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应该带着骰子,我点一个点数,你能摇给我就算你赢。”那少年道。

萧庆元心里飞快的权衡,他摇骰子的准头十有八九,但是不排除有失手的时候,而且摇骰子不比别的,靠的都是实打实的真功夫,运气可是靠不住的,以他现在的这个心态,与自己是非常不利的。

“我的右手刚进门的时候摔伤了,摇不了!”萧庆元眼睛一转,咬牙道,“阁下既然的八方的主人,想必也深谙此道,不如您来动手吧!”

他的反应倒是够快,懂得以退为进。

的确,动口的人比动手的人赢面要大一些。

“可以!”那少年答的爽快,紧跟着那黑衣人手一伸,“拿来吧!”

萧庆元见他如此干脆突然又怕了起来,探手慢吞吞的从怀里摸出一把三粒打磨的光滑细致的玉骰子迟疑着放到他手上。

这种玉制的筛子色泽通透,无法造假,萧庆元也是自恃手底下有真功夫才花高价请人雕了一副随身带着显摆。

“主子!”黑衣人走过去,态度恭谨的把骰子和竹筒一并放在那少年面前。

那少年漫不经心的扫了眼,然后双腿一翻坐稳了身子,斜睨萧庆元一眼道:“点数吧!”

萧庆元看着他眉宇间的神态,心里越发没底,一边扶着桌子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勉强定了定神道,“豹子!三个六!”

少年并不急着去拿竹筒,仍是神色淡漠的看着他。

豹子是开在赌桌上的最大点,但真要说来,很多人平时练的就是这一手。

萧庆元心里略一权衡,飞快的改了注意,急忙道,“不,不要豹子,八点,开八点!”

“不改了?”那少年道,掠起手边竹筒戏耍般随手往上一抛,就在这一抛一接之间,也是正好给萧庆元见了那筒内没有机关。

“慢!”萧庆元见他手下动作灵活,心头一跳,再次改口道,“八点不变,但是我要两个三点,一个两点!”

开八点的方法太多,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是把几率压到最小。

他话音刚落,那少年就跟着冷漠的一扯唇角,同时手下握着竹筒掠着桌面横扫而过。

他出手的动作极快,确乎和黑衣人出剑的速度有一拼。

萧庆元眼花缭乱的看着,却只见她手下一个灵活的翻转,并无任何其他的动作,下一刻手腕下压,再一抬手,三个骰子已经安安稳稳的回到了桌上。

他屏住呼吸,几步抢过去。

桌上三颗骰子呈三角状排列安静的放着,同时他却再见那少年闪电出手,掌心里寒光凛冽的白刃一闪——

手起刀落,清透明澈的玉色上就被泼了一片残红。

第039章 冤家路窄

血光飞溅,划出一道亮丽的血线,把骰子上两三一二的凹点鲜明的映射出来。

萧庆元先是呆了一下,直到下一刻看见半截小指头砸落在骰子中间才如梦初醒,惨叫一声,猛地捧住手上的伤口一蹦三尺高。

“你你你——”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两眼猩红恨恨的看着那容色冷酷的俊美少年,身上抖了一抖。

“这一刀,算作你给我的诚意。”那少年面无表情随手把手中短刃往桌上一扔,对落在他面前的鲜血十分漠然的模样。

随后他重新往椅子里一靠,冷然道,“十三年前,武威将军平乱党、辅佐当今圣上登位有功,陛下表其功绩,曾经赐了一本先祖皇帝传下来的兵书,你应该知道吧?”

“你想要那本书?”萧庆元捂着流血的手指,额上冷汗直流。

萧澄的确是得孝宗赏赐过这样的一本书,他自己也深以为荣,每每说来都眉飞色舞得意的很。

只不过这么多年以来,萧庆元对此也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物。

“近年来盛世太平,武威将军久居京中便将其束之高阁,应该是用不上了。”那少年颔首,“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拿东西来换你的借据,超过一天,我便要登门去向萧将军讨说法了。”

地头蛇,萧庆元不怕,因为他本身就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但是他怕死,怕了这个弱质翩跹的少年手起刀落那种从容而冷酷的气场。

即使萧澄再怎么位高权重一手遮天,他就是有种感觉,如果这个少年真想要他的命,那么即使是萧澄也保不住他的。

“好,一月之内,我带了东西来找你。”断指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意识分外清醒的重声应下,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那我的借据——”

“你能守信,那东西就是一堆废纸。”少年道,摆摆手对守在门口的四个黑衣人抬眸看过去一眼,“送萧公子出去!”

“是!”他话音未落,就有一个黑衣人应声过来。

萧庆元恐惧的往后退开一步,那人已经一个手刀砍在他的后颈。

萧庆元身子一软,晕死过去。

旁边密封的墙壁上慢慢打开一道石门,那黑衣人一手提了他,两外三人尾随着一道离去。

石门重新合上,明乐探手取下脸上面具递给身边的长安。

此时她做男装打扮,脸色和唇色都用淡色的胭脂震住,束了发,没有刘海遮掩,右侧额头上的那道疤痕一览无余的显露出来,映着石室里昏暗的灯光略带几分狰狞。

“这个萧庆元不学无术,主子觉得他靠得住吗?”长安道,把那面具用绸布裹了揣进怀里收好。

“他怕死,就靠得住!”明乐冷蔑一笑,起身抖了抖袍子,“萧澄把这件东西藏的隐秘,你们出入他府上几次都无功而返,可见他防范极严,只能从他的自己人身上下手了。”

长安抿抿唇,扯下自己面上黑巾收好,转身快走两步先去墙根底下开了机关,然后跟着明乐一前一后走出这间石室。

二更过半,八方赌坊里面正是赌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输的倾家荡产的萧庆元,两腿发软被自己的小厮半扶半拖的从后门带出来,连着打了两次滑才勉强攀上马背,灰溜溜的打马离开。

他走后不久,门内又跟着从容走出来一白一黑两条人影,上马转身走了另一边。

斜对面隔了两座院子的飘香楼上,宋灏手里摩挲着一只玉杯俯视而下,目光沉静而淡远。

“主子!”柳扬从他身后上前一步,看着萧庆元离开的街角道,“我跟过去看看!”

“嗯!”宋灏淡声应道,神情淡漠。

柳扬得令,纵身一跃就上了小楼的屋顶,紧跟着几个起落,身影很快便隐遁在了茫茫夜色中。

宋灏听着他离去的风声飘远,站在楼头不动,目光定定的望着脚下街道上渐渐行来的两个人。

明乐坐在马背上,夜色如水沐浴而下,静且冷,周围都是院子里姑娘和酒客们喧嚣的调笑声,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她面无表情的走着,突然眸光一敛,抬头往斜对面的一处楼台扫去一眼,目光所及之处,似是瞟见一抹素雅的光影飘过,最后定睛看时,却未见人,只有那高处的栏杆上一只玉杯安然静放。

“小姐,怎么了?”长安察觉有异,戒备着往她身边靠了靠。

“哦,没什么,走吧!”明乐回过神来,若无其事的继续打马前行,心里却起了很深的防备。

方才的那个人她虽然没有看到,但是那种感觉分外鲜明。

她笃定,今晚必定会有事情发生。

而果然,刚刚出了巷子走到街角处,抬头就见一个人白衣黑马静立街头好整以暇的等着她。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两个人,立马街头,相视一笑。

笑过之后,贵为亲王之尊的殷王殿下居然纡尊降贵,主动拨转马头往旁边让开半步。

月白锦袍的少年稳坐在马背之上,轻叱一声,策马于他身旁如流水般一错而过。

宋灏不动,静默的坐在马背上听着她的马蹄声远去。

不多时柳扬折返,悄无声息的飘落在他身侧,盯着明乐两人离去的背影有些不可置信的脱口道,“八方?”

这两个字的意思,宋灏明白,他却不挑明,只道:“怎么样了?”

“看清楚了,那人是武威将军府的三公子。”柳扬正色道,大胆的揣测,“您说,她跟您要找的会不会是同一件东西?”

“也有可能!”宋灏毫不介意的抿了抿唇,目光微凉闪过丝玩味,“我想,八年前易明凡的死或许不是意外。”

“主子您是说——”柳扬倒抽一口凉气。

“不要小瞧这个丫头,她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定就是大手笔。”宋灏抬手打断他的话,再不逗留,策马扬鞭往内城方向行去,“走吧,回府!”

明乐和长安一路策马疾驰,匆匆折返武安侯府,两人在围墙外弃马,长安仍是携了她翻墙而入。

彼时三更,本是酣然好梦的时候。

两人利落的穿过花园,刚进后宅却听见一片聒噪的吵闹声和哭喊声,赫然就是从她菊华苑的方向传来。

明乐冷笑着的扭头和长安对望一眼,两人脑中同时闪过四个字——

东窗事发!

第040章 东窗事发

“先去我院里看看具体情况,然后顺便到爵儿那,把我之前放在他那应急的衣服取来!”明乐眸光一敛,对长安使了个眼色。

“是!”长安应道,身形一闪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明乐目光飞快的四下环视一圈,就近寻了处隐蔽的灌木丛藏了身形。

长安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已经抓着个黑布包袱回来。

“小姐,衣服拿来了。”长安道,递了那个包袱过去。

明乐接了,二话不说就在那灌木丛后迅速换装,一边问道:“什么情况?”

“说是值夜的丫头发现您不见了,就给报了老夫人。”长安护卫在侧,一边警觉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防止外人靠近,一边言简意赅的回道,“这会儿老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都在您院子里,整个后院已经找了一遍了,没寻见人,老夫人正发脾气呢。”

“今晚我屋里值夜的是采薇。”明乐冷不防突然开口,语气微凉。

“是半双!”长安道,“走时我在外屋酌量熏了点迷香粉,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叫的她,那采薇姑娘应该就是后来事发时候被闯进去的人惊醒的。”

半双,这个丫头动作倒是够快,这么迫不及待就要替人尽忠了。

“爵儿应该避开了吧?”明乐心里冷笑一声,打散发髻,就着包袱里的一把桃木小梳动作熟练的挽着头发。

“是,事发时老夫人第一个就叫人去小少爷屋里找了。”长安回道。

“恩,那我知道了。”明乐颔首,挽了个简单的女子发式,然后利落的把换下来的衣物重新塞回包袱里,递给长安,“我这里没事,衣服你先藏起来,然后马上去给我办两件事。”

长安俯耳过去,明乐在他耳边吩咐了两句话。

“是,属下这就去办,请小姐放心。”长安谨慎的点头,立刻领命离去。

目送他离开,明乐马上转身,取道花丛间快速的穿行,躲开几波四处寻她的丫鬟婆子径自往明爵处走去。

明爵在关键时刻避开老夫人不肯露面的原因她心里明白,定然是察觉事情有异,才随机应变的留了一手,也好方便在后面替她遮掩行踪。

因为双方事先没通气,这会儿为了方便和她联络,他肯定不会到处乱走。

竹意轩的后院有一处大的翠竹林,四季常青,平时府里很多人都喜欢去煮茶赏景,为了进出方便和不打扰到前院的主人,所以就特意命人另外开了一道院门。

明乐从那道侧门进去,熟门熟路的穿过一条小径,果然就在竹林深处看见明爵不安的来回踱步。

“小十!”明乐松一口气。

明爵闻言,猛地转身,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快走两步迎上来,一把握住她的双手责难道:“怎么才回来?”

他没问她去了哪里,因为心知肚明,而且这几年来的习惯,明乐只有在心虚或是有特别用意的时候才会叫他小十。

“路上有点事,耽搁了一会儿。”明乐也不对他解释。

一则没时间,二则——

她也不希望明爵插手赌坊的事。

“走吧,”她笑笑,回握住明爵的手道,“先陪我回菊华苑做场戏,祖母他们该等急了。”

“嗯!”明爵深深的看她一眼,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

姐弟二人出了竹意轩直奔菊华苑而去,彼时整个侯府后院已经闹翻了天。

远远的看见这姐弟二人有说有笑的走过来,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小姐,您去哪儿了?可吓死奴婢了。”芷文抹着汗急匆匆的迎上来。

“怎么了?我不过就是出去走走,怎么这样大惊小怪的?”明乐嗔她一眼,假做不经意的抬头往她身后看了眼远处灯火通明的院子,诧异道,“咦?咱们院子前面怎么聚了那么多人?可是出什么事了?”

“还说呢,刚才大伙儿到处找都找不见小姐,可急坏了。”芷文道,“小姐回来了就好,快些进去给老夫人交代一声吧。”

“祖母?”不待明乐说话,明爵已经皱了眉头,眼神里明显透着不悦,“怎么祖母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歇么?”

“方才因为一直找不到小姐,所有才禀了老夫人的——”芷文嗫嚅道,察言观色,说着声音已经逐渐弱下去。

“好了,这几个丫头也是担心我,你就别跟她们置气了。”明乐安抚性的拍了拍明爵的手背:“既然来了,就跟我一起进去拜见了祖母再走吧。”

“嗯!”明爵淡淡的应了声,姐弟两人匆匆进了院子。

“呀,九小姐!”迎面采荷正要往外走,见到两人一惊一喜,半天才反应过来,扭头对着厅中众人大声通禀道,“九小姐回来了!”

彼时老夫人正坐立不安的被李氏劝着喝茶压惊,闻言手一抖,直接摔了茶碗。

“小心啊,母亲!”李氏低呼一声,急忙低头去抖她裙摆上沾染的水渍。

姐弟二人上前分别给几位长辈见了礼。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老夫人宽慰的直抚胸口,然后才是带了几分担忧的责问道:“这大晚上的,你这是去哪儿了?刚才你的丫头过去我那说你不见了,可吓死我了。”

旁边一直抱着看戏心态的萧氏目光微微一冷,紧跟着却是换了张笑脸,长出一口气道:“这俩孩子,怎么神出鬼没的,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屋里睡觉,再寻不见你们,我就要让你哥哥去报官了。”

“我只是晚上认床睡不踏实,所以去爵儿院里的竹林散步了。”明乐垂下眼睛,歉疚的告罪,“不想惊动了祖母和两位婶婶,都是乐儿的不是。”

她说着便是皱了眉,扭头去看采薇。

采薇仓皇跪下,辩解道:“小姐恕罪,奴婢今儿个不舒服,睡得沉了,是听了半双说小姐不见了,惊慌之余才擅自做主——”

“半双?”李氏皱眉,脸色有点不好看,抬头对着院子里大声的吩咐道:“把那个贱婢给我带进来!”

明乐闻言这才像是后知后觉的喃喃自语道:“她去我房里做什么?”

采薇低垂着眼睛,权衡之下终于还是咬牙道出实情:“小姐,奴才刚去您房里的时候发现下午送过去的那个锦缎盒子不见了。”

第041章 家贼难防

那根野山参她早就给了长安,采薇并不知情。

“不会啊,晚上我出门的时候还在多宝格上看见了。”明乐狐疑道。

“什么锦缎盒子?”萧氏眉毛一挑,拿眼角的余光扫了眼旁边正在对老夫人献殷勤的李氏。

在主子们房里值夜是一等丫头和二等丫头的差事,断轮不上一个下等丫头窥探,这一批丫头是李氏拨进来菊华苑的,出了岔子她责无旁贷。

李氏暗中攥了攥手心,刚要说话,彭修夫妻二人已经跨进门来。

因为次日一早要一起送易明心回宫,所以他们夫妻也在府上留宿。

“九妹妹这里闹什么呢?大半夜的不睡觉!方才大姐都差人过来问了,好在是被我遇上,在门口给拦下了。”易明真皱着眉不悦的开口,然后对着座上的老夫人等人见礼道:“祖母,母亲!”

老夫人不冷不热的看了两人一眼,碍着彭修的身份,抬了抬眼皮道,“坐吧!”

“谢老夫人!”彭修淡淡一笑,从容的在下首随便捡了张椅子坐下。

有丫头奉了茶,他一语不发的垂眸饮茶,对这些别人家后院的事显然是半分兴趣也没有。

易明真的目光落在明乐姐弟身上转了转,继而露出担忧的神色道,“母亲,这里到底是怎么了?”

“有丫头去寒梅馆报信说你九妹妹不见了,结果惊了老夫人过来,却原来九丫头只是散步去了。”萧氏叹一口气,刻意的沉下脸来。

老夫人的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这样便是点明了明乐的不是。

明乐并不辩解,垂头捏着衣角,一副自责的模样。

“是丫头们大意了,关她什么事?”老夫人没有针对谁,接过丫头新换上来的茶碗低头抿了口茶。

萧氏被她堵的心口一闷,讪讪的扯了下嘴角也不再说话,垂眸去饮茶。

李氏咬牙,上前一步对明乐道,“九丫头,你刚说的什么锦缎盒子不见了?还去进去看看吧,要是家里真出了手脚不干净的,绝对不能轻饶。”

彭修闻言,眉心不觉的微微一跳,一瞬间已经想到自己下午让人送来的东西。

“可能是采薇一时心慌看错了吧。”明乐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扭头对采薇招招手,“走吧,你陪我进去看一眼,也好让祖母和婶娘们安心。”

“是!”采薇磕了个头,从地面上爬起来。

明乐微笑着对座上众人福了福,转身带着采薇去了后面的卧房,不多时两人再回来的时候,半双已经被人带进来,正战战兢兢的跪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怎么样?可是真的丢了东西了?”李氏急切的上前一步。

“三婶儿!”明乐欲言又止的咬了嘴唇,眼睛里莹莹闪烁的隐约有了泪光。

李氏心里一沉,却没有失态,只是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是——”明乐抬眸往旁边座上的彭修看过去一眼。

彭修手下拢茶的动作滞了滞,不等她说完已经主动开口道:“哦,晌午那会儿我在园子里遇上了九姑娘,见她气色不好,就让人回府取了根人参送了她。”

易明真的脸色变了变,手下一抖,茶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目光一冷,扭头去看彭修。

彭修正眼都不看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个时候,谁也没心情去理会他们两口的眼底官司,明爵马上已经对老夫人拱手道:“祖母,阿九这里怕是得要您做主帮着好好查一查了,好在今日只是丢了东西,万一——”

不等他说完,老夫人的心里已经突然一跳——

被居心叵测的人摸到了小姐房里,丢东西事小,如果那人一旦是动了别的心思,后果不堪设想。

老夫勃然变色,李氏见状,急忙对着跪伏在地的半双厉声喝道:“半双,九丫头房里丢了的人参可是被你拿了去?”

半双本来已经被这三堂会审的架势吓得一身冷汗,闻言一惊,声泪俱下的连连摆手,“不,没有,奴婢没有,奴婢冤枉啊三夫人。奴婢不知道什么人参,更没有拿过九小姐的东西。”

“冤枉?”明爵冷声一笑,“那你一个下等丫头,去我姐姐房里做什么?”

“奴婢是起夜的时候发现小姐屋里所有的灯都灭了,担心小姐有事才进去看的。”半双急忙道。

这个问题,她是料准了肯定会被人盘问到,所以回答起来理直气壮毫不扭捏。

“哦?”明爵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外屋里明明有采薇在,即使阿九她房里有什么异样你为什么不报给采薇,非得要自己摸进去?进去了还要蹑手蹑脚的不让采薇知道?你敢说你没有别的企图?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这样?”

“我——”半双语塞,仓皇的垂下眼去,颤声道,“我只是——我只是担心小姐出事才一时忘了规矩,小少爷,您不能冤枉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今日做的这件事,如果没人愿意追究也就罢了,否则真可谓漏洞百出。

“老三媳妇,你去,亲自带人去这贱婢的屋子里头给我搜。”老夫人已经不耐烦再听她分辨,怒然一指,沉声喝道。

“是,母亲!”李氏颔首,一挥手带了几个丫头仆妇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半双的目光追着李氏出去,脸上表情一阵惶然。

她是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她只是拿了别人的银子帮忙盯着九小姐房里的动静的,怎么就成了入室行窃了?

好在她没做过,一会儿搜不出什么来,这事儿没准还能对付过去。

这样想着,她就存了丝侥幸。

下人房就设在这院子里,李氏去了不久便急匆匆的回来。

半双听到她的脚步声欣喜的急忙回头,然则还不等她看清李氏的脸,迎面已经飞过来一个东西砸的她眼冒金星。

半双一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你还有脸哭!”李氏怒道,抬脚将她踹翻在地,“盒子在这里,说,里面的东西呢?给了谁了?”

半双眼泪汪汪的看着被李氏砸落在她身边的锦缎盒子,一脸的茫然。

旁边易明真手里的茶盏却是突然坠地,紧跟着她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那个盒子对彭修怒目而视:“你给她的是这根参?御赐之物你也敢随便送人?”

第042章 不知死活

偷盗御赐之物,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半双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萧氏皱眉,扭头看了易明真夫妇一眼,沉声道:“怎么回事?”

“就是一根参罢了,岳母不必放在心上。”彭修道,语气看似平和,实则分外疏离,生生把萧氏噎了一下。

易明真闻言更是怒上心头,不依不饶的讽刺道:“夫君你对九妹妹真是上心,妾身感激不尽。”

“你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自己人,不必客气!”彭修语气平淡的回,仍是没有抬头看她。

他这个“自己人”当真是把易明真的火气激到了顶点,他跟易明乐是哪门子的自己人?彭子楚他这分明是在明示暗示的提醒自己那个早就死了烂了化成灰了的易明澜。

这三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绝口不提那个贱人的名字,却总能变着花样的拿那件事来给她添堵。

老夫人的目光动了动,突然抬起眼皮,头一次认真打量了彭修。

当日易明澜的死她只知道是萧氏母女联合孙氏做的手脚,却不知道彭修夹在其中的关系。

彭修和易明真他们夫妻手底下的关系,她是不管的,只是难得彭修会对明乐有心,她想着突然没了的易明澜,心里不免一酸。

让老夫人对彭修有了好感可不是什么好事,明乐姐弟暗中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人心里都暗叹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