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来!”子安见她作势要喂,便连忙撑起身子,却想不起自己两手都有伤,这一撑便牵动了伤口,疼得她是呲牙咧齿。

“别动!”秦舟沉下脸,“逞什么能呢?本将虽不会伺候人,喂药却也难不倒本将。”子安苦笑,“我这躺着也不好喝药啊。”

第六百二十二章得子安点拨

秦舟放下药,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往她腰后塞了一个绣海棠锦缎软枕,自己便坐在了床边。

她拢了下衣袖,端起药,勺子在药碗里搅动了几下,热气腾上,袅袅地从她面前飞升,倒显得她眸色如水,说不出的温柔。

她吹了一下,便把满药的勺子放到子安的嘴边,“该不烫了,喝吧。”

子安有些不好意思,怎好劳动人家大将军给自己喂药呢?只是自己确实也不方便,只好张嘴。

看秦舟的动作,便知惯常不伺候人的,这般细致的活儿做得有些粗糙,药汁好几次滴落锦被上,她忙不迭地擦,反而晃了药碗洒漏得便更多。

子安很无语,“还是我自己来吧!”

秦舟闷哼一声,仍旧把勺子伸过来,“你只管张嘴便是。”

子安见她细长的眼线跳跃着微愠,只好用尽全力去接受她的伺候。

好不容易喝完,秦舟和子安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秦舟放下碗之后,竟然从袖袋里取出一包蜜饯,“瑟瑟”地打开展在子安的面前,“吃。”

子安微怔,这秦舟还懂得体贴人了呢。

子安挑了一颗放在嘴里,其实她也不大爱吃这些甜甜酸酸的东西,只是不想拂逆她一番好意。

“伶俐说你有话要跟本将说!”秦舟见她吃了,便利索地包好往床边的矮几上一塞。

子安忙吐出核,秦舟竟下意识地伸手过来,然后她怔了一下,讪讪地收回,拿了旁边的手绢递给子安,子安眉头跳动了一下,如果没看错,那上面还有柳柳的鼻涕。

但是秦舟望着,她也不好不接,捏了个角边把核吐在手绢上,却滑了下去。

秦舟蹙眉,“手疼是吧?”

她一手拿过手绢,便往子安的嘴唇上擦了一下,“这还有药汁。”

子安脑袋轰地一声,我草你二大爷!

你讲不讲卫生啊?

“怎么了?傻了是吗?”秦舟不悦地捡起那核子丢在痰盂里,把手绢往她袖袋里塞,“说,什么事?”

子安便觉得浑身不舒服,颤巍巍地抽出那手绢丢在地上,“那是柳柳擦过鼻涕的。”

“…”

秦舟秀致的眉皱了一下,讪讪地道:“这个柳柳,有点不大讲究啊。”

岂止是不讲究?简直就是脏乱…算了。

“以后少些让她来。”秦舟堆起的眉头也没散开,眉峰像一个川字,一副很嫌弃的模样。

“…”

子安艰难地开口,“我找你来,是有些事情想跟你说说。”

“你说!”秦舟立刻就接话,显然她也有事要跟子安说。子安拢了一下被子,慢慢地开口,“你们秦家在北漠,虽是赫赫世家,却也是一直得皇家扶持,你要起事若没个好的缘由,不免就得被人指着脊梁骨痛骂忘恩负义数典忘祖,所以,我想问问你,你自己心里

头到底有什么打算?”

子安说完,又添了一句,“你别跟我说你心中有数了,这事儿既然都摊到这份上,乱子我也有份惹的,便希望你能敞开心扉,我们合计合计。”

秦舟想了一下,“你说的问题本将想过,只是也没什么良方好策。”“你素来带兵打仗,是不知道朝廷弯弯曲曲的门道,北漠的国情如何我虽不了解,但是想来也重视名声,你若要逼宫也好,自己做皇帝也好,都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若没了这个理由便不是正义之师,皇帝无道,你我心里知道,却百姓未必知道,这么多年的温水煮青蛙,让百姓都接受了皇帝那一套,认为扩展疆土才是为子孙后世计,加上木寨一事做得极为隐秘,即便我们现在散播风声出去,百姓也未

必相信,且时间仓促,容不得我们等民变再起事。”

秦舟只知道自己要干一场,却不知道要怎么干。这么多年,带兵打仗,朝中武将多出身秦家军,曹后那边的人不足为惧,只是,治国不是只有武官,还得要文官,这些文官素日里不是揪着这个错便是那个不是,着实磨叽得很,若没一个好由头,日后即

便扶楚月王爷登基,那群老东西也不会臣服,朝政反而便乱了。

如今听了子安的话,便觉得子安大概是有良策的,便虚心请教,“王妃有什么高见?”子安顺了一口气,道:“本你北漠的事情,我这个大周人是不该插手的,可你们的皇帝既然骗了我们过来,又杀了我的病人,我便不能袖手旁观,这事纵然理不通,情面上还是过得去的,我所知道,主战派

是你,曹后,镇国王爷三人为主,曹后必定是为太子计,但是镇国王爷为谁?只怕也是为他自己,若他没半点野心,只怕这些年也不会一直蹦跶,所以,镇国王爷会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秦舟正听得入神,见子安忽然便不说了,抬起头道:“你继续说。”

“我只能说到这里,之后的,你去找找安公主。”

“安公主?”秦舟讽刺一笑,“她可是楚家皇朝的人。”

“安公主是个秒人,”子安略压低了声线,眼眉挑了一下,“我只问你,她身为大长公主,府中吃喝用度如何?”

秦舟道:“极为简单。”

“公主的派头如何?”

“基本没有。”

“可过问过朝中的事情?”

“也没有。”

子安点点头,“是的,她这些年所做的,不外乎是跟朝廷和皇家撇清关系,她是公主,这身份没办法撇清,可这公主的待遇,她是宁可不要的,知道为什么吗?”

秦舟显得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她是嗅出了一丝味道,“为什么?”

“因为,她不赞成北漠皇帝所做的一切,且她也是个有远见的人,知道暴政之下必致民反,她先撇清了,对自己,对百姓也有交代。”

“这撇清,如何是对自己和对百姓有交代?”秦舟不懂得这些弯弯心思。子安只得耐着性子跟她分析,“她若享受皇家公主的待遇,势必就得担负皇家公主的责任和义务,日后若兵临城下,她这个公主大可以甩手不管,因为她虽出身皇家,却没享受那些民脂民膏,据我所知,朝廷的封赏乃至她封邑的收入,她都用在了百姓的身上,她希望尽一点力,为自己这个皇家公主的身份去做补偿,这点,你可以去问问高凤天,他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至于对百姓有交代,她若帮了北漠皇

帝,便是对不住百姓,至少,我认为她是这样想的。”

子安已经尽可能地简单明了去解释安公主的心思。秦舟也总算明白过来,若有皇家人的默许,她的心思也大胆了许多。

第六百二十三章开始紧张

秦舟得子安指点之后,便真的去找了安公主。

安公主盘腿坐在一张竹席上,旁边放着一个鎏金百兽香炉,镂空的盖子里渗出丝丝缕缕的香雾。

在听秦舟说话的时候,她不吭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秦舟说完之后,她也只是淡淡地瞧了秦舟一眼,便起身出去了。

秦舟怔了怔,觉得会不会是错信了子安?

但是,片刻,又见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锦盒,递给秦舟,“你打开看看。”

秦舟见那染了红漆的盒子十分精美,雕花极为精致,有一个金黄色的锁扣。

她接过来,摁下锁扣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放着一份明黄色似乎是圣旨的文书。

秦舟心中一动,拿起来打开。

这是一份只有先帝宝印而没有任何内容的圣旨。

秦舟疑惑地问道:“公主,这份圣旨是先帝留下的?圣旨的内容却是没有的。”

“是的。”安公主的脸色微微苍白,“秦舟,本宫不会帮你太多,你若为天下计,废了皇上,也得扶楚家的人上去,明白吗?”

秦舟心中一荡,“公主放心,臣已经命人从大周请楚月王爷回来。”安公主微微点头,“那就好,希望你说到做到,这份圣旨,拿回去给夏子安身边的侍女伶俐,她会按照先帝的笔迹,写一份你需要的遗旨,有了这份遗旨,日后楚月登基,便可名正言顺,你也不会背负谋反

的罪名。”

“伶俐?”

安公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面容依旧显得很苍白,“是的,她是大周夜王的人,是个秒人,你跟她说,她便明白了。”

秦舟见安公主脸色难看,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道:“公主,臣迫不得已!”安公主抬起头,瞥了她一眼,“本宫不是冲你,不是你,也是旁人,本宫宁可是你,至少,你愿意扶楚家的人上去。本宫虽不是个有远见的人,但是好歹读过几年圣贤书,知道皇帝暴戾无道便必激起民愤,

皇上这些年,连年征战,苛捐杂税不断,如今北漠天灾,他还要酿造人祸,百姓的生命在他的眼里,就如同草芥,一个不把百姓当人的皇帝…哎,罢了,本宫做好了准备,你去吧。”

安公主显然也不想跟秦舟说太多,她自有她为难矛盾的地方。

当今皇帝,是她的亲人,纵然恨他暴政,可骨血之情难割断啊。

秦舟拱手告退,回去便找伶俐。

伶俐刚好也在子安那边,秦舟展开这份圣旨的时候,子安微怔了一下,便随即明白过来。

这份圣旨,大概是先帝故意留下来的,本是给公主一个保障,因为先帝心疼公主,怕皇帝对她不好,又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对她不好,便留下没有内容却盖下宝印的圣旨。

“北漠的圣旨,宫中可留有存份?”子安问道。

秦舟摇头,“没有,圣旨便只是一份,没有留下存档。”

“那就好。”

秦舟拱手对伶俐道:“姑娘,公主说,你…”

伶俐打断她的话,“我明白,你且随我来。”

两人去了没多久,伶俐便回来了,秦舟倒是不知去向。

子安问道:“她叫你去做什么?”

伶俐道:“模仿先帝的笔迹。”

“你会?”子安觉得伶俐真的是万能的。

伶俐眼角扬了一下,“不是什么难事,北漠先帝的笔迹,我曾看过。”

看过,便可复制,她是复印机吗?

“你们家王爷命真好,底下都是能人。”子安打趣说。

伶俐也笑了,“若没点真本事,怎能跟在主子身边?”

子安见她眼角虽是飞扬起来,却没感觉到她的半点笑意。

子安想道: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故事,伶俐的过往,怕是不轻松的。

如此,便过了数日,子安只静养身子,秦舟每天都会来看她,告知她外面的情况。

例如,灾民们现在胃口不错,吃着御兽园的皇家粮,一口气能吃十个馒头,病人喝药之后,都好很多了。

又例如,曹后的两个弟弟死了,曹家那边哭崩了半边天,曹后哭过之后,执意要为两个刚踏出政治生涯,正欲振翅高飞平步青云却被子安和秦舟射下来死翘翘的弟弟报仇。

再例如,如今木寨的村民被烧村的消息也被传了出去,消息不胫而走,几天下来,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京中许多外地走贩,把这个大消息也带到了全国各地。

还例如,楚月王爷马上就要抵达京都。

但是,子安从秦舟说的这些话里,却听出缺失的消息。

老七呢?为什么还没回来?皇帝呢?皇帝有什么反应?有什么措施?她秦舟的行动呢?

这些,秦舟都没有说。

初八的这天,忽然见秦舟调动人马,府邸里增加了不少人手,且秦舟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任何人也不得离开。

子安知道,秦舟大概是要起事了。

她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小荪为她梳头,道:“王妃,您可不要出去,听府中的侍卫说,这几天怕是有大事发生。”

子安道:“我不出府,就是在院子里走走。”

秦舟十分关心她的伤势,这些天都没让她出外,一直督促她在床上养伤,她自己也亲自来照顾,还照顾得十分周到,至少,后来喂药,便再没有洒漏过,想来是回去苦练了一番。

自然,秦舟的照顾,子安认为是她是心存愧疚,毕竟,自己是为了救她而伤的。

出去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其实就是感受一下战前的气氛。

府中,没什么气氛。

和伶俐柳柳在院子里坐了一下,伶俐的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

说镇国王爷昨天晚上起兵了,竟然是直杀入皇宫。

镇国王爷的府兵及二十营的兵马杀进去,与皇帝的禁军对峙。

秦舟,没有任何的行动。

子安微微挽唇,是的,楚月王爷还没回到,她不能动,如今谁逼进宫里都好,总归,秦舟一旦出手,就一切都是她的了。

“对了,北漠军,悉数退军。”伶俐忽然说。

子安道:“这仗不打了,真是好啊。”

“这几十万人撤回来,后果…”

大家都没说话,期待着秦舟能演一场好戏。

柳柳忽然疑惑地问道:“这个镇国王爷,为什么忽然就起兵了呢?”“我觉得,”子安微微笑,“他是被人撺掇,被人骗了,不过,若没野心,谁都骗了他起兵。”

第六百二十四章老七来了

伶俐瞧了子安一眼,“王妃倒是什么都清楚。”

“不清楚,我对外面的事情都不清楚,这好歹养了这么多天的病,哪里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子安伸伸懒腰,伤口已经不痛了,养伤的这几天真是躺得骨头都快断了。

伶俐道:“听说,秦家的那位老太太去找了镇国王爷,还说要支持他做皇帝,镇国王爷一时鬼迷心窍,就上了当。”

“秦家的老太太?”柳柳侧头,“是秦舟的祖母吗?”

“非也,是秦舟的太奶奶,也就是那位冥顽不宁的秦老将军的母亲。”

“听起来,倒是个人物啊!”子安来了兴趣,“伶俐,说故事。”

伶俐便摆出说书先生的模样,她如今已经不带面纱了,一张脸和原先也没有任何的分别,甚至连小伤口都看不到。“秦家老太太,说起来,和大周的太皇太后有些渊源,是什么渊源便不知道了,总之,那天安然老王爷送了药过来,便直接去府里见了这位老太太,两人谈了许久,也不知道说什么,之后,老太太便传了秦舟回去,又谈了许久。再之后,秦家老太太便拿着药去找镇国王爷,说要为他治病。镇国王爷当时得了疫症,都快死了,秦老太太的药救了他,他便感激不尽,留了秦家老太太在镇国王府做客,做客期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旁人都不知道,总之,秦老太太走了之后,镇国王爷翌日就起兵了,我自己猜测,那老太太应该是许诺了要助他为帝,他才会不惜一切地豁出去,毕竟,如今京城这么乱,他若有心谋

反,这是最好的时候了。”

“这位镇国王爷啊,大概以为秦舟是他的后盾,可秦老太太不能代表秦舟啊。”子安笑了。

“是不能代表,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秦舟对这位太奶奶是言听计从的。”

“所以,”子安拢了一下头发,眉目飞翘,“镇国王爷误会了。”

“那也是故意让他误会的啊,他不误会秦舟怎能成事?”柳柳以为子安不明白,便解释道。

伶俐瞧了柳柳那殷殷老实的脸,叹息了一声,“柳啊,啥时候能长大?”

柳柳怔了一下,“我不是都成亲了吗?你一个没成亲的姑娘怎能说我没长大呢?”

子安扑哧一声笑了。

翌日,慕容桀带着楚月王爷来到器城。

他是提前得知了子安受伤的事情,所以,把楚月王爷送给秦舟之后,便要直奔子安的厢房。

秦舟拦了他一下,“你看起来很生气。”

“嗯?”慕容桀挑了一下眉。

“不是夏子安的错,她是为了救本将。”秦舟解释道。

“嗯?”慕容桀继续又挑了一下眉。

“不要骂她!”秦舟觉得在他强大的男性气场下,自己显得很弱势,遂轻声道。

“废话!”慕容桀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旋风一般走了,这北漠就没一个正常人。

秦舟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悠长,有些怔然,有些惆怅。

到底,人家是正经夫妻,自己一个外人,能说什么?能做什么?

“夏子安!”慕容桀还没到院子,就扯开嗓子直吼。

子安眉心跳了一下,连忙对小荪道:“快打开门,别叫他踢坏了。”

小荪已经飞奔过去了,却还是迟了一步,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了,小荪幸好还没跑到,不然这门撞过来的力道能让她晕上好几年。

子安见状,飞快地走过去,一手就挽住他的胳膊,嘴巴一张,便是一连串的甜言蜜语,“王爷来了?路上辛苦了吧?吃得可好睡得可好?都快想死我了。”

说完,便要往他的脸上狠狠地亲一口。

但是,嘴巴还没靠近,脑袋便被他的五指山撑开,子安讪笑着,对上他如墨漆黑的眸子,眸子里跳跃的那一丝,是怒气?接下来,就是一声高似一声的暴怒狂吼,“你出息啊,帮人家挡箭,什么时候练的一身铜皮铁骨啊?你有几条命可丢?还学人家美救英雄,人家需要你救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就你那身子骨,便是

叫爷欢愉两次都说受不了的,还好意思去帮人家挡箭?”

小荪本来是走回来了,听到这骂声,顿时站住脚步,然后飞快往外跑去,羞死人了!

子安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小狗般的讨好,“行了,我知道错了,你别说了,嚷嚷啥呢?”

真是的,这生气得也没了理智,这话能说吗?

“知道错便骂不得了?”慕容桀一手拉开她的衣裳,“伤口在哪里?本王看看。”

子安自己动手解开,露出了伤口,伤口已经在结痂了,可见老王爷开的药极好。

慕容桀本还是盛怒之中,见了这伤口,也像是受了惊吓,怔怔不语,为她弄好衣裳,便坐了下来不说话。

“怎了?”子安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便摇着他的手臂。

一路奔波,风尘满脸,浑身散发着血汗的味道,想必他也是经历了数番厮杀。

“老七,对不起。”子安见他仍不说话,便踏踏实实地认错。

慕容桀剑眉蹙起,脸上的线条越发的坚硬冰冷,便连眼底都抹了一层寒霜,“夏子安,你可知道,你这伤口若再偏一分,便能当场要了你的命?”

子安自然知道,若射偏一些,正中心脏,她也就去卖咸鸭蛋了。

“你在帮她挡箭的那一刻,可想过你出事,我怎么办?你我可是拜了堂许了诺的,你死了,丢我一个人,我以后便是做什么事都不会痛快了。”

他的声音,竟有些意兴阑珊,说不出的失望。

子安心中一紧,当时情况危机,她也来不及去想,事后,她确实也后怕,怕死是肯定的,但是也怕他会伤心。

“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了。”子安抱住他,轻声道。

慕容桀摇摇头,依旧冰冷地道:“这一路,北漠皇帝一直派人追杀我们,但是,每一次遇到伏击,本王都会想到若本王出事,你会怎么办,因此,本王都以保护自己为前提,绝不逞强。”

子安眼底濡湿,胸口更是涨了说不出的波涛汹涌,如潮般涌着,他还没说过这么好听的话。

珍爱对方最好的办法,莫非不是好好地保护自己吗?子安深感愧疚。

第六百二十五章京都戒严

一个冷面的王爷,说出这样惊惧的话来,可见子安真是吓到他了。

因为他知道,这里不是大周,这里是北漠,不管是秦舟还是祁王,都不是可以深信之人。

见子安踏实地认错,慕容桀才缓了一口气,说起柔瑶的事情,慕容桀道:“你也不要担心太多,高凤天已经派人出去四处找,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希望如此。”子安想起柔瑶,总是忧心忡忡。

她真的希望柔瑶能得到幸福,这是个善良的女孩,敢爱,敢恨,尽全力地让自己洒脱。

以她的门第身份,她是有足够骄矜的脾气,但是并没有,她家教极好,爱一个人,那人不爱她,她就放弃,不会死缠烂打。她有自己的自尊。

她知道柔瑶成亲过一次,但是显然那个夫婿不是她所喜欢的,只是当时为什么要嫁呢?

“柔瑶成过一次亲,当时是为什么?”子安问道。

慕容桀摇头,“不知道。”

他对这些事情,从不问,不管。

“一点都不知道?”慕容桀想了一下,“似乎听倪荣说过一下,老八对她死缠烂打,还让…贵太妃去提亲,你知道贵太妃的手段,她那宝贝儿子喜欢的,定会为他夺来,柔瑶是个倔强性子的人,不愿意嫁给老八,便寻了一门

亲事,那人也是高门子弟,只是,身患恶疾,命不久矣,柔瑶嫁过去后没多久,她夫婿就死了。”

“原来如此!”子安不禁叹息,这么个热烈的女子,为什么就不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如果这一次她死了,怎不叫让人悲痛扼腕。夫妻之间说了一下自己的近况,经历了这一次分别和受伤,两人的感情增进不少,或许,从北漠这一场瘟疫和屠杀中,他们都看穿了一些东西,便越发觉得没什么比得上还好好地活着,然后好好地珍惜身

边的人。

接下来的两天,秦舟依旧是按兵不动。

京中的消息,偶有传来。全城戒严,宵禁,京中巡防已经被镇国王爷的人除掉,九门有四门也被镇国王爷拿下,百姓惶恐不敢出,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厮杀的刀枪剑戟声此起彼伏,早上若有大胆的打开门,便能看到有胜利者的一方

在清洗街道上的血迹。

宫中还没什么消息传来,但是只是没传到子安的耳中,秦舟和楚月王爷每日都在商议。

慕容桀倒是给子安带回来一些消息,宫中两军对峙,皇帝已经等同被软禁,镇国王爷不忙着下手,听闻是要逼皇帝下旨禅位。

皇帝毫无办法了吗?不,皇帝一直在等待秦府的秦老将军入宫护驾。

但是,皇帝却不知道,秦老将军确实有护驾的心,却没护驾的力,府中被老太太接管,老太太下令,秦老将军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听闻秦老将军病愈反抗过一阵子,但是老太太何等的威风?一言不合就把他的腿打断了一条。

老将军身残志坚,不顾孝义,指天笃地咒骂自己的老母忤逆君上,坏了秦家多年忠义之名。

老太太倒是也干脆,直接便给他两大耳光,指着他的脑门神气地说:“没错,老身就是忤逆君上,老身就是要反了,怎地?”

泼妇骂街的功力,显然老将军这个老男人是不及老太太的,虽说他巴掌的力道也很惊人,却也只敢打在床板上,连掌风都不敢碰到老太太的。宫中的消息也不是没有的,曹后多年也网罗了不少大臣,但是奈何皇帝和曹后都没有想过,起事的会是镇国王爷,之前一直监控着秦舟的动作,不妨镇国王爷忽然就带兵攻进来了,是实打实地杀了个措手

不及,便连消息都传不出去。

有几个皇室的忠心拥护者想入宫护驾,可手底下没喽啰啊,武将大部分都被秦舟拿捏在手中,便有一些,也是龙老将军的旧部。

龙老将军倒是活跃得很,一改之前的低调,不断地游走在各位大臣中间,把灾区发生的种种,都活灵活现地说了出来,期间,还落下了两滴浑浊的英雄泪。

诚然,老将军的号召力是惊人的,他对北漠的贡献都深入民心,他的四处演讲,感动了很多人,当然,感动是面子上的,最重要的是看到他来,大家都明白了,皇帝已经失去了支撑。

连皇家的老将都不支持皇上了,皇上还有什么活路?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声讨皇上的大队伍。

既然官员声讨,民间肯定也有声音的。

龙老将军只是开了个头,接下来的百姓疏导工作,就由其他官员去做了。

官员呢,也有自己的广播渠道,例如,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街头巷尾的小贩,还有忽然冒出来的正义教派,由官兵打扮成道友的模样,抬着一个刚出土的活神仙,大街小巷里游走,高声

说着皇帝的罪行。

子安听罢,笑道:“但是,这样一来镇国王爷入宫讨伐,岂不是顺应民意了?”

慕容桀撸起袖子为她细细剔除伤口边上的药汁渣子,“是的,顺应民意了,但是,不要忘记,无人不知的一点,皇上所做的一切,镇国王爷原先是领头之人。”

“这就是秦舟要拿捏的转折点?”子安笑了笑,“秦舟没有这种弯心思,谁出的主意?”

“楚月王爷。”

“这个楚月王爷,是什么样的人?”子安知道秦舟会扶这个王爷上位,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和太子一样的残暴?

“不错,”慕容桀想了一下,才下了这个定论,子安知道他看人一向挑剔,若他说不错,定然就很出挑了,慕容桀又说:“最重要的是他的生母,是被曹后害死的,听闻,死前还折磨了一番。”

“哦!”子安顿时为曹后感叹,“这一次,曹后娘娘怕是要死得很惨了。”“不是应该的吗?报应。”慕容桀拉好她的衣裳,淡淡地道:“北漠皇帝这些年重武将的原因,是要不断讨伐四方国家,他倒不是不忌惮秦舟,只是以为秦舟是女子好控制,且他的权力下放得太彻底,可若不

是这样做,秦家怎会心甘情愿为他打江山?只是,他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老虎,最后反噬,也是他活该了。”子安知道北漠皇帝为了扩展疆土,已经豁出去了,才会一直抬举秦家,秦家本是军候世家,名望很高,五代掌兵权,威望和权力直逼皇帝,他却以为控制好了秦舟,便能控制一切,可秦舟是个有思想的女

人,不是你皇帝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后来见秦舟有些失控,便要下杀手,以为这样做便能收回秦舟手中的兵权,可那秦舟每日顶着刀枪吃血饭的人,哪里是你坐在高庙威风凛凛的皇帝可算计的?

第六百二十六章皇帝薨

其实,北漠皇帝若能稍稍地收敛一下自己的傲气和野心,对秦舟那边能糊弄一下,忽悠一下,那么,他还是可以很安稳地做皇帝。

只可惜,他真的看错了秦舟,以为秦舟这些年的低调恭顺是她的本性,哪里知道她恭顺低调的背后,却藏着一只嘴上没上嚼子的野马。

北漠皇帝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政策,在秦舟这里是彻底阴沟翻船。

他触碰了秦舟的底线。

他一直都没看清楚过秦舟,以为她和自己一样,为了扩展疆土,可付出一切代价,包括百姓。

京中的流言在十五这天,出现了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