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一贯轻松的梁太傅,神色也渐渐肃穆凝重起来,他与皇后交换了一个眼神,皇后显得很紧张,轻轻地握住手绢。

皇太后环视着众人,然后,眸光落在尚书省崔大人的脸上,“崔大人,你以为呢?哀家想听听你的意思。”

崔大人站起来,感到压力逼迫自己的身上,但是,他倒不是说爱惜羽毛或者是过于重视自己官途的人,他直言道:“皇太后,签订和协的人,必须要对这份协议做出保证,不可违背,所以此人必须要能够代表我们大周,是大周的主政者,如今主政监国的摄政王下落不明,新的主政人选还没确定,臣建议,请北漠使者暂留几日,容新的主政人选出现后,再签订和协。”

这是折中的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

皇太后为什么会让崔大人说话,一则知道他处事公正,不是太子党的人。二则,知道他思想周密,且统领六部,他的意见,可以作为一派的意见先搁出来让有意这样做的臣子与亲贵跟随,如此,就算太傅提出要太子主政,也有一派可以反驳。

崔大人的话音刚落,梁太傅便道:“臣反对,方才崔大人也说,和协是关系两国的百年大计,我们与北漠这些年商贸繁荣,互换物品,经济发展前所未有,所以,臣认为,此事不容再等,须尽快落实,免得横生枝节。”

安亲王淡淡地道:“我们与北漠交好十余年,再等几天,能生出什么枝节来?太傅危言耸听了。”

梁太傅反唇相讥,“非本官危言耸听,是王爷不懂得居安思危,纵然今日祁王爷在场,本官还是不得不点醒在场诸位亲贵大臣们一句,那就是北漠的主战派一直都没有熄灭,有人蠢蠢欲动,相信祁王爷心里也明白,这一次他前来是背负了多重的压力,因为,有臣子已经在北漠的朝堂上,向北漠的皇帝建议撕毁与我大周的邦交,趁着这次和协到期,便不再续订。”

说完,他看向祁王爷,问道:“祁王爷,本官可有说错?”

祁王爷神色有些不好看,“太傅多虑了,就算有这样的臣子,我北漠皇帝也绝对不会听取他们的意思,与大周的友好邦交,贸易往来,让我北漠前所未有的繁荣,没有人愿意再打仗。”

梁太傅道:“北漠的皇帝不会听取他们的意思,是现在,而不是以后,以后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王爷心里也明白,此事宜紧不宜松,否则王爷何必快马加鞭地入京?要知道,和协是在一个月后才到期的。”

北漠的形式,梁太傅早就了解过了,祁王爷加快入京续订和协,就是因为主战派的人已经提出要与大周断了邦交,继续兴兵南下,侵吞大周土地。

而北漠的皇帝,也有些动摇,虽还没采纳,但是正如梁太傅所言,保证了现在,保证不了以后,所以,祁王爷才会提前来大周签订和协。

和协签订之后,单方面撕毁,便会引得周边邦交国家的不满。

第一百零五章忽略了什么

见祁王爷无言以对,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份和协是必须要趁早签订。

但是,谁签?

吏部尚书站起来道:“太后娘娘,臣建议,不如由太子暂代监国一职,签订和协。”

崔大人淡淡地看了吏部尚书一眼,之前就知道他与太傅来往甚密,果然是归附到了太子党里面去了。

皇太后没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太子,问道:“太子,你认为自己足以担当监国一职吗?”

太子慕容桥缓缓站起来,神色谦恭,“皇祖母,诸位皇叔皇兄们,诸位大臣,谢谢大家对本宫的抬举和赏识,本宫资历尚浅,治国之才必定不如在座诸位,皇祖母钦点本宫为监国人选,本宫惶恐不已,却自知身为太子责任在肩不可推卸,还望诸位皇叔大臣们,日后鼎力襄助本宫。”

众人不禁诧异起来,这话从何说起?皇太后只是问他的意思,并没说钦点他为监国人选,他这番话看似谦恭,却已经是胸有成竹,志在必得了。

皇太后轻轻地摇头,愚蠢,愚蠢,简直是愚不可及啊。

她让他说话,是知道今日必须得推选出监国的人选,既然无法逃避,她便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当着诸位皇公大臣的面,说自己的治国良策,与反对他的人激辩一番好显示他的才能,他倒好,直接便说是她钦定的。

如此鲁莽,怎会得人心?

果不其然,礼亲王站起来道:“皇太后,臣以为,这监国人选,事关重大,不可草率决定,臣建议明日由皇太后主持朝政,选出监国人选,再行签订和协。”

梁太傅冷笑一声,“礼亲王,这监国的人选自然是不能草率,但是,太子殿下监国则名正言顺,他是皇上亲封的太子,皇上早年也对太子多有赞赏,诸位可还记得,太子被册封的时候,皇上是如何评价太子的?皇上在册封诏书里说太子温恭寛仁慈恵文武,有忠孝之诚拯于君父尔有友爱之义信于兄弟,皇上如此高度赞许太子,皇上之心,诸位可鉴,是以,太子监国,名正言顺。”

崔大人站起来道:“当日皇上册封太子,诏书确实如此明示,但是,皇上病重之时,却把原定国王爷册封为摄政王,且行监国一职,可见,皇上认为太子年幼,还需要历练,过早把太子置于风头浪尖,反为不妙。”

安亲王也道:“皇太后,臣也赞同崔大人之言,太子年少气盛,过早独揽大权,易生骄矜之心,更无法驾驭老臣,朝堂百官若不能归心,则国家政权松散,若此刻有蛮夷起了觊觎之心,则我大周祸起矣。”

梁太傅道:“安亲王慎言,您这一句无法驾驭老臣,似乎别有所指,可不要把在座的老臣都给得罪了,若是冲着本官来,直言便是。”

安亲王冷冷地道:“你倒是听出来了,太傅聪明啊,没错,本王说的便是你,太子不懂事,日后必定事事依仗太傅,外戚坐大会有什么后果,前朝有不少可借鉴的例子,本王不是危言耸听,只是身为皇室中人,本王要确保皇权不旁落。”

梁太傅厉声道:“安亲王,这是十分严重的指控,说严重一点,你是在无理攀咬,直指本官有谋朝篡位之野心,你今天若不当着皇太后与诸位皇亲大臣的面说个分明,本官绝不罢休。”

安亲王神色冷傲,“太傅,你若不与本王罢休,本王便陪你论一场便是,不说久远,便说现在议监国人选一职,你身为太傅,又是中书令,本该提出监国人选容后再议,因为,摄政王是否薨逝,至今还没分明。”

梁太傅道:“摄政王重伤薨逝,连太妃都亲口证实,还有假的吗?”

“那尸体何在?活人见人,人死见尸,至今连尸体都没找到,便说监国之摄政王薨逝,简直荒谬至极。”

梁太傅气结,“那依照王爷所言,一天没找到摄政王的尸体,这监国的位子便悬空下去?国之大,不可无人主政,莫非安亲王想登主政监国之位?若真想如此,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的隐藏心思?”

安亲王道:“本王监国有何不可?论战功,论见识,论文武才智,本王哪一样不如太子?”

夏丞相见安亲王不断地反对,心中着急,便给了袁氏一个眼色,让她出面为太子说话。

袁氏却仿若瞧不见,轻轻地扭转了头。

夏丞相气得脸色发青,却不得不站起来道:“太傅与王爷僵持不下,争辩只会伤和气,当日内子曾设论政之坛,皇上也觉得内子见识独到,不如听听内子的意思?”

这话换做任何人说,都有不要脸的嫌疑,竟这样抬举自己的夫人。

但是,唯有夏丞相这样说,不会引致反感,因为,确实他口中的内子袁氏翠语确实是个奇女子,有不凡独到的见解。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袁氏,等待她发表高论。

但是,很多人心中都有数,因为夏丞相已经站队太子这边,袁氏这番发话,必定也是拥护太子,且在场的人心中都有数,袁氏说话,是要压制安亲王,因为安亲王不会反驳袁氏。

知道内情的,都觉得夏丞相这一招,好生狠毒。

就连祁王爷见了,都不禁怜惜地看了安亲王一眼,结交多年,他知道安亲王对袁翠语的情结,此番他必定败下阵来。

皇太后也想听听袁氏说话,不是因为她觉得袁氏会说出什么高论来,而是太皇太后在心中抬举了夏子安,她想通过了解袁氏进一步了解夏子安。

于是,她道:“夫人,昔日哀家也曾听皇帝说过,你若为男子,必定是国之栋梁,哀家想听听你的见解。”

玲珑夫人听得皇太后这样抬举袁氏,又见所有人的眸光都凝聚在袁氏的脸上,她嫉妒得发狂,不知道多希望那在人群中发光的人是她,而不是那贱人袁翠语。

袁氏缓缓地站起身,对着皇太后躬身,还没发话,夏丞相便得意地瞧了安亲王一眼,安亲王的神色晦暗不清,一直看着袁氏。

袁氏声音清越道:“臣妇久居家中,已久不闻朝政,实在是没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只是,臣妇听了太傅与王爷的争辩,觉得大家是否忽略了一件事?”

众人面面相窥,这忽略了什么事?

第一百零六章投票

皇后疑惑地看着袁氏,问道:“你说说,忽略了什么事?”

袁氏微微笑,“那就是,皇上虽重病,却还在熹微宫。”

皇后不悦地道:“这不是废话吗?就因为皇上在熹微宫养病,才要选出监国的人选。”

皇后这话便等同是说,若皇上不在了,哪里需要这么麻烦?太子直接登基就是。

袁氏神色不惊,“皇上在熹微宫养病,他最后一道旨意是让摄政王监国,那么,摄政王接旨之后便行使皇帝之权利,摄政权在手,使得皇权集中,在这种情况下,太子仍旧是太子,大臣仍旧是大臣,一切不变。如今摄政王出事,假设摄政王薨逝,那么监国人选在无人指定的情况下,按照祖制,需由后宫最高位分的人指定,如今后宫位分最高的,并非是皇太后,而是在寒山的太皇太后,所以,臣妇建议,不妨请礼部尚书与礼亲王亲自去一趟寒山请旨,由太皇太后指定监国人选,也省得大家争吵伤了同僚间的和气。”

夏丞相听了这番话,气得胸口发疼,出门之前,便已经跟她说个分明,让她为太子说话,压制住安亲王,引导大臣们的思想,没想到她竟抬出太皇太后来,这争论,还如何下去?

皇太后本不太喜欢袁氏,但是听了这翻话,却不得不赞赏她。

没错,按照祖制,在这样的情况下,需要后宫最高位指示,本来今日若争辩不下,必定是要她做出决定的,但是,袁氏如今把太皇太后抬出来了,那么她这个皇太后便可置身事外,谁都逼迫不了她。

皇后冷冷地道:“太皇太后在寒山,谁知道是真是假?毕竟,许多人都亲眼看到太皇太后薨逝,太皇太后的丧事也都办过了。”

袁氏微笑道:“皇后娘娘,虽说如此,但是太皇太后在被死亡后岑回过宫中,许多人都见到过,臣妇相信,太皇太后只是假死避世。”

这个太皇太后死了,本来许多人都不相信,因为下葬的时候,棺椁是空的,大臣们当时瞻仰遗容,也只有一套太皇太后的衣衫。

梁太傅面无表情地道:“本以为夫人会说出什么独到的见解来,却没想到提这子虚乌有的事情,看来,夫人已经不是皇上当日嘉许的那聪慧之人,变得妇人之见,愚蠢不堪了。”

袁氏微微福身,“妾身本是妇人,所说的自然就是妇人之见,相爷抬举,让妾身说话,妾身自知没有这个资格,但是,女子出嫁从夫,妾身唯有听从。”

换言之,她站出来说话,只是遵从夏丞相的意思,至于夏丞相原本让她说什么,大家不得而知,但是看夏丞相的脸色,就知道她所说的必定不是他所要求的。

皇太后缓缓地开口,“相信在座的人对太皇太后的去向都十分疑惑不解,之前大丧不见太皇太后尸身便有人猜忌纷纷,到后来竟牵扯出阿蛇姑姑变成了蛇把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圈走了,实在可笑。事实正如夫人所言,太皇太后避世寒山,只为过清净的日子,如今朝政陷入困境,哀家也觉得是时候请示她老人家的意思了。”

皇太后这话并未引起震惊,因为,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明白,太皇太后还在,只是一直隐居起来。

皇后漫笑一声,道:“母后,既然太皇太后有心避世,必定是不愿再管政事,若因此事打扰了她老人家,为之不孝,想必皇上也必定赞同不打扰她老人家,这主政人选一事,说易不易,说难也不难,在座的都是当朝重臣,不如便由他们举荐合适人选,再行投票,票高者主政,以示公允。”

皇后这话一出,梁太傅便急忙跪下,“臣附议!”

梁太傅这一跪,便是最后相逼了,太子一党,纷纷下跪,“臣等也附议!”

夏丞相也出列道:“皇太后,臣以为,皇后娘娘所言甚是,昔日惠皇帝便以仁孝治国,惠皇帝对太皇太后十分孝顺,在朝堂之上也总说太皇太后为了大周朝劳碌了一辈子,不曾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如今她老人家既然以假死避世,便是不愿意再过问朝政,若再因朝政之事惊动她老人家,实在不宜啊!”

这黑压压的跪着一片人,都是太子党的。

今日入宫的名单,皇后早就筛选过,太子党的人数占了最多,所以,如今下跪请求的都是会投太子一票的。

梁太傅见皇太后还没发话,便跪前一步,磕头悲声道:“恳求皇太后为大周国运着想,若不尽快定下监国人选,这份和协便不能续订,若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臣等就是大周的罪人啊!”

他说的臣等,其实就是暗指皇太后。

皇太后又悲又怒,盯着梁太傅,却发难不得。

两国邦交,至关重要,皇太后深深明白,他这话便等同威胁,因为,若不尽早定下人选,他必定要从中作梗,破坏两国的关系。

他是在逼宫!

太子一直坐在椅子上,听到梁太傅的话,他才缓缓地跪下来,“皇祖母,孙儿虽不贤,却也知道两国和平共处对百姓是多么大的福气,若出现变故,孙儿也无颜面见祖宗,必定以死谢罪!”

安亲王大怒,正欲说话,却见祁王爷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道:“不可!”

安亲王一怔,回头看着祁王爷,眼底尽是疑惑。

祁王爷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包含太多东西了。

安亲王心头微惊,坐了下来,听得祁王爷轻轻的叹息,“他与我北漠皇帝有书信往来。”

安亲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太傅与北漠的皇帝早有勾结,而北漠的皇帝会私下接触大周的臣子,且是当朝的太傅,证明其还有野心在。

难怪,祁王爷会提前来大周。

在太傅与皇后如此大阵容的威逼下,支持投票的中立人选越来越多。

但是,要投票,就要选出与太子相抗衡的人选来,除了太子,其他王爷也无心逐权,其他嫔妃的皇子自是不敢提出的,倒是有人提出了梁王。

提出梁王的,是刚刚到场的慕容壮壮。

她疾步进来,道:“本宫来迟,请诸位恕罪,刚本宫听到大家说要提出投票选主政监国之人,不知道本宫这个镇国公主,有没有权力提出一个人选?若有权力,本宫举荐梁王,他是皇帝的嫡长子,自小聪慧,也得皇上喜欢。”

第一百零七章摄政王到

慕容壮壮这话,让在场的人竟无言以对。

梁王的名声很差,残暴,冷酷,虐待妾侍,简直是名声败坏,臭不可言。

皇后倒是没想到慕容壮壮会提议梁王,一时便没了声音。

倒是太子冷冷地道:“大长公主此言真是叫人费解,不是本宫不尊兄长,而是在座任何一位皇叔皇子,都比他好。”

慕容壮壮也无法辩驳,她来只是临时一搏,提议梁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只有梁王是皇后的亲子,皇后才不会这么反对。

但是显然,她也错了,毕竟太傅不可能立梁王,因为梁王是摄政王一派的人。

但是慕容壮壮既然提出了人选,便算有竞争,投票便可正式开始。

但是结果也是如所有人所料那样,太子以大比数胜出。

梁太傅坐在席间,小眼睛露出得意的光芒来,嘴角的胡子抖动了一下,扯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太子得权,便是他太傅得权,往后控制住太子,便等同控制了大周。

太子高兴得很,对着皇太后跪拜下去,“孙儿一定会谨记皇祖母与父皇的教诲,以江山社稷,大周百姓为念,勤政爱民,广施仁政。”

皇太后眸色灰暗不清,“太子谨记就好。”

她的声音疲惫无力,她太清楚主政之权落在太子身上的后果,皇帝重病的时候说过,若太傅的势力不瓦解,太子不可登基不可主政,这才有了摄政王监国一事。

太皇太后啊,您没给臣妾一条明路啊!

主政的人选有了,他便可以监国的身份与北漠祁王爷续订和平协议。

正当太子打算盖下太子印鉴的时候,听得一道声音高喊起来,“南怀王到!”

众人抬头,只见南怀王率领几人疾步走过来,他面容铁青,怒气外溢,还没站定便盯着太子厉声道:“慢着,你无权主政。”

太子怒道:“南怀王,你竟敢无故闯宫?”

南怀王冷冷地道:“本王并非无故闯宫,皇太后早便给了帖子,本王是今晚的座上客。”

他大步上前,环视众人,声音铿锵有力地道:“诸位,本王并非故意来迟,而是接到信报前去调查一件事情。”

梁太傅不满地道:“你调查什么事情比得与北漠续签盟约更重要?”

南怀王眯起眼睛,眸子里绽放出毒蛇一般的光芒,但是面容却是憎恨与愤怒,“太傅,没有什么比与北漠签订盟约更重要,但是,这主政之人,不能是杀人凶手。”

此言一出,在座震惊。

太子气得浑身颤抖,“南怀王,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什么时候是杀人凶手?你休得在这里胡乱攀咬!”

南怀王冷冷地道:“本王有没有胡乱攀咬,一会便知道。”

说完,他一拍手,道:“带上来!”

片刻,便见侍卫押着几个人上来。

这几个人身穿劲装,身上脸上都有伤,可见是用了刑的。

倪荣与王府的一些亲卫也上来了,倪荣伤势还没好,行走需要人扶持。

皇太后诧异地问道:“南怀王,这些是什么人?”

南怀王拱手回答:“回母后的话,经王府侍卫辨认,这几个就是当日设伏杀害皇兄的人。”

“什么?”皇太后震惊不已,“伏杀阿桀的人?”

百官皆惊,用狐疑的眼光看着那几个人。

安亲王看向倪荣,倪荣上前一步,道:“回皇太后,微臣认出这几个人正式伏击我们的人。”

梁太傅冷笑,“南怀王,这几个人是伏杀摄政王的人,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南怀王看着他,眸光冷毒,“经过审问,他们供出了幕后指使之人。”

梁太傅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可笑,可笑之极,难道王爷是要指认幕后指使指认是本官和太子吗?你要诬陷太子诬陷本官,也得拿点实质的证据来,随便找几个人来说是本官与太子指使,你真当在场的人是傻子吗?任由你随便糊弄?”

南怀王冷傲一笑,从袖袋里取出一张信笺,在梁太傅面前抖动一下,然后呈上去给皇太后,“母后,这是从刺客身上找到的信笺,您找大学士验证一下,这是谁的笔迹!”

梁太傅在看到那封信笺的时候,面容陡变,不可能的,这封信是他亲笔所写,给埋伏的刺客头领,但是,如今跪在这里的没有一个是他找来的人。

而且,他所找的刺客也都全部离开京城。

不对,倪荣指认说这些刺客就是那天晚上伏击摄政王的人,倪荣不会配合南怀王的,如此说来,这一批人就是那晚莫名出现的那些人。

梁太傅顿然警醒,猛地看向南怀王,“原来…”

原来那天晚上第二拨刺客,是南怀王的人,不,就连他找的那些刺客,都是他的人,否则,怎么可能会走漏了消息给南怀王的人知道?而且,这封信如何会落在他们的手上?

但是,也不对,南怀王当时还没回京,他来不及布防,会是谁?

贵太妃的面容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让他大为骇然,会是她吗?

皇太后看了信笺,神色大变,信中的内容提到了埋伏摄政王的具体内容,且提及了太子,落的是太傅的印鉴。

皇太后指尖微微发抖,若这封信的内容没有提及太子,她会马上命人过来验证笔迹。

但是,牵涉到太子,她不能就这样公开。

可也没办法不公开,文武百官在场看着,连北漠祁王爷都在,无论如何都遮瞒不过去。

南怀王嘴角勾出冷笑,他径直走过去,越过面容苍白的太子,站在皇太后的

面前,手心中捏住另外一张纸,“母后,儿臣自荐,暂代监国一职。”

皇太后用复杂的眼光看着他,明白他的意思,若由她亲自下懿旨,便可推翻方才的决定。

只要她下懿旨,那么,公开在大臣面前的就是他如今手心中的那张纸,可以保住太子。

原来,孙公公没有料错,他真的是怀着野心回来的,她太天真了。

皇太后一直盯着南怀王,冷笑一声,愤怒地压低声音道:“哀家低估你了。”

南怀王微笑,“母后赞许,儿臣惶恐。”

皇太后站起来,身子微微颤抖,孙公公急忙扶住,她环视众人,道:“孙公公,拟旨!”

皇后惊愕地站起来,迅速地看向梁太傅,见梁太傅面如土色,她也吓得住了脚步。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礼仪太监的高喊声:“摄政王到!”

第一百零八章粉饰太平

这一刻,几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看向殿外。

一队亲卫拥着一个身穿黑色四爪腾飞蟠龙摄政王朝服的男子走来,他走得笔直,步伐从容,玉带束冠下是一贯冷毅冰冷的面容,仿佛跟他每一次入宫一样,并无特别。

和他走在一起的是一同失踪的夏子安,夏子安身边是萧拓与苏青,他们略微靠后,在四人身后,亲卫的步伐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倪荣激动地冲上去,“王爷!”

慕容桀拍拍他的肩膀,“先退下。”

倪荣退后一步,“是!”依旧难掩脸上的激动。

南怀王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射出毒蛇一般的光芒,但是随即扬起了笑脸,疾步走下来,“皇兄,你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慕容桀止住脚步,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你回来了?”

“是的,臣弟回来了。”南怀王喜悦无比地看着他,仿佛他平安回来,在他看来是天大的喜事。

梁太傅看着慕容桀,这辈子从没试过像现在这样,欣喜于慕容桀的出现。

皇后亦是如此,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慕容桀回来,会让她这段时间的筹谋落空,但是至少比监国之权落在南怀王手中强,因为,慕容桀至今没有表现出对皇位的追求。

不过,这只是一瞬而过的想法,慕容桀回来,意味着形成三虎盘踞的局面,这比之前单一对付摄政王更难拆解了。

但是,不管如何,这一关算是过了。

摄政王没死,方才南怀王的指证便不成立,所谓的证据如今也在皇太后的手中,必定不会再公开,慕容桀知道厉害关系,此刻绝对不会废太子,所以,这封信也不能公开。

玲珑夫人看到子安,竟掩嘴呼喊,“不可能的,她竟然没死?”

许多人听到这句话,都纷纷诧异地看向玲珑夫人,这话说得实在是不合时宜啊。

子安也听到这句话,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她身边的袁氏,冲袁氏微微点头。

袁氏仿佛早知道她平安无事,并无多大的诧异,也只是含笑冲她点头。

几人上前叩拜皇太后,皇太后激动得热泪盈眶,拉住慕容桀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慕容桀意味深长地看了子安一眼,“有贵人相助,即便到了阎王殿,还进不去的。”

皇太后诧异地看着他,又看看子安,顿时便明白过来了,看来,老太后在信中多番提及夏子安,并非是毫无理由。

慕容桀扶着太后坐下来,袍子一扬,转过身来,石阶之上的他,如天神降临,威视逼人。

百官跪下叩拜,“臣参见摄政王爷。”

慕容桀环视众人,最后落在梁太傅的脸上,梁太傅是当朝一品,无需要跪拜他这个只是行使皇帝权力的王爷,只是躬身见礼。

他微微抬头,四目交投,这是梁太傅第一次对着摄政王的时候,气势败了下来,只看了两眼,便低下头。

子安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又感受到从他身上发出的那股压迫之感,她自动退开两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都起来吧!”慕容桀沉声道。

百官起身,慕容桀一扬手,示意大家再度入席,百官纷纷躬身,然后入席坐下来。

慕容桀就坐在皇太后的身边,宫人急忙摆席,上膳,萧拓与苏青已经走下去坐他们该有的位子,子安便打算离去。

慕容桀却伸手招呼,“子安,你与本王坐在一起。”

所有人的眸光都停留在子安的身上,在场的人,几乎都在那天悔婚的时候见过她,那时候虽觉得她可怜,但是也不过是抱着看戏的眼光看她。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凄凄惨惨的少女,今日会站在摄政王的身边。

那日,她掀下红盖头,毅然倔强,满头珠翠,身上绸缎喜服名贵不已,却依旧从她言词间听出命途多舛,在府中受尽磨难,极为寒酸。

今日,她一身粗布青衣,随意盘发,头上只有一根简单的簪子,无一点多余的装饰,但是,她却显得如此的高贵斐然,气质不凡。

有心人便可辨认出,这份气质,与袁氏年轻的时候十分相似。

夏婉儿握住拳头,嫉恨的眼光盯着子安,刚才宣布她与太子的婚事时候,并无多少人在意,即便看她,也不过是淡淡流过,她几乎感受不到瞩目的感觉。

但是,夏子安就这样站在那里,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眸光,甚至有人发出惊叹的声音。

夏丞相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他没有想到夏子安和慕容桀还活着,而且两人还一同回来,摄政王让她坐在他的身边,看来这婚事是定下来了。

他心里生出一种惶恐来,这种惶恐夹着一种类似于悔恨的情感,如果早知道她能有这个出息,这些年也不会这般忽略她。

但是,这么多年,无恩情,却有怨恨,有一个强大的人怨恨自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他不能留下这个威胁。

若不为他所用,便必除尽。

南怀王也坐了下来,他没有任何的神色变化,仿佛他不曾要过监国之位一样。

梅妃在见到慕容桀回来的那一刻,心放下来了。

至少,可为自己暂时留得活路。

她看着子安,心头已经有了计较。

下意识地瞧了身边的宜妃一眼,宜妃面容沉着,但是眼底见有怒气升起,夏子安知道了她的秘密,她一定想尽办法要杀掉夏子安,梅妃想到这里,心里便笃定了接下来要走的路。

慕容桀与子安坐下来之后,看向祁王爷,冷毅的神情渐渐收敛,嘴角生出一抹笑意来,“祁王爷,本王盼你入京,可是盼了许久啊。”

祁王爷爽朗地道:“摄政王,本王见到你,这心算是踏实了,这和协,得有你签订,本王才放心。”

慕容桀故作不知地道:“祁王,本王在不在,与北漠的盟约都必将延续下去,两国友好邦交,大力促进了两国发展,是利好国策,这份协议,谁签订都是一样的,意义不变,以和平和发展为宗旨。”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看太子,太子今日心虚,见他眸光冷冽,顿时便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

祁王点头,深有感触地道:“是啊,是啊,利好国策,该坚持下去的。”

慕容桀指着底下的那几名刺客,问道:“这几个怎么回事?为何跪在这里?”

第一百零九章杀人无形

南怀王急忙起身,“皇兄,这几个人是臣弟带入宫的,他们便是当日刺杀皇兄的人。”

摄政王勾起唇角,竟有一种讽刺的意味,“刺杀本王的人?”

南怀王遽然道:“没错,臣弟回京之后,便着手调查皇兄被人刺杀一事,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臣弟查出凶手来了。”

南怀王看向皇太后,又道:“且从凶手的身上搜出了幕后指使人的信笺,已经交给了母后。”

他说这话的时候,狠狠地盯着太子与梁太傅,神情和方才有天壤之别,愤仇敌忾,只用眼光便可让群臣猜测太子与梁太傅便是刺杀的凶手。

今天取不下主政监国之权,但是,凭皇太后手中的信,便可瓦解一部分梁太傅的势力。

他认为,慕容桀一定会把这封信公开,他心里肯定有数,是梁太傅派出去的杀手,他不可能放过刺杀自己的人。

慕容桀看向皇太后,皇太后犹豫了一下,把信递给了他,眼神恳求。

慕容桀接过来看了一眼,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包括皇后,皇后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了,心跳声的急促,就连坐在一旁的子安都能听到。

南怀王得意地看着慕容桀,只等他令人前来验证笔迹。

今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是输家,必定有所收获。

然而,慕容桀却做了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举动,他把信撕掉了,然后随手递给子安,“回头扔掉。”

“是!”子安攥在手心中,她也有些意外,本来以为他会趁机给梁太傅与太子一个教训,却想不到他竟就这样撕毁了证据,他错失了一个大好机会,他可知道?

子安有些看不懂他,以他的脑子,怎么会想不到留下这封信的好处?

慕容桀淡淡地道:“无稽之谈,这封信落的是太傅的印鉴,但是本王熟知太傅的笔迹,这封信是伪造的。”

皇太后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就连皇后,都伸手扶住桌子,一颗心安放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