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亮光之后,风把屋中的灯蜡吹灭了,黑漆漆,谁也瞧不见谁。

但是,高手过招,从来都不用眼睛。

子安只听得屋中一阵金戈剑戟的声音,剑气潇潇,十分凌厉,剑气所到,凳子桌子都飞开两截。

子安只觉得心是悬在了嗓子眼上,因为,她能闻到有血腥的味道,但是不知道是何人的。虽看不见,但是过招的人很清晰自己的形势,慕容桀是很被动的,因为他背后是要守着子安,不让任何人靠近子安,因此,纵然他自己能避开自己的危机,但是听到有剑气逼向子安,他却不顾自己的危险

,为子安抵御,他也因此,被挑了几次轻伤。

子安正慌乱间,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子安趁着一道闪电看过去,竟然是被慕容桀踢飞了的绿衣。

她狰狞如恶鬼,使劲掐住子安的脖子,恨不得置她死地,“都是你,若不是你,先生不会背弃王爷,王爷也不至于要兵行险着。”

子安被她掐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脸上涨红,脖子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你去死吧!”绿衣怒道。

一道寒光,从子安的手中扬起,再没入绿衣的脖子上。

绿衣定了一下,脖子有血泼了出来,然后,她整个人轰然倒下来,就重重地压在子安的身上。鲜血的味道钻入子安的鼻子里,绿衣的血几乎全部喷在了子安的身上,她用劲踹开绿衣,一道闪电劈下来,慕容桀刚好看过来,见子安浑身鲜血,吓得几欲魂飞魄散,一不留神,南怀王的长剑劈向他的手

臂,他快速躲闪,却见鲜血喷出。

子安尖叫一声,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爬起来冲过去,用尽全力扑向南怀王,把他撞飞出去。

但是,子安自己也跌在了地上,还是伤了额头,粘稠的鲜血涌出,她浑然不顾,一手拿着针继续扑向南怀王。

她一心想挟持南怀王,让慕容桀全身而退,已经不管自己的生死。

但是,她又哪里是南怀王的对手?

南怀王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剑尖戳地弹起,跃起到房顶,再落下,剑尖对准了自己的腹部。

这一剑刺下去,无论是子安还是她腹中的孩儿,都将死在他的剑下。

闪电不断地劈开夜空,屋中便如白昼一般,慕容桀心神俱裂,却因受伤且被几名高手围攻,压根冲不出来救子安,且因他分神,反倒连续又被刺了两三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迅疾的风声又在子安的耳边响起,这一次,她听得真切了,是刀疤索。

她厉喝一声,伸出手,刀疤索落在她的手中,在她手腕缠绕了两圈,再缠着南怀王的剑,几番缠绕,剑碎成几截。

子安翻身而起,对慕容桀道:“老七,接刀疤索!”

刀疤索稳稳地飞向慕容桀,慕容桀丢了破剑,接住刀疤索,他见子安竟能站起来,还能毁了南怀王的剑,便知道她虽伤却没有大碍,当下恢复了战斗力。

只听得刀疤索撞击剑戟的声音响起,屋中又再陷入了漆黑中。

她听到有人飞出去的声音,然后,腰间被刀疤索一缠,她整个人凌空而起,然后有手臂抱住了她,从窗口飞了出去。

两人落地的那一瞬间,瓢泼大雨倾盆而至,天地间,几乎瞧不出一丝亮光来。

慕容桀砍断一匹马的缰绳,抱着子安上了马背,策马逃去。

身后,有追兵的马蹄声不断,子安远远能听到南怀王狂怒的声音,“杀了他们,本王不惜一切,都要杀了他们。”

大雨迷了两人的眼睛,也迷了马儿的眼睛,但是马鞭声声落下,马儿撒腿疯跑,也不辨方向,竟不知道跑去何方。

追兵紧紧逼来,竟是有几十铁骑。

子安暗暗生疑,南怀王挟持她走的时候,也不过十余人,怎地这么多追兵来?她自是不知道,她所看到的是十余人,但是却有几十人一路跟随南怀王而来,只是没有同行,而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如今避风在这里,人其实都汇聚了过来,是子安不知道罢了。

第八百零三章逃去龙王庙

风越来越大了,狂风夹着暴雨砸在脸上,说不出的生疼。

慕容桀把她抱在怀里,让她把脸埋在自己的胸膛,他自己这执着马缰不断地跑。

追兵还是追上来了,慕容桀让子安留在马背上,自己手拿刀疤索飞了出去,也不知道对战了多久,总之,慕容桀飞回马背的时候,又多了几道伤痕。

他们继续逃去,终于,追兵渐渐地远了,没有再听到马蹄声,或许,是这场大雨迷了眼睛,使得追兵无法辨别方向。

慕容桀终究不支,摇摇欲坠,收紧了缰绳,让马儿慢了下来,他自己也无法维持从马背上倒了下去。

子安是跟着他倒下去的,但是她是压在慕容桀的身上。

她连忙爬起来,轻轻拍着慕容桀的脸,着急地道:“老七,老七,你怎么样?”

天地一片漆黑,她无法看到老七的伤势,听不到他的回答,她颤巍巍地伸手去摸他的鼻息。

呼吸是还有,但是摸向脉搏,却是沉缓无力了。

子安心中一滞,擦了一下脸上,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她心头绝望极了。

如今唯一的光亮是靠着闪电,但是自打雨下了之后,便再无闪电。

她俯身,亲吻着慕容桀冰冷的嘴唇,颤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休想丢下我们。”

她摸出针包,开始摸他的伤势。

选穴,她是可以很精准,不需要有光线,都能凭着手感来选穴。

手臂有伤,腹部有伤,脚有伤,她施针止血之后,开始撕开自己身上的外裳为他包扎伤口。

没有任何的药可以吃,且这样大雨,没有任何的遮挡,他又是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今晚多半会高热。

她脱下外裳,试图举起来为他挡雨,但是,对付这样的大暴雨,一件外裳顶什么用?

且慕容桀所躺的位置比较低,雨水从山上流下来,而底下去水缓慢,他身子底下就积压了一滩雨水,他整个人,就是睡在水里。

子安很不得为他遮挡去所有的风雨,就如方才在客栈里打斗那样,他安置她在窗边,为她挡去所有的刀剑。

但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坐在地上,用尽全力抱他起来,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弯腰抱住他,挡住雨点和狂风。

到了下半夜,雨停了,但是风还是很大,慕容桀浑身发抖,子安自己也冷得发抖,天空虽未明辨方向,但是,子安知道不能继续在这里等死。

所幸,慕容桀恢复了一些意识,子安在他耳边轻声道:“老七,我不够力气抱你上马背,我扶着你,然后你自己使劲上去,好吗?”

慕容桀模糊中应了一声,子安扶他起来的时候,他也有自己用力,尝试几次,都没能上到马背,反而害得他几次摔倒,更重了伤势。

慕容桀清醒了许多,他微微睁开眼睛,虚弱地对子安道:“你快走,子时左右,秦舟会抵达这里,你躲起来,等秦舟来到之后,找秦舟…”

“我们一起走,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子安坚决地道。

“不,你带着我只是累赘,快走。”慕容桀拨开她的手。

子安的眼圈红了,“我走得掉,可你死了,你觉得我还能活吗?”

慕容桀勉强站稳了身子,虽看不清楚她的脸,却能听到她语气里的哽咽,他伸出手,擦了一下她的脸,柔声道:“听话,我们的孩子最重要,孩子可以没有爹,但是一定要有娘。”

子安觉得如今腹痛难忍,更是悲凉,“这孩子,怕是未必能保住了,老七,我们是夫妻,共同进退,走便一起走,死一儿一起死。”

以前看电视剧,看到这样的桥段,总觉得很虚假。

但是,当你心里真有一个深爱的人,那人也恰巧这样爱着你,你就会觉得,其实一点都不虚假,相反,你是真的会这样想并这样做。

慕容桀听到这孩子未必能保住,心里一阵难受,想到子安受过的苦,想到这孩子可能会折在南怀王的手上,他心底一恨,用力揪住缰绳,翻身便上了马背。

他哑声道:“好,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不,我们绝不会死。”

心底有了这样的坚韧,他一手拉住子安的手腕把她拉了上去。

马儿开始慢慢地走着,因着无雨只有狂风,马儿便走得稳妥很多,至少也非乱冲直撞了。

走着走着,便见前面有一所房子,门口点着马灯。

“瞧,前面有人家,我们过去借宿一宿!”子安指着前面亮光发出的地方,惊喜地道。

因天地一片漆黑,压根无法辨别前面亮光是什么地方,但是,风越来越厉害了,且似乎又有一场大雨要来,是必须要找个地方避雨了。

两人策马走过去,发现这里竟不是什么人家,而是一家龙王庙。

青色石砖外墙,朱红色的门上贴着一左一右都贴着一条腾飞的金甲飞龙,门口有两尊小石狮子,不是很多,但是特别的威武,尤其两颗眼睛,在门口的马灯映照下,似乎发出了红光。

子安先滑下马,然后再慢慢地慕容桀下来,两人都有伤,天残地缺地走进去。

门是虚掩的,子安一推便开了。

“有人吗?”子安喊了一声,回答她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有人吗?”

两人一路进去一路问,但是并没看到有人在。

这龙王庙不大,墙上挂着八个灯笼,照得殿中亮堂。

正殿中央摆放着一尊龙王像,只是,这龙王像有些奇怪,一般的龙王像都是人像的,但是这个龙王像确实一条飞起来的龙,这龙张嘴喷出烈焰。

慕容桀看着这个龙王像,总觉得有一股子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个龙王像。

“无人在这里,却摆放了这么多贡品!”子安指着供桌道。

慕容桀瞧了一眼,有鸡,有水果,有茶,还有包子。

“只怕,是因为这场暴风雨,所以,渔民特来拜祭龙王,祈求暴风雨快退吧。”慕容桀道。沿海沿江地区,反正是靠水路吃饭的百姓,都信奉龙王和妈祖,因此,有暴风雨来临的时候,献上贡品拜祭,也说得过去。

第八百零四章你真是何其幸福?

两人看着那些贡品,又对视了一眼,都会心一笑。

打了一晚上,也逃了一晚上,伤的伤,残的残,好歹得吃一顿,管他接下来是要打个天崩地裂,做个饱死鬼也是好的。

子安跪在龙王爷的面前,磕头道:“信女夏子安,遇劫难路过贵地,饥肠辘辘,请龙王爷赐点食物,来日若能逃生,定亲自送烧猪前来拜祭。”

说罢,噗通噗通地磕了三个响头,便站起来豪气干云地撕下一边鸡腿递给慕容桀,慕容桀看着她这些举动,竟带着几分痞子气息,不由得笑了,“你先吃。”

“吃!”子安塞到他的嘴唇边,“这里还有一只鸡腿呢。”

慕容桀伤势颇为严重,坐下来之后,就很难站起来,他接了鸡腿,却也不着急吃,而是抬头看着子安,然后伸手让她过来。

子安把装着一只鸡的碗放在地上,坐了下来,就坐在他的身边,担心地问道:“哪里难受?”

她伸手抚上他的额头,顿时吓了一跳,他额头滚烫得很。

“发热了!”

“别担心!”慕容桀拉住她的手,身子往后挪了一下,余出位置把她拥抱入怀,声音哑哑地道:“子安,对不起,我没好好保护你。”

“我生气呢。”子安轻轻推开他,故作严厉地道:“你竟然跟伶俐串通要送我走,你说过,以后做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我。”

慕容桀本来是刚涌起一点凄凉的心情,忽然就被她这么一句问罪弄得悲凉之意全无。

“是我错了。”慕容桀很老实地认错。“我说过,我和你才是同命的人,你有任何的事情都不要瞒着我,你纵然是救了我,但是失去了你,余下的日子,我都是煎熬,这种煎熬的日子,我还不如不要,所以不要想着你自己是多伟大,你是在害我

。”

慕容桀轻轻叹息,“这一次,真的是阵脚大乱,没想到。”

他的眼神有些散涣,慢慢地,身子侧了下去,竟是晕了过去。

庙外,一阵电闪雷鸣,暴雨又在酝酿着。子安生了火,烤着两人的衣裳,老七的热已经退下去了,幸好这龙王庙外有采药,暴雨来临之前,采了回来,因是生的草药,因此用不需要煎熬许久,只把碗放在火上烧了一会儿,烧得水开了把采药放进

去,片刻便好。

她在老七还没醒来的时候,把鸡腿的肉慢慢地撕下来,接了雨水进来,做鸡汤。

天色将近亮的时候,暴雨还在下,慕容桀醒来了。

他侧着头,默默地看着子安在火堆前忙活,他闻到鸡汤的香味,知道她把那只鸡撕掉做了鸡肉汤。

流落荒野,这个巧手的娘子还能做出可口美味的鸡汤,若不是有伤且还有追兵,他简直以为他们是出去游玩。

“醒来了?”子安回头的时候,便见他睁开一双漆黑的眸子,她松了一口气,额发落下,遮住了她额头的伤口,刀疤索捆住她的手臂上,像一条线条粗糙的蛇,却叫人觉得威武不已。

“好些了吗?”子安顺势把衣衫拿过来,昨晚的衣服都是轮流烤的,先烤外裳,然后脱了里面的继续烤,如今他只是穿着外裳,内里也只是刚烤干。

“你昨晚没烤干衣裳?”慕容桀的声音有一种高烧过后的沙哑。

“我坐着烤火,烤干了。”子安扶着他起来,“伤口痛吗?”

“还好!”

“我熬了汤,快点喝!”子安端了汤过来,吹了吹,放在他的唇边。

慕容桀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然后蹙眉道:“味道很怪,你试试。”

子安一怔,“馊了吗?”

她喝了一口,觉得还很清甜,便道:“没变啊。”

“你再喝!”慕容桀看着她说。

子安又喝了一口,还是尝不出有什么怪味道。

“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快喝。”子安道。

慕容桀道:“我觉得味道不好,不喝了。”

子安一怔,“这荒山野岭,还能做出什么好味道的来?”

“横竖不爱喝,你喝吧。”

子安瞧着他的眉目,心里便明白了,她默默地喝了几口,然后递给他,“不爱喝也得喝。”

慕容桀见她喝了好几口,这才愿意喝剩下的。

子时已经过了,昨晚他们离开之后,是什么光景,他们都不知道。

只是,如今两人才能清醒地坐在一起,聊聊分别后的事情。

“你是说,你被七皇子抓走?”子安想起那阴森森的七皇子,不知道为什么,竟丝毫不觉得奇怪。

“嗯!”慕容桀又把接下来如何逃脱如何整治七皇子的事情告知了她,“如今,肇州知府会把人送回去京城,本王觉得,他不是皇上的血脉,所以会先命人调查一下他出生前后,宜贵妃所做的那些事情。”

“怎么会有这样的怀疑?”子安怔了一下。

“直觉,一种出于慕容家血脉的直觉。”慕容桀这回答略有些敷衍,自然,他多少知道一些宜贵妃以前的事情。

子安对这种事情没兴趣,只问道:“你如何知道秦舟子时会来?你逃脱之后追了上来,又是如何通知到她的?”“秦舟本是往那边追的,但是阿景提示她往东边追,北漠和大周对峙的时候,阿景其实渗入过大周,对大周的一些地形十分熟悉,所以,秦舟派了一路人往那边追,然后一路人往东边追,且东边是她亲自带队,且让阿景先行出发,我在肇州便与阿景见上了,当时我们在肇州打听,竟然有人对你有印象,甚至,码头的人也知道你,知道你的去向,又大概了解到你们的速度,因此,我和阿景便兵分两路,我先追上你,保护着你,他则回去通知秦舟,让秦舟加快来到,风暴上岸的时候,阿景派人通知我,大队人马在子时左右会抵达,因此,我便跟你说,我们子时会动手,只是没想到,他会对你下落胎药,逼得

我不得不提前出手。”

子安听了之后,心头怔忡,“秦舟总是这般为我,我真不知道可以我她做什么。”

“她或许也只是希望你好好的。”慕容桀眸如乌星,闪着光芒。子安听着外面雨声大作,风雨如此狂肆,却一直有人为她遮风挡雨,夏子安啊,你真是何其幸福?

第八百零五章搜青州

子安对秦舟的感情是很复杂的,自然,她很肯定自己没有被秦舟掰弯,她也相信了秦舟对她是有那种意思的。

她对秦舟,或许可以用她在现代听过的一句歌词来,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倒不是说因为秦舟为她做了那么多,而是她真觉得秦舟的性情和做事方式,很让她欣赏。

她很少这样去欣赏一个人。

“这么大的雨,秦舟能来吗?”寂寂了一会儿,子安问道。

慕容桀想起昨晚逃出去之后,就已经开始下大雨了,如果秦舟的船下来了,就算暴风雨,也只能冒雨前行,然后加速赶到这里上岸避雨。

只是,会不会有些什么意外耽搁了,就不好说了。

只要不出任何意外,以秦舟的行军速度,会按时抵达的。

“或许会稍稍延迟一下。”慕容桀道。

他撑着起身,走到门外看了一下,雨势还是很大,但是天色已经有些发白,应该马上就要天亮了。

这雨下得这么大,慕容桀暗暗皱起了眉头,秦舟怕是未必能来。

若秦舟不能来,这小镇就那么点大,老八一定会找到。

自己受伤了,子安又不懂得武功,只靠刀疤索也总有顾不到的时候。

“秦舟应该是来不了。”子安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道。

慕容桀安慰道:“别担心,秦舟习惯了行军,水路行不到,还能走陆路来,只是稍稍延迟一下。”

子安不知道陆路怎么走,但是,水路是直下的,陆路却要攀山越岭,就算来到,也不可能一天半天来到。

“走陆路,有多远?”

慕容桀算了一下,“若不是这样的大雨,一两天可到。”

“若这样的大雨,几乎不辨道路,怕也要三四天吧?”

慕容桀没做声,便等同是默认了。

秦舟必定是在水路上行走的,但是遇到暴风雨,也会上岸避风,改走陆路的话,得攀过几座大山,还有好长的路程,这样的电闪雷鸣暴雨狂注的天气,三四天确实是保守估计了。

子安扶着他走回去,再度为他检查伤口。

伤口很大,很深,也失了很多血,但是竟然能不发炎,又退烧,真是奇迹啊。

子安在龙王庙里转了一下,发现还有个后堂。

她进去看了看,然后出来惊喜地道:“这龙王庙也真是奇怪,门口竟然长得这么大药材,而且,似乎除了药材,其他的草都不长,而且,后面还有个小厨房,仿佛素日有人在这里住似的。”

而且竟发现后面有个小厨房,堆放着很多干柴,都是劈好了的,摆放整齐,而且,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米缸里还有米。

“兴许往日有人在守庙。”慕容桀觉得没什么奇怪的,香火鼎盛的庙,一般都会有人守着,只是或许大暴雨来临,守护的人便先行回家了。

“我先出去采药,你在这里等我。”

子安从龙王像后面取了一件蓑衣,慕容桀一手接过来,“雨这么大,你不要去,我去。”

“你怎么知道要什么药?不碍事,就两步路,你在门口看着我就是。”

子安说完,拿了蓑衣穿在身上便出去了。

采药回来之后,用米缸里的米熬了点粥,然后再用水泡着药等吃了粥再煎药。

吃了粥,又喝了药,子安走到门口,发现天色还是像之前看的那样,没有亮起来,雨势也没有减弱。

这一次便是子安也看出不妥来了,“这雨似乎和昨晚没有变化,就是天色微微亮了点,只是,一个时辰前就是这样了。”

慕容桀拖着身子起来,见外面确实如方才一样吗,也暗暗生疑,觉得时间似乎是静止了一般。

“这或许是好事,至少,这样的大雨,无人能找到这里来。”慕容桀道。

子安笑了,点头道:“没做,确实,上天都在帮我们。”

子安坐回去,继续生了火堆,两人坐在火堆前取暖。

天气其实也不算冷,但是因为下雨,加上两人都曾淋湿过,寒气积聚,便觉得寒冷,尤其慕容桀伤势重,若一味冷着不好,才生了个火堆。

慕容桀双臂都有伤,却还是坚持要圈着她,子安轻轻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老祖宗回来了。”子安微微抬了一下头,“京中一切,都不必担心的。”

慕容桀的手收紧了一些,“嗯!”

他看着火堆,心里也像是被火烤着般难受,这一切,是真不该发生的,他才刚狠下心肠,却没想到,人家比他还要快一步。

有些决定,他是应该早一点做。

如果这一次子安出了什么事,他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这么多次的教训,为什么他总心存希望?

夫妻同心,子安知他心底难受,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和老七不一样,她的那些所谓亲人,都不是真正的亲人,如果真的是生身父亲,她当初也未必能对夏槐钧这样狠。

“对了,我见过孙芳儿,现在霖霖和老王爷在为她解蛊毒,等她好了,就能解了同命蛊。”

“好。”慕容桀又只是应了一声,然后无话。

如此过了几个时辰,雨势还是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

而且,天色始终没有亮透,相反,越发的沉暗了,似乎又开始进入夜晚。

两千北漠兵马,进入青州,且迅速以摄政王的名誉控制了青州衙门,且开始了全城搜查。

两天两夜的暴雨停歇之后,青州似乎焕然一新,天空是洁净得近乎透明,连一丝云都没有。

傍晚,阿景快步进入衙门。

“郡王,已经打听到,有疑似南怀王的人曾下榻过西贤客栈,其中一人,像是王妃,昨晚打斗了一场,有人救走了王妃,根据客栈的人形容,应该是王爷。”

“码头那边问过没有?南怀王可曾离开?”秦舟一身青色锦袍,做男儿打扮,面容冷峻。

“回郡王,已经问过,今天从青州码头离开的只有几个商人。”“如此说来,人还在青州。”秦舟沉吟片刻,看向旁边那吓得瑟瑟发抖的青州知府一眼,“大人,你派几个人,带着本郡的兵马全城搜查,但凡发现有可疑的人,一律先行扣下,若有武林人士阻挠,立刻回来禀报本郡。”

第八百零六章抢占先机

青州知府不敢违抗秦舟的命令,她一来就表明白了身份,且说是奉摄政王的命令办事,他虽不信,可人家铁骑铮铮,青州府的官兵加起来,也不过是几百人,如何跟人家斗?

且就算往最近的军营去,也得到肇州,人都被控制住,如何能出去请救兵?

无奈之下,青州知府只能按照秦舟的吩咐去做。

南怀王确实还在青州,且他也知道,若抓不到慕容桀和夏子安,他是无法回到南国地界,一旦出现在南国,就会被慕容桀的探子发现,手中没有拿捏的人,他便是一块在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所以,他出动了所有的人去找慕容桀和夏子安。

大雨下了很久,从慕容桀救走夏子安开始,一直到翌日傍晚,雨势都没有停歇。

暴雨中找人,视线不好,压根无法寻人,直到傍晚雨停,他才开始去寻找。

青州就这么大,他便不信受伤的慕容桀能翻天去。

然而,一直到翌日晚上,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王爷,秦舟带人来到。”一名黑衣人上前禀报。

南怀王眸子一冷,“带了多少人?”

“估计有两三千人,且已经控制了青州府。”

南怀王觉得不太可能,“这暴雨便不曾停过,秦舟是怎么来的?”

“应该是走陆路来的。”

“这不大可能,即便是从肇州下的罗村渡头上,攀山而过,也得一天多才能抵达青州,这样大的暴雨,压根无法行走,他们怎么可能来得这么迅速?”

暴雨并非不能走山路,而是暴雨太大,视线不好,即便是他手底下的顶尖高手,在这样的大暴雨之下,也很难前行。

尤其这两日,白天夜晚都几乎是一样的漆黑,无法撑火把,摸黑赶路,最起码也得三天。

黑衣人道:“属下也觉得很奇怪,大暴雨,水路是走不了的,她要带人来,只能走陆路。”

“先生呢?”南怀王问道。

“他说要亲自葬了绿衣姑娘的尸体,应该已经回来了。”

慕容桀救走夏子安之后,他们便迅速转移了地方,找到了这一所大宅,是青州一个富户的宅子,他们抢占了地方,把富户一家都拘禁起来,鹊巢鸠占。

南怀王站在商丘所住的厢房门口,沉了沉气,才推门进去。

商丘确实是刚回来,鞋子上还沾着一层厚厚的黄泥,地上的脚印也印着黄泥水。

商丘坐在凳子上,手里捧着一个青瓷描花杯子,手指有些轻颤,杯子里的热水升起白雾,他的面容在白雾里,似乎有些怔然。

见南怀王进来,他放下杯子站起来,“王爷!”

“葬了?”南怀王问道。

商丘点头,“是的,无棺,一张席子裹身。”

声音有些凄凉。

南怀王直视着他,“来日本王事成,会厚葬她。”

商丘微微一震,抬起头看着南怀王,有些无奈地道:“王爷,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