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地走进去,脸上的笑容和眼底的狠毒厌恶成了鲜明的对比。

慕容桀淡淡地道:“既然这么想见到本王,便请进来喝杯水酒吧,说起来,我们兄弟二人,也许久没有在一起喝酒聊天了。”

南怀王笑道:“弟弟纵然有陪哥哥喝酒的心,只是这荒山野岭,哪里来的酒?”

他走到慕容桀的面前,两人差不多高,但是慕容桀站在上面,形成居高临下之势。

然而,南怀王竟然丝毫不逊色,浑身的气势,从眼底开始燃烧起来。

“正好,这里有祭拜龙王的酒。”慕容桀侧身,“你若敢进去,便与我喝一杯吧。”

南怀王哈哈大笑,“兄弟之间,说什么不敢?七哥既然相邀,做弟弟的,怎好拒绝好意?”

他这笑,狂傲至极,丝毫不怕慕容桀会对他动手。

他一扬衣袍,进去坐在稻草上,侍卫要进来,被他喝止,“你们都在门外盯着,若摄政王对本王有敌意,便往山下去追。”

慕容桀眉毛一挑,眸色显得沉墨,“谢谢!”

“不碍事,若你死了,她生不如死,还更妙。”南怀王笑了,忽然间,他觉得,回不回南国都不要紧了,他只是要胜过他而已。

从打算回南国那天开始,他或许就没想过会成功,只是,他不甘心而已。

所以,他不看商丘的卦象,甚至,连想看的兴趣都没有,因为,他知道结局,他不在乎了啊!

抓走夏子安,用来威胁慕容桀,就是要看他生不如死,如今,看到了,心头多痛快啊!

他们兄弟之间,是该有一场谈话的。

慕容桀在拖延时间,他不在乎啊。

慕容桀从神台上取下一壶酒,这是一壶渔民来上香进贡的时候放在这里的浊酒,味道很差,好酒的慕容桀喝过一口,难入口。

“七哥这辈子喝尽天下美酒,临了,却只有这一壶浊酒。”南怀王喝了一口,不无感叹地道。

慕容桀拿过来,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稍稍皱了一下眉头,“在这乡野间,有一壶酒,便算不错。”

南怀王静静地看着他,“怕死吗?”

慕容桀笑了一笑,“你怕吗?”

南怀王还真的侧头想了一下,“我更怕,窝囊地活着。”

“不尽然吧?在你筹谋的期间,你都是很窝囊的,为了留在京中,你用尽了各种办法,怎地?如今忽然觉得不想窝囊了?不想做皇帝了吗?”

南怀王直言道:“想,很想,做梦都想,但是,我知道不可能了,既然已经做不到我想要做的事情,我便想活得有骨气,死得有尊严。”

“真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放弃了。”慕容桀扯了扯嘴皮,他压根不想和他说话,只是,正如南怀王所言,他只是在拖延时间,让子安能走得远一些。

“不是我想放弃啊,”南怀王轻轻叹息,再看着他的时候,已经染了几分歹毒,“是你们没给我活路。”

慕容桀轻轻地摇着酒,“做皇帝,就真的这么好吗?”

南怀王笑了起来,讽刺地道:“哥哥这话,就像是一个吃饱饭的人去问一个饿肚子的人,饭有那么好吃吗?”

慕容桀也笑了,“是啊,确实是这样,只是,我认为,我纵然是饿肚子,也不会去抢别人的饭吃。”

“不抢,就会饿死。”

“所以你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你不做皇帝,不会死。”

南怀王摇摇头,“我若是一介平民,是从不敢有这个念头,但是,我与他一样,都是父皇的儿子,我哪里比他差?他能做皇帝,我为什么要仰人鼻息地活着?”

“他没有亏待你,分封南国,是富庶之地,你若安安分分留在南国,天高皇帝远,和他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一定要做他?”

南怀王又摇头,“这便是我和你的分别,你永远满足于你所拥有的,不去争取,你若争取多一点,今日不会有这样的下场,若是你做了皇帝,或许,念在亲兄弟的份上,我便不会有这样的心思。”慕容桀冷笑,“是吗?你自小便爱把过错往别人身上推,你有今时今日,是你野心造成,便是我当了皇帝,你也一样会反,至于亲兄弟,怕是你从没当过我是你的亲哥哥,又何来亲情一说?”

第八百一十一章一定要逃出去

南怀王想了想,老实地道:“是的,从小,我便不喜欢你。”他的脸忽然就发恨了起来,“你总是端着个死人脸,不爱与我亲近,母妃自小偏心,她总说,你以后是要做皇帝的,让我事事谦让你,她为你殚精竭虑,可笑的是你竟然这么不争气,母妃说,当初若你能争

取一下,老祖宗兴许就立了你,你啊,让她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

“我认为,为人父母,只求自己的儿女平顺一生,苛求过多,便是她自己心头的野心权欲。”

“我只是觉得不公平,若母妃早些年便把宝押在我身上,兴许,我早就成事了,她醒悟得太慢,到最后,又太着急了,可惜啊。”南怀王说着这些事情,脸上是忿忿的不甘。

慕容桀心里头琢磨着子安逃出去所需要的时间,所以,他没有激怒南怀王,而是顺着他的话去说:“你说你小的时候,我不爱与你亲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南怀王问,他真想知道为什么,从小,他就爱板着脸,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似乎很轻蔑的样子。

按理说,那石头一般的人,是不该知道他的心思的,若不知道,便是他的不是,是他先念兄弟情谊。慕容桀道:“因为,你对我的亲近,都是有机心的,从小便是这样,还记得你七岁生辰那年,父皇来福康宫坐在内殿与母妃说话,你事先是知道的,当我从书房回来,你故意在门外惹我生气,我一路追着你

进去,刚好被父皇逮了个正着,父皇一直教导我们,要兄友弟恭,见我追打你,怎肯轻饶?那是我第一次,被父皇责打,自此,我便疏远你,因为,你的乖巧和笑容背后,藏了太多鬼祟心思。”南怀王轻轻地笑了起来,他伸手扇了一下,外面的灰烬吹进来,呛鼻得很,“是啊,那一次是我故意的,之后好多次,我都是故意的,我想叫父皇知道,他所认为的好儿子,其实很不堪,我假意讨好你,也

是想让你进我的圈套,你说你那时候开始便开始疏远我,只是,你并没有,你还是一直进我的圈套,只要我假意恭顺,你就会上当,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你已经识穿我,只见你每一次都用仇恨和厌恶的目光看我,便越发的想要你在父皇面前出丑

,丢脸,让父皇失望。”

这场谈话,更像是一场清算,兄弟二人,从小到大的恩怨,算明白了,也就没有什么情分。

只是,慕容桀本是以拖延时间的心态来进行这一场对话的,说到这里,他便觉得有些悲哀,他对着老八,从小确实不太亲厚,但是,旁人都看得出,他是很在乎这个弟弟的。

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啊,他重视亲情,对他的冷淡,是因为失望而不是因为不在乎。南怀王继续咬牙切齿地道:“所有人都说你出色,你分明不是太子,但是却有那么多人敢犯忌讳地说你有帝王之才,我怎能服气?旁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你的,你心不够狠,哪里能做皇帝?你比起他来,纵然样样出色,却是不如他合适当皇帝,他连自己所爱的人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只是,他也中了老祖宗的毒,说什么兄弟骨肉亲情,若我是他,早就把你这个威胁铲除,这江山,便稳妥了,你若一早

死了,他重病之时,便是我大事起时,真是可惜,可惜啊!”

他连连摇头,脸上是怨恨之色,怨恨慕容桀,也怨恨皇帝,更怨恨上天,只要有那么一个如果出现,他就大事得成了。

上天没有站在他这边,就连他所重用的孙芳儿与商丘,都前后背叛了他。

他抢过慕容桀手中的酒壶,仰天一口喝尽,然后狠狠地掷在地上,酒壶裂开,剩余的浊酒与酒壶瓷片一同飞溅开去,弹在慕容桀的手背上。

“今日,要么是你死,要么是我死,但是不管是你死还是我死,因着同命蛊,最终我们都活不了。”

如指天赌咒一般,剑指慕容桀,便是一道凌厉的剑气。

这小小的龙王庙,一时间,每个角落都充斥了杀气。

“派人下山去追,本王要夏子安亲眼看着慕容桀死。”

前后反复,便是他的性子,一时多变,可见,他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

子安一直往山下走,因着奔跑迅疾,她腹中传来阵阵疼痛,她捂住小腹,悲声道:“孩子,你得坚强,要撑住,你爹用生命保护你,你不能不争气啊。”

心里存着这股信念,竟还真的就不那么疼了。

她是跑着下山,身后,有轻功的高手追了上来,她回头,见几人掠过树梢,不断往她的方向去追。

她心中着急,便跑得更快了。

跑到半山略平的地方,便见有几匹马,她解开其中一匹的缰绳,翻身上了马。

身后的追兵,也迅速赶到,并策马追她。

一直下山的路,都比较平坦,子安使劲扬鞭,争取与追兵拉开一段距离。

玩命似的狂奔,还真是凑效,马儿似乎也感知了她的着急和求生念头,又或许是吃不了鞭子的疼痛,飞也似地跑着。

有暗器嗖嗖而来,擦耳而过,有温热的液体渗出,后背也是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她浑然不顾,只想着奔到青州府,若秦舟能来到,她和老七都会有救。

背后的灼痛更加的厉害,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血液的流失,又开始了头晕,她努力抗住,心里的信念不曾松懈,意志更是不曾松懈。

两边的树木飞快地往身后倒去,眼前的一切如掠影般,那黄色的道路在她看来,像一条丝带,不断地往身后飞逝。

身后,马蹄声越发的紧,子安俯低身子,尽可能地躲避对方的暗器,虽看不到,但是,凭感觉她也知道自己的后背已经变成草莓,血迹斑驳。

终于进入了官道,马儿更是死命狂奔,颠簸让子安越发的不适,她死死地揪住一个信念,便是要为这孩子避过这场大劫。

她想到老七,心尖锐地疼疼痛着,但是恰恰是这一份疼痛,让她还能保持着清醒。前面,一阵的烟尘滚滚,马蹄声震天,子安心中一沉,眯起眼睛也没办法看清楚来人到底是谁,只是想着,若前面的也是南怀王的人,她和这孩子今日都要死了。

第八百一十二章同归于尽

一片尘埃中,她看到箭如雨般飞过来。

她手一松,闭上眼睛,果然是南怀王的人,我命休矣!

她从马背上滚了下去,全身痛得像是被几辆车碾过一般,眼前一黑,朦胧中,她看到有一匹黑马飞快而来,那人没有停稳便翻身下马,直奔她而来。

是秦舟,是秦舟!

她身后的追兵,见到秦舟,纷纷策马退后。

她提住一口气,拉住秦舟的衣袖,用尽全身的力气低吼:“龙王庙,老七!”

话说完,黑暗席卷上来,便再也不知。

秦舟看着满身血污的子安,几乎一口鲜血喷出,她抱起子安,厉喝一声:“阿景!”

阿景带了一千五人,直奔龙王庙。秦舟则带着子安回了青州衙门,青州知府本见秦舟等人出去,刚松了一口气,想着让人去找救兵,却见秦舟抱着一身是血的女子进来,还没回过神,秦舟便爆喝一声:“把青州最好的大夫叫过来,马上,若

她有什么事,本将当场割了你的脑袋!”

青州知府双腿一软,几乎瘫软在地上,但是为了自己的脑袋,他顽强地站起来,扯开嗓子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去找张大夫李大夫黄大夫齐大夫,但凡是大夫,都给揪过来。”

这是青州知府为官多年,第一次在没收桌底银子的情况下,如此的雷厉风行。

龙王庙。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慕容桀是不要命的打法,与刀疤索配合得十分精妙,连杀数人。

他身上也有多处负伤,一件本来就肮脏的袍子,如今染了殷红的鲜血,显得十分悲壮。

天色渐渐地沉了下来,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在刀光剑影中,忽地一阵惊雷,闪电在头顶劈开,这龙王庙里,似乎有咆哮阵阵。

南怀王站在龙王庙的门口,回头瞧了一眼,只见龙王像扭曲狰狞,十分恐怖。

他丝毫不害怕,只是冷漠勾唇一笑,走了进去,手中灌注内力于剑上,轻身而起,狠狠地劈断了龙头。

他冷笑,“一尊石像,也想威吓本王?”

一道闪电,直直地劈下来,龙王庙里,顿时电光四射,南怀王身子一僵,疾步往外跑去。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龙王庙的屋顶被劈开一道裂痕。

然后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整座龙王庙倾塌下来,尘埃漫天扬起,几乎遮蔽日头。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了,这不过是打个雷,闪个电,怎就能把一座看着坚固的庙给击垮了?

慕容桀早便觉得这龙王庙诡异,如今见无端倒塌,心中便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有人在震怒,但是震怒谁?又是谁震怒?

总不能是龙王震怒吧?他们兄弟厮杀,关他龙王什么事?

南怀王丝毫不惧,扬剑指着慕容桀,毒辣地道:“便是上天说我不对,我也不服,我便是要逆天而为。”

天空顿时像绽开了火树银花般,闪电四起,一道道地点燃了龙王庙四周的山体,闪电所到之处,皆燃起了熊熊烈火。

在场的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都不怕死,但是此等惊险骇然的场面却也是头一遭见到,不怕死,但是却怕那些未知的力量,一个个吓得腿肚子发软,竟停止了功攻击。

南怀王怒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他的脑袋砍下来,送给摄政王妃!”

他一跃而起,长剑直指慕容桀,这一剑来势汹汹,也浑然不顾自身,仿佛这一剑,便是要与慕容桀同归于尽。

众人也回过神来,一拥而上。

他们都是顶尖的高手,未曾试过这么不要脸的打法,但是,这里实在是太诡异了,他们只想杀了慕容桀,然后迅速离开,也就顾不上什么要脸不要脸了。

慕容桀手执一根刀疤索,舞得是虎虎生风,如游龙般为慕容桀挡去许多致命的刀剑,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么多高手一拥而上,都是使出要命的招式,他连番中剑,被踢翻在地上。

一把剑,横在了他的心脏,南怀王狰狞一笑,“哥哥,你最终是死在我的手里。”

慕容桀眼底一片猩红,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一击,刀疤索贯穿了南怀王的胸口,与此同时,南怀王的剑也刺入了他的胸膛。

雷轰隆隆地在头顶响着,闪电像火舌般连番劈下,四周尽然是熊熊火焰。

南怀王缓缓地倒在地上,脸上是酣畅淋漓的痛快,他杀了慕容桀,杀了他。

闪电包围着龙王庙方圆一里的地方,火焰不断地焚烧,南怀王的侍卫和他请来的高手,都被困在了火圈里,想跳出去,却惹了一身的火,使劲往地上翻滚,却扑灭不了火舌,最终,全部都被烈焰吞噬。

此等景象,若被路人瞧见,怕是要生生吓死。

慕容桀只觉得所有的喧嚣都停止了,一切都很宁静,他目之所及,是一片晴好的天色,那些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悉数散去。

他记得,那一次在宫里见到子安,那个满脸是血的女子,倔强地跪在皇后的面前,并不叫人觉得狼狈。

那样倔强的女子,一步步地走进了他的心底,颠覆了他整个人生。

她怀着他的孩子,他殷殷期待,等着他们的孩子出生,他一直想做一个好父亲,想做一个好夫君,想陪子安一辈子。

如今都不能够了。

生命一寸寸地流失,他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气息散尽。

纷乱的思绪,涌入脑海中,他又似乎在战场,听到了金戈铁马的声音。

那一年,他十六岁,先后跟过萧侯和陈太君出征,从一个无名小卒成为大周独当一面的大将,他一生,有无数的荣光与荣耀,他却只想,与她过一些平顺的日子。

火光中,似乎走出一个人,他瞧不清那人的模样,却见他走向了南怀王,然后,又走向了他,他俯下来,慕容桀努力想看清楚他,但是他的脸似乎被笼了一层光,压根无法看得清楚轮廓。

他觉得胸口一阵刺痛,又一阵的温暖,他微微撑起手,“你…”却说不出话来,且脑子越来越沉,眼前的景象,慢慢地变得模糊起来,模糊之后,是堕入虚空的黑暗。

第八百一十三章双双救下

青州的知府,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样受气过,那自称北漠郡王的假男人指挥着他去做这个,做那个,他堂堂五品知府,在她手底下像个奴才一般,真是一口气憋得太难受。

若不是见她一拳把墙打穿了,必得是要拖她出去杖打三十大板的。

救了一个女人回来,说是什么摄政王妃,又救了一个男人回来,说是什么摄政王,还带了一个浑身焦黑的人回来,说是什么南怀王,这都是大人物,怎会来他小小的青州?

幸好,他前两天已经成功瞒过那女贼匪,派人去了肇州,请肇州军营的人来救,想来,很快就会到达了。

“榫头!”

知府大人耳膜又一阵阵的跳动着,真是火大得很,他是有名字的,他姓老,叫榫,字墨白,若她不愿意叫名字,也可以叫一声老大人,偏得要叫他什么榫头,他又不是搞建筑的。

只是心头再不满,到底肇州军营的人还没来,他还得屁颠屁颠地跑过去,“郡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这青州还有什么好大夫?”秦舟一张脸凝成了寒冰,“你请来的这群都是庸医,都四天了,王爷和王妃都没有醒来。”

知府大人弯下腰恭谨地道:“也不能这样说,那…在牢里的南怀王不是醒来了吗?”

她既然说是南怀王,那就是南怀王吧,谁让人家拳头大,人还多呢?

“本将不管,你马上派人去找名医来。”秦舟一把拉过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道:“如果他们醒不来,你就准备棺材。”

知府大人怔了一下,“这倒是不碍事的,青州的棺材很出名,他们的棺材,下官包了。”

秦舟冷冽一笑,“是你的棺材!”

夭寿咧!

“下官马上去!”知府大人浑身打了个寒颤,几乎看到自己躺在棺材里的模样了,连忙转身,拔腿便去。

青州府的大夫,一个个斗志昂然地进入衙门,又耷拉着脑袋走出衙门,那郡王出一千两金子,还真是不好赚,都是半死的人了,除非神仙下凡,否则,谁能救得了?

知府大人很惶恐,因为秦舟方才从他身边走过,说了他一句,“是时候买你的棺材了。”

他便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寒气从他的皮肤渗入身体,他忍不住地又打了个冷战。

…秦舟坐在子安的床前,已经整整四天了,她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这四天,来了有十几个大夫,一个个都摇头,说她伤势严重,后背都烂了,还有些暗器嵌入了皮肉,虽说挑了出来,但是溃烂严重,都发

炎起脓了,怕是好不了。

只是,纵然这么恶劣的情况,她腹中的孩儿却是很顽强。

慕容桀的情况也不好,一直都没醒来,这几天,靠着点儿米汤强行灌下去,算是吊着半口气。

这青州是没什么好大夫,但是,两人的伤势过重,都不宜移动,当天已经马上让人去寒山请老王爷,只是老王爷来或许很快,去的人就是跑断了马腿,都需要几天。

算算日子,老王爷能在十天之内来到青州,便算上天保佑了。。

只是,这十天,子安和慕容桀的情况一旦出现变化,便无人能救。

“郡王不需要太担心,王妃一定会逢凶化吉的。”阿景见秦舟已经好几晚没怎么睡觉了,便安慰了她。

“山上的尸体都处理了吗?”秦舟揉了一下眉心,问道。

“也不需要怎么处理,挖了个坑,全部埋了,本来就烧成黑炭了,若再烧一会,怕都是要成灰的。”

“一个活口都没有吗?”

“除了南怀王,一个活口都没有。”阿景说。

当时他赶到龙王庙的时候,着实是吓了一跳,他还真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一个火圈围着几十个人,那些人发出凄厉痛苦的嘶吼,如受伤的野兽一般,那惨叫声,他怕是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王爷和南怀王也在火圈里,但是两人都没被火烧,也都只是剩下一口气,当时他想一刀结果了南怀王,但是想到之前听伶俐说过同命蛊的事情,便把他也带了回来,叫人医治他。

“这场火,到底是谁放的?”秦舟暗暗生疑。

“是啊,很奇怪,这火只烧一个圈,分明旁边都有野草和干木,却烧不过去,不过,除了这个火圈怪之外,其他也没什么奇怪的,因为,好几处都起火了,衙门的师爷怀疑是天雷电火。”

“但是那天万里晴空,哪里有什么天雷电火?”

阿景道:“那天我们赶到山下的时候,看到山上似乎有电火。”

“这么奇怪?这电火只在山上?”秦舟想了一下,“你可曾问过师爷,那龙王庙为什么会在山上?一般龙王庙,不都是靠水边的吗?”

“师爷说那龙王庙是惠帝建造的,说是火龙庙,不是什么东海龙王或者是西海龙王,这龙王也不喷水,只喷火…”

阿景说着,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道:“听师爷说,这火龙是昔日的擎天摄政王,说他本是火龙转世,惠帝便在各地建造火龙庙,为擎天摄政王积聚功德。”

“这只是坊间传说,擎天摄政王哪里是什么火龙?倒是他跟太皇太后似乎是夫妻…”

阿景摇头道:“这怎么可能?擎天摄政王可是太皇太后的小叔子啊。”

“那都是久远时候的事情了,我也不知道,不过总不会是什么火龙就是,这都是传说,当不得真,莫要乱说了,到底是大周皇家的事情。”秦舟警告道。

“是!”阿景本不是八卦的人,只是听了师爷说坊间的传说,便来了兴趣,火龙啊,多威武。

不过,他也知道不可能的。

当天傍晚,知府大人又请来了几名大夫。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来,道:“郡王爷,这青州府的大夫,几乎都来齐了,若不行,下官也没办法了。”

秦舟站起来,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青州没有,就去肇州请,去附近州府请。”

“好大夫不容易找啊。”知府大人苦兮兮地道。

秦舟冷道:“自然,好大夫哪里有棺材好找?”

知府大人怒了,“好一个小贼,你别以为本官真怕了你,本官好歹也是大周五品…下官马上去找,再命人去找,这附近很多神医,今天找不到,明儿肯定能找到。”

最讨厌这些人,动不动就扬起个拳头,如果不是他的脑袋没有衙门那扇墙坚固,他怎会如此屈辱?等肇州的官兵来了,你们就等着怎么死吧!

第八百一十四章子安醒来

大周刚平息外攘,后重新排兵,太皇太后归朝之后,对军士十分重视,士兵的地位水涨船高,因此,于军务上也卖力了许多。青州府派人来军营求救,肇州将领杨将军问了详细缘由,且问了对方有多少人,知府大人派去的救兵都一一说了,杨将军与军中的将领也商讨了一下,认为这一两千人流寇,知道北漠的郡王爷秦舟来了大

周,便打着她的旗号想在青州捞一笔。

他当下便点兵,率领三千人,即日出发前往青州,若拿下这些流寇,也是立了大功。

说来也是凑巧了,这杨将军是慕容桀的旧部,前些日子是与慕容桀一同出征北漠,后大军回朝,重新分配安排,他便到了肇州,整顿肇州军营。

军人出兵,都是极为迅速的,一路也没做修整,只停下来吃过点干粮,喝了口水,便又继续出发。肇州到青州,走水路是比较快的,但是三千人出发,若都走水路,便得出动许多战船,流寇人数这么多,定会在码头上设人监察,战船又不能隐身,若走漏了风声,流寇把青州洗劫一空逃去无踪,那可是

不妙的。

青州后衙,知府大人这一次总算找了个靠谱点的大夫,这位大夫是路过的,见青州城中张贴了榜求名医,他便来了。

这位大夫懂得针灸,为子安诊断之后,便立马施针。

“如何?”秦舟见他和之前那些大夫不一样,之前那些基本是诊断之后,马上就摇手,虽说开了方子,可也都只是外伤的方子,且因子安怀孕,方子也没敢下什么药。

这位大夫却懂得用针,在秦舟这种不懂医术的人看来,他是神医了。

“大人,这位夫人伤势很重,后背的伤口溃烂发炎,且她还身怀六甲,用药不太合适,只能是施针,当然了,也并非全然不能用药,若能外用,便比口服要好。”

秦舟连连点头,“那,生命无恙吧?”

大夫摇头,“这很难说,若说无恙,也不至于这么多天不醒来,可若说全然没救,也不至于,一切看她自身造化。”

他开了方子,对秦舟道:“这是清洗伤口的方子,用来去除血脓遏制发炎的,伤情不能再加深,否则便真有性命之危。”

秦舟听得此言,便急忙让人去熬药水。

诊治了子安,秦舟又带着大夫来到慕容桀的房中。

大夫检查了慕容桀的伤势,又诊脉检查,便开始愁眉深锁。

“如何?”秦舟见方才大夫都没这么紧张,看来,慕容桀的伤势比子安的要严重许多。

大夫抬起头,有些奇怪地道:“我行医多年,像这么严重的伤势,自不是头一遭见到,但是,之前所见的,都是尸体了,他昏迷了多久?”

“五天了。”秦舟心沉了沉,回答说。

大夫不禁诧异,“五天了?这样的伤势还能五天不死?那可真是奇怪,他的伤势在左胸,心口位置,伤了心脏,哪里便又不死的?奇怪,奇怪…”

顿了顿,“奇迹。奇迹。”

秦舟听得不太懂,“大夫的意思是?”

秦舟对大夫都是十分尊重的,不管是眼前这个还是之前那些摇头摆手的大夫,她都没有口出恶言,自然是因为他们都是子安的同行。

爱屋及乌。

“他的伤势这么重,寻常人都是熬不过去的。”

秦舟想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他死了?”

秦舟是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很有水平的话,因为这大夫说这么严重的伤是活不了的。

大夫白了她一眼,“当然没死,若死了,哪里还有脉搏?”

秦舟讪讪地道:“那你看,有救还是没救?”

大夫道:“不太好说啊,我只能尽力而为了。”

大夫瞧着慕容桀,又连连说了几句,“真是奇迹,奇迹啊。”

秦舟等他开了方子,才问道:“敢问大夫姓名?是哪里人士?往日在哪里行医?”

“我叫吴燕祖,广州人士,至于行医,也没个固定的,去到哪里,便治到哪里。”

秦舟觉得人家游走四方,想来是很能耐了,连连钦敬地点头。

倒是阿景说了一句,“那岂不是赤脚大夫?”

大夫淡淡地瞧了阿景一眼,“赤脚大夫也是大夫。”

秦舟的额头黑了一排,赤脚大夫?一般的赤脚大夫哪里有什么真本事?不外乎是懂了点儿门道,治个流鼻水或者被毒虫咬伤之类的病症?

方才还以为他多厉害,却不料是个游走江湖的赤脚大夫。

秦舟当下大失所望,也不知道该不该让子安洗那些药水。

那吴燕祖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道:“大人若不信我,我也没办法,但是,那位夫人的伤若不抓紧点治疗,不出两天,就得命丧黄泉。”秦舟想起他方才用针的时候,手势十分娴熟,她见过子安用针,动作大概是差不多的,横竖如今也没什么好大夫,还不如试试,若发现不妥,马上停用便是,横竖,那药也不是吃进去,只是洗洗伤口罢了

她让衙门师爷安排吴燕祖在后衙住下,随时候命。

至于清洗伤口,她便不假手他人,也没让吴燕祖帮忙,毕竟,吴燕祖虽然都四五十了,可到底也是个男人,需避嫌。

清洗了伤口,又在大夫吴燕祖的指点下,刮了伤口的血脓,重新包扎好,再让子安侧卧,因为她现在有孕,俯卧还覆卧都不合适。

清洗伤口之后,吴燕祖又帮子安施针,这一次,是在和太阳穴施针,秦舟知道这两个穴位都比较要紧,便眼睛不眨地盯着吴燕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