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老夫人回来就是一副气冲冲的模样,只把事情的结果说了就扫瘟疫一样的把他们母女送了出去,详细情形根本就没说。

萧氏母女自己揣测,就只当她是求了太后,所以才由太后和孝宗协商出了这样的结果来。

易明真本来就正为这事儿心里窝火,一听彭修居然有脸亲口把话提出来说,顿时就气不打一处起来,阴阳怪气的冷笑道,“怎么?没能休了我,你很遗憾是不是?你也太小瞧我们武安侯府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想用完了就一脚踢开?彭子楚,我告诉你,请神容易送神难,没那么容易!”

“你还真是高看了易老夫人的面子,你以为是她出面才请动了太后,才保住了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吗?”彭修针锋相对的冷嗤一声。

“我祖母于国有功,祖母和太后娘娘又是旧相识——”易明真得意道。

“可惜时过境迁,老侯爷已经不在了,你当真以为陛下会为了一个死人的面子,就放弃东南的大片海域不管?”彭修半分情面也不留,冷然出声打断她的话。

易明真眉头一皱,心里也难免跟着狐疑起来。

她也很清楚彭修这两年在海战上建立起来的功勋,因为朝中再无其他的将领能够胜任海上作战的主帅一职,所以孝宗对他,一职青睐有加。

可如果不是老夫人的面子请动了太后说情,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昌珉公主那女人让步,与人共事一夫?

“你到底想说什么?”易明真心里突然有点七上八下的不太平。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大可以安心做你的平阳侯夫人!”彭修看着她的眼睛,眼底破天荒的漫上一层弄了的笑意来,然后一挥手又把她的手甩开,自己负手走到一边慢条斯理的整理袖子。

易明真捂着发疼的手腕,心里却有些转不过弯来,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的背影,试探道,“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你——”

“就是我!”这一次彭修倒是痛快的承认,语气里甚至是带了点莫名的笑意道,“是我用咱们彭、易两家人的性命做筹码,请求陛下保留你平阳侯夫人的名位的,我告诉他,要么就杀我们所有人灭口,可是——我彭子楚,今生今世,绝不休妻!”

因为只有一个背影,易明真完全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只是她听了这句话,却如遭雷击,整个人从表情到身体都僵硬的杵在了那里。

明明类似于海誓山盟的誓言,这一刻听来,却怎么都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为——为什么?”易明真脚下发虚,声音颤抖,眼睛片刻不离盯着彭修的背影。

这一刻她没有勇气走过去直视他的目光,却又妄图直接从他的后背瞧出一个洞来,一眼目睹他脸上真实的表情。

因为易明澜和彭浩心的死,彭子楚不是一直恨她入骨?

甩开她,让她凄凄惨惨沦为别人的笑料过完下半生,这应该是他最愿意看到的事情才对。

七年夫妻,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万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

而且他这个人,对于自己一旦认定来的事,就会有一种超出常人想象的执着,不达目的,决计不肯罢休的。

他会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来保住自己的正妻之位?

这怎么可能!

“因为你必须要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啊!”彭修回道,闭上眼绵浅的呼出一口气,语气冰冷而残酷,却又字字清晰坚定的砸下来,“你的富贵荣辱抑或生老病死,我全都不允许别人来代我决定。你的一生,必须要全盘由我来掌控。所以,你打可以安心的继续做你的平阳侯夫人,我会尽我所能,保住你这个位子。至于武安侯府呢,你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要想着回去了。”

曾经,是她死活扒着平阳侯夫人的位子不肯撒手。

却原来,现在竟是彭修不惜一切,也要把她留在这个位子上?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易明真的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冷,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看似熟悉,实际上陌生无比的男人,“彭子楚,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做,只会看着呢。”彭修回过头来,玩味一笑,突然抬手一把扣住她的下巴,手下力道之大,几乎让易明真落下泪来。

“放——放手!”她厮打着想要挣扎。

奈何彭修手下的力气太大,钳制着她,根本不允许她回避。

然后他倾身下去,清俊而又轮廓分明的脸庞缓缓逼近,死死注视她眼中惊惧不安的神色,仿若情人的耳语般于她耳畔轻柔而细致的慢慢说道,“当初是我背叛了阿澜,选择了和你之前这一场交易,所以,你跟我,我们两个,谁都不能反悔,必须在这条路上一直一直的走下去,直到有一天,你死,或者我死。”

他眼中的神色明明清明冷静,可易明真却突然觉得,她看在眼里的这人是个疯子。

“彭子楚,你疯了!”她几乎是绝望的一声哀嚎,撕扯着他的衣服妄图挣脱,一边骂道,“不过就是因为易明澜,你现在想要把这笔账完全算在我的头上吗?你想要留我在身边折磨我对不对?你要为她折磨我?彭子楚,你不配!别忘了,当时真正置她于死地的人,你才是罪魁祸首。现在你却要把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来吗?你简直不知所谓,有胆子做,却没胆子认了吗?你这个疯子,懦夫!”

刘妈妈在旁边听的心惊肉跳,几次想要上前来劝架。

但是看着两人这般癫狂的情绪,回回都是欲言又止。

易明真不住的踢腾咒骂,彭修脸上的表情却始终都是淡淡的,一直到她哭喊的累了,才重新开口,“我说过,做过的事,就不要后悔,我很享受现在得到的一切啊,天子近臣,权势滔天,这一切从来都是我想要的,至于你么,我也竭尽所能,为你保留下来你的正妻之位,不过说是平妻,也希望你自己得要坐的牢靠才好。”

易明真流着泪,满眼惊惧的神色望着他,“所以呢,你娶昌珉公主回来,就是为了借她的手来对付我的?”

“是,也不是。”彭修也不避讳,坦然承认道,“她是当朝公主,对我自然还有别的更的用处,至于你么——自求多福!”

说话间,他又似是惋惜似的抬起一指沾了点易明真眼角的眼泪,然后冷涩一笑,转身就走。

易明真本来一直被他提在手里,这会儿他一收手反而失去支撑,颓然跌坐在地上。

她一直以为彭修对她不冷不热是因为介怀易明澜的事,却从没想过,这个男人,外表上看去一切如常,心里却是彻底的因为那个女人而疯魔了。

他不仅仅是漠视他,更有甚至,他留他在身边其实就是为了折磨她的!

这真是,太可怕了!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易明澜!”易明真恨恨的捶着地面,嘶声怒吼,话音未落自己已经泣不成声。

彭修脚下步子一顿,他似是思忖了一下,然后才回转身来。

“一个女人而已,我还输得起。你欠我的,是浩儿的命。”彭修说着,顿了一顿,眼底颜色如暴雨将至,风起云涌于无形之中,“所以在我想好了要你怎么偿还之前,想尽一切办法,好好的活着吧!”

没有人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弄他,不管那个人是他的妻子还是母亲!

所以易明真,你就好好的活着吧。

不管是易明乐还是昌珉,只要你能在她们轮翻的打压之下撑过来,那么,我也不介意最后亲自送你一程!

彭修转身,脚步决绝的离开。

易明真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一生,她还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入这般境地。

彭修,彭子楚,他隐忍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在她面前暴露出来的竟会是这么一副面孔?

她一直以为她输给了易明澜,却原来,是输给了骨肉亲情,那一点天生骨血的牵连了吗?

不!不是的!

彭子楚那样的人,他冷血无情,怎么会被区区血脉牵绊耿耿于怀?

亏得他还能为自己找出这样的借口来,当真是虚伪至极!

可是她自己又该怎么办?

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彭修这一次原形毕露,是一定要整死她才肯善罢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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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捉虫╭(╯3╰)╮公主的番外开更了,有追文妹子可以去看了~

第012章 又败一局

彭修换了衣服赶去正厅的时候,孙氏正和张嬷嬷相谈正欢,整张脸上的肌肉都笑的麻木了。

“修儿你来!”见到彭修,孙氏立刻抬手招呼。

“母亲!”彭修略一颔首,应声走过去。

张嬷嬷急忙起身行礼,“见过侯爷!”

“嬷嬷请坐吧!”彭修淡淡的应了声,目不斜视的走过去,挨着孙氏在上首的位置坐了。

相较于孙氏笑逐颜开的表情,他的神色自始至终却都是淡淡的,甚至于不见一份的热络,很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张嬷嬷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

昌珉公主是皇室在这一辈中唯一的一位公主,自小就是被兄长和皇妃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张嬷嬷是她的教养嬷嬷,也是见她呼风唤雨惯了,所以在潜意识里总觉得将来即使她嫁了人,在婆家人面前所受的也应该是孙氏所给的这种待遇。

然则平阳侯此人,却是与旁人大不相同的。

深得皇上器重,又战功赫赫,性格上不说是跋扈张扬,在骨子里却自有那么一股子气势摆在那里,不会对任何人假以颜色。

但却偏偏,他做事又是循规蹈矩,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指责他的过失。

她在昌珉公主身边,是把公主做女儿一样看待的,从心理上讲,自然不希望公主找这么个驸马。

可偏偏事与愿违,其中起了这样的变故。

只是好在昌珉公主自己对平阳侯此人还算满意,所以——

“谢过侯爷!”收拾了散乱的情绪,张嬷嬷循规蹈矩的又坐回椅子上,脸上堆了笑道,“因为公主的事儿,侯爷昨儿个一宿没睡通宵审讯犯人,今天一早又亲自送公主回宫,公主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就让奴婢送了些补品过来,顺带着给夫人捎些今年宫里进贡的新样式的苏绣料子。公主说,过几日侯爷马上又要离京奔赴海域领兵作战,万事一定要以自己的身子为要。”

“不过是我分内的事,公主客气了。”婢女上了茶,彭修捧着杯盏慢慢的低头拢着杯中茶叶,语气不咸不淡。

张嬷嬷见他面对公主的赏赐还这样漫不经心,脸上就有点不高兴。

“马上就是自己人了,修儿他为公主做什么也都是应当的,公主这真是见外了。”孙氏见状,急忙含笑出来打圆场,顿了顿又满怀安慰道,“公主真是细心,还记挂着我。对了,我听修儿说,公主昨日受了惊吓,身子不适,可有请太医仔细瞧过了?”

昨天的刺客事件,到彭修这里就算彻底打住了。

所以即便是对孙氏,她所知道的也不过是昌珉公主被人掳劫,受惊晕倒的事。

“劳夫人挂心,太医已经瞧过了,公主并无大碍,只要仔细调养一阵子就没事了。”张嬷嬷回道,说话间有意无意就拿眼角的余光去看彭修的反应。

彭修是个男人,虽然昌珉公主的身份地位帮她化解了部分危机,张嬷嬷却担心,这彭修心里会有什么。

而此时细看之下,彭修的表情却一直镇定如初。

见他这样,张嬷嬷才稍稍安心。

彭修听着她和孙氏热络的寒暄,坐在旁边喝了两口茶,觉得场面上的功夫做的差不多了,就搁了茶碗,一抖袍子起身道,“这里就由母亲代为招待吧,这几日军中事多,我得赶着过去处理,准备一下,过几天出征的事。”

张嬷嬷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替昌珉公主绊住彭修的。

若是换做别人,他这个未来驸马是怎么都不会明着去驳公主教养嬷嬷的面子的。

可此时,彭修非但不肯撑着面子坐下去,反而明言要去军中?

万一让他过去和昌珉公主照面对上?

这——

“侯爷!”张嬷嬷急忙陪着笑脸站起来道,“您瞧我这记性,公主让带来的东西还没请您过目呢,我就叫人送进来。”

“不必了,一切都交代给母亲就好。”彭修却是半分面子都不给,一抬手打断她的话,抬脚就往外走。

“侯爷!”张嬷嬷一急,紧跟着就追了两步去拦。

彭修皱眉,垂眸看一眼她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

张嬷嬷发现自己逾矩,顿时惊了一身的冷汗,尴尬的笑着缩回手来道,“侯爷别见怪,是公主有过交代,她让奴婢带了块玉佩赠予您,说是要您亲自过目,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也不等彭修首肯,直接一招手对院子里侍立的宫婢道,“来人呐,还不把玉佩拿进来。”

门外一个捧着红色锦缎盒子的小丫头领命进来,恭谨的低垂着脑袋,双手把东西捧到彭修面前,轻声道,“侯爷!”

张嬷嬷走过去,亲自打开盖子。

盒子里一方精工雕琢的鸾凤玉佩端端正正的摆着,玉色莹润通透,一看就是价值千金的极品。

鸾凤和鸣,正是寓意男女双方和气和顺的——

这便算是昌珉公主赠予的定情之物了?

“哎呀,你瞧这玉色,当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东西呢,做工也精致的很,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大师的手下?”孙氏受宠若惊,两眼放光,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夫人真是好眼力,这是——”张嬷嬷颇为自得,腰板儿笔直的说道。

彭修看过那玉,却是信手把锦盒盖子一合。

啪的一声,声音不大,但足以打断张嬷嬷眉飞色舞的语气。

张嬷嬷脸上的表情一凝,孙氏也愣在那里。

“这玉佩,我收了,请嬷嬷代劳,替我谢谢公主。”彭修说道,径自伸手把那锦盒往手里一抓,抬脚就继续往外走。

张嬷嬷僵在那里,心急如焚。

但是可一不可二,这一回她是万不能再追上去拦了。

孙氏不明所以,只见着她脸色不好,就当她是因为彭修的失礼而不悦,脸一沉就对着彭修的背影道,“修儿,你先别急着走!”

她也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而且上回母子俩之间起了冲突之后,这段时间她也不敢随意招惹彭修。

这会儿怕是彭修当众不给她面子,话到人到紧赶着就上前拽住他的袖子,从一个张嬷嬷看不到的角度给他使眼色,一边不悦的嗔道,“公主送了你这么重的礼,你好歹也选件像样的礼物做回礼啊,可比辜负了公主的一片心意。”

彭修嘴角挂了丝嘲弄的表情略略看她一眼。

孙氏心头一跳,正在六神无主的时候,冷不防一个清亮的女声从院外传来,“哟,这里好热闹,这么些个锦盒箱子的,这既不逢年也不过节的,是什么人送礼么?”

孙氏一听这声音,眼睛里就噌噌噌的往外冒火,横眉怒目的看过去,果然是易明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带着一众妈妈、婢女走过来。

行走间香风四溢,当真是把个主母的架子端的足足的。

彭修看一看她身上换的崭新的亮丽的衣裙,眼中莫名闪过一丝深意——

这女人,心态调整的倒是够快,这么快就醒过味来了吗?

这样也好,如果那么轻易就被击倒了,反而就没意思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孙氏不悦的开口。

她本来也正好是追彭修到门口,此时身形不动声色的略略一偏,刚刚好就把堵在了大门口,把易明真挡在门外。

“听说府里来了金贵的客人,怎么说我也是一家主母,不过来招待,就太失礼了。”易明真不甘示弱的回,说话间眉毛一挑,挑衅的斜睨彭修一眼。

张嬷嬷听着外面的动静也不好装看不见,心里却暗暗庆幸——

这易氏此时过来,倒是可以帮了她的忙,把彭修拖得一时半会儿。

“老奴哪敢自称什么贵客,少夫人真是折煞我了。”张嬷嬷含笑走上前来,屈膝对着易明真一礼,“老奴奉公主之命过府给侯爷和夫人送点东西,见过少夫人!”

张嬷嬷来,易明真是早就知道了的,否则也不会气势汹汹的去拦住彭修要说法。

不过跟彭修吵了那么一架之后,她倒也马上看开了——

横竖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在这平阳侯府后院花了多少心思?万没有就此拱手让人的道理!既然彭修不让她好过,那么大家就彼此彼此,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就这样跟彭修死磕上算了,了不起大家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哦?原来是张嬷嬷,您即使不是贵客,也是难得稀客呢,也难怪母亲要亲自招待您了。”易明真笑的满面春风,只做看不见孙氏阻拦的姿势,从她和彭修中间挤进门来,言语之间讽刺是意味分外明显。

“少夫人说这话就见外了。”张嬷嬷皮笑肉不笑的扯出一个笑容,“对了,公主让老奴带了今年新进贡的苏绣料子来给夫人裁衣裳,有两匹颜色鲜亮的,原说是要请夫人帮忙转送给少夫人的,既然少夫人来了,就看看吧!”

昌珉公主给她送布料?这赐婚的圣旨还没正式下来的,她这分明就是在向自己示威。

易明真的脸色变了一变,牙齿咬的咯咯响的努力控制住表情,回头去看彭修道,“侯爷,您觉得这样合适吗?公主的东西,妾身该收下吗?”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昌珉公主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要巴结未来的婆家了?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也总不至于让张嬷嬷原封不动的抬回去吧?如果夫人觉得不妥,你就备一份丰厚点的回礼送给公主如何?”彭修反问,说着也不等易明真答话就又话锋一转继续道,“我军中还有事情,至于要送给公主的回礼么——就由夫人和母亲做主吧!”

说完,似是不经意的一晃手里的锦缎盒子,然后便是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还要自己备一份更丰厚的回礼送给昌珉公主?这是明摆着要自己对昌珉公主伏低做小的表示友好吗?

想享齐人之福?还是当着昌珉公主的面就先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彭子楚!你好!你好得很那!

易明真死咬着下唇,盯着他的背影森森冷笑。

眼见着他健步如飞的离开,张嬷嬷终于是无可奈何,再怎么心焦也只能暗暗求菩萨保佑,最好是昌珉公主那里已经顺利把事情解决离开了。

把府里那一堆乱麻都径自抛在脑后,彭修从前厅出来就村部不停的赶着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彼时陈立已经把马备好,焦躁不安的在门口踱着步不住的往门内张望。

见着他来,就急忙远远迎上去,“侯爷!”

“嗯!”彭修淡淡的应了声,一边把手里锦盒塞给他,一边快步下了台阶,接过小厮递来的马缰。

“这是什么?”陈立捧着手里的盒子略一怔愣,然后急忙收摄心神跟上,狐疑的打开。

彭修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瞥见盒子里的东西,目光突然微微一凝,随即一招手道,“拿来吧!”

陈立不解的把盒子递过去。

彭修接了去,取出那玉佩看了两眼,然后随手扯下自己腰间原先佩戴的玉佩扔回盒子里塞给陈立,草草把那鸾凤玉佩系在腰间。

陈立不明所以,一直茫然的看着,直到他打马离开才急忙收摄心神上马追过去。

两人策马疾驰,一路出了城门,直奔城外军营驻地。

盛京周围的主要守军是虎威大营,彭修在这里也只留有直属他手下的三万亲兵,至于作战时候所用的队伍则是须得孝宗钦赐的虎符,走时才能调动的。

换而言之,这里的三万人,都是他的心腹,他的自己人。

昌珉公主一大早匆匆赶来,却是打着拜会平阳侯的旗号。

虽然彭修不在军中,但她不主动折返,军中将领也不敢怠慢,只能将她迎了进去。

昌珉公主心明如镜,自然不想在明面上和彭修过不去,装模作样的喝了杯茶,紧跟着似是无意的提及彭修身边的两名亲信,说要见一见,让人帮忙给彭修带两句话。

那副将不敢违逆他的意思,正在为难,也好在彭修那里得到的消息也够及时,丁六紧赶着过来救场。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用个冒牌货来搪塞本宫?”奈何昌珉公主并不上当,只随意的问了几句话,就把丁六叫来顶包的人问住,她恼羞成怒,忍不住的大发雷霆。

“属下不敢,可这人就公主要找的陈成啊。”丁六跪在地上,神情坦荡,死咬着牙关不肯松口。

他旁边跪着的一个布袍小兵也急忙说道,“小的就叫陈成,不敢欺瞒公主!”

“你还敢说他是?”昌珉公主把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冷道,“你还敢说你是陈成?既然是平阳侯的亲随,怎会连他夫人的长相都描绘不清?你们当本宫是傻子么?可以随你们这般糊弄欺瞒?”

“平阳侯夫人是深闺妇人,咱们粗鄙下人,如何轻易得见?”丁六道。

他从军多年,应对各种突发事件的经验很足,从头到尾神情自若,并无一丝半点撒谎时候的心虚和不自在。

“一派胡言!”昌珉公主气结,指尖颤抖愤恨的指着他,“你以为这里是在军中,本宫就奈何不得你了吗?”

“属下不敢!”丁六恭恭敬敬的垂首回道,语气不卑不亢,“咱们都是侯爷手下,公主若是一定不信,属下可以立刻命人把此人的军籍资料拿来,给公主亲自过目!”

“你——”昌珉公主气势汹汹而来,却未想到不见彭修就先受了这么大的难为。

从昨天事发到现在,她那里也是左右生事,一直没能得空休息,此时身上伤口还隐隐作痛,气氛之下就有些头重脚轻。

她猛地就要起身,眼前一花,却又跌回椅子里。

丁六见她的状况不好,隐隐便有些担心起来——

万一让她在这里有个闪失,也是没法交代的。

正在为难,帐外突然听到有人欣喜的一声惊呼,“见过侯爷!”

却是彭修到了!

丁六心下一喜,昌珉公主已经皱了眉。

紧跟着下一刻毡门被人从外面掀开,一声松绿锦袍,金冠束发的彭修款步跨进门来。

他一路走来,踽踽独行,并没有因为昌珉公主在场而有丝毫的不自在,只是目光略略一瞥扫了眼帐中剑拔弩张的气氛,随口问了句,“这里闹什么?”

语气不重,甚至带了几分闲适的味道,无形中却是不怒而威,让人不敢逼视。

“回禀侯爷,昌珉公主的御驾到此,前来拜会侯爷。”丁六回道,“是属下等粗鄙,不懂宫中规矩,冲撞了公主,请侯爷军法处置。”

“是么?”彭修淡淡应道,一挥手道,“那就自己先去领二十军棍,有什么话都等打完了再说。”

“是,侯爷!”丁六叩了个头,没有半句辩驳就义无反顾的爬起来退到了帐外。

当面撞见,昌珉公主脸上飞快闪过一丝的不自在,随即却为彭修在此间非比寻常的神威慑力而深深的震撼。

“公主殿下!”彭修礼让的拱手一礼,径自走过去。

“侯爷!”怔愣片刻,昌珉公主马上调整面部表情,换了张笑脸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军棍的话,就免了吧!”

“国有国法,均有军规,他们是我带的兵,犯了错就该受罚,没有什么大事小事之说。”彭修道,也丝毫不为丁六是他的亲信而有一丝一毫替他开脱的意思。

外面紧跟着已经响起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和丁六隐忍之下的闷哼。

彭修这样,反倒让昌珉公主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她尴尬的笑了笑,垂眸下去饮茶,心里却在暗恼——

这一趟她走的实属机密,怎么彭修这么巧紧跟着就到了,究竟是谁告的密?

难道是易明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