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礼亲王这般小事都挑得出错处来,倒是叫皇太后不敢再为难礼亲王妃。

她的眸光,也终于缓缓地落在了子安的脸上。

子安纵然是低着头,也能感受到她那冷冽尖锐的眸光,好,终于是轮到自己了。“摄政王妃,你今日初初见哀家,本是该向哀家行三跪九叩之礼,即便你不懂事,你身边便没人提醒你?公主是与你一同进来的,公主肯定提点了你,只是你并没有跟哀家行大礼,且孙太后大去不久,阖宫

嫔妃都穿着素淡,唯独你便着缎红正装,是为不孝,理当受罚。”

子安微微一笑,她也是做过功课的。“回皇太后的话,妾身入宫之前,也得身边杨嬷嬷提醒,需行跪拜之礼,是以,方才妾身已经和诸位娘娘一样,行了跪拜之礼,至于三跪九叩,因只是寻常问安,妾身也非新嫁娘,若行三跪九叩,未免繁琐

失去了婆媳亲厚,且妾身嫁入皇家之时,也按照祖宗定下来的礼制,向皇太后行过大礼。”

这话便是说,老子成亲的时候,已经跟那位正统的皇太后行过三跪九叩的正礼了,至于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野路子,还妄求她三跪九叩正礼?咱都省省好吗?

第六百四十八章传梁嬷嬷进殿

壮壮看着皇太后那张激怒的脸,道:“没错,成亲的时候,子安确实已经跟皇嫂行过大礼了,如此,若非皇太后寿辰,不必三拜九叩!”

皇太后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好,既然已经跟孙太后行过大礼了,这事儿便作罢,只是你的穿着,实在不合礼数,国丧为过,便穿得如此艳红,是为不敬不孝。”

子安心里头吐槽,这位皇太后,是专门来找茬的?

没见过这样的请安阵仗。

幸好,功课也做到了这一步。

“回皇太后的话,妾身头一次入宫给皇太后请安,穿着若素淡了,便是对皇太后不敬,若穿其他服饰,显得不够庄重,这摄政王妃礼制的朝服,是不受大丧限制的,这点不需妾身说,想必皇太后也知道。”

皇太后一怔,那是摄政王妃的朝服?

她却不知道摄政王妃的朝服是这样的,还以为和寻常亲王王妃的朝服是一样的。

她没想到挑了两次,都被子安软软地反弹回来。

她想了一下,道:“既然是摄政王妃朝服,那便是不论的。”

“谢皇太后体恤。”子安福身,面容恭谨。皇太后又道:“哀家给你府里派去了几个人,她们昔日都是哀家身边得脸的人,府中事务,她们一应会为你打点妥当,至于账目事项,哀家会派为你寻个妥当的账房和家臣,务必要叫王爷安心边疆事务,不

为后院繁琐事情所困。”

子安哎了一声,跪了下来,面容哀泣,“皇太后,妾身有罪啊!”

皇太后挑了一下眉毛,却兀自端了一脸威严,“你有什么罪?且说出来。”

子安拿出手绢,仔细地在眼角边上拭了一下,老太婆你硬着来,老子就跟你装柔软。“是这样的,妾身昨日方从北漠回来,回府之后,皇太后派遣出去的人便上前拜见,态度谦恭有礼,可见着实是教得极好,只是,妾身当天收拾行装,把北漠祁王爷赠与之物收归库房的时候,却发现丢失了几件首饰,当下着梁嬷嬷传了府中的人来问话,却全不承认,若是寻常物件,那也就罢了,只是有一串红珊瑚手钏,是太皇太后赐给妾身的礼物,妾身万不敢丢失的,不得已,只得下令全府搜查,开始搜查的时候,梁嬷嬷多番阻难,开始妾身不知何解,最后却从她的床底下,搜出了妾身丢失的首饰,一应俱在,一件不少,妾身大怒,她可是皇太后恩赐给妾身的人,行那鸡鸣狗盗的勾当,岂不是辱没了皇

太后的面子?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太后着她来惦记王府的财物呢,所以,臣妾便命人先捆了她,送入宫中,让皇太后惩处。”

皇太后听得眼珠都突出来了,“你可查清楚了?梁嬷嬷并非是这样的人。”“回皇太后,赃物是从她床底下搜出来的,至于梁嬷嬷,怕也是蒙骗了皇太后的信任啊,昨日回府,开始的时候,梁嬷嬷和一众婆子丫鬟,确实是谦恭有礼的,只是后来妾身分布任务,她稍有不满意,竟当着妾身的面,厮打妾身身边的杨嬷嬷,此事,礼亲王夫妇也亲眼目睹,皇太后若不信,可问问王妃,那梁嬷嬷着实可恨,想必她在皇太后面前,也是装得谦恭温顺,岂止那只是她的表象,一旦得了势,便

恃宠生骄,嚣张跋扈起来,幸好妾身识破了她的真面目,才不至于叫皇太后面子受损。”

皇太后憋了一肚子的气,阴恻恻地问道:“这般恶劣之徒,哀家定要好好审问,你说已经押送了她入宫,如今何在?押上来!”

她料定夏子安是砌词诬陷,梁嬷嬷若见了她,定不会再惧怕她。

子安道:“来啊,把那奸佞贱妇带上来。”

她说奸佞贱妇四个字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皇太后,但是她的神情却是十分恭谨,皇太后虽气,却也说不得什么。

此时,殿中的人神色各异。

皇后脸上始终维持着得体温和的微笑,因入殿之后,皇太后不曾叫她们坐下来,所以,她和其他嫔妃一样,只是恭谨地站立着。

宜贵妃的神情有些讽刺,她甚至没看子安也没看皇太后,她是和夏子安打过擂台的,这个新晋皇太后也不过是只有几道威吓的板斧,若不下真本事,是弄不倒夏子安的。

壮壮倒是已经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慵懒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指环,然后,又伸出手审视指环是否合适自己,觉得略有不搭配,便皱起了眉头。

孙芳儿如泥人一样,若不是细细看,只怕她是否呼吸都不知道。

梅妃眼底有些期待,但是也有些惊恐,攥住三皇子的手,眼睛也不敢四处瞟。

至于其他嫔妃,都有看戏的态度。

片刻,便有侍卫把捆了个严严实实的梁嬷嬷推了进来,只见她一身的伤,脸上肿得老高。

梁嬷嬷进得殿中,便嚎啕大哭,“皇太后,您快救救奴婢啊,奴婢快被人打死了!”

皇太后怒不可遏,却还没发话,便听得一直闲闲淡淡的壮壮倏然脸色一变,厉喝一声,“放肆,皇太后和本宫在此,不曾问你话,你便大呼小叫,还懂不懂规矩?来啊,掌嘴!”

皇太后大怒,“公主…”

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见一个孔武有力的侍卫走进来,对着梁嬷嬷的嘴巴就是一巴掌劈打下去。

这一巴掌,打得梁嬷嬷脑袋一偏,牙齿都飞了一颗,嘴巴里当下就有血流出。

皇太后怒不可遏,“公主,你还记得这里是哀家的延袭宫吗?”

壮壮噢了一声,“不好意思,本宫是见不得这些没规矩的东西,一时恼火,也忘记了这里是延袭宫,且她又是皇太后派出去的人,自当皇太后您来处置。”

皇太后气得手都发抖了,但是奈何这位大长公主身份贵重,且论起来她责打一个奴才也挑不出大错来,只得作罢。

只是这口气,她会暂且记下。

她看着梁嬷嬷半瘫在地上,怒道:“来人,松绑!”

殿外进来两人,冲皇太后行了个礼便上前为梁嬷嬷松绑,梁嬷嬷方才嚎啕大哭被甩了一巴掌,如今松绑后也不敢造次,只是小声地哭着。

皇太后见她脸上的伤,动怒道:“摄政王妃,你所谓的人赃并获,只怕是屈打成招吧?”子安道:“回皇太后,搜查到拿下,没动过刑。”

第六百四十九章确实是被陷害的

皇太后冷笑一声,却掩不住眸子里的怒火,“你当哀家瞎的吗?她脸上的伤莫不是自己磕出来的?”子安又伸出小手挥摆了一下,“回皇太后的话,这倒不是她自己磕的,昨日她在王府厮打妾身身边的嬷嬷,此事刚好被礼亲王看见,礼亲王斥她目无主子,恃宠生骄,嚣张跋扈,才施以小惩,执刑也由礼亲

王身边的侍卫,非妾身所为。”

礼亲王妃走出来道:“此事千真万确,这恶仆实在嚣张,竟敢当着主子的面厮打宫中伺候多年的老嬷嬷,还口口声声说奉旨来的,如此跋扈若不惩处,日后还得了?丢的不也是皇太后您的脸面么?”

皇太后面容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狠狠地瞪了礼亲王妃一眼,礼亲王妃抬高了头颅,丝毫不惧怕她。

之前她惩处了老太君,震慑了大家,可如今被自己男人和子安撕破,也不过是纸老虎,哪里有什么好怕的?

皇太后心里头憋着一口气,看着梁嬷嬷,“礼亲王妃说的可都是真的?若有人冤枉了你,你也别怕,有哀家在这里为你做主。”

这话如此偏颇,叫在场的人发出了丝丝的抽气声。

她浑然不顾,只是用眼神鼓励着梁嬷嬷。梁嬷嬷牙齿掉了一颗,嘴巴痛得发麻,听得可以辩解,连忙就强自跪直了身子,哭着道:“皇太后明鉴啊,奴婢在您身边伺候多年,您素质奴婢的性子,哪里是这种嚣张跋扈的人?奴婢自入王府,便把王府的下人管治得妥妥当当,下人上下一心。那日,实在是王妃身边的嬷嬷自恃伺候过废后梁嫔,且见奴婢深得府中下人信服,竟对奴婢出言挑衅,且还对皇太后不敬,奴婢实在是忍不住,才想出言制止,殊不知奴婢劳累多日,身子虚弱,且又狂怒至极,一时站立不稳竟撞了她一下,她便借故摔在地上,刚好礼亲王来到,王妃便故意呵斥,让礼亲王误以为奴婢厮打杨嬷嬷,竟下令杖打奴婢,奴婢实在是冤枉

啊。”

这番辩词,子安听着感觉真是…忒不要脸了!

皇太后冷冷地看着子安,“王妃,她说的可是事实?”

子安道:“皇太后,您是相信妾身和礼亲王,还是相信她?”

皇太后哼了一声,“她在哀家身边多年,哀家知她不是个跋扈鲁莽的人,此事只怕另有内情。”

子安忧愁地道:“若真有内情,怕真是礼亲王冤枉了嬷嬷,既然她是皇太后身边的人,妾身若强行要了去,着实不孝,皇太后便留她在身边吧。”

皇太后一怔,却随即稳住心神,“这点容后再说,至于你指认她盗窃,哀家也想听听她如何辩解。”

她如今可不敢说礼亲王冤枉了她,若礼亲王知道,怕是三更半夜都得入宫跟她理论一番的。

“也好。”子安静静地说,眼睛眨了几下,愣是没任何的波澜。皇后一直都没做声,却在嬷嬷辩解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嬷嬷是皇太后派出去的人,想来不会起这贪念,会不会,是府中的奴才故意栽赃陷害?毕竟,王府的规矩一直都比较松散,嬷嬷等人去了,样样

持正,难免便叫那些散烂狡猾之徒起了怨怼之心,趁着王妃回来,动了鬼祟心思也不可知的。”

皇太后顿时赞赏地看了皇后一眼,皇后神色不变,依旧恭谨地站立。

梁嬷嬷听了皇后的话,顿时便喊冤了,“还是皇后娘娘英明,奴婢实在是冤枉啊,一定是有人陷害,且陷害奴婢的人,怕不是奴才这么简单。”

说完,她便恨恨地看着子安。

子安瞧着她,心头直叹息,你要死,我能拦着你?真以为皇太后能为你撑腰吗?

子安看着皇太后,道:“妾身也想过这个可能,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嬷嬷呢?是以,叫了一干人等前来问清楚,果然,妾身发现了可疑的人。”

“是谁?”皇太后旋即问道。

子安面容轻愁,“只是这人,来头也不小,妾身虽怀疑,却也不好用刑审问。”

“胡闹!”皇太后怒斥,“在王府,你是王妃,是主子,底下的都是奴才,谁敢拿大不许你审问?若你不敢,便传入宫中,哀家替你审了。”

子安面容一振,连忙道:“有皇太后这话,妾身便放心了,趁着梁嬷嬷在此,妾身有几句话要问嬷嬷,若问实了,便可知道嬷嬷确实是被此人陷害。”

“王妃请问。”梁嬷嬷只当她怕了皇太后,故意给自己下台阶呢。

子安果然便露出了讨好之色,“嬷嬷,你自打入王府,是不是总觉得有人有意无意地给你使绊?”

梁嬷嬷点头道:“没错的。”

“是不是总有人质疑你的决定,不按照你的吩咐行事?”

“确实有。”梁嬷嬷道。

“是不是总觉得你屋中缺少了东西,有好些首饰不翼而飞?”

梁嬷嬷心中一动,她怕是要在府中随便寻个人出来,好招认此事,也算她懂事,若真跟皇太后计较起来,她算什么?

“没错!”梁嬷嬷大声道。

子安微微一笑,抬起头看着皇太后,“太后,妾身基本可以确定嬷嬷是被人栽赃陷害的,至于陷害她的人,正是跟她一个屋的孙嬷嬷!”

“不可能!”梁嬷嬷闻言,随即大声辩驳。

皇太后冷笑,“王妃,你在玩什么把戏?”子安澹然道:“皇太后,您应该也听出来了,方才梁嬷嬷说自从入王府以来,便把王府的下人管治得妥妥当当,府中上下一心,所以,王府原先的下人是不会给她使绊的,此其一。梁嬷嬷又说杨嬷嬷是看府中下人对她信服才出言挑衅,那想来也不是府中的人会质疑她的决定,不按照她的吩咐行事,此其二。至于说她屋中的物品时常不翼而飞,妾身曾问过几位嬷嬷,她们的屋子,是从不许外人进入,都是上了大把铜锁的,那么,唯一能下手的,就是和梁嬷嬷住一个屋的孙嬷嬷。这个孙嬷嬷和梁嬷嬷一同出宫入府,两人都是皇太后面前得脸的人,所以,见梁嬷嬷得府中下人信服,心中嫉妒不忿,见妾身回来

,借着替妾身收拾东西的时候,偷走了几件首饰放在梁嬷嬷的床底,且说起来,还是这位孙嬷嬷提议要逐房搜查的。”子安说完,又看着杨嬷嬷,温柔地问:“梁嬷嬷,你觉得本妃说得对吗?你是被陷害的,是不是?抑或,本来就是你偷的?”

第六百五十章初战告捷

这个问话简直粗暴恶劣,只能有一个答案了。

梁嬷嬷心思转了几回,却没想到怎么说出一个破解她这句话的答案,只能道:“奴婢是被陷害的。”

然后,她想补充一句,说陷害她的人未必是孙嬷嬷,但是,方才的一番分析,除了孙嬷嬷,便再无旁人,因为确实无人有她屋中的钥匙。

不过,想到这里的时候,她自己也打了个顿,对,无人有她屋中的钥匙,除了孙嬷嬷。

门锁她看过,并未有撬锁的痕迹,而且,似乎确实入府以来,孙嬷嬷多番和她有意见上的争持,好几次闹得不甚高兴。

莫非,真如王妃所说的那般?

再仔细里想,似乎王府自打回府以来,也没怎么为难过她,之前她厮打杨嬷嬷,王妃也默不作声,后是礼亲王来了,礼亲王代为出头的。

难道说,这压根不是王妃陷害,而是王妃真的丢失了那些首饰,而那些首饰,就是孙嬷嬷偷的放在她床底下用来陷害她的?

子安看着她惊疑的神色,又柔声问道:“那梁嬷嬷,你可知道,是谁陷害你?你只管说出来,凡事有皇太后为你做主。”

梁嬷嬷顿时抬头,大声地道:“没错,就是她,就是孙嬷嬷。”

她看到子安眼底有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但是,仔细瞧,却又没有,只是一脸的惋惜遗憾。

只听得她说:“想不到那恶仆如此狡猾,竟敢陷害一同在宫里出去的人,实在是辜负了皇太后的信任,妾身回府之后,定饶不了她。”

皇太后怎会看不出端倪来?但是连梁嬷嬷这愚蠢的东西都这样说了,她能说什么?

她生生地咽下这口气,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

皇后笑盈盈地道:“原来竟是一场误会,弄清楚了便没事了。”

壮壮淡淡地道:“皇后真是会粉饰太平,这哪里算是一场误会?分明就是皇太后派出去的人勾心斗角,才会出现这种腌臜事,像孙嬷嬷这种奴才,便该打杀了才是。”

皇太后气得更甚,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梁嬷嬷一眼。

子安趁机道:“皇太后,孙嬷嬷是您派出去的人,您看着是妾身在府中处置了她,还是送她入宫让皇太后您处置?”

皇太后眉头一皱,“这,怕是另有内情,你还是把人捆回来,哀家会仔细查问。”

若由夏子安处置,只怕孙嬷嬷魂魄都没了。子安微微一笑,“妾身知道皇太后爱重摄政王府,这一次派遣了八人入府伺候,也是您的恩典,只是,妾身听说梁嬷嬷在您身边伺候了许多年,深得皇太后的宠信,妾身是万不能夺您身边的爱将啊,否则便

是大不孝,所以,梁嬷嬷和府中那两名嬷嬷,妾身都会送回宫中,至于那几名丫头,若皇太后愿意割爱,便留在府中,您看如何?”

皇太后大手一挥,冷冷地道:“不必那么麻烦了,只把孙嬷嬷送回来便是,梁嬷嬷和其余的人依旧留府伺候。”子安向前一步,恳切地道:“皇太后您的厚爱,妾身领受且感恩,只是,皇太后提倡仁孝之道,妾身身为皇家妇,自当起带头模范的作用,几位嬷嬷都是皇太后身边伺候久了的人,主仆感情深厚,妾身虽不

懂事,却也不敢这般贪福,若是为了她们,让皇太后心伤难受,妾身于心何忍?因此您便是降罪妾身,妾身也万不能这样做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几个除了梁嬷嬷之外,都不是在她身边伺候过的人,可她不会承认,因为,不是妥帖的人,她为什么要派出去伺候?

子安自请降罪,可她纵然恼怒却也不能降罪,因为人家是按照她提倡的仁孝之道在尽孝呢,若降罪,岂不是自打嘴巴?

气氛顿时变得很诡异,谁都没有做声。

皇太后死死地盯着子安,子安却浑是一脸的恳切真诚,挑不出半点的错处来。

皇后又轻声道:“太后娘娘,臣妾也以为王妃说得有道理,不如,您看宫中可还有德行兼备的人?不如,便换一批人出去吧?”

子安本是要把这几个难对付的老婆子送回去,若再招几个回去,岂不是功亏一篑?

她自是不能让皇后得逞的。

所以,她微微笑道:“娘娘厚爱,只是,再指派另外的人出去,若不是皇太后熟知的人,怕也信不过,如果再出现昨天那样的事情,不是枉送人命么?且还辱了皇太后的面子,拂了皇太后的好意!”

这是威胁,你送一个我折一个,来啊,互相伤害啊!

“所以才说要德行兼备的人啊。”皇后含笑道。

“是否德行兼备,眼睛是看不出来的,必须得日久相处观察方可知道。”

“如果哀家一定要给你王府赐人呢?”皇太后淡淡地道。子安有些为难,略沉吟了一下,“若皇太后真要赏赐,便把您身后的几名姑姑赐给妾身,毕竟,姑姑们年纪轻一些,在太后身边的日子也没那么久,用几位姑姑把嬷嬷们换回去,这样,既领受了皇太后您的

好意,也不会失了孝道,太后您觉得怎么样?”皇太后眼色一厉,眼底迸出火焰,但是,很快,那火焰就慢慢地沉寂了下去,手指捏住宽大袖子上精美的刺绣,温和地道:“之前,你与王爷都不在府中,哀家怕府中下人作乱作妖,才派了人去替你先行管

治,如今你回来了,便也不必哀家劳心,既然你也有了主意,便着她们回来吧,至于那几个丫头,你若是看着顺眼,便留下来吧。”

子安恭谨地道:“是,妾身知道。”

一道冷漠的眸光在角落里射过来,子安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宜贵妃。

她的眸光,总是带着穿透力,似乎要把人盯个透彻才放心。

只是,子安却不理会她,初战告捷,她的心情并未轻松,因为,后宫如今的这一趟浑水,背后必定包裹着更大的阴谋。

且如今看,这个阴谋,就是冲着摄政王府而来。

皇帝并不昏庸,至少如今在百姓的心中,他还是一个贤君。

但是,他如今尽做着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搅乱一池湖水,想来,最大的目的是要转移注意力。又或许,只是寻些由头,先让外面的人自顾不暇,也就管不了他的事情。

第六百五十一章入宫见皇上

送走几位嬷嬷,子安把那春夏秋冬放到了院子里,做点洒扫的工作,且严令不许她们进入自己的屋中。

想起自贵太妃走后,这府中还没拾掇过,确实也比较松散。

皇太后此举,引起了子安的重视。

王俊找了人伢子,送了一批人进来。

子安挑了几个伶俐的留在身边,着杨嬷嬷教导一下入屋伺候,帮轻一下小荪。

至于账房那边,也得重新盘账,皇太后的人除了那几个丫头之外,都赶走了,然后她让王俊重新把之前的账房先生叫回来。在新的下人进驻之前,子安下令王俊盘点库房,把所有的东西都列册纪录下来。

如今府中就她和慕容桀两个主子,伺候的人虽然用不了多少,但是打理这么大的府邸,若少了人,还真顾不过来。

子安问了一下公主府,府中下人约在八十人左右,至于礼亲王府中,也有六十多人。

至于原来贵太妃在的时候,府中下人高达百余人。

如今遣走了一批,再招些人回来,大约有七十多人。

子安做了各院的安置,至于她屋中,留了四个丫头,两个小厮,还有小荪贴身伺候。至于杨嬷嬷,子安让她跟王俊一同协理府中的事情,王俊负责买办购置和与庄子看管事宜,杨嬷嬷则管着府中大小事务,为了让她安心理事,特意派了两个丫鬟伺候她近身事务,如此,杨嬷嬷也算是府中

半个主子了。

杨嬷嬷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规矩很严格,之前松散的风格全然不见,整个府邸被她收拾得齐齐整整,规规矩矩。

各个岗位的安排都十分恰当,没有多余的人手,也不会过于辛劳。

倒是厨房那边,她多安排了两个人,这两人专门是伺候子安补身事宜的,她觉得,王妃的身体太差,且之前在重伤的时候被灌了红花,若不好好调理,生育子息也有困难。

子安又问了一下王俊,说府中各院名称自打先帝赐府下来便不曾改变过,她琢磨着其他地方改名也不好,便把自己住的屋子改为“和煦阁”,这个名字,简单粗暴直接地表现了她心里的渴求。

拾掇这些事情,也不过用了几天的时间。

接下来,她让王俊去把桂圆接回来。

桂圆整整瘦了一圈,人也黑了。

“王妃,您回来可真是太好了。”桂圆哽咽地道。

子安轻声道:“桂圆,你受苦了。”

“奴才不苦,奴才为王妃办事,甘之如饴。”桂圆真心诚意地道。

子安点头,“庄子里头的事情,你都跟我说说。”

主仆二人,在房中说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的话,把庄子里头欺压佃户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子安心里头也有了计较。

钱,必须要攥在自己的手中,且还得要管束底下的人,免得自己不出错,反倒叫人祸害了。

所以,她找到胡欢喜,叫她代为物色人选,替她管理庄子。

胡欢喜擅长管理,她手底下的人很少出差错,由她代为物色是最理想的。

子安迅速地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之后,便入宫去见皇帝。

回来这么多天,皇帝没有传召过她,她也没有去问安,作为皇家的媳妇,若皇帝不传召,她是不需要去给皇帝问安的,只要按时按侯去给皇太后请安就行。

但是,作为皇帝曾经的主治医生,她倒是可以去问候一下。

她在御书房外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皇帝才传她进去。

见皇帝,其实不过是求恩典去见母亲和弟弟,因为他们如今还住在熹微宫,那是皇帝的寝宫,外人不得进。

除非,皇上准许。

进入御书房之前,路公公轻声道:“王妃,不该问的话,千万别问。”

子安知道路公公的好心,怕她会问起后宫皇太后和皇后的事情,便道:“谢公公提醒。”

七八月的天气,天气炎热,御书房却异常的清凉,仔细瞧,才见屏风后面有寒气渗出,想来是从冰窖里取了冰块来降温。

皇帝坐在一张巨大的乌木御案后,一身明黄的龙袍常服,脸色很红润,子安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没有佩戴人皮,是他肌肤的颜色。

皇帝含笑看着她,虽威严,却也不若之前的仇大苦深。

桌子上摆放着许多奏章,像小山一般,有些凌乱,分门别类地摆放齐整,一名小太监在殿前伺候,旁边香案上,摆放着一只鎏金莲花座镂空铜盖香炉,喷出袅袅香雾。

子安不敢再看,恭谨行礼,“妾身夏子安参见皇上!”

皇帝的声音缓缓地传来,“王妃起来吧。”

“谢皇上!”子安谢恩起身。

“你回来,朕还没得空与你谈一谈,本想这两日便传你入宫,却没想你自己却来了。”皇帝的声音带着春风般的温暖,竟让子安觉得,坐在那御案后的那人,就真的是她兄长一般。

“皇上日理万机,自是繁忙,妾身今日打搅,也并无旁事,只是想问问皇上龙体如何?”

若是其他人问这句话,怕是不妥的,但是子安曾是他的大夫,她问,即便也觉得突兀却也在情理之中。

皇帝道:“王妃有心了,既然王妃一场入宫,便给朕诊诊脉,朕也只相信王妃,宫中的那些御医,一个个都不是顶用的人。”

“皇上谬赞,御医医术高明,并非妾身可比,妾身也就懂得几个山野方子。”

“王妃谦虚,上来,给朕诊诊脉。”皇帝道。

子安福身上前,小太监取了个手帕垫在桌子上,皇帝把手伸出来,子安扣脉,细细地听着。

听了一会儿,子安便笑着道:“恭喜皇上,皇上脉象平和,已经痊愈了。”

皇帝满意一笑,“也是多亏了你之前开下的方子,朕一直持续服用,没想竟真的好了。”

子安心里知道,哪里是她的方子凑效?他的病,本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按照她的方子服用,确实能控制病情不继续恶化,且会略有好转,但是,想痊愈却是不可能的。

“皇上洪福齐天,是上苍保佑,非妾身之功。”

皇帝摆摆手,问道:“北漠的疫症,可都治妥了?”

“回皇上的话,妾身已经研制了药方,疫症已经得到控制。”

“王妃真是百姓的福星,也是朕的福将,老七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皇帝这般不断的赞赏,子安却越听越渗人。且她虽然低着头,却总能感觉他的视线十分锐利。

第六百五十二章县主的信

子安也不想逗留太久,便道:“皇上事务繁忙,妾身就不打扰您了,妾身许久没见母亲,也想和她说说话,便先告退!”

皇帝善解人意地道:“也是,你去北漠也有差不多两个月,去吧,她如今在熹微宫里,朕叫人带你去。”

子安能听到他几不可闻的松弛,显然,皇帝也并不想对着她。

皇帝传了路公公进来,吩咐路公公带她过去。

子安福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御书房前栽种了一排的松树,长势很好,亭亭如华盖,遮去了灼热毒辣的日头。

子安穿过松树林,跟随着路公公走出去。

路公公也显然是松了一口气,他静静地说:“奴才还以为王妃会问皇太后的事情。”

子安道:“这些事情,原不是我可以过问的。”

“这是皇上的决定,确实不是臣子可以过问的,只是皇上确实也是烦透了大家总是来问这事儿,尤其礼亲王,为这事,都来了有十遍了。”

是的,这件事情,虽说和其他人无关,但是,封一个皇太后,是何等要紧的大事?一些老臣子肯定要问个明白的,而且,依照礼亲王的个性,若不说出个道理来,他是不会罢休。子安没应答,路公公却反而说开了,“其实皇上此举也并非是荒唐,盛德皇太后当初嫁给先帝做太子妃的,也算和先帝是结发夫妻,虽说后来被废,却也总算和先帝一场夫妻,且这么多年,盛德皇太后已经

改过自新,在后宫没有太后的情况下,把她老人家封为太后,是…是皇上的一番孝心,道理上也是说得过去的。”

子安听了这话,实在替路公公辛苦,他大概是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因为,通篇话下来,他的语气十分艰涩,且道理也没那么通达,充其量只能算是死鸡撑锅盖,死撑。

尤其说到是皇上的一番孝心的时候,他自己都语滞,因为若说孝心,皇上断不可能扶袭太妃为皇太后,她是先帝的弃妃,扶她为皇太后,便是拂逆先帝的心意,这才是大不孝。

皇帝明知道这是落得骂名的,却一意孤行,可见,他真的是被逼急了,且也努力要摆脱这种困境。

来到熹微宫,子安只能在正殿里候着,路公公去找丹青县主和夏霖。

片刻,两人便跟随路公公出来。

夏霖见到子安很是激动,“大姐,你可算回来了,霖霖都想死你了。”

子安含笑看着这个弟弟,见他精神虽然不错,但是脸色却有些苍白,不由得问道:“你怎么回事?在宫里吃喝用度都是极好的,你怎么反而脸无血色?”

夏霖憨笑一声,“我想念大姐,晚上睡不着觉。”

“傻瓜!”子安掐了他的脸一下,却见他眼神躲闪,心里便知他有事隐瞒,也不追问,只是看着丹青县主。

县主气色也不好,眼底淤青严重,可见在宫中是担惊受怕的。

她握住子安的手,也显得很激动,“你回来就好。”

殿外,路公公遣走了伺候的人,他自己站在外面候着。

子安知道他的心意,此举怕也是瞒着皇上的。

“母亲可好?”子安问道。

丹青县主一路拉着子安的手,她的手十分冰冷,宽大的袖子几乎把自己的手也覆盖住,子安触摸到纸张,便就着她的手把纸条塞到自己的袖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