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壮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胡欢喜来。因着皇太后大丧未过,所以壮壮的穿着十分素雅,绾了一个朝仙髻,只以一根银点翠如意簪稳住,身穿一袭月白暗云纹襦裙,腰间系着淡青色宫绦,黑底白面缎鞋在裙摆下若隐若现,脸若桃花,红粉菲菲。

第六百四十三章了解敌情

至于胡欢喜,几乎是千年如一日的打扮。

石青色流水纹绣小朵黄菊襦裙,窄袖掐腰,头上梳元宝髻,插流云簪,耳垂挂着她自己设计的米粒小耳钉,说不出的利落干净。

到底是做过总裁的人,脸上的霸气,即便是在这个十几岁的身体里,也彰显无遗。

两人身后,跟着两名奴婢,是琴之和琼华。

至于胡欢喜,即便出门带着人,也只会让自己的人在门外等候,从不许进入。

“本宫看看,似乎瘦了许多。”壮壮进得门来,便上下打量着子安,啧啧地道:“这北漠的水土不养人啊。”

胡欢喜一屁股坐下来,她今天累了一整天,实在是能坐着绝不站着。

子安笑着说:“水土养人也不行啊,吃不饱。”

“哟?还敢这么怠慢我们的活神仙啊?不要命了呢。”壮壮打趣道。

子安挥手,“行了,你就别埋汰我了,北漠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还真是不太清楚。”壮壮也坐下来,琴之琼华两人便退到门口看着。

“不说北漠,话说,皇太后可派人去你公主府了?”子安问道。

壮壮嗤笑一声,冷冷地道:“倒是来过,被本宫打发了出去。”

“打发出去?那她没说什么吗?”“她倒是敢?”壮壮横眉怒目,“她什么身份?还真把自个当皇太后了?她心里也明白,皇上不过是要用她娘家的势力,再者,她无子,抬她起来用着也不用担忧,若真要封个皇太后,那么多有子息的太妃呢

,哪里轮得到她?”

子安轻轻摇头,“这赐封皇后我倒是听过,这册封个皇太后,还真是头一遭听呢。”“可不是吗?哪里有这么做的?老三都快气死了,说名不正言不顺的,大家都知道,但凡皇太后,要么是先帝的正妻,要么是现在皇帝的生母,若有个额外的,也得必须有子息吧?真不知道皇帝心里想什么

,外敌未清,倒是一门心思要对付自己人。”

子安一时默然,还能想什么?不外乎是老太君分析的那些罢了。

胡欢喜一直没做声,壮壮碰了她一下,“你倒是说句话啊?闷葫芦似的做什么?久没见子安生疏了是不是?”

胡欢喜强打精神,“我有什么好说的?我现在可是皇后的妹妹,身份金贵,以后我得要自矜身份,说话深思熟虑才行。”

“你怎么了?”子安听她说话似乎有怨气,不由得问道。

胡欢喜冷笑,“我能怎么了?没听出来吗?我是皇后的妹妹,胡家就是皇后的娘家,商贾出来的女儿做了皇后,不也得讲点规矩吗?”

“啊?你家也有?”子安大吃一惊。

“可不是?早几日便上门来了,闹得胡家是血雨腥风,烦透了。”胡欢喜道。

“你的段数,也对付不了?”子安不禁好奇,胡欢喜的手段一向狠辣,应该不至于这么苦恼的。

“我对付得了有什么用?我们家那群牛鬼蛇神一个劲地巴结着,不配合我啊。”

“原来你是生你家里人的气。”壮壮说。

“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横竖我一天在家里呆的时间也不过是睡觉那几个时辰。”胡欢喜摆摆手,“不说我了,说说你们明日入宫,看怎么对付吧。”

“本宫是大长公主,本是可以不入宫的,但是子安你明日要去,便陪你去吧。”壮壮说。

子安道:“你若不想去,便不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嗯?听起来你似乎有所准备了。”壮壮好奇心大增。

子安把今日回府之后的事情说给了她听,壮壮听罢,不禁开怀大笑,“若是如此,明日我更是要入宫去了。”

胡欢喜虽也赞赏,但是想了想,道:“只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子安和壮壮异口同声地说,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壮壮笑着说:“便知道你会这样说了。”

子安耸肩,“免得废脑子去想她下一招,先接好这一招再算。”

“欢喜,你的姐姐胡欢龄,之前听你说过,她是个巨难缠的人,能跟我说说她吗?”子安问道。胡欢喜眸色淡漠,“能啊,她的事情我能说上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但是,我也不啰嗦,就一句话总结了她,是个自命不凡,自以为是,自恃其才,自作聪明,自甘堕,落且惯会自相残杀的人,你自求多福

吧。”

“好文采!”子安和壮壮目瞪口呆。

“好文采?我还能再说上几句,怙恶不悛,穷凶极恶,大奸大恶,恶迹昭著,赃盈恶贯…”

“赃盈恶贯?”子安打断她的话,“她昔日曾贪污?”

“她是大房的,曾在府中管账,贪了不少了。”胡欢喜冷冷地道。

子安噢了一声,神色有些深思。

“但是,你仔细她,她是个惯会做戏的人,表面和气得很,人畜无害,但是,她的心是黑透了的,你便是信谁都莫要信她,亏得我定力够,不然早就杀了她。”胡欢喜冷冷地道。

“你还不如杀了她,如今还叫她做了皇后。”壮壮叹息。

胡欢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道:“为这这事,我已经悔青了肠子了。”

“不激动,悠着点。”子安见胡欢喜对她的评价这么恶劣,看来,这个胡欢龄还真是个恶劣的人。

三人逗留到晚上亥时才离开,一同吃了顿饭,喝了点酒,因明日要早起入宫请安,她们才走,不然的话,姐妹淘得聊通宵。

送走了壮壮和欢喜,子安便传了嬷嬷进来。

“你跟我说说那皇太后的事情。”

虽知道一些,但是,要对付敌人,还是要知道得透彻一些。

嬷嬷道:“袭太妃…皇太后出身侯府,是如今献侯齐著的长姐,皇太后的父亲齐恕,当日和陈太君其名,也是名将,昔日得过太皇太后的重用,被封为献侯,他死后,嫡子齐著继承侯爵之位。”嬷嬷顿了一下,又说:“当年太皇太后倒是十分欣赏先献侯爷的,所以才会把齐袭指婚给先帝,这个袭太妃为人十分小气,心胸狭隘,且阴险歹毒,一点都没有献侯的气度,太皇太后曾说过,她这辈子做过三个错误的决定,把齐袭指给先帝,便是其中之一,其实当年哪里止金良媛腹中的孩子被打掉?她身上起码也背负了七八条的人命,奴婢说的还是她是太子妃时候的事情呢,入宫之后谁知道?若不是她父

亲显赫,对朝廷有功,怕是早打杀了。”

又是一个恶劣的人,皇帝最近对劣迹斑斑的人很有兴趣啊。一夕无话,翌日鸡啼时分,子安便起身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皇后与皇太后

马车一早就在府门口妥当准备了,子安命人捆了梁嬷嬷,一同入宫去。

延袭宫里,新上任的皇太后也起了个大早。

昨天她就得到了消息,说摄政王妃回来了。

张罗了那多天的戏,总算可以开场,她心里也是十分的期待啊。

阖宫的人一大早就忙碌了起来,皇太后有个习惯,一大早起来得沐浴,沐浴必须得用鲜花花瓣,漱口后要用炖两个时辰的羊奶燕窝润嗓子,香粉得用雅高阁出的白芷香粉,价格昂贵。

这往日做太妃的时候,后宫曾削减开支,她的各项用度都减少,如今做了皇太后,后宫一应是她和胡欢龄主理,因此在用度上,要比往日更奢华上几分。

且胡欢龄娘家有的是银子,这些日子没少给她上贡,因着这点,她对胡欢龄虽说满意,却也是骨子里瞧不起,到底是商贾之女,也就懂这些巴结谄媚的把戏。延袭宫的掌事宫女如容手里执着一把青国进贡的犀牛排梳慢慢地梳理着皇太后的头发,瞧着铜镜中已经年过六十的人,这些年,侯府也贡了不少银子进来,给她打点和花费,她一股脑地用在了保养上,所

以,模样看着也不过是五十出头。

只是不能笑,一笑的话,眼角的鱼尾纹特别明显。

“皇太后真是越看越耐看。”如容伺候了她十几年,知道她最爱听人恭维她容貌的话。皇太后伸手压了一下眼角,叹息道:“到底岁月催人啊,想哀家年轻的时候,登门求亲的人,把侯府的门槛都踏破了,哀家如今还记得,先帝第一眼瞧见哀家,眼底的那一抹惊艳,若不是后来,那些狐媚…

…罢了,罢了,都过去了。”

她眼底升起的怨怼缓缓地沉下去,得意地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孙太后比她,可就差远了。

顿了一下,她说:“哀家听说,那摄政王妃是个水做的美人儿,不知道比起哀家年轻的时候,可有逊色?”

“那自然是比不上皇太后的。”殿内伺候的宫女欢颜笑着走过来,手里捧着一袭皇太后礼制朝服。皇太后淡淡地道:“也是老七不懂事了,娶了个媳妇,竟也不领给哀家瞧瞧,说到底,其实是孙太后不懂礼数,若但凡周全些,阖宫的太妃不得叫她亲自拜见?再怎么,也是先帝的妃子,迈过了床头,他老

七不得叫一声母妃?”欢颜道:“皇太后不必生气,之前没给您磕头,今日不得给您补回来么?还是以皇太后的礼数呢。再说,梁嬷嬷是个办事妥帖的人,她出马,想必那王妃也吃不了好,先给了她下马威,今日入宫请安,她也

得夹起尾巴来,您也好在诸位王妃公主面前,叫她吃个大亏。”

皇太后缓缓地道:“哀家倒不是说要为难她,只是到底是摄政王妃,若没个礼数,这大周风气还不都被她带坏了么?哀家昔日和相府的老夫人也相熟,知晓她不是那样的人,夏子安是太过分了些。”“瞧着就闹心,”欢颜嘴巴一撇,“如今京中的百姓还都说她好呢,可不是吗?皇上那时候病重,她又有王爷撑腰,要成就个美名不是轻易的事情吗?奴婢也是见识少了,竟不知道做女儿做孙女的,为了高枝

富贵,这般毒害自己的家人,听闻她的庶母玲珑夫人和庶妹夏婉儿也是被她整得半死不活。”如容绾好发髻,用压髻簪稳住,巧手在头发上旋转了一下,稳稳地把发髻往下移了分毫,嘴里说:“这听说过有不孝子不孝孙,还真没听过一家的长辈都欺压一个人的,但凡有脑子的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偏那些百姓还信了她个十足,也不想想,当初当街悔婚,是谁闹出来的丑事。”

皇太后嗯了一声,“孙太后当日没处置她,哀家却容不得她这般放肆,今日她入宫请安,若她态度倨傲,你们就看哀家脸色行事。”

“是,知道。”两人应道。

一身黄色朝服披下,精致刺绣寸寸彰显荣贵,极好的胭脂香粉抹在脸上,遮蔽了衰老,焕发少女般的光泽。

“这昭贵妃送来的香润露还是不错的,哀家用了几天,觉得整张脸都有了光泽。”皇太后摸着自己的脸,十分满意地道。

“着实是,那昭贵妃也是个有心人。”欢颜说。

“能不有心么?她可是昔日孙太后娘家的人,虽说被逐出家门,可若要得我们皇太后的欢心,这功夫可就不能少了。”如容细细地把裙摆弄好,把领子和脖子上挂着的大红珊瑚串整理妥帖,便满意地笑了。

至于皇后的静宁宫,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昔日梁后也算是个有品味的人,如今胡欢龄住进去之后,整得是一屋的金碧辉煌。

胡家出名的是黄金和大米,所以,首当其冲,这正殿寝殿的布置便焕然一新,说不出的奢华瑰丽。

梨花木家具被换了出去,以金箔包裹红木家具取代,就连四折白玉大屏风,都以金子滚边,真是…亮瞎狗眼的装饰。

胡欢龄比胡欢喜大两岁,及笄那年,也不少名门公子来求亲,只是胡欢龄的父亲在她出生的时候,便说她来日大有成就,最高能到母仪天下,于是,便一直奇货可居,终于,成了皇后。

“听闻今天摄政王妃也入宫请安,娘娘您可算是能见到这个人了。”静宁宫的掌事宫女红裳为她装扮整齐,含笑道。

“嗯,本宫倒是很想见见她,昔日听欢喜说过她,是个拔尖的人。”胡欢龄掩住嘴角的一抹笑意,柔声说。

“娘娘,拔尖不拔尖,奴婢不知道,但是听闻也是个厉害的角色。”红裳说。

“厉害不打紧,本宫与她是妯娌,自当相亲相爱的。”

“娘娘心真善良。”

胡欢龄微微扬眉,“走,先去延袭宫,总不能叫皇太后等本宫的。”

延袭宫中,早早便来了一群华服贵妇,在殿前候着。

宫灯还没完全熄灭,晨曦的光芒也只是在天边泛出一抹青灰色,渐渐地,鱼肚白显露,才有金光跃上地平线。“皇后娘娘到!”随着静宁宫太监的传话,便见殿前的贵妇都上前见礼。

第六百四十五章入宫请安

胡欢龄在一群宫人拥簇中走进来,步履款款,裙摆几乎不翻动,可见纵是商贾之女,却也是学过规矩的。

“诸位姐姐免礼!”她入宫最迟,虽说是后位,却比她们都年少,皇后入宫的时候,众所周知,便是个温和谦逊的女子。

但是,她的谦逊,并未能获得尊重,出身不好。

说话间,便听得门外有人喊:“摄政王妃到,大长公主到!”

众人看过去,只见夏子安身穿摄政王妃礼制朝服,缎红鱼纹锦绣宫裙上缀着飞凤刺绣,堕马髻上插着清雅的银点翠发簪,耳垂上挂着两粒东海珍珠耳坠,如此简洁,便知道是胡欢喜的手笔。

大长公主今日倒是穿得十分素色,裙子上只有暗云纹的净色,袖口刺小朵小朵海棠,对襟滚青色边也绣了几朵,十分的雅致。

胡欢龄没想到夏子安的容貌竟是这般的出色,往日听得她的传言,不外乎是说她的医术如何高明,手段如何犀利,却不曾听过她容貌这么出挑。

她捏住了手里的手绢,脸上却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子安的眸光也落在了皇后的身上,和胡欢喜有些相似,但是,脸上的弧度却比胡欢喜更柔和一些,眼底眉梢都是浅淡的笑意,一眼看过去,便觉得是个温良恭俭让的大家闺秀,但是子安想起胡欢喜的形容

词,不禁暗自在后面加了一个,口蜜腹剑!

她再看过去,宜贵妃今日着一身黄色暗云纹绣夹竹桃锦缎宫裙,双手笼在宽大的袖子里,淡施脂粉,梳着流云髻,长长的金布摇金色流苏坠下,在耳际旁微微晃动。

她神色淡漠,静静地站立一边,七皇子站在她的身边,神情竟是和她一样。

梅妃今日的脂粉略厚重一些,但是无法掩饰脸上的掌印,看来,之前不仅被罚跪,还被掌嘴了。

她今日穿青色宫裙,挽着堕马髻,不甚出挑,也不敢出挑,三皇子扶着她,一脸的平静隐忍,子安瞧着他这副模样,想起了老七,或许,他年少的时候,就是这样。

子安走到胡欢龄的面前,微微福身,“夏子安参见皇后娘娘!”

胡欢龄笑着握住子安的手,“子安是吧?本宫早就听说过你,果真长得清丽可人。”

子安含笑道:“皇后娘娘过奖了,子安容貌粗鄙,哪里有皇后万一?”

胡欢龄笑容更甚,脸上飞起了红霞,“子安妹妹说笑了。”

说话间,便听得有人喊“昭贵妃到!”

众人看过去,子安发现,许多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屑的神色,甚至是鄙夷。往日见孙芳儿,她的打扮都十分简单,但是今日一身的华贵宫裙,宫裙上绣着繁复的精致的图案,面容十分白皙,白得几乎没有半点血色,五官绝美,柳眉细长,睫毛弯弯,琼鼻巧立,唇瓣染了唇蜜,说

不出的清淡诱人。

纵然见过孙芳儿好几次,但是每一次子安总会为她的美丽而震惊,她的美丽,仿佛是世外的仙子,不沾染半点尘埃,可她偏偏,又堕入了这个凡尘世俗,因此便显得格格不入。

她走到皇后面前见礼,声音淡漠毫无感情,“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妹妹,身子可好些了?”皇后怜惜地看着孙芳儿,轻轻叹息,“你真的要好好地养身子,如今你在皇上跟前伺候,大小事情都离不了你,你要好好保重。”

好一副关心体贴的神情,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分明只是个商贾之女,却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孙芳儿低首垂眉,“谢娘娘关心。”

子安因站在皇后的身边,自然是要行礼的,她微微福身,“昭贵妃万安!”

孙芳儿微微扬眸,瞧着子安,眼底似乎有一丝嘲弄,但是旋即掩下,如旧的一副淡然温和,“你回来了!”

“是的!”子安打量着她,虽然脸上施了脂粉,但是却掩饰不住苍白的底色。

“本宫有几句话要问你,王妃能借一步说话吗?”孙芳儿问道。

子安点头,“当然可以的。”

子安与她走到一边,眼角余光看到大家都盯着孙芳儿看,都带着愤恨之色。

方才听皇后说,孙芳儿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这等“宠冠后宫,怎不招人嫉妒?只是,怕只有孙芳儿自己才明白,那不是荣宠,而是毒害。

如果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那么,孙芳儿也应该如此。

她若不想卷入这些是非争斗中,离开京城,她也绝对可以活得很好,只是,她一直想要证明些什么,到最后,从可以选择变成无法选择。

孙芳儿绞着手绢,红唇都几乎咬破了,才涨红着脸问出一句话来,“柔瑶…她怎么了?”

子安知道是问柔瑶的事情,只是,本以为会在回头请安之后才问,却没想到现在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可见她心里也是有柔瑶这个妹妹的。

“她失踪了,生死未卜!”子安如实告知。

孙芳儿的脸色惨白了一下,片刻,咬牙切齿地道:“你带她去,为什么不安全地带她回来?你不是很能耐吗?”

子安问道:“你如何知道她出事?”

“我在皇上跟前伺候,你们在北漠的消息,每日都有信回来禀报。”

子安知道老七也有回报情况,但是,并非每天都发信,这么说,皇上自打他们离京开始,就一直命人暗中监视。

他得知了他们在北漠的一切情况。

若说皇上心里对老七是全然信任的,那就是放屁!

“慕容桀没回来,他是不是去找柔瑶了?”孙芳儿问道。

子安微微诧异,“这事…”

如此说来,皇上并不知道他们返程的原因?

也就是说,他们在北漠的一切举动有人汇报给他,可他们回京之后的事情,却无人汇报了,莫非,是北漠的人给他报信?皇上和北漠的人有联系?

孙芳儿见她神色深思,知道自己说多了,便道:“罢了,便当我没问,我原也不关心这些事情。”

她刚说完,便听得廊前出来一个人,高声喊道:“皇太后请诸位娘娘王妃夫人入殿!”

子安整了整神色,正欲迈腿,便听得孙芳儿轻声道:“你仔细点这个皇太后,不是好对付的。”子安没想到孙芳儿竟也会提醒她,心里头直叹气,这孙芳儿还真难以捉摸。

第六百四十六章飚戏

满园的人由皇后带领,进了殿中。

子安留意到宜贵妃神色一直都淡淡的,和之前的嚣张狂傲有天渊之别。

进了正仪殿,便见一名身穿太后礼制朝服的中老年人坐在一张梨花木雕花太师椅上,她神情颇为威严,眸光锐利,脂粉很厚,显得皮肤尤其白皙。

她的年纪,一眼看过去,也大约五十左右,但是若细细看鬓边眼角,便知年岁有六十以上。

袭太妃甚至比昔日孙太后还要大上两岁,所以,正经论起来,今年应该是六十有三了。

一个六十多的老妇女,却能保养得这么好,实在是不简单。

子安跟随大家跪了下去,三叩问安。

皇太后也没发话,只是端着茶慢慢地饮着,摆足了架子。

底下一言不发,可见大家也都知道她的手段,尤其梅妃,身子虽强撑着不动,却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良久,方听到淡漠威严的声音想起,“都起来吧!”

“谢皇太后!”皇后领着众人起身。

皇太后也没让大家坐下来,眸光在众人面上巡梭了一下,最后落在子安的脸上,却又顷刻转了过去,只是淡淡地问:“几位王妃,才来了一位?”

子安才发现,礼亲王妃和其他几位亲王的王妃还没到。

皇后善解人意地上前解释,“皇太后息怒,几位王妃料理府中的事情,怕是比较繁忙,一时起晚了也是有的。”

“是么?”皇太后的尾音拉得很长,子安便是用脚趾头听都能听出其中不悦的意味。

她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府中的事情再多,多得过宫中么?哀家料理宫中的事情,不也一样妥当得体?怕是没把哀家的话放在心里,横竖入宫问安,也不过是礼节上的虚文,谁拿哀家当回事呢?”

众人心中一震,纷纷告罪。

这阵仗让子安看得不是很懂,这老太太到底是如何让大家都惧怕她的?

莫非,皇上还真支持她这般胡搅蛮缠么?

壮壮看不下去了,淡淡地道:“请安论的是孝心,严令去办的是差事,愣是把孝心弄得上纲上线的,像办差事一般,不免叫人反感。”

皇太后闻言,冷冷地笑了起来,“大长公主,哀家知道你素来不服哀家,听你这话,莫非那些上朝的大臣,也可以随意迟到?”“用上朝来相比,那就是笑话了,什么时候,这延袭宫成了光明殿?”壮壮之前入宫几次都没怼过她,是因为觉得没得意思,但是知道子安今天为皇太后准备了好戏,她总得先打头阵,挫挫她的锐气,免得

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皇太后厉声道:“公主你虽与哀家平辈,却也得叫哀家一声皇嫂,长嫂当母,再如何,你也不该当着一众后辈的面顶撞哀家,这些年,孙太后多番对你纵容,让你礼教全无,你至今未曾婚嫁,莫非就没想过

,是你的问题?”

子安没想到,这开场的戏竟没半点缓冲,直接就飚戏了,虽心里知道自己很快会成为下一个目标,却还是忍不住为壮壮叫了一声好。壮壮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含着讽刺的笑说:“皇嫂是正经的皇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哪里容得半路出家不明不白的野路子妄论她半句?再说,本宫嫁得出,嫁不出,关你何事?也不吃你半粒米饭,倒是你

,听闻昔日是给皇兄做太子妃的,只是后来为什么入宫了郁郁多年不得宠?皇太后有没有想过,只是你自己的问题?”皇太后阴阳怪气地笑了,“是啊,哀家忘记这位大长公主是个牙尖嘴利的人,果然名不虚传,叫人讨厌得很。只是哀家如何就论不到孙太后?论起来,她还得叫哀家一声姐姐,即便她活着,见了哀家,不也

得恭恭敬敬么?若早知她纵得你如此没有规矩,哀家定必会告知先帝,议她一个治宫不严,教养不当的罪名。”

“马后炮!”壮壮冷嗤一声,“如今皇嫂都不在了,你才说自己如何如何威风,怎不见你当日出来治皇嫂和本宫的罪啊?那时候,你这延袭宫,就等同冷宫,除了蜘蛛蚂蚁,怕是无人光顾的。”

好!

子安心底暗叫,战斗力旺盛,好的开始。

皇太后脸色微变,愠怒笼罩,正欲发怒的时候,便听得外面传来声音,“瑾太妃到,礼亲王妃到,齐王妃到,炎王妃到。”

皇太后狠狠地刮了壮壮一眼,端正了神色,“回头哀家再说你。”

三位王妃扶着瑾太妃进来,却只见四人发鬓凌乱,一副狼狈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啊?”皇太后声音发尖,“发髻不整,哪里有半分太妃王妃的体面?”瑾太妃面容上还残留着余悸,先是福身拜见,然后解释道:“回皇太后的话,今日着实是失礼了,即将到宫门口的时候,竟遇到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出去,把我们三家的马车都撞得几乎翻了过来,幸好礼亲王

妃懂得功夫,飞过来救了妹妹,不然的话,妹妹这副老骨头,今日怕是要散了,后细细问了一下,才知道这马车原来是皇太后身边的人出宫购置,因匆忙才与我们的马车相撞的。”“胡闹!”皇太后半点面子都不给瑾太妃,厉声呵斥,“哀家说过多少遍,马车停在宫外,步行进来便出不了差错,宫中每日要办的事情这么多,马匹马车出入络绎不绝,你们一个个身子金贵走不得道是么?

还得叫宫中的马车避让你们才算?”

子安觉得,这纯粹就他妈的无理取闹了。

但是,依旧不动声色,继续看着一场场的好戏。

瑾太妃是德高望重之辈,昔日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如今当着后辈的面被呵斥,这口气咽不下去,却也不敢发作,那日见她罚过陈太君之后,大家心里都怵了,倒不是怕被罚,只是怕丢脸。

瑾太妃委屈地道:“马车若都停在宫外,行进来约莫也得半个时辰,臣妾也是怕耽误了请安的时辰。”

入宫的马车,一般是入了宫门,通过长长的宫巷,才停在了华仪殿外,如此,从华仪殿进入后宫,虽说还有一段距离,却也不会太远。皇太后冷道:“若怕耽误时辰,便不知早一些入宫?若真有心,怎么也耽误不了。”

第六百四十七章一个个地算账

礼亲王妃不服了,道:“皇太后,若是臣妾们便罢了,瑾太妃身子不好,叫她走半个时辰,不是遭罪吗?这入宫请安,怎地就变成收买人命了?再说,延袭宫的马车在外面横冲直撞,本就是延袭宫奴才的不

对,怎还能怪罪到瑾太妃和臣妾们的头上来?”

皇太后怒道:“你说你们入宫请安,可你们进来可曾下跪请安了?进来便是一顿解释,莫不是心虚,解释什么啊?”

礼亲王妃是那种你看不惯我,好,你出来走两圈,咱打一场的人,实在不是打嘴炮的高手,听她这样说,一时辩解不得,脸色涨成猪肝色,只懂得瞪眼。

“礼亲王到!”

似乎总是这样,但凡有解决不了的困局,这位爷就会从天而降。

实在是,礼亲王定律。

因亲王是不需要入宫请安,这是规范命妇的,至于亲王自然也可入宫请安,只是没有规定。

今日礼亲王是刚好有事入宫找皇上,送了瑾太妃来,他本不想进来,但是,他若不进来,心里头不舒服,因为,规矩是这样,都来到了,那位的名分又是皇太后,怎也得进来请安的。

但是,来到门口,就听到了这些对话,他顿时火冒三丈,却也谨守礼仪,叫人传了话才进来。进得殿中,他也规规矩矩地问安,然后才站起来道:“皇太后,方才本王在外面便听到喧闹声,瑾太妃今日受了冲撞,惊吓中不忘进来请安,身为皇太后,您要做的,首先是问候她以示体恤之心,其次听她

们的解释再追究延袭宫里办差冲撞的人,可您不分青红皂白,便论她们一个不尊不敬的罪名,本王看来,倒是针对人了。”

皇太后挑了挑眉,冷然地道:“听闻礼亲王一向是懂得礼数,样样周到,怎地今日进得殿中便挑剔哀家,这莫非也是仁孝之道?”

“那皇太后倒是论一下,本王哪里做得不妥当?哪里失了礼数?”礼亲王理直气壮地道。

皇太后一时语塞,方才他进殿,叩请问安,确实是没失礼数。

她淡淡地道:“你若懂得礼数,便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了哀家的颜面。”

“礼数,也大不过一个理字,若仅仅尽了礼数没了道理,便等同拜了堂不洞房,算不得正经夫妻。”

这比喻,虽说有些难听,但是,似乎也就那么回事。

众人听了礼亲王的话,心里头都觉得有些解恨。

皇太后恼羞成怒,“那你觉得,哀家必须得饶了她们迟到的罪方算懂理?”

“她们迟到,是有缘由,且也说明白了缘由,且迟到并非罪大恶极,为什么要用到饶这个字?皇太后言词失当,不懂宽容之道,实在让本王很失望。”

已经有嫔妃暗暗偷笑了,皇太后锐眼一扫,顿时寂静无声。“还有,”礼亲王可没打算这么轻易就算了,“上一次听得陈太君被罚跪一事,本王听了,简直是怒不可遏,陈太君虽是命妇,更是我大周的肱骨之臣,没了她,哪里有我们慕容家江山的稳固?陈太君军旅出身,本是豪爽之辈,却非得用宫规去限制她,她又不是宫里的人,这规矩她原本就不必守,皇太后倒好,老太君通共说了那么几句话,便治了一个大不敬之罪,不顾她年纪老迈罚她出去跪,本王倒是要问

问,哪个国家的皇太后,会这么对待自己的战将功臣?这事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中,即便是皇上不来说个分明,本王也必容不下这样荒唐的事情。”

“你…”皇太后气得嘴唇发抖,她惩治陈太君,一则是因为昔日的私怨,二则知道她德高望重,只有处罚了她,才可震慑底下的人。

处置了陈太君之后,着实叫底下的嫔妃王妃们好一阵子的听话,她也得意了好久。

她本打定主意,就算此事传到皇帝的耳中,皇帝也总不能因为已经过去的事情来跟她发难。

却没想到,皇帝没来,倒是这个轴小子来了。

这个礼亲王的礼字,是礼仪的礼,也是道理的理,她是知道这个人的,从小龙太后就对他十分看重,且也抬举他的这个性子。

她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今日本来是有心在摄政王妃面前立个马威的,没想到这群人之前没找她麻烦,倒在今天一并来挑衅了。

她也不敢再跟礼亲王论,因为,此人极为难缠。

幸好,她回头还得挑夏子安的错,也能挽回点面子。

想到这里,她深呼吸一口,淡淡地道:“既然王爷代你们求情,这一次便算了。”

说完,她看着礼亲王,“王爷便先去吧。”

礼亲王本还想论一场,但是想着确实有要紧事找皇上,也就不耽误了,反正以后机会多。

但是,临了却还说了一句,“皇太后身后的宫女,若按照正常站位,该是一边两个,如今一边三个一边两个,显得特别突兀,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本王心里才会这么不舒服。”

说完,还坚持让站在殿外的华容进去站到左边去,如此,便是一边三个,十分妥当,这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