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们都在忙着,我便上前问道:“大婶,您是来抓药还是来求诊?”

那妇人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小声问道:“我想问问,这里是不是可以施药?”

我闻言,微微怔了一下,打量着她,医馆确实有时候会举办赠药施医,但是,也只是针对贫苦百姓,这位妇人虽不是富贵之人,可见衣衫整洁,脸色红润,倒不是那种吃不上饭的人。

“您若是要施药,可在初一十五来,又或者,您可以到惠民署求诊,惠民署收费低廉。”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惠民署我去过了,不施药,必须要病人上门。”

“那您便亲自去啊。”

妇人小声道:“不是我,是我那女儿。”

“大婶,您女儿病了,为什么不叫夫家给她医治?或者您看着也是殷实人家…”

我说话这两年变得有技巧了一些,若是以往,我会直接说你不是吃不上饭的人,别来占便宜。

“我…”她犹豫了一下,神色怏怏,“罢了,我就是来问问,初一十五有施药是吗?那我十五再来。”

她说完便要转身,我也听得夏霖叫我,我回头见他拿了方子过来,“芳儿,这方子是不是你配药的?李大夫说多配几副。”

“是我配的,行,我这就多配几副。”我接过方子,便要进药柜里,却见那妇人猛地转身,怔怔地盯着夏霖看。

夏霖也有些怔愣了,“是你?”

妇人神情局促,“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这里的配药先生。”夏霖说,下意识地回头瞧了我一眼,我见他有些紧张不安,便站在原地看着那妇人,仔细看,才认出她来,竟是夏霖的娘亲。

我原先便见过她,但是记忆模糊了,加上治疗过后,我很多过往的事情,能忘记就忘记。

“你这么能干了?”我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双手不断地搓着衣衫,仿佛很不相信似的,“你还会配药了?”

“是的。”夏霖没什么话说,他人虽然痴傻,但是心里其实很明白的,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做过什么。

“你很能干!”她喃喃地重复这句话,眼底有些渴求。

“谢谢!”夏霖客套地道。

我见是夏霖的生母,便上前道:“你方才说你的女儿病了,是什么病?药钱你若不出,我这里倒是可以给你出的。”

“我…”她瞧着我,神色疑惑,“你帮我出?”

“是的。”我挽住夏霖的手臂。

她怔怔地看着我俩,“你们?”

“她是我媳妇。”夏霖说。

“啊?”她震惊得很,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嫁给夏霖。

夏霖转移话题,“方子呢?”

她哆嗦了一下,从袖袋里取出方子,颤巍巍地递给夏霖,“这是江湖郎中开的方子,我…我这吃喝是不愁的,但是银子…我着实是没有。”

“我出就行。”夏霖转身进了药柜。

便只剩下我与她站在一起,我打量着这个婆婆,想起她对夏霖做的事情,便冷冷地道:“这一次,药费记在我的头上,你以后不要来找他了。”

“我是他娘亲。”她似乎很不甘心地说。

“你丢下他那天开始就不是了,你们的情分,用一百两买断了。”

她嘴唇颤抖了一下,“不是那样的,我舍不得他的,他如今有成就了,一个月有好几两银子吧?我听闻配药的大夫都有几两银子一个月的。”

“这几家医馆,他有份的。”我说。

她眼底狂喜,我走前一步,声音冰冷地道:“但是,你没份,他所有的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如果让我知道你故意接近他,我会杀了你。”

她似乎被我眼底的凶狠吓着了,急急地退后一步,“那…婉儿是他姐姐,她现在病得很厉害,快不行了,好歹是亲人…”

“他的亲人只有我,只有子安,其他人,都不相干。”

夏霖配药走出来的时候,我换了温和的笑容,把药拿过来递给她,“记住我刚才的话,你们病情这么严重,若不注意,是要掉性命的。”

她吓得踉跄而去。

“她怎么了?”夏霖好奇地问我。

我微笑,看着眼前这个有澄明眸子的男人,“许是着急回去煎药,不过我问过病情,如果注意一些,没事的,但是如果不按照我的嘱咐做,便会有性命之危。”“哦!”夏霖没怎么在意,在他心里,对他好的,是好人,对他不好的,坏人,如此纯粹。

伶俐篇第一章复仇

楔子!

是夜,乾州郊外一所废置的木屋内。

阵阵惨叫声从后院里传出,这惨叫声撕心裂肺,似乎在受着极大的痛楚。

“没错,你母亲当日难产,是我下的毒,你现在知道了,又能如何?要怪,便怪你父亲薄情,若不是他宠爱我,我又怎能以一个姨娘的身份,独揽大权,甚至对你母亲下手?”

一名身穿青色绸缎长裙的妇人一手揪住那正在地上打滚的少女的头发,那少女满脸是血,身上也是血肉模糊的。青衣妇人恶狠狠地道:“你竟然还敢以嫡女的身份来质问我?我这些年对你容忍,你以为我是怕了你吗?我不过是要个贤名罢了,既然你给脸不要脸,便休怪我不客气,我要你知道,你在我的眼里,是一只

手便能捏死的蚂蚁,嫡女又如何?我如今是夫人,我所生的孩子,也是嫡子嫡女。”

那少女睁眼只看到满眼的血污,她歇斯底里地咒骂,“韩氏,你不得好死,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你便去做鬼。”青衣妇人站起来,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眼底迸发出狂怒来,“我便要看看你做了鬼,如何不放过我。”

“父亲知道,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少女怒吼道。

“哈哈哈!”青衣妇人大笑起来,“你真是天真到了极点,你父亲但凡念半点父女情分,你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说完,她拍了拍手,轻蔑地啐了她一口,“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想嫁入侯府做少夫人?便是你不来质问我,我也不能放了你,你放心,你妹妹会代替你嫁给三公子的!”

她转身出去,脸上是得意而张狂之色,冷冷地吩咐身边的仆妇,“一把火,烧了这木屋,烧了她。”

火光腾起,青衣妇人上马车之前,瞧了一眼正借风焚烧的木屋,李氏,我算对你不薄,送你女儿去和你团聚!

五年后!

刺州知府的府邸。

“夫人,齐府那边命人来说,三小姐喜得麟儿!”一名仆妇笑着进了懿良阁内,笑着跟知府夫人韩氏报喜。

一身青色锦缎衣裳的夫人闻言,脸色大喜,“当真?”

“千真万确,报喜的人就在外头等着夫人您赏呢。”

“赏,重重有赏!”韩氏连忙吩咐下去,“李妈妈,你再裹些点心叫他路上吃,告知亲家,我明日便去。”

“是!”李妈妈笑着吩咐门外的丫鬟,又进来拾掇着桌面上的针线,“真不容易啊,三小姐嫁过去三年了,三年两胎女儿,总算是生了一个儿子。”韩氏轻轻叹气,“可不是啊,自打她怀了这一胎,我的心便七上八下的,若再不生个哥儿,我那亲家母怕是又得往女婿屋中塞人了,这三你年间,他屋中便有七八个通房,还抬了三个姨娘,阿玉怎就那么苦

命啊!”

李妈妈笑着安慰道:“如今不是苦尽甘来了吗?夫人莫再叹气了,再说,下个月便是少爷大婚之喜,三小姐又得了哥儿,真真是双喜临门啊。”

“是啊,阿锦的喜日,刚好阿玉出月子,可以回来喝弟弟这顿喜酒,我这心啊,总算是放下了。”

韩氏抚了一下鬓边,瞧了瞧铜镜中的自己,这几年,日子过得滋润,比之前富态了许多,“老爷呢?”

“老爷还在府衙,傍晚回来听得好消息怕是要阖府赏赐的。”李妈妈喜滋滋地道。

“可不是?阿玉生不出儿子,他比我还着急呢。”韩氏道。刺州知府梁智远,原乾州知县,五年光景,从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升为正五品知府,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之际,儿子又正值小登科娶的是刺州名门孙家嫡女,至于嫁入宁远侯府的女儿喜得麟儿,他喜悦之

下,果然如李妈妈所言,全府赏赐下去。

在这个喜庆的时候,刺州的商贾名士,官宦人家,纷纷前来拜访。

梁智远都亲自接待,直到晚上亥时左右,才把人客人送走。

他回了房中,伸伸懒腰,喜悦地对韩氏道:“我们梁家,许久不曾有过这般的热闹了。”

韩氏为他脱了外裳,又指挥下人上热水热茶,笑道:“这好日子还继续有呢,老爷您就等着享福吧,如今提拔了刺州知府,说不定三年任期满了,上头提拔您上去,这入朝为官,怕是不久了。”

梁智远道:“哪里这么容易啊?我人脉始终是不够的。”

“我明日便去侯府探望一下玉儿,顺带捎句话给咱女婿,让他在侯爷面前,说几句好话,侯爷如今虽不在朝中,人脉却是有的,他说一句,顶过你做三年啊。”梁智远点头,“是啊,虽说宁远侯这个侯爷,如今已经没多大的势力,可烂船还有三斤钉子呢,若是当年,能嫁给敬候三公子苏青,这就不一样了,那苏青也真是,为什么偏就看上了阿离?玉儿比她好多了

,阿离死得可惜啊,否则还能攀上敬候这门贵亲。”听得阿离这个名字,韩氏眼底闪过一丝冷狠,随即便恢复了如常,“是啊,是可惜了,只是,阿离这孩子,到底是在外头养大的,和老爷不亲厚,总认为是老爷害了她的母亲,竟要去那木屋里住,这不是抹

了老爷的面子吗?让人知道老爷身为父母官,却把自己的嫡女驱逐出去,传了出去,以后这官场怕也不用混了。”

梁智远眼底顿时便有了一丝厌弃,“所以,死了也就算了,一切都是她自己找的。”

韩氏为他上了茶,笑道:“行了,大好的日子,净说不开心的事情做什么呢?”

梁智远握住韩氏的手,不无感慨地道:“这些年也辛苦了你,替我生下懂事的一女一儿,且都有了出息,前日见了李先生,说锦哥儿应该会中举。”

“真的?”韩氏大喜,“真的能中?这不还没公布放榜吗?”

“李先生是什么人啊?他和主考官张大人是表亲,知道点内幕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韩氏抬起头,笑容在她脸上蔓延开去,儿子出息,才是她真正好日子到来的时候啊。

“我得马上去给祖宗上香才行。”说完,她急急便走了。

站在梁府的祖宗牌位前,她冷笑地盯着右下方的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先室杨氏淑珍生西之莲位”。她冷笑一声,“你和你的女儿死前诅咒我不得好死,真可惜叫你们失望了,我活得好好的,儿女都出息了,你们死不瞑目吧?”

伶俐篇第二章复仇的女子

离了神楼,李妈妈提着灯笼上前,“夫人,早点回去歇息着吧,明日还得去侯府呢?”

韩氏打了个哈欠,“也好,今日着实累得很啊。”

“夫人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李妈妈问道。

韩氏怔了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

李妈妈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几分痛快,“五年前的今天,大小姐在那木屋之中被烧死。”

“什么大小姐?”韩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过是杨氏所生的小贱人。”

“是,是,”李妈妈连忙改口,“是小贱人。”

“我啊,倒是真后悔杀了她们母女,她们若是活着,见我今日所拥有的,怕是会把眼睛都给嫉妒红了吧?”韩氏轻笑出声。

李妈妈说:“那是,杨氏也就罢了,性子懦弱,倒是那小贱人,牙尖嘴利,浑身是刺,是该好好先折磨一阵子才让她死的,当时三小姐便说了,先关木屋里饿几天,再弄死她,倒是夫人心急了。”

“我那时候是想着,她若死了,阿玉便能嫁给那苏青,没想到敬候府的三公子苏青竟然就认着那小贱人,分明阿玉比她好不知道多少倍,若不是后来还是攀上了宁远侯府,阿玉得憋屈死啊。”“可不是吗?当时小贱人死后,老爷跟敬候提出要让苏三公子娶三小姐,苏三公子不同意,三小姐可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连续几天不吃不喝,老奴但凡想到这点,便恨不得把那小贱人弄活过来再杀一次。

韩氏瞧着她道:“阿玉是你带大的,你自是心疼她的。”

李妈妈提着灯笼,两人缓步走着,说说以前的事情,倒也是惬意得很。

“夫人!”一名身穿绿色衣裳的丫鬟疾步走了过来,脸色有些慌张,“大小姐回来了。”

李妈妈怒道:“胡说八道什么?大小姐早就死了。”

丫鬟的脸色有些苍白,“李妈妈,是真的,确实就和小姐长得一模一样,人已经进了府,如今坐在正厅里,小吴已经去请老爷了。”

韩氏与李妈妈对望一眼,都有些疑惑。

李妈妈笃定地道:“绝对不可能,大小姐已经被火烧死了,定是有人冒名顶替,想来打个秋风。”

韩氏心里多少有些不悦,这大好的日子里,有人来捣乱,且还是以那小贱人的身份来捣乱,着实晦气。

“连问都没问清楚便去请老爷,真是糊涂。”韩氏生气地道。

“这个…回夫人的话,是管家吩咐的。”

韩氏对李妈妈道:“你去解决了,我回去跟老爷说一声,他今天也累得够呛。”

“是,夫人!”李妈妈得令,便带着丫鬟出去了。

正厅外的廊前,围着好几个下人,听得是已经死了的大小姐忽然回来,都十分好奇,纷纷争看。

李妈妈来到,见此情况,随即愠怒道:“一个个围着做什么?自己的活儿都干利索了吗?”

众人见夫人身边得脸的李妈妈来了,都讪讪地散开。

李妈妈哼了一声,“也该叫管家好好地管束一下这些人了,越发懒散,哪里有大家之风?”

她转头,看进正厅里,只见一个身穿白色衣裳的女子坐在椅子上,一手捧着茶杯,一手用杯盖轻轻地刮着茶沫子,她看进去的时候,那女子也刚好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李妈妈还真吓了一跳,这真是见鬼了,怎么那么相像啊?

不过,她随即稳住心神,越是相像,越是不可能,因为,那天在木屋里,已经把那小贱人的脸砍烂,鼻子都快削没了,再高明的大夫,能治好她的性命,却也治不好已经毁掉的容貌。

“你是什么人?敢骗到知府大人家里来了?”李妈妈进去,便傲慢地说。

那正在喝茶的女子慢慢地放下杯子,唇瓣一勾,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李妈妈,不过才五年,你便忘记了我吗?”

容貌能伪装,但是这把声音,李妈妈却十分熟悉。

她心头着实是骇了一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别想糊弄我。”

女子看着她,眸光温和无害,“李妈妈,再仔细看看,觉得我似乎谁啊?”

李妈妈挺直腰骨,冷然吩咐道:“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骗子打出去。”

两名小厮马上进来,便要上前拖那女子。

女子陡然沉了脸,“我看谁敢?”她的声音,顿时变得阴沉萧杀,只见她站起来,走到里李妈妈的面前,冷冷地盯着李妈妈,“五年前,木屋的事情,李妈妈忘记了吗?我梁若离却没有忘记,五年,三千多个日夜,我无一日不想着回来找你

们。”李妈妈压根不害怕,“五年前,我们大小姐在乾州城外被火烧死,所有人都知道,你想冒名顶替,骗吃骗喝,也得把打听明白一些,真是猖狂,行骗都行到知府大人家里来了,若不给你点教训,还不叫外人

笑话?”

说罢,厉声呵斥那两名小厮,“还站着做什么?拖下去打。”

她的话音刚落,却见眼前寒光一闪,她下意识地偏头过去,左脸颊一阵发冷,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她还没来得及看,便觉得耳朵尖锐地痛。

“哎呀,疼死我了!”李妈妈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这一出手便割了李妈妈的一只耳朵,疯了吗?

便真是大小姐回来了,也跟李妈妈无冤无仇,怎能如此?

“你…”李妈妈捂住耳朵,血往指缝外渗出,歇斯底里地怒道:“还不赶紧拿下?”

梁若离拿出手绢,慢慢地擦拭着匕首,冷眼看着那些欲上前抓拿她的人,淡淡地道:“去请老爷出来,不然,这一刀下去,便不只是耳朵了。”

下人慌作一团,有人上前扶了李妈妈,有人快速飞奔去通知老爷夫人,有人去叫府中侍卫,剩下的,如临大敌地看着梁若离。

梁若离慢慢地坐回方才坐着的椅子上,神情依旧淡漠。

五年了,五年了,杀母杀弟及杀身之仇,也该好好地算算。这

伶俐篇第三章认女婿

五年了,复仇的烈焰时刻在心头里烤着,午夜梦回,她都能闻到自己脸上身上的血腥味道,能看到大火席间而来,几乎把她焚烧殆尽。

若不是夜王刚好经过,救下了她,她便死在那火场之中,此仇,怕也要下辈子才能报了。

韩氏本已经回了房中,听得下人来报,说李妈妈被大小姐割掉一个耳朵,顿时大怒,“好大的胆子,竟然在知府家里行凶?”

梁智远闻言,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是一个女子,你们这么多人,也拿不住吗?”

阿离早就死了,他自然不信这个女子是阿离。

“大人,此女出手迅疾,奴才等哪里阻止得及时?”

“出手迅疾?莫非是招惹了什么江湖女贼?”梁智远略一沉吟,吩咐道:“马上着府兵前来,守着各个出口,本府出去会一会她。”

韩氏担心地道:“老爷,您去怕是不太妥当,若真是女贼,怕有危险。”

“她莫非还敢杀朝廷命官不成?”梁智远厉声道,他还真就不信邪了,这女贼也忒没眼色,竟敢到知府家里来行凶。

韩氏听得此言,便道:“那好,老爷快去快回。”

又吩咐了奴才们,“你们放机灵点儿,别叫那女贼近了老爷的身。”

“是,夫人放心!”下人应道。

六七人护着梁智远出了正厅,李妈妈已经被带下去,送医馆了,正厅门口围着几个下人,但是都不敢进去,神色惊慌惶恐。

见梁智远来到,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大人,她…”管家急忙上前,犹豫了一下,“她确实酷似大小姐。”

梁智远皱起眉头,“你在梁府多年,从乾州跟着本府过来,莫非也不知道大小姐已经死了吗?还什么人都敢放进来,这府中你来管,着实叫本府不放心。”

他说着,便进了正厅。

待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梁若离时,他也惊住了,怎地如此相似啊?难怪那些奴才会震惊了,“你…”

梁若离抬起头来,看着梁智远,神色讥讽,“五年不见,父亲不认得女儿了吗?”

梁智远盯着她,这张脸,这把声音,确实是阿离的。

但是,阿离分明五年前就死了。

“你真是阿离?”他问道。

“父亲仔细看看。”梁若离道面无表情地道。

梁智远摇摇头,“五年前,本府的大女儿便死了,你不是她。”

他陡然厉色起来,“你到底是谁?”

梁若离却轻笑起来,“你说你的女儿死了,可曾看见她的尸体?”

梁智远一怔,“这个…”

梁若离继续追问,“若没见到尸体,如何断定我已经死了?你为官多年,便是这般断案的?”

听得她质疑自己的英明,梁智远大怒,“便是本府不曾见过她的尸体,也能断定你不是她,你若是本府的女儿,怎敢这样跟本府说话?”

梁若离冷冷一笑,眸光定定地落在梁智远的脸上,“那是因为,我以前认为一个人负心薄幸总有个限度,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猪狗不如!”

“你…”梁智远大怒,“你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吗?”

梁若离盯着他,“怎么?大人想杀我不成?”

“来人,把她拿下!”梁智远怒道。

门外,顿时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梁大人,父女重聚,怎地不高兴吗?”

梁智远一怔,回头看过去,只见一名身穿青色锦衣的俊美男子走了进来,此人装扮并不算华贵,但是气度不凡,仔细看,不禁吃惊,连忙收敛了神情,拱手道:“苏将军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

“梁大人,许久不见啊。”

苏青站在梁智远的面前,眸光却是落在了梁智远身后的阿离脸上,一脸宠溺地道:“你怎么不等等我便先回来了?”

阿离的神情却是十分疏淡,“我叫你不要跟着来。”

“那怎么行?你回娘家,我总得跟着。”苏青温柔地说。

梁智远闻言,大为骇然,“你们?你们成亲了?”

苏青看着他,落落地道:“没错,我们成亲了。”

梁智远脑子嗡地一声,不过是片刻间,便已经转换了几个念头,他一直都盼着能攀上敬候一门,之前阿离便与苏青定亲了,后来阿离死了,这门亲事便取消,他为此不知道懊恼了多久。

如今阿离回来,且已经与苏青成亲,如此说来,他和敬候到底是做了亲家了。

他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来,却故作嗔怒地对阿离道:“你这孩子,怎地成亲了也不回来说一声呢?”

这话,便等同承认了眼前这个女子,是他的女儿梁若离。

之前抵死不承认,如今苏青一句话,便上赶着认女儿了。

阿离只看着他,不说话。

“来人,来人,”梁智远只顾着巴结新女婿,连忙吩咐道:“备下酒菜,本府得与女婿好好喝一杯。”

苏青笑道:“急什么呢?阿离也累了,明日再叙也是一样的。”

梁智远拍了一下大腿,“瞧我…一时高兴竟都忘记时辰了,来啊,带姑爷和大小姐回清苑。”

管家犹豫了一下,这清苑可是三小姐出阁前住的屋子,每每回娘家,也都是住在清苑,她可不喜欢有人进去。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啊。”梁智远见管家站着不动,顿时便生气了。

“是,是!”管家连忙躬身请苏青与阿离。

梁智远回了屋中,喜滋滋地对韩氏道:“真是神奇了,阿离竟然嫁给了苏青。”

韩氏正在梳头,闻言,陡然回头看着他,“你说什么?真是阿离?”

“可不是吗?一模一样,且是和敬候府的三公子苏青将军一起回来的,这苏青如今可是摄政王身边炙手可热的武将啊。”

“怎么可能?”韩氏尖锐地叫道,“梁若离已经死了。”

梁智远诧异地看着她,韩氏自知失言,连忙道:“只怕是有人冒名顶替来行骗。”梁智远坐下来,神情愉悦,“怎么会?阿离的模样没变,苏青我也认得,今年喜事多啊,最叫我狂喜的,莫过这件了,有苏青在,你也不必巴巴去看玉儿公婆的脸色,他们说的话,哪里有苏青顶用?苏青若能在摄政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才是真胜过我做三年知府累积的功绩啊。”

伶俐篇第四章我没有害她

韩氏跌坐在椅子上,不可能,人都死了五年,怎么可能活着回来?

还有,她嫁给了苏青?敬候府的苏青?

当初梁若离死了,她提出要让玉儿履行这个婚约,苏青却怎么也不愿意,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这一定是个阴谋,梁若离是肯定死了的,她亲眼看见,身中三十多刀,席卷焚烧的大火,便是神仙,怕也是逃脱不了的。

“怎么?你看起来不大高兴!”梁智远瞥了她一眼道。

韩氏勉强笑了一下,“只是觉得震惊。”

她端正了一下神色,知道他如今沉浸在喜悦中,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却还是忍不住暗暗提醒,“震惊这本来死了的人,怎么还能活着回来。”

梁智远道:“只怕她是有一番奇遇也说不定的,总之活着回来就好,你明天也不要去宁远侯府了,我们在府中设宴,招待苏青。”

韩氏大吃一惊,“这怎么行?都已经叫人回过话了,说明日便过去的,指不定宁远侯府已经设下宴席招待我们了。”

梁智远不高兴地道:“这还没满月,你去本就不合适,你着人送些补品过去,给哥儿准备的小衣裳也先送过去,回头等满月,阿玉不得带着哥儿回娘家吗?也不必巴巴地跑这一趟了。”

韩氏闻言,气得肺都要炸了,却仍忍着一口气道:“老爷,您别忘记,她一回来就割了李妈妈的耳朵,她是回来报仇的。”

“报仇?”梁智远想起在正厅时候,阿离说的话,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对,她似乎对我有些怨恨,这莫非是有什么误会?”韩氏擦拭眼泪,抽抽搭搭地道:“自打从庄子里接她们母女回来,她对我便一直不满,尤其在她母亲难产死后,认定了是我害死她的母亲,老爷,到底是五年没见,不知真假,即便是真的,却又如此仇视你

我,你真认为,苏青会帮你吗?真要为了未知数而得罪了宁远侯府?”

“她对你不满,以往便有,但是自打苏家来提亲,你对她也不薄,我见了你为她张罗嫁妆的单子,几乎已经是倾尽了我们梁家三分一的家财,也不算亏待,这孩子,怎就不领好心呢?”

梁智远是百思不得其解,回想起当年的事情。

他公务繁忙,又忙于应酬上级,内宅的事情很少管理。

阿离出生的时候,便有高僧说她是灾星,必须避让到十岁才能回来。

因此,她刚出生没多久,便送去了庄子,她母亲不舍女儿,跟着去了,她们出去的这十年,都是韩氏当家,主持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十年后,接了她们母女回来,他对这个十年没怎么见过的女儿,没什么感情,冷淡是常事,加上韩氏主家多年府中下人怠慢也是有的,这种情况,持续到敬候长子带着三公子路过乾州,登门拜访,三公子

见过阿离一面,过了几日竟让人前来提亲。

当时的他只是乾州的知县,做梦都没想过攀上京中军候世家,当时他还跟韩氏说,那高僧一派胡言,阿离不是灾星,反而是福星,能与苏家对亲家,简直是祖上积德了。亲事定下之后,他到州府办案,回来才知道阿离因为猜忌她娘亲的死是韩氏所害,愤而离家出走,竟住在城郊的小木屋里,韩氏去找她,她想放火烧死韩氏,最后,是李妈妈冒死相救,韩氏才得得以脱身

,但是,阿离自己却被烧死了。

他思前想后,觉得阿离虽然会对自己有怨,但是不至于恨之入骨。

莫非,其中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了韩氏一眼,“那日木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氏心头忽地一跳,“老爷这样问是什么意思?莫非认为我说谎了?”

“阿离为什么会对我怀有这么大的怨恨?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韩氏顿时哭了出来,委屈地道:“我能对她做什么啊?当时她是府中嫡长女,我是什么身份?我能对她做什么?且她已经婚配敬候三公子,便是给我天大的胆子,我都不敢得罪她啊,她不知道是听了府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