,可笑的是他方才还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从摄政王故意命人散播风声出去,到他们仓皇进宫请罪,这一连串的计划,都在摄政王的预料之中,他是要为那小贱人出头。

夏丞相心头对子安的恨意,便再深了一层。

十几巴板子下去,玲珑夫人便晕头转向,几乎昏倒在地上了。

杨嬷嬷松开她,她便滑在了地上,脸颊肿得老高,嘴唇都肿起来,有鲜血从嘴角渗出,粘着发髻松散开的头发,说不出的狼狈凄惨。

子安在后面看着,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不是她下的手,她甚至不觉得解恨。

殿里的血腥味让她想起初初穿越过来的那一刻,脑子里回荡着原主绝望凄惨的哭泣,那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是这样丧在玲珑夫人与太子慕容桥的手中。

她发过誓,一定会为原主报仇。

玲珑夫人匍匐在地上,哭得十分难看,“皇后娘娘,请您相信妾身,这幅画真的是袁氏作的。”

皇后冷笑一声,“好,既然你说是袁氏作的,本宫便让她入宫与你对质。”

玲珑夫人心里暗暗叫苦,那袁氏如今岂肯愿意承认那画是她作的?而且,这件事情闹开之后,相爷必定会气她弄虚作假。

但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子?

在杨嬷嬷再度出宫去接袁氏的时候,皇后下令,暂时把谋逆野心的玲珑夫人扣押在暴室。

夏丞相面容苍白,打入暴室,就算可以活着出来,也丢了半条性命。

梅妃看到这里,已经想离去了。

夏丞相咬着牙道:“娘娘,不管如何,她如今还是我相府的人,求您看在臣的份上,帮臣这一次。”

梅妃看着他,“你是什么眼光啊?袁氏怎不比她好千倍?就这么个女人,你当宝贝似地宠爱了十几年,本宫如今倒是可以理解袁氏对你的冷淡了。”

夏丞相阴沉着脸,“臣知道,但是请娘娘看在三皇子的前程上,再帮臣这一次,若她被冠以谋逆之罪,臣也当受到牵连,所以,这一幅画,不算真假,都必须是袁氏画的。”

“就算最终证明这幅画是袁氏作的,你一样受到牵连。”梅妃提醒他。

夏丞相沉默了半响,“这朝中,有半数的官员,都倾慕她的才情,她不会入罪的,会有人帮她,安亲王便首当其冲不会让她入罪,因为,这一幅画,是送给安亲王的。”

梅妃怔住了,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句话来。

梅妃虽不喜欢袁氏,但是也不禁为她觉得悲哀。

“这幅画,”梅妃忍不住说:“你听到陈玲珑说的,当日的袁氏,认为自己找到了归宿…”

梅妃止住了话,因为她觉得,以她的身份说这句话,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只是出于一种同为女人的愤慨。

夏丞相没说话,他今天受到的打击太大了,没办法好好地理顺自己的思绪。

他娶了袁氏,他觉得幸福过,但是,自从玲珑入府,她整个人都变了,冷冷淡淡,爱理不理,莫非她真的以为,他这辈子只守着她一人吗?

即便是寻常百姓男子,都有三妻四妾,他是当朝丞相,只有一妻一妾,已经是罕见。

她太不知足了!

第五十六章袁氏入宫

梅妃与夏丞相掀开珠帘走出去,梅妃轻声道:“娘娘,其实何必呢?陈玲珑是断没有谋反的野心。”

皇后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最后眸光落在夏丞相的脸上,“今日你们三个给本宫准备了这么好的一场戏,本宫岂能不还礼?”

夏丞相跪下,“臣知罪,娘娘请处置就是,实在没有再横生枝节的必要了,这件事情,若牵连到袁氏,必定就要惊动许多人。”

“本宫都不怕惊动这么多人,你梅妃怕什么?真是奇怪了,你们怕动袁氏,为何今日却把一切都推给袁氏?是觉得皇室不会公开这件事情吗?还是觉得你们可以瞒得过天下人?那日在相府门口,夏子安把休书抖出来,你们已经引起了众怒,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们崇拜的才女袁翠语会是这样的人,只是碍于众人面前,不好说什么,若那天夏子安没有力挽狂澜,后果会是什么样的,相爷会猜不到?”皇后直言不讳,半点情面都不给梅妃与夏丞相。

夏丞相面容是说不出的复杂,对皇后的话,他竟半句都不能辩解。

他就是知道袁氏的影响力,所以这些年虽然看她不顺眼了,却找不到名正言顺休她的理由,而唯有偷人,才是最严重的罪行。

只可惜,这个计划,也失败了。

子安躲在后面,悄悄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后来有宫女前来,牵引她从屏风后绕过去,抵达西厢。

进了西厢,却见慕容桀已经坐在西厢的炕上喝茶,他双脚盘起,修长的手指捏住白瓷描青花茶杯,轻轻地转动,头微微侧过来,墙上的灯光映照,便觉得他侧脸弧度柔和。

他带着几分慵懒看着她,伸手勾勾,“过来!”

子安诧异于他的神出鬼没,这梅妃与夏丞相才刚出去没多久,他就溜进来了,这可是静宁宫,皇后娘娘的宫殿啊。

她走过去,站在他的身边,“王爷来了?”

“上来!”慕容桀指着对面,让她坐下来,“横竖袁氏没那么快入宫,你坐下来陪本王喝喝茶。”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只是淡淡的一句话,甚至连语气都是十分温和的,但是子安却感受到一股威严。

她依言坐下来,慕容桀亲自为她沏茶,然后推到她的面前,再吩咐宫女,“炒几个菜进来,要清淡点的。”

子安抬起头,还没说什么,他便淡淡地道:“本王饿了,陪本王吃点。”

他饿不饿不知道,但是子安知道自己饿了。

入宫这两天,她似乎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都是将就着对付。

她不是那种心里有事就吃不下饭的人,相反,越是有难,越要吃饱饭。

不吃饭,哪里有力气应付一切困局?

用风卷残云来形容子安的吃相一点都不夸张,慕容桀都忍不住停下来看着她,皱起眉头说:“你真是没一点大家闺秀之相。”

子安把最后一口米饭咽下,伸长脖子道:“习惯了,这东西特别美味。”

“只是一些家常小菜,本王不觉得有什么美味。”慕容桀淡淡地道。

子安笑了一声,“隔夜的饭菜我都常吃,我还吃过狗吃剩的,这些真的很好了。”

以前在特工组,忙起来哪里有吃饭的时间?都是随便将就对付几口,老鼠蟑螂吃过的饭菜她都能吃下去,吃完之后,便马上得投入工作。

她以前吃饭的场所,最多的不是餐厅或者是家里,而是车上,路旁,树林里,饭菜多半是没有饭没有菜,河里的鱼,山间的兔子,随手拈来,能填饱肚子就很好。

慕容桀却以为她在府中过的是朝不保夕的生活,就连饭都得抢来吃。

他的神色渐渐地凝重起来,“本王保证,绝不会让你过那种日子。”

子安怔了一下,顿时明白他误会了,干笑一声,“我夸张了,其实没有这样的事情,我以前的伙食都是挺好的,三菜一汤白饭任装。”

慕容桀嗯了一声,不忍拆穿她的伪装。

气氛渐渐地有些凝重,慕容桀见她吃饱,便命人把饭菜倒掉,子安几乎是冲口而出,“多浪费,放着晚上宵夜吃。”

慕容桀眼底有一丝怒气,“晚上你若想吃宵夜,给你弄新鲜的。”

子安沉静下来看他,心底有一种软弱缓缓腾起,但是,别对她这么好,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心软。

仓皇别过头,她显得有些无措起来。

前世今生,她身边似乎都没有什么人关心自己,所以,得到袁氏的宠爱,她会把袁氏当做母亲,得到门房小厮的一碗水两个馒头,她会一直记着。

但是,他不是袁氏,也不是小厮,他是当今摄政王,他对自己的好,都是有算计的,她不愿意涉入他的世界去争夺什么,因为,那是一个旋涡,会把她吸进去,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一辈子,她所做的都只是想让自己好好地活下去,上辈子因心软被上司出卖,这辈子,她不能再对任何有心机或者权势的人心软。

子安盘腿坐着,闭上眼睛休息。

宫中的步步惊心,是十分消耗体力的,她几乎心力交瘁。

慕容桀一直看着她,对这个女人,他始终存着一丝怀疑,从相府门口悔婚那天,她便以惊艳的姿态进入他的眼光。

但是,他看不透她,这点让一直掌控局面的他很不高兴。

外间再有动静响起,子安陡然睁开眼睛。

耳中听到杨嬷嬷的声音,“皇后娘娘,夏丞相的夫人袁氏已经在殿外候着。”

皇后嗯了一声,“先让她候着,把陈玲珑带上来之后,再让她进来。”

“是!”杨嬷嬷应声出去了。

子安迅速站起来,走到帷幕后面掀开,透过珠帘看出去。

夏丞相似乎有感应一般,看了过来,眸光如毒蛇般,穿透珠帘直击子安,那眼底腾起的怒火与恨意,几乎能把子安彻底焚烧。

皇后对梅妃与夏丞相道:“你们先在屏风后躲着,没有本宫的旨意,不可出来。”

这便等同与子安换了一个位子,只是子安多了一个陪客。

陈玲珑被带了上来,她身上的衣衫多处破损,且露出了鞭痕,可见在暴室也遭受了毒打。

但是这一顿毒打,相比那日她打原主夏子安与小荪,却还是太过轻了。

暴室的太监下手一向狠毒,陈玲珑却要比他们再狠毒上几倍。

袁氏进来了,她着一身青色罩衣,挽着高髻,全身上下一点装饰都无,不施脂粉的脸显得格外干净,高洁,一步步进来,步履款款,却给人一种姿态娴静的感觉。

玲珑夫人见到她,便立刻扯开嗓子道:“夫人,皇后娘娘对您那幅画赞不绝口,皇后娘娘说要恩赏于你。”

第五十七章拥抱入怀

袁氏只是淡淡地瞧了玲珑夫人一眼,神情丝毫不受影响,仿佛压根不认识她。

她上前跪下见礼,“臣妇袁翠语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袁翠语!”皇后盯着她,年轻的时候,她见过袁氏几次,纵然身为女人,她也不得不承认,袁氏确实是天人之姿,但是,却不是那种会让人嫉妒的美丽。

时隔多年再见,皇后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眼角,岁月似乎绕过了袁氏,她只是比以前多了几分沧桑,却不曾老去。

“在!”袁氏双手交叠在地上,伏头下去然后抬起头,眸光温和淡然。

夏丞相在屏风后看着,这是他这么多年,头一次用外人的眼光去看袁氏。

不得不说,她与陈玲珑跪在外面,且不说陈玲珑如今被打成这样,就是好端端的盛装打扮,容貌都不及她十分一。

至于气质,态度,内涵,更是直接甩一条街。

他心中有很复杂复杂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有点恶心。

皇后命人把画卷展开,厉声问道:“袁氏,你可认得这幅画?”

玲珑夫人爬上前,巴巴地看着她,“你不能否认,这是你画的,千真万确。”

袁氏端详这幅画一会,也不看玲珑夫人,只是微微点头,“回皇后娘娘的话,这确实是臣妇作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