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笑了,“是的,我不是真心的,她也知道,大家都是说场面话而已,只不过她的场面话暗示了我以后嫁过来的危险。”

陈柳柳虽然粗鲁,但是却明白很多,“她如果要对付你,确实没有什么比你是她的儿媳妇更好出手。”

慕容桀站在廊前,看着两人对遇。

贵太妃走经他的身边,冷冷地道:“按照你的要求,哀家已经入宫请旨。”

“辛苦了!”慕容桀神情似笑非笑。

“就算哀家不去这一遭,她迟早会下旨赐婚,你急什么?”贵太妃很是不悦。

慕容桀依偎在栏杆前,嘴唇挂着淡淡的笑,显得有些玩世不恭,“这不一样,她是母妃特意入宫请旨的儿媳妇,总好过是母后下旨强行要求你接受,是不是?”

“我知道你憎恨哀家,但是,哀家已经没有去招惹她了,你何必这样羞辱你的生身母亲?”贵太妃阴沉着脸道。

慕容桀凝望着她,笑容增大,“瞧母妃说的什么话?做儿子的又岂会憎恨自己的母亲呢?除非这个母亲曾经狠心想要杀死自己的儿子,不过,这也不可能,虎毒尚且不食子呢,更何况母亲是父皇爱重的贵妃,还记得父皇在册封诏书上是怎么说你的吗?温良恭俭,娴雅端庄,持躬淑慎,堪为天下女子典范啊。”

贵太妃气得脸色发青,如毒箭般盯着他,但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你喜欢怎么说便怎么说吧,哀家问心无愧。”

慕容桀轻笑出声,“我就是喜欢母妃这般的厚颜无耻自欺欺人。”

她容颜冰冷地道:“你休要得意,哀家始终是你的母妃,就算哀家有万般不是,你父皇以仁孝治天下,但凡哀家还在这个府中,你便要恪守孝道,不能有一丝的怠慢。”

“母妃说笑了,做儿子的怎么会不孝顺母妃?”慕容桀笑着,转身而去,“如今不就是在尽孝吗?对了,本王已经下旨,非大丧,南怀王不得入京。”

贵太妃的面容破碎,绝望地质问,“他是你的亲弟弟,你就这么狠心?”

“对比母妃与他做的,儿臣已经很仁慈了,若是我与你们一样的手段,今日母妃不可能站在这里与我说话,他也不能在南国做他风光的南怀王。”

贵太妃冷笑着,回头看向丝竹姑姑,“你说哀家服软,他便会服软,看样子,你错看了他。”

丝竹姑姑轻声道:“贵太妃没有服软。”

“是吗?”贵太妃气得嘴唇都哆嗦了,“哀家今日入宫请旨,如此羞辱之事,都不算服软?”

丝竹姑姑摇头,“贵太妃,只要您心里还把他当自己的儿子,日子有功,总会冲洗以前不开心的事情。”

“不必了,哀家与他,母子情尽。”贵太妃转身,决然而去。

丝竹姑姑犹豫了一下,往慕容桀消失的防线追了过去。

“王爷稍等!”

慕容桀回头,“姑姑有事?”

丝竹姑姑轻声道:“我的王爷,贵太妃已经知错了,您能不能…”

丝竹姑姑有些说不出口,因为在她看来也是勉强的,但是,她希望事态不要往她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慕容桀盯着丝竹姑姑,“姑姑今年似乎有五十多了吧?”

“六十了。”丝竹姑姑苍凉一笑,“头发已经白透了,染黑了。”

“姑姑年纪大了,或许该回乡了。”慕容桀淡淡地道。

丝竹姑姑摇摇头,“奴婢这一辈子怕是离不开贵太妃了,习惯了有她在身边。”

“人总要学习改变。”

丝竹姑姑面容有些茫然,她不止一次想过离开,但是,她真的能放下吗?

她跟了小姐一辈子,从丫鬟到入宫,到先帝驾崩离宫入府,这一辈子很长,但是如今回忆,却是瞬时滑过。

她还是摇头,“不了,奴婢就死在这王府吧,早死早超生。”

她没有想到,有些话,会一语成谶。

她跪下来,“姑姑一辈子都没求过王爷,但是,这一次姑姑求您,念在她还是您的母亲,无论她做了什么,都别伤害她的性命,姑姑求您。”

“她打算做什么?”慕容桀从丝竹姑姑的脸上,看出了些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丝竹姑姑凄凉一笑,“王爷保重!”

她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极尽威严的慕容桀,想起他年少的时候,总爱围着她转,想起他出生的时候,那张皱巴巴的笑脸,那曾经粉嫩的生命,她抱在怀中,如今,这孩子长大了,长成了她所想要的那个模样。

“姑姑这辈子,以你为荣。”丝竹姑姑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而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西门晓月

慕容桀看着丝竹姑姑那张绝望的脸,心里陡然一慌,“来人!”

“在!”侍卫从他身后出来。

“盯紧一点贵太妃那边,有什么异常,马上跟本王禀报。”慕容桀下令道。

“是!”侍卫领命而去。

八月初二晚。

明日是大周丞相夏槐钧迎娶晋国公孙女西门晓月的大喜之日。

大周的律法《周律.户律.婚姻门》规定,大周男子只能迎娶一妻,平妻虽称妻,但位分同妾。

所以,所谓平妻,只是百姓对另外一房尊重的叫法,可在律例上,仍旧是妾侍。

因此,一般迎娶平妻,必定有些规矩和明媒正娶不一样。首先,不可穿大红的喜服,需要改用桃红或者其他近似红色的颜色。第二,花轿不可停在正门,需在侧门迎接进入,用大门也可,但是不可铺红地毯,不可正门烧长炮仗。第三,因没有并嫡的说法,所以,平妻依旧要向正房敬茶,才可礼成。

但是,西门晓月却在八月初一那天,得皇太后封为一品的诰命夫人,因有封号在身,所以,她提出婚礼当天,她必须从大门进入,按照明媒正娶的手续,铺红地毯以及在新娘进入府邸之后烧长炮仗,而不是短炮。

而且,她会穿大红凤冠霞帔,坐八人所抬的花轿。

再者,她说袁氏因属相相冲,婚礼当天,袁氏不可在府中。而相府的大小姐二小姐,必须要当着宾客的面,对她下跪奉茶,尊为母亲。

换言之,她是要以丞相夫人的身份,入主丞相府。

夏婉儿便罢,因为她是妾侍所出,给平妻奉茶,尊为母亲,也不为过。

但是夏子安是嫡出长女,她的母亲是相府的正房夫人,当家主母,按照礼仪,她是不需要向平妻磕头敬茶,也不必尊她为母亲,因为,嫡长女的身份,高于所有妾侍,包括民间认可的平妻。

还有一条,西门晓月命人看过相府的方位,觉得她住在夏至苑会比较好,但是因为夏至苑现在比较简陋,嫁过去之后,她会暂时住在玲珑夫人之前的院子,但是要求改名字为“望月阁”,等夏至苑装修好之后,再搬到夏至苑去,而望月阁的牌匾,到时候也会取代夏至苑。

封号在身,律例规定的一切,便可斟酌。

一切只看相府同意不同意。

相府很快就给出了答复,同意西门晓月提出的一切要求,不仅如此,晋国公要求的聘礼,加倍。

晋国公十分满意,西门晓月也十分满意。

晋国公府。

府中今夜几乎是不眠之夜,老夫人请了城中的好命婆前来为西门晓月梳头,簪花,族中女眷几乎都来了。

用现代的话来说,西门晓月是晋国公一族的名牌,她是忠烈的遗孀,先帝之前封过她为二品诰命夫人,如今又得皇太后抬为一品,这二品和一品看似只差一个字,却差天和地。

本朝二品的诰命夫人有很多,但是一品却只有三四位。

就连晋公国的夫人,也只是二品,如今孙女出息,与相府联姻,又被封为一品,对晋国公府来说,是天大的荣耀。

因为,西门一族,已经许久没有出息的人了。

老夫人亲自来到西门晓月的房中,屏退身边的人,留下西门晓月单独谈话。

“如今相府同意了我们提出的要求,但是你不要认为,相府对你是极为看重,她看重的只是你祖父的影响力,如今祖母叮嘱你,嫁过去之后,袁氏断不能留,此人名声太大,虽然一直受到压制,但是,如今她的女儿夏子安有可能被指婚给摄政王,摄政王对你祖父一向是不太喜欢,所以夏子安不会是我们的盟友,因此,你要想个法子,先把袁氏赶出去。”

西门晓月点头,“祖母放心,孙女心中有数。”

“嗯,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祖母对你很放心,还有,陈玲珑此人虽被相府嫌弃,但是至今还没被赶出去,夏婉儿即将要嫁给太子,陈玲珑有可能会咸鱼翻身,你要防微杜渐,不可让她再度掌权,你要明白,一个人,唯有死了,才是最没有威胁的。”

“那祖母认为,是先对陈玲珑下手,还是先对袁氏下手?”西门晓月虚心请教。

“陈玲珑暂时生不出什么风浪来,但是,袁氏和夏子安却在风头浪尖上,这会儿招惹她们,没什么好处,反而容易被人反利用,先解决掉陈玲珑,至于袁氏,她的所有影响力在于她的名声,相府三番四次想败坏她的名声都失败了,可见她本人是极为聪慧的,她的女儿也不容小觑,不过,有一个人倒是可以利用的。”

“谁?”西门晓月虽还没嫁过去,但是对袁氏的名声也是有所耳闻,这样的女人,不该再留在世上,至少不可以让她成为自己的威胁。

“安亲王,”老夫人咳嗽了一声,沉声道:“安亲王对袁氏一直没能忘情,至今未娶,你祖父与安亲王有些来往,可以适当提起袁氏在府中的处境,你在整治陈玲珑的时候,也可以假意与袁氏交好,跟袁氏说说安亲王对她的痴情,让她动心。”

西门晓月摇头,“孙女做不出这种讨好她的事情来,我不喜欢袁氏,且我们已经提了要求,我进门的时候她不能在府中,之后再假意讨好,她怎会相信?”

老夫人神色微愠,“方才还说你聪明,这会儿却愚笨了,明日不许她在府中,是给她一个下马威,恩威并施知道吗?至于假意交好,不是讨好,只是不闹翻,面子上过得去,偶尔说几句,说得袁氏心动便最好,若不心动,至少心生愧疚,以后我们便方便做事。”

西门晓月想了一下,“孙女不是自命清高,但是,袁氏不值得孙女去讨好,此人虽说名气大,但是我看来却言过其实,这么多年,竟被那陈玲珑压得死死的,出不了头,可见,也不是什么出色的玩意。”

老夫人不禁沉下了脸,“你这样说便不对了,袁氏能有今日的名声,且经过十几年,在大家的心中,依旧没有受到影响,她必定就有出色的地方,至少,这一点你是做不到,你名声虽然也大,却是通过你那死去的相公换回来的,和人家不是一个段位,你若骄傲,必定败在她的手中。”

第一百五十九章我不值得

西门晓月不爱听这话,但是也不好表现出来,“是,孙女谨记祖母的教诲。”

老夫人道:“你别不服气,相府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老身看在眼里,也分析得很透彻,袁氏若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你不是她的对手,所以老身才说此人不能留,但是也不可现在除去,你自己看着办吧,以后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是荣耀富贵重要,还是你的骄傲重要。”

西门晓月觉得老夫人太过高看袁氏,在她认为,袁氏能被陈玲珑这样的女人欺负多年,会有什么手段?

不外乎就是书读得多了点,名声大了点吗?这不是影响力,这会是她的累赘。

婚礼当日早上,老夫人屋中的两位姑姑便来了,说属相相冲,让袁氏暂时避开。

子安本不同意,但是袁氏却同意了,跟翠玉姑姑说想回娘家住两天。

袁氏的娘家,如今已经无人居住,大学士归田回乡之后,府邸一直丢空。

子安道:“回去袁府,不是不好,只是常年无人居住,只怕落叶堆积,早无法住人了。”

袁氏摇头,轻声道:“不,一直都有人打扫的。”

“外公走之前,安排了人打扫?”子安问道。

袁氏沉默片刻,“不是你外公,是有心人做的。”

“有心人?”子安瞧着她的神色,顿时明白过来,“安亲王?”

袁氏点头,“是的。”

“母亲怎么知道的?”子安大为诧异,就算安亲王暗中命人打扫,但是这事应该做得十分隐秘。

“有一次,我回府看看,却发现有人在清扫,进去一问,才知道是安亲王的管家命人打扫的。”袁氏说。

这会儿,子安真的觉得安亲王是有心人了。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段良缘,如果当初袁氏是嫁给安亲王,多好啊!

子安亲自送了袁氏回府。

打开袁府的大门,果然见里面洁净整洁,院子几乎没什么落叶,屋中一尘不染,桌子上摆放着茶具,仿佛随时等着有人来住一般。

子安扶着袁氏,拾级而上,院子里古木参天,几乎高耸入云,子安叹为观止,没想到这袁府竟有这般的景致。

就连杨嬷嬷都说:“这里风景太好了,夫人应该来这里养病。”

袁氏抚摸着廊前的栏杆,双手撑住,感受着迎面吹来凉爽的夏风,她脸上有稚气纯真的笑,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笑容,她说:“夏荷开了,香气很浓郁。”

“我与你过去看看,好吗?”子安道。

“闻闻也好,以前我很喜欢坐在湖边。”袁氏显得很开心,脸上关于相府的所有忧愁痕迹都没了,仿佛她还是当年袁府的小姐。

子安扶着她走下去,这刚拐了个弯,却见有一人推门进来。

那人见到袁氏和子安,怔住了,下意识地想离开,子安却叫住了他,“王爷!”

来人正是安亲王。

他每个月都会来这里几次,只是没想到今天,袁氏和子安也会在。

袁氏的手,攥紧了一些,但是面容上的神情如旧。

安亲王走过来,他一直看着袁氏,知道她瞧不见,却没有在她失明之后,见过她。

他的眼光,比以往所见,贪婪了许多,就那样一直盯着袁氏看。

“参见王爷!”袁氏福身。

“免礼!”安亲王伸手虚托了一下,自然是没触碰到袁氏的。

子安本以为两人会变得很不自在,但是,没想到安亲王却打开了话匣子,“这府邸已经许久没有人来了,大小姐能得空回来看看,真好。”

他口中的大小姐,不是子安,而是袁氏。

袁氏也没有不自在,或许是因为瞧不见的缘故,她笑了,“是的,一直想回来。”

“闻到夏荷香气了吗?不如过去走走?”安亲王邀请道。

“本就是要去的,得王爷陪伴,是最好不过。”袁氏说。

子安扶着袁氏,想往那边去,安亲王淡淡地对子安说:“听阿桀说,你煮茶的功夫不错,煮一壶茶去吧,还有,本王今早还没用早饭,你做点早饭过来。”

子安笑了,这是要支开她啊。

不过,那么多年的深情,他应该值得拥有和心上人闻荷花的一个早上。

子安去了厨房,然后让杨嬷嬷出去买东西,今日相府的喜事,和她没有关系,她也只得拥有如此宁静的一个早上。

安亲王扶着袁氏,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触碰袁氏的手,他显得很自然,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心底有怎么样的狂喜。

两人都没说话,一直到湖边,都没有发过一句声音。

这条路,其实不短,但是他希望可以一直走下去。

他知道她看不见,本可以一直牵着她的手,绕几个圈。

但是他不不会这样做,哪怕是丁点的隐瞒欺骗,他都做不出来。

扶着她在湖边亭子的石凳上坐下,他便坐在她身边。

“我记得有一次,我来府中找大学士,你便在这个亭子里作画。”安亲王对这个亭子情有独钟。

一眨眼,仿若隔世。

历历在目的,是她的一颦一笑,以很霸道的姿势,盘踞在他心头多年,挥之不去。

他是一个武夫,他不懂得风花雪月,但是他知道,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就希望喜欢她一辈子,把她掬在掌心上,用你所有的能力去宠她。

“我现在已经不作画了。”袁氏淡淡地说。

安亲王瞧着她,“我不是想故意提起你不高兴的事情。”

袁氏笑了,“我如今没有不高兴的事情。”

她的笑容,带着穿透力直透他的心底,他觉得,愿意用他所有,换取她这样的微笑。

他没有做声,只是一味地盯着她看,仿佛这一次再不看,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袁氏也没说话,她是没什么好说,也没什么好问。

她没有这个资格。

她忽然想起,是应该跟他道谢的,便说:“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王爷命人打扫袁府,谢谢你。”

安亲王笑了笑,“这是我唯一能与你保持联系的方式,所以,在大学士离京之前,我问他要了钥匙。”

他无法守护她,便只能守护她曾经的家,他认为,只有这样,他们的生命仍旧是有交集的。

袁氏有些难过,“我不值得。”

第一百六十章联姻

安亲王自嘲地笑了笑,“这个世间,哪里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王爷还年轻,该寻一名淑女共度余生。”袁氏真心希望他能找到意中人,她虽和他没有前情,但是他的情深也曾是她的负担,因此导致了如今的愧疚。

“我是武夫,不懂甜言蜜语,没有淑女喜欢我。”

袁氏微笑,“王爷若真想娶亲,只怕从王府排到城门口去。”

“不了,”安亲王笑笑,凝望着她,“我有心仪之人,等到便等,等不到便这样一辈子,挺好的。”

袁氏怔了怔,转过脸,不敢对着他。

但是安亲王说开了,却没打算停止,他继续望着她,眸光灼热,“从她成亲那天起,我便跟自己说,这辈子无缘,下辈子我早些来,下辈子还迟,我下下辈子继续等,总有等到的时候。”

袁氏还在发怔,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但是,聪慧如她,自知有些错是无法回头的,错过便是错过。

“王爷还说不善于甜言蜜语,这番话,说给任何女子听,都会使她如在天上。”袁氏轻轻叹息。

安亲王看着远处的荷花,却终究不如她的颜色,还是回头看她,“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若曾爱过,便知其他都入不了心,不是入心的人,要来何用?辜负了自己也辜负了人家,所以你不必愧疚,你没有辜负我,我只是想成全自己,仅此而已。”

袁氏开始有些不自在,有些话,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挑明,所以她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有时候我觉得,与你认识是上辈子的事情,午夜梦回,想起我初初见你的那一瞬间,总认为那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刻,我也想过,若是那年我没有挂帅出征,而是登门求亲,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只是,往事难追,能留在这京中,知道你活着,便好。”

袁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有些湿润冰冷,她伸手触摸,是泪水。

他的手指,在她脸上划过,扫去泪痕,想努力扫平她眉心蹙起的纹路。

他轻声说:“别难过,天下人纵背叛离弃你,我始终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守护你,你若需要我,我会来,你若不需要我,我便静静地看你历经世事,一辈子,很短暂,过了这辈子,下辈子我一定先来。”

“那年,我在这里看着你作画,本来应该与你多说一会儿话,但是,我想着先与你父亲说正事,回头再过来,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回头,回到这个场景,但是,最后我发现,我可以回到这个亭子,亭子里已经没有你,我很后悔,那天我应该不离开。”

他知道,或许这辈子只有一次机会和她倾诉心中的感情,用一辈子的等待换取这么一个早上。

袁氏张张嘴,风在唇边掠过,带着绝望的气息。

如果那年,没有出征,如果那年,夏槐钧不是带着别有居心的成熟稳重进入她的生命…

没有如果。

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子安端着茶水,站在他们不远处,听到安亲王说的话,她的心竟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安亲王的苦,旁人无法想象,但是,他竟甘之如饴。与她坐在这个凉亭里看荷花,他竟像是拥有天下般高兴。

她不忍打扰,留下杨嬷嬷在这里伺候,她要回府。

西门晓月的要求,是要下马威,新夫人上任,建立威信,她这个大小姐得给她下跪磕头敬茶,再喊母亲。

“大小姐小心行事!”杨嬷嬷道。

“知道了。”子安回头瞧了她一眼,“嬷嬷最近没有入宫见皇后娘娘,明日,该入宫了。”

杨嬷嬷微笑,“知道。”

她已经一门心思跟子安,而且,皇后也没打算让她回宫了,皇后的意思是留她在夏子安身边做个内应。

如今的夏子安,崭露头角,却知道内敛,本该乘胜追击的时候,她慢下来了,能有这样隐忍气度的人,以后也不会差。

杨嬷嬷在宫中多年,阴谋算计对她而言,纯属等闲,她也知道,在皇宫里,她们这些做奴才的,随时都会被主子牺牲,她看重的,是夏子安对小荪的那一份情。

跟在这样的人身边,安心。

出宫之前,皇后吩咐,每隔几天便回宫请安一次,其实是禀报夏子安的情况。

她没有背叛皇后,跟皇后坦白的,也都是子安目前所做的种种,说得最多的,是如何给梁王医治。

皇后对夏子安的警惕性还没有太高,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因为她还不是摄政王妃。

她临去之前,看了亭子里的两人一眼,轻轻叹息一声,对杨嬷嬷说:“不要打扰他们,或许这一辈子,就那么一次机会了。”

杨嬷嬷在宫中虽然练就了铁石心肠,但是,看着安亲王眉间眼底的痴迷,她还是有些触动,越是见惯冷漠算计的人,越容易被真情打动。

处身在一个单纯的世界,会发现所有的阴谋算计都十分的可笑。

相府今日是锣鼓喧天,热闹一片。

从相府嫡女夏子安嫁给梁王到皇后赐婚夏婉儿,再到老夫人寿宴,如今是夏丞相娶平妻,一件件的喜事,都冲着相府而去。

密集式的喜事轰炸,没有让宾客缺席,相反,更让人趋之若鹜,因为,大家仿佛是有了一个共识,但凡相府有喜事,就必定会变成糗事。

京中贵人闲极无聊,谁不爱看热闹?

又因西门晓月是军烈遗孀改嫁,便使得大家更多了一些谈资。

对于西门晓月的那些要求,褒贬不一,有些人说她乱妻妾位,尊卑不分。有些人则觉得她既然是一品诰命夫人,且又是以平妻的身份入府,这些门面上的规矩,不该拘泥她。

而今日婚礼的轰动,还在于摄政王慕容桀也出席。

这可是头一遭。

所有人都知道,摄政王一般不出席这种场合,即便上次梁王娶夏子安,慕容桀也没有来,那是他的亲侄子,且与他私交很好,他愣是不出席。

而今天,他却来了。

不仅他,还有萧将军萧拓。

陈柳柳在得知萧拓会出席的时候,显得特别的高兴,特意回了府中好生装扮。

不仅仅陈柳柳出席,陈柳柳的十二位哥哥也出席。

但是,他们仅仅是冲着萧拓来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银贼

吉时选在了午时,也就是说,午时花轿便临门。

子安在午时之前已经回到了相府,陈柳柳迎了上来,“我方才找不到你,问了小荪才知道你送了夫人回袁府,西门晓月真是吃狗屎的东西,竟然说什么属相相冲,就算相冲,也该是她做妾侍的相冲夫人,她另选日子入门,哪里有正房避开她的?脑子里装的都是老鼠屎。”

子安瞧着柳柳,往日她的穿着都是劲装,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但是今天穿了一件月牙色的掐腰百褶缎裙,宽袖,对襟绣小海棠外裳,挽着双丸髻,笑起来的时候眉毛弯弯,小酒窝迷人的甜美。

如果她不开口,活脱脱一个俏皮的漂亮闺秀。

“来,你不是说想认识我十二个哥哥吗?我介绍给你认识。”陈柳柳拉着子安欢喜地道。

子安还没喘口气,便被她拉着在宾客中穿梭,分开众人,带到湖边。

“哥哥!”

十二个男人,同时回头。

子安傻了眼。

是真的傻了眼。

她知道陈柳柳有十二个哥哥,但是不知道这十二个哥哥是长得一模一样的。

而且,他们穿的是同色系的衣裳,年纪看起来也相差不远,重点是都长得十分的英俊。

这大周朝,真是盛产美男美女啊。

“夏大小姐!”十二位陈将军同时上前,对着子安拱手。

子安敢断定,这十二个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子安正想还礼,却听得耳边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要不要把整个人都贴上去?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自己没发现吗?没见过男人似的花痴!”

这话说得十分的尖酸刻薄,不用回头,子安也知道是谁。

她伸手揉了一下脸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回头福身,“王爷什么时候来的?”

慕容桀冷冷地道:“本王一直在这里,是你没看到。”

十二位陈家帅哥一同上前拱手,“王爷!”

“嗯,小陈们好。”慕容桀点点头,神色颇为不悦。

“萧拓没跟王爷过来吗?”陈柳柳看了看他的身后,小声地问道。

“他晚一点过来。”慕容桀还是盯着子安,“这一大早,你滚哪里去了?”

子安实在恼怒他在众人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呼喝她,就跟她是他的小丫头似的。

但是却也不能不回答,“我送了母亲回袁府。”

“你过来,有点事跟你说。”慕容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