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先松懈他们的防线让她做一些口供的处理,侄儿再出现,之前说过的话因为有小姑姑做见证,所以他们不能抵赖,侄儿再夺权审讯,便可一击即中,快狠准。”

“原来是这样,”壮壮恍然大悟,没想到在她喝甜汤的时候两人就把今晚的僵局该拆解了,“对了,梁太傅为什么那么怕子安的匕首?那匕首是老七送给子安的,他连老七都不怕,会怕这把匕首?”

“匕首上刻着一个龙字!”礼亲王笑笑,“谁喜欢在自己的物品上标记自己的姓氏进而宣示主权?”

“皇祖母!”壮壮啊了一声,“这把匕首是皇祖母送给皇兄的,皇兄再送给老七,老七再送给子安,梁太傅不知道内情,便以为这把匕首是皇祖母送给子安的,所以他害怕,他不是害怕匕首,他是害怕皇祖母。”

“聪明!”礼亲王上了马车,壮壮也跟着走了。

送走礼亲王与壮壮之后,子安扶着今晚一个字都没说过的袁氏起身,“母亲,我们也回去了。”

夏婉儿见所有人都走了,而伤人的夏子安却丝毫无损,不由得悲愤交加,冲上去拦住子安,“你就想就这样走了?”

子安看着她,冷笑道:“你还想怎么样?”

夏婉儿想起她让自己毁容,折腾一番还能让她全身而退,陡然转身,从墙上取下鞭子,径直便对子安挥打过去,狂怒地道:“我要杀了你!”

鞭子没什么力道,子安一手便抓住,用力一扯一拽,夏婉儿便跌倒在地上,,姿势十分的难看。

子安冷冷地道:“不要自取其辱,今晚我已经手下留情,就冲你们这样伤了我母亲,我不要你们的命算是给相府留点最后的情分。”

老夫人听了这话,冷着脸吩咐道:“来人,送二小姐回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出来。”

夏婉儿委屈地冲老夫人嚷嚷,“祖母,这是为何啊?我与母亲被她这样欺负,您也不为我们出头?”

“带走!”老夫人一声令下,声音十分的威严。

翠玉姑姑急忙命人把夏婉儿拉下去。

夏婉儿急怒地冲子安大喊,“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子安眸子不抬,这句话,玲珑夫人在医馆也说过,到最后是谁没放过谁?

夏婉儿带下去之后,老夫人看着玲珑夫人,也厌烦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也下去!”

玲珑夫人委屈地咬着唇看着夏丞相,声音哽咽,“相爷,此事便这样作罢了吗?”

“然则你还想怎么样?下去!”老夫人赶苍蝇般赶走她。

“相爷,”玲珑夫人还不甘心,一直哀怨地看着夏丞相,“您若不为妾身和婉儿出头,妾身和婉儿如何还能在府中过下去?”

“先下去吧,此事本相自有斟酌!”夏丞相终于缓缓地开口,但是眸光却一直盯着子安,眼里有太多无法探究的复杂情绪。

玲珑夫人好不甘心,却也知道今晚之事无力回天,她怨恨地看着子安,“你真以为你可以只手遮天吗?你真以为你一定是摄政王妃?你等着吧!”

袁氏今晚一直都没有说话,本是最不该搭理的人,她却忽然出声道:“陈玲珑,你附耳过来,我有一句话想跟你说。”

玲珑夫人憎恨地看着她,但是还想听听她说什么,遂附耳过去,袁氏轻轻展唇,用只有陈玲珑听到的声音说:“子安有一句话不便说,我告知你,从那天你在院子与太子对她逼婚那天起,她便立了心要你们母女死。”

她说的子安,不是站在她身边的子安,而是她已经烟消云散的女儿。

玲珑夫人冷笑一声,“是吗?且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玲珑夫人看着她脸上诡异的笑容,心头莫名地惊慌,这个袁氏,竟不若之前那样隐忍不发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尽早行事

袁氏听着她愤而离去的脚步声,缓缓地勾唇笑了,只是这个笑容却未免过于凄酸。

这些年,不是她争夺不过陈玲珑,而是觉得如果一个男人要靠争夺回来,要来何用?

她错得很离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早该带着子安离开相府,她却一味任由自己颓废,女儿会死,她和陈玲珑都是凶手。

陈玲珑该死,她也该死。

所以,这条命也没什么好留恋的,若能为现在的子安多做一点,哪怕搭上性命,她都毫不犹豫。

在玲珑夫人走后,老夫人又再下令让人把袁氏送走,但是子安坚持要人去把杨嬷嬷带来,由杨嬷嬷带袁氏走。

老夫人倒是没有为难她,命人去请了杨嬷嬷过来。

杨嬷嬷看到子安归来,又看到袁氏失明,知道中间必定是发生了许多事,她不问,只是默默地遵照子安的吩咐把袁氏带走。

老夫人再遣走下人,只留了夏丞相与蓝玉姑姑在正厅里。

大门关闭,屋中本来摇曳的灯光顿时便稳定下来,墙上倒映着子安的影子,那小小的身影映在墙上,竟仿若巨大的怪兽。

老夫人盯着子安,许久许久才说话,“子安,祖母往日对你如何?”

她的面容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特别的苍老,眼角的皱纹与黑褐色的斑点堆砌在一起,仿若两道转着黑色腐烂叶子的旋涡。

子安扬唇讥讽,“老夫人认为呢?这一声祖母,往日子安是不能叫的,人前人后,也只能尊称一声老夫人而已。”

“放肆!”夏丞相认为老夫人已经是低声下气地跟她说话了,她不感恩戴德便罢,还敢这样连消带打的讽刺。

老夫人伸手压了下,淡淡地笑了,“子安,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祖母往日是忽略了你,相府的三个孩子,你与婉儿最为出息,婉儿如今即将婚配太子,于你也是大有裨益的,不是吗?”

子安不知道这个老狐狸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她谨记一点,黄鼠狼给鸡拜年,从来都是不存好心的。

她没有回答老夫人,只是拿眼睛一直看着她,到今天为止,他们都没有说起过霖霖,活像霖霖在这个家中不曾出现过一般。

老夫人仿佛也不恼,继续说:“祖母年纪大了,以后相府势必是要靠你们撑起来的,你父亲只得了你弟弟霖霖一个儿子,偏又是个痴儿,你们姐妹出息了,以后也可以把弟弟带起来,是不是?”

府中的人都知道,夏子安只与夏霖好,子安只觉得悲哀,霖霖被提起来,只是因为要利用他来击她的软肋。

子安压不住心头的愤怒,冷冷地道:“老夫人到底要说什么?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老夫人本是柔声说话,被她这么冷冰冰地怼了回去,眼皮突突地跳了几下,怒气开始慢慢地笼罩,但她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依旧和蔼地道:“好,既然如此,祖母也不拐弯抹角,祖母知道你医术高明,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医术,但是,祖母很为你骄傲,今晚的事情,虽说你是无辜的,但是你妹妹也是无辜的,她是被她娘亲所害,如今她毁了容貌,对她以后的前程有一定的阻碍,祖母希望你看在亲姐妹的情分上,为她医治,直到她容貌恢复。”

子安可不认为老夫人会这么天真,会敢让她为夏婉儿医治。

但是,这背后的玄机到底是什么?子安也很想知道。

她故作犹豫了一下,“为她医治?”

夏丞相淡淡地道:“你伤了她,为她医治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出手这般的狠毒,连自己的庶母与亲妹妹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你就真的认为你没错?”

子安冷笑起来,眸光透过一层薄雾看向夏丞相,“我伤了她们母女,你为她们打抱不平,你的发妻袁氏,被她们母女丢下马车伤了头导致失明,你连问都没问一句,是我狠毒还是你们凉薄?我说大家都别装了,我不会为夏婉儿医治,我最大的乐趣,便是看着她的脸一点点地腐烂!”

“够了!”夏丞相一拍桌子,怒道:“逆女,你真当你是摄政王妃了吗?就算真的下旨了,你还没出阁,在这府中的一天,你还得吃我的饭,住我的屋,我要杀你,是易如反掌!”

“是吗?”子安见他翻脸,心中反而踏实了一点,“你以前要杀我们母女,确实易如反掌,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无法确保杀了我们之后,你是否可以全身而退,堂堂大周丞相,怎会如此鲁莽?若无把握,你不会下手,而我也必定不会让你等到有把握的那一天。”

夏丞相猛地站起来,怒气在瞬间席卷了他,伴随怒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恐,“你以为摄政王真的能保得住你?他就算如日中天,大权在手,也未必能撼动我,上天眷顾我多年,如今也一样会站在我这边。”

子安冷笑着摇头,逼视着他,眼底燃起熊熊烈火,“从逼婚开始,我便知道你没有把夏子安当做自己的女儿,逼婚不成,你想杀了我,向皇后请罪,为相府开脱,你找人诬陷母亲,对我下毒,种种都没有给我留半条活路,我挣扎到今天还能站在你的面前,不是我命大,而是你夏丞相气数已尽,如果上天还站在你这边,我就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她就是为复仇而来的!

说完,子安转身就走!

不想再听到他说话,她的心虽然冷了,但是原主夏子安遗留在脑子里的情绪,还是会偶尔左右她。

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不管他们如今要算计什么,她都不想理会,因为不管如何,阴谋和算计都会不断冲她们母女袭来。

他们的手段,也只会越来越歹毒。

夏子安走后,老夫人一把扫落桌子上的茶杯,一张脸气得铁青,“真是给脸不要脸,这种人,岂能再留?”

“母亲,她手中的匕首,到底有什么来路?连梁太傅都这样惧怕。”夏丞相担忧地问。

“不知道,”老夫人摇头,沉了一口气,“本想先哄着她,没想到她这般冥顽不宁,不能再等了,过两日马上让陈玲珑行事,否则一旦赐婚的旨意下来,反倒叫我们不好动手。”

“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夏丞相想起袁氏,“只是她如今失明,怕不怕…”

“怕也没用,就算有人猜测,但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又有人做见证,奈何得了我们相府吗?”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决绝。

第一百二十五章母妃想要的

回到夏至苑,子安想为袁氏检查,但是袁氏却拉住她的手道:“子安,先睡觉,有什么明儿再说。”

“不,我先…”

“听话,你现在需要好好地睡一觉。”袁氏坚持道。

子安看着她苍白却固执的脸,知道她是在怜惜自己,便应下先回了房间。

小荪的伤势已经好了,杨嬷嬷照料得很好,子安不在府中的日子,无人敢来这里捣乱。

杨嬷嬷一句话都没有问,伺候好子安之后便退了下去。

子安很累,很困,但是脑子里却飞速的旋转。

匕首的事情让她疑惑,但是她没有深究,因为匕首不管来头多大,如今都在她的手中了。

也没有去想相府接下来对她的行动,其实这是最应该思考的问题,可是,她如今担心的却是慕容桀回到王府的事情。

前后种种联想起来,那第二拨杀手的幕后指使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他该怎么去面对?

回来之前,听到他们说调兵,又说把他的伤口包扎得好一点,是不是他知道回府之后或许会有一场恶斗?

子安所料,其实八九不离十。

在慕容桀杀掉那几名刺客之后,南怀王先行而去,宫中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他命人散播消息出去,说那几名刺客杀手,是被慕容桀所杀。

所以,在慕容桀出宫之后,便随即遭到了伏击。

南怀王站在城楼里,看着底下的那一场厮杀。

他自知慕容桀早有准备,也绝对有能力从这一场伏杀中脱身,但是,这场伏杀确实有必要的,他今晚多杀一个人,便多一个仇家,这些刺客杀手,都是有组织而来,并非孑然一身。

“王爷,回去吧!”一名身穿白色衣裳的女子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轻轻都握住他的手,月光流泻照在女子绝丽的容颜上,几乎让月色都为之凝固。

摄政王府。

贵太妃坐在她院子的正厅里,府中之前挂起来的白灯笼都一并撤下,宫中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她的耳中。

自从得知消息之后,她的手便一直在颤抖。

她不喜欢一切都不在自己手中掌控的感觉,事态的失控,让她没来由地心慌且急躁。

夏子安的活着,对她是最讽刺的刺激。

两名侍卫跪在她的面前,瑟瑟发抖。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夏子安竟然还能活着,她不懂得武功,跳下悬崖分明就是死路一条了,可她活着回来。

太妃轻轻地叹气,“你们不是回来禀报哀家,说夏子安已经堕崖身亡了吗?她为什么还活着?”

夏子安若不活着,按照阿桀的伤势,是不可能救得回来的,他在府中都断气了,且伤口又都上了丹药,这种丹药也能要了他的命。

她询问着,口气说不出的轻柔,眉心一点戾气也没有,甚至连埋怨的意思都没有。

“贵太妃,我等是真的看到夏子安堕下了悬崖的…”瘦子侍卫辩解着,却没敢再说下去,因为,现在夏子安还活着回来,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贵太妃伸手揉了揉眉心,对丝竹姑姑道:“带下去吧,留全尸!”

两名侍卫听得此言,顿时瘫软在地上,两人都没有求饶,因为他们都知道,求饶是没有任何的用处,只会激怒了太妃让他们死得更惨。

丝竹姑姑扬扬手,示意人进来把他们二人拖下去。

府门口传来两声闷吭,继而便没有任何的动静。

有下人提着水过来冲洗着石阶上鲜红的血迹,血迹沿着石阶流下去,渗入院子的槐树下。

这一棵槐树,是以血水养大的,枝叶茂盛,枝干粗壮,几乎两人都环抱不过来。

“哀家想出去院子里坐着,等着哀家的儿子回来!”贵太妃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

她就坐在槐树下的躺椅上,身子后倾,半躺着看向天空的月光,星子黯淡几乎瞧不见。

丝竹姑姑一直站在她的身后,血腥的气味钻进鼻子,让她几欲呕吐。

“唯有闻着这些血腥气味,哀家的心里才踏实啊。”贵太妃又是轻轻地叹息着。

丝竹姑姑道:“太妃,不如早些回去歇着吧。”

“不了,哀家的儿子快回来了,就在这里等着吧。”贵太妃嘴角浮起苍白的笑,“在他出生的那年,哀家被先帝封为贵妃,哀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但是,随着他的年纪渐长,心性显露,哀家便知道他不可靠,可哀家还是愿意为他花心血,丝竹,你知道不知道?只要他说愿意登上帝位,哀家会不惜一切相助他,为他扫除所有的障碍,让他风风光光地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

丝竹姑姑轻声道:“人各有志!”

贵太妃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恐怖,“听,是他回来了,卷着一身的血腥味道,他必定是历经了一番血战,他是胜利者,来参见他这个失败的母妃了。”

丝竹姑姑看向外面,摇摇头,“王爷还没回来。”

贵太妃缓缓地闭上眼睛,“是吗?哀家嗅着这些血腥味道,还以为他回来了,不妨,哀家等着就是,他总归是要来找哀家算账的,哀家要他明白,所有的错,都在于他的不知进取。”

她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小男孩总是牵着她的手到湖边游玩,那小男孩的笑容多么天真无邪啊!

他说:“母妃,以后儿臣要在湖边给你搭建一间木屋,让您每天都可以看着大湖的水荡漾荡漾。”

她想说不要木屋,她从来都不想要什么木屋。

陡然醒来,她有些茫然,下意识地想寻找丝竹姑姑。

“母妃醒来了?”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浑身一颤,转过头看见有一人坐在她的身边,他浑身裹挟着冰冷的气息,有很重的血腥味直冲鼻子,这一次,她没有觉得血腥味好闻,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她缓缓地又把身子靠在椅子上,仿佛窝住在躺椅是最安全的姿势。

“你回来了,真好!”她轻轻叹息,侧头看他,然后伸出手触摸他的脸,“哀家方才做梦了,梦见你说要给哀家建造一家木屋,在湖边,有很美丽的风景。”

慕容桀手里削着一只梨子,皮肉分离得十分彻底,声音低沉,透着说不出的寂寥,“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原来母妃不稀罕湖边的木屋。”

“母妃稀罕的东西,你就是知道,也不会去争夺。”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往事像梦境一样在脑子里飞闪而过,伴随着眸子里那一抹陡然升起又消失的杀气。

第一百二十六章杀了陶德

他继续削着梨子,道:“因为,那是不属于母妃的。”

他抬起头,脸上有斑驳血迹,下巴微微扬高,胡茬青青,面容坚毅苍白。

她伸手抹去他脸上的血迹,血迹已经干了,怎么都抹不去,是敌人留在他脸上的血。

她抹了几下,便徒劳地放下手,看着他手里的梨子,他削好之后,用刀子把梨子劈开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她,“天气热,吃个梨子生津解渴。”

她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盯着他,脸色死一般的苍白。

她几乎有点分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心里很害怕,起身寻找丝竹姑姑。

丝竹姑姑就在身后,她看着慕容桀,“王爷,太妃不爱吃梨子。”

“吃点好,母妃火气太盛,梨子下火,对母妃而言,是良药。”慕容桀把剩下的一半咬了一口,梨汁飞溅,落在太妃的手背上。

像是滚烫的火焰般,她觉得灼痛不已,忽地拿起那一半梨子用力地扔出去,“不,哀家不吃,哀家不吃!”

她猛地站起来,灼痛地喊道:“丝竹,扶哀家进去,哀家累了。”

丝竹姑姑上前扶着她,然后看着慕容桀,想为太妃说几句话,但是触及慕容桀那冰冷的眸光,她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母子分梨,母子分离啊!

这不是王爷造成的,是太妃造成的。

太妃走得很快,虽然是丝竹姑姑扶着她,但是最后却变成她拉着丝竹走,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她一般。

进了屋中,她拿起一个茶壶,便狠狠地砸在地上,喘着粗气,连青筋都突显了,双眼突出,叫丝竹姑姑看着都觉得恐怖。

“贵太妃息怒!”丝竹姑姑哀伤地看着她,“至少,王爷还活着,是不是?您这几日也为他的死伤心,他回来了,不好吗?”

“哀家宁可他死了!”贵太妃咬牙切齿地道,“也总胜过他回来跟哀家决裂,什么意思?给哀家削半个梨子是什么意思?是他不要哀家了吗?不,不,在这之前,哀家就不要他了。”

“太妃,何必?”丝竹姑姑落下了眼泪,“这几天您睡也睡不着,为了王爷的事情,您也心伤难受,他活着回来不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吗?”

“他死了,哀家为他伤心,这是母子情分,但是他活着回来,便会坏了哀家的大事,哀家宁可他死了,宁可为他伤心,至少,哀家可以毫无顾忌地把心思都放在老八的身上,丝竹,你跟了哀家那么多年,你不知道哀家心里在想什么吗?”

丝竹姑姑的泪水滚烫落下,王爷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没有办法…

她张张嘴,轻声问道:“胜过那人,登上太后的位子,就那么重要吗?”

贵太妃听得此言,面容大变,仿佛不相信这句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一样,“你问哀家重要吗?你说重要吗?这么多年的筹谋算计,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两人的争吵声音,传了出去。

夜风卷起了慕容桀的衣袂,月亮躲藏在云层里,院子里的风灯被吹熄,在漆黑中,他迈开腿一步步地走出去,背影萧索。

“王爷!”倪荣追了上来,他也听到了贵太妃与丝竹姑姑的对话,贵太妃已经没打算隐藏自己的心思了。

贵太妃在窗前,看着慕容桀一步步远去,她仿佛又看到那牵着她的手仰起头的小男孩脸上带着稚气的笑容,“母妃,当我长大了,我为你在湖边建造一间小木屋,你就能看到大湖的风光了。”

她倏然而惊!

这个小男孩,终究是走出了她的生命。

有血腥味,在太妃的院子里飘了一晚。

翌日一早,尖叫声划破整个摄政王府。

丝竹姑姑扶着贵太妃出来,槐树下挂着一具尸体,尸体脸色白得一点血液都没有了,舌头被割去,就随意地丢弃在地上。

他脖子处有两个伤口,正靠近血管位置,一身绸缎衣裳全都是血,他是被人放掉全身的血液失血而死。

他就是那位道长陶德,他死前应该遭受了很大的惊吓,死不闭眼,眼睛里还能看出死前的惊恐。

太妃脚下一软,几乎站立不稳。

“快解下来抬出去,命人好生安葬了!”丝竹姑姑连忙吩咐道。

太妃颤巍巍地坐在石阶上,看着槐树底下的那一滩滩已经凝固的血迹,她额头有冷汗冒出,脸上的神色说不出是震怒还是害怕。

“他竟对陶德下手了,是真的要跟哀家作对了?”太妃开始冷笑,不断地冷笑。

“王爷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丝竹姑姑提醒。

“但是哀家是他的母亲,他不该对哀家的人下手。”她陡然抬头盯着丝竹姑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不会再乖乖地听话,哀家以为,他与哀家决裂,却会对哀家做的事情置若罔闻,不会理会不会过问,只加强防备,但是,他直接下手了,他已经不念与哀家的这份母子情了。”

她忽然站起来,大步进去,“哀家不怕,哀家还有老八!”

丝竹姑姑看着她冷硬的背影,轻轻地叹气,怎可能让王爷不反击呢?你先不念母子情分,为什么还要求王爷念?

他只是对陶德下手,而您是对您的亲生儿子下手啊。

子安今日起了个大早,背着药箱便出门了。

来到梁王府,下人进去通报,且请她吃了个早餐。

她随便对付了一下,下人便带着他进去见梁王。

梁王是刚梳洗完毕,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有美貌的姬妾在旁边伺候。

“夏子安参见王爷!”子安上前行礼。

“你来了!”梁王一身的白色便服,十分清爽,束冠后更显得丰神俊逸。

子安微笑,“王爷看起来好很多了。

“一直都是用你开的药方,确实有疗效,夏子安,你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梁王打发了姬妾下去,只留下一名小厮伺候。

那姬妾走之前,一直盯着子安看。

子安为梁王把脉,听心跳,因为没有听诊器,她只能用手触感觉,她也打算日后弄一个听诊器,根据听诊器的原理做一个。

“确实好多了。”子安抬起头,“王爷,你头部以前可有受过伤?”

“以前?”梁王想了一下,“有,许多年前了。”

“伤得要紧吗?”

“头流了很多血,腿也断了,昏迷了两天才醒来。”梁王的神色显得有些僵硬,仿佛对这段历史不愿意回顾。

子安猜想应该是他救太子那一次,那一次的受伤毁灭了他的人生,任谁都不想再想起。

第一百二十七章等着你卷土重来

子安推断道:“王爷的癫痫应该是因为那一次的脑外伤造成的,如果我没有猜错,其实这些年,断断续续王爷也曾发作过,是吗?”

梁王淡淡地道:“没错,但是都不严重。”

“嗯!”子安点头,“癫痫治疗起来有些麻烦,需要耐心,王爷若信我,未来三个月,我都会来为王爷施针。”

她没有说为他治疗腿伤和其他问题,主要是现在还没太熟,怕引起他的反感,到时候放弃治疗,她没办法跟皇后交代。

在眼下这四面楚歌的时候,她不想与皇后扛上,至少这三个月,有皇后保住她,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对她动手。

“本王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还能说不信你吗?”梁王失笑。

子安看着他,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大红喜服,坐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

那时候对她而言,梁王是个恶魔。

世事无常,没想到相隔不是很久,她竟会觉得梁王笑得十分磊落坦荡,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梁王见她无端发笑,不禁问道。

“不说,说了王爷会生气的。”子安道。

“不说本王更生气。”

子安让他躺下来,准备施针,“施针之后告诉王爷。”

梁王这才乖乖地躺下,眸色明亮地看着她,“夏子安,本来你是我的王妃,却没想到以后会成为我的皇婶婶。”

“未必!”子安摇头,“世事无常,今日是这样,明日焉知道是什么局面?”

“只要你不悔婚,大概是无人能阻止你与皇叔的。”梁王说。

子安开始选穴落针,想起在京郊院子的日子,不由得心神向往,若一直能过那样平静的日子,多好啊。

“瞧你,说起皇叔,你就跟吃了糖一样,甜蜜吧?”梁王打趣道。

子安收回心神,见他一直说起她跟摄政王的婚事,不由得问道:“王爷心里就一点都不介意我之前悔婚吗?”

“原谅你了啊,不是说了吗?”梁王挥挥手,“本王不像你们女人家,气量这么小,说原谅就原谅了,不会反复无常的,你刚才笑什么啊?”

子安便道:“想起当日我见王爷的时候,王爷坐在马背上准备迎娶我,那时候,我心里还是觉得王爷很可怕的,但是如今相处下来,却觉得王爷不是传闻中那种恶人,流言真可怕。”

梁王哼了一声,“流言有什么可怕的?不听不闻便是。”

他抬起头,“昨晚的事情,本王听说了,你母亲没事吧?”

子安有些吃惊,“王爷知道了?”

“有什么奇怪?这京中本来就不大,丑事传得特别快!”

子安想想也是啊,如今相府已经在风头浪尖上了,多少双眼睛盯着?昨晚的事情又惊动了衙门,闹得这样大,想隐瞒都隐瞒不了的。

“是的,谢王爷关心,我母亲没什么事。”

治疗间,有下人进来,“王爷,相府命人送来帖子,说明日是老夫人的大寿,请王爷和侧妃娘娘去喝杯酒。”

“拿过来!”梁王伸出手,结果帖子瞧了瞧,“你去跟丽妃说一声,让她若想去便去,不想去的话,着人送一份礼物过去就是。”

子安大为诧异,老夫人寿宴?明日?

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过呢?而且,相府还敢给梁王送帖子?这悔婚一事,相府觉得真的过去了?

不对,之前貌似听小荪说过,老夫人的寿辰,是在年底的。

“怎么?你希望本王去给你祖母贺寿?”梁王见子安脸色微变,便问道。

“不是,不是,”子安连忙摇头,“我只是奇怪,老夫人的寿辰,应该是在年底,就算提前,也不该提前半年啊。”

子安开始觉得有些问题,就算筹办寿宴,时间也过于仓促。

梁王听了子安的话,对下人道:“告知丽妃,让她明日陪本王过去为老夫人贺寿。”

丽妃是梁王的侧妃,是封王那边皇上赐给他的女子,后被扶为侧妃。

“是!”下人转身出去了。

子安抬起眸子,瞧着梁王,“王爷实在没有必要出席。”

“有好戏看,本王不想错过,夏子安啊,显然你的家人没打算让你过一天的好日子,更没打算让你好好地喘一口气。”

子安摸不准梁王是揶揄还是同情,只是觉得他说得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