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明真的确是对易明清下了手,却不可能留下这样明显的把柄等着别人来拿。

那所谓的厨娘和天花粉,不过是昌珉公主一手安排给她的。

而现在她自己说要动刑,必是确信那厨娘不会背叛,可是刘妈妈那里,天花粉的事虽然属于子虚乌有,但万一她受不住刑,反而把自己的事给捅出来,照样还是死路一条。

易明真心里一阵慌乱,但是未免露出破绽,只能死掐着掌心勉强维持镇定。

刘公公越过众人去看孝宗的反应。

孝宗却始终不置可否,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这御书房是什么地方,怎么可以在这里动刑,脏了地方?”易明心暗暗提了口气,转而对孝宗语重心长的说道,“皇上您日理万机,实在不该再为这些小事烦心的,说到底也只是平阳侯的家务事,既然昌珉公主和平阳侯夫人各执一词,不如就把一众的嫌疑人暂且扣押起来,等到来日平阳侯回京,由他亲自处理吧。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沸沸扬扬的闹到宫里来,各方的脸面上都过不去。”

“就是因为平阳侯不在府中,这事儿才一定要一个清楚明白。”林皇后叹息一声,开口道:“子嗣之事就是天大的事,侯爷现在正在领兵杀敌,何等重要的关头,若是让他知晓了自己子嗣为人所害,万一心神不宁,再有个什么闪失,这岂不是要坏了我大邺的边防守卫?明妃娘娘,这样的责任,你担待的起吗?”

林皇后和昌珉公主同仇敌忾,柳妃今日的态度又极为奇怪,易家父女三人,完全处于一种孤立无援的境地。

眼见着后无退路,易明真久经斟酌,终于狠心一咬牙,对座上几人磕个头头道:“皇上娘娘明鉴,今日昌珉公主指证于我,人证物证俱在,我百口莫辩,可同样,太医在一一查验各方送到府上的贺礼时也验出昌珉公主送去玉枕上头有很浓的麝香香味残留。那种金贵的药物,若非是公主之尊,别人怕是很难到手,如果要说人证物证齐全的话?昌珉公主这又算不算呢?”

玉能静心安神,昌珉公主也正是算准了孙氏对易明清这一胎的重视,才会送了这么珍贵的礼物过去,果不其然,孙氏立刻就把那玉枕给了易明清。

易明真现在当真是后悔不已,早知道昌珉公主会忍不住出手,她也就不必多此一举,现在反而害怕刘妈妈会露出马脚,让人抓住把柄。

她不想让昌珉公主进彭子楚的家门,同样昌珉公主更是容不下她先占着平阳侯夫人的名分,这一场较量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而且非得要你死我活不可。

“礼物本宫是昨日就遣人提前送去了府上,谁知道是不是你暗做手脚,要嫁祸本宫!”昌珉公主面不改色,冷冷说道。

虽然事情的确是她做的,但是仗着身份上的优势,只要不被当场抓住,谁也奈何不得她。

殿中气氛剑拔弩张,所有人明争暗斗之余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孝宗身上。

孝宗沉默半晌,却是突然把目光递给明乐,沉吟道:“你说说吧!”

第043章 婆媳翻脸

平阳侯府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这样的事,不管这一次是不是和易明真有关,可之前若不是她几次三番的做手脚,自己又何至于要把所有的指望都放在易明清的这一胎上面?

不管怎样,这个女人都是该死!

“彭夫人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柳妃看着孙氏的反应,放下茶碗惊讶道,“听说您不太舒服,要不要叫人扶您去偏殿让太医瞧瞧?”

“夫人今天受了打击,还是让太医来瞧一瞧吧。”昌珉公主也道。

易明真见状,也不得不先放开刘妈妈,膝行过去就要去拉孙氏的胳膊,关切道:“母亲,您还好吗?”

“别碰我!”孙氏触了电似的猛地一把将她推开,力道之大,竟然直接把易明真掀翻在地,指尖颤抖指着她怒声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真当我彭家人是任你揉捏的软柿子吗?我一而再而三的给你脸面,不与你计较,你当真是丧心病狂,无法无天了不成?”

易明真摔在地上,孙氏指的是什么事她心里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母亲,八妹妹小产,我知道您心里舍不得,可千万气坏了身子!”强压下所有不安和恐惧的情绪,易明真什么也顾不得的爬起来,就要去抚孙氏的胸口帮她顺气。

易明乐说了那么多话,无非就是要把前尘往事都翻出来,勾起孙氏心里的仇恨。

无论如何,她都要先把孙氏稳住,万不能让她当众把自己卖了。

“你滚,我不要你猫哭耗子!”孙氏忍了很长一段时日,此时一朝爆发,如何还能劝得住,又是一把将她推开,自己提了裙子膝行爬到孝宗的案前,哭道:“皇上,一切都是这个毒妇做的,是她残害我彭家的子嗣,请皇上为我做主,还我们彭家一个公道!”

“母亲!”易明真惊呼一声,惶恐不安的大声辩驳,“我没有!”

“孙氏!”易明心也急了,横眉怒目的指着孙氏叱道:“皇上面前,岂由的你信口雌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都说了那两个奴才是证词不可信了,真儿她嫁入你们彭家七年,管制府上,侍候公婆,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你心疼平阳侯的子嗣,也不要胡乱的扣帽子,本宫还在这里呢,岂能容你这般污蔑我易家的女儿?”

她这一番话色厉内荏,端足了架势。

若在往常,孙氏必定会考虑着给她三分颜面,但这一次终究是气的狠了,什么也顾不得,霍的扭头对上易明心的目光,嘶声道:“我污蔑你们易家的女儿?你怎么不问问你们易家的女儿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本来家丑不可外扬,我也想顾及着亲家你们的面子,但你们易家也的确是欺人太甚了!”

她说着就越发的咬牙切齿,指着易明真,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嫁到我们彭家七年,我们全府上下几时薄待了她?可是她呢?她自己生不出孩子也便罢了,娘娘你怎么也不问问,这七年间,她在修儿的后院作威作福,害死了我们彭家多少的子嗣?之前我一直忍着不说,还指望着她终有一日会良心发现,有所收敛,可是谁曾想到,她非但不知悔改,这一回竟然更是变本加厉,不但容不下妾室的孩子,还胆大包天,要把这罪名强加到昌珉公主身上去,简直丧心病狂!”

这事儿的确是易明真会做的。

“平阳侯无字,许是你们府上的风水问题,怎么就要怪到真儿的头上来了,当真是笑话!”可是这样的场合之下,易明心也只能矢口否认,一味的袒护了,说着,她便话锋一转,对易明真使了个眼色,“真儿你说,可有这么回事?”

“没有,我没有啊!”易明真急忙摇头,满眼哀求之色的重新爬过去试着去拽孙氏的袖子,哀哀恳求:“母亲,我知道你对八妹妹这一胎看的重,这几个月来我是如何待她的你也看见了,我怎么会加害侯爷的孩子?您消消气好不好?”

如果真有易明清这一桩,或许还容易搪塞过去,可一旦孙氏咬着不放,以一个善妒之名,把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都抖露出来,昌珉公主再添油加醋的一点火,孝宗一定不会对她轻判。

这几个月,她对易明清这一胎的确是紧张的很,若说是会突然出手,其实孙氏心里也有疑惑。

孙氏嘴唇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

明乐看在眼里,便是眉心一皱,小声的呢喃道:“我记得数月之前,四姐姐小产,是因为八姐姐撞了一下的吧!”

她的声音不大,像是自语,却还是足以清清楚楚的落在在场众人的耳朵里。

易明真闻言,全身上下的血液瞬时一僵硬。

孙氏和易明心等人脸上的表情更是千变万化,非常精彩。

昌珉公主倒不觉得明乐有意助她,可是送上门的机会,她又怎会放过?

“原来如此!”昌珉公主沉吟着冷冷一笑,继而转向林皇后道,“皇嫂你听见了,这平阳侯夫人当真是好深的心机,明明心里对侯爷的妾室怀恨,还要在人前做戏,想来我也是时运不济,咱们不明真相的,竟然差一点也被她一并算计了去。一手除掉侯爷庶子,一手又把个残害侯爷子嗣的罪名推到我的身上,当真是好一个一石二鸟之际,果然——毒的很呢!”

易明真小产伤了身子,再难生育,她原是想借易明清这一胎来稳固自己的地位的,奈何中途被昌珉公主横插一脚,明知道昌珉公主绝对不可能容的下她,索性也就釜底抽薪,用了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招,毕竟——

昌珉公主一旦入府,她的正妻之位必定不保,而损失一个庶子,只要她自己的地位稳固,日后想要孩子,自然还有别的妾室为她生。

所以权衡之下,她便定了这样的计谋。

却未曾想到,昌珉公主竟然也打着同样的主意,也想要通过易明清这一胎来除掉她!

“什么一石二鸟之计?昌珉公主你不要血口喷人!”易明真心下一急,怒声反驳。

“死性不改!”旁边的孙氏突然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孙氏!你放肆!”易明心双目圆瞪,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孙氏道,“皇上面前,你竟然一再动手,还有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

“臣妇冲撞皇上,自甘受罚,领罪就是,但是今天,无论如何也请皇上和娘娘做主,处置了这个贱人,还我们彭家一个公道。”孙氏愤愤说道,脸上老泪纵横。

之前因为忌讳武安侯府,她对易明真一再容忍,到了此时才真的悔不当初,有苦难言。

案后孝宗紧绷着唇角,看着眼前一团乱的情形久久不发一言。

林皇后与他对视一眼,略有几分为难道:“照义阳公主的说法,的确,平阳侯夫人是最有理由做这件事的!”

“我没有!”易明真失声尖叫,眼见着易明心在说话不管用,就扑过去声泪俱下的拽住易永群的袖子道,“父亲,父亲你为我说几句话啊,我是你是女儿,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易永群脸色铁青,死捏着拳头不说话。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

说什么?说他可以拿官位还是性命担保,保证自己的女儿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个性?

可自己的女儿到底是什么性子他如何不知?两个女儿中,易明真的性格与萧氏更为相似一些,这分明就是她会做的事。

所谓纸包不住火,要他平白无故拿自己的官位荣华或是向上人头担这个保?即使要保的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是不肯的。

“皇上和娘娘面前,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易永群勉强定了定身,一边从易明真手里抽回自己的袖口,一边低声训斥,“皇上和娘娘明朝秋毫,自然不会冤枉了你!”

自己的父亲,这就是要抛开她不管了?

易明真全身的血液瞬间被抽的干干净净,不可置信的看着易永群呈现在她面前的半张侧脸。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林皇后已经准了孙氏的请求,叫人到殿外把等候在那里的平阳侯府的另外几个下人传召进来。

上一次,自从和彭修吵过一架之后,孙氏就让郑妈妈暗中查访,把后院几位妾室小产的经过做了详细的调查,并且整理了证据出来。

本来还顾及着和武安侯府的关系,一直没有拿出来,借了这次机会,索性就全盘托出了。

“方才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算上这一次,咱们府中累死的姨娘小产事件还有六次,每一次都和少夫人有关。”郑妈妈跪伏在地,挨件事情说完,早已泪流满面,“皇上和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再把咱们府上的相关仍等传来对质,奴婢也愿意受刑,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每一件事都有理有据,若不是早有准备,要临时编排出易明真这么大的罪名来,似乎是不可能的。

事情演变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严重,是以连林皇后也禁了声。

孝宗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目光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整个殿中死一般的沉寂,半晌之后,他突然抽了口气,回过神来,抬手一指瑟瑟缩在一边的刘妈妈道:“别的认证容后叫大理寺的人去审,先把这个奴才拖下去施以杖刑!”

这就是要撬刘妈妈的嘴巴了?

所以也就是说,孝宗心里已经完全定了自己的罪了,只需要拿到证据即可!

易明真顿时泄了气,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第044章

“皇上!皇上饶命!”刘妈妈惊慌失措,大声的告饶,扑上去拽着易明真,恐惧嚷道:“少夫人,少夫人!”

神情语气之间满满的都是哀求之意。

易明真手脚冰凉,全身的血液却都僵硬住,只能一动不动的看着两个侍卫上来把刘妈妈拖了下去。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厚重的板子声和刘妈妈凄厉的哭喊声。

易明真被震的头皮发麻,只能死死的握着拳头,希望刘妈妈能熬过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在逐渐流逝,御书房里,所有的人都沉默下来,外面刘妈妈的哭喊声也逐渐虚弱下去。

过了一会儿,刘公公垂首快步走进来,禀告道:“皇上,娘娘,那奴才晕死过去了,没有招认!”

易明真闻言,心里却也并不觉得轻松,手心里又迅速被汗水濡湿。

像刘妈妈这种家养的奴才,逼到最后,最有可能的是就是为了全家人的性命,替主子把罪名担下来。

昌珉公主唇角微扬,露出一抹讽笑,侧目对刘公公吩咐道:“你去告诉他,平阳侯是我大邺王朝的功臣,谋害了他的子嗣,罪同叛国,是要诛九族的,横竖人证物证齐全,就算她不招,也摘不干净了。”

这一番话,无疑会压断刘妈妈心上悬着的最后一根稻草。

易明真打了个寒战,顿时心如死灰。

刘公公抬头递给孝宗一个询问的眼神,见对方也没有反对,就再匆匆的退了下去传旨。

外面刘妈妈被冷水泼醒,不多时刘公公再回来,脸上神色就变得分外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射过去。

“怎样?”昌珉公主好整以暇道。

“招了!”刘公公唏嘘着,小心谨慎的向孙氏看去,点头道,“一切都如夫人所言,是易氏所为!”

不过是料想之中的结果,明乐垂下眼睛,神色平静一如往常。

孝宗死抿着唇角,手掌用力的手握成拳,额角青筋跳了一跳,半晌之后,又霍然松了手,面无表情看着跪在下面的易永群父女道:“易氏失德,不守妇道又凶虐成性,残害夫君子嗣,意图断绝忠良之后,最大恶疾——”

彭修后院的事,原是与他没有多大的干系的,明乐看他的表情管理心里多少有些明白——

他这大概是从彭家的境况联想到自己的后宫,所以隐隐有些难以自控起来。

“皇上!”易明心心下一惊,急忙上前一步,正色道:“真儿她许是一时想岔了,她知错了,臣妾就这么一个妹妹,请您看在臣妾和四皇儿的颜面上,从轻发落。”

这个时候,再强辩,只会让孝宗越发反感,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打一张亲情牌,让孝宗从轻发落,以便日后寻找翻身的可能。

“从轻发落?她害死修儿那么多的孩子,就都可以因为明妃娘娘的一句话就一笔勾销了吗?”孙氏气呼呼的一挺胸脯,悲痛的对着孝宗拜下,“皇上,您最是圣明不过的了,请您一定要为臣妇做主,为我们彭家讨一个公道!”

孝宗的目光微微一动,迟疑片刻,却没有马上接话。

“彭夫人!”易明心一急,警告性的狠狠瞪了孙氏一眼,“真儿她嫁过去你彭家七年有余,就算在这件事上一时想不开,做的有些过分,但在别的方面却是面面俱到,一切都顺着您的心意来的,难道你就这么不念旧情,一定要撕破脸?将她逼死才肯罢休吗?”

之前彭修借武安侯府的势力往上爬,孝宗多少能感觉到一些。

而易明心所言这些话,却是在无形中给孙氏施压。

毕竟——

孙氏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果她一定要咬着易明真的这件事不放,就休怪自己姐妹两个翻脸不认人了。

易明真本来已经方寸打乱,得了易明心这番提示,心里突然又再燃起一线希望,爬过去,抱住孙氏的胳膊哭诉道:“母亲,儿媳知错了,您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可是咱们毕竟婆媳一场,难道您就分毫也不念及儿媳的好处了吗?”

说话间,她意有所指,深深的看了孙氏一眼。

那目光中焚烧着熊熊恨意,大有一股子玉石俱焚的狠厉之气。

两个人,四目交接,孙氏突然心头一跳——

易明真握在手里的最大把柄,就是当初易明澜的事,后面她害了彭修多少妾室的孩子都姑且不提,易明澜那事,却是她们婆媳二人,甚至于连彭修都参与在内的。

如果让她狗急跳墙,当众把这事儿给抖出来,莫说是自己要受到牵连,万一被易明乐那个丫头咬住不放,只怕连彭修也要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孙氏心里飞快的权衡,脸上表情已经隐隐开始有了动摇之意。

昌珉公主察觉气氛不对,眉心死死的拧起,刚要开口打破僵局,却是对面的明乐先行开口,面露不忍之色的对孝宗道:“皇上,可否容臣女说几句话?”

“这是平阳侯府的家务事,易明乐,你最好不要插手!”易明心只当她是讨落井下石,立刻出言阻止。

明乐却未理会,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神情恳切的注视着孝宗。

最近这段时间,孝宗的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宋灏身上,同样的,对她也颇感兴趣,犹豫了一下便是点头,“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是!”明乐微微一笑,从座位上站起来,垂眸看一眼跪在地上的易明真,惋惜的叹了口气道:“诚如明妃娘娘所言,今日这事儿是平阳侯府的家务事,我本不该过问的,可是不知道陛下还记不记得,当日陛下意欲赐婚平阳侯和昌珉公主的时候平阳侯所说的话?”

孝宗拧眉想了想,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其他人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纷纷的不解的看着她。

明乐停顿片刻,见孝宗没有开口的意思,才又继续道:“那一日臣女刚好在场,曾经有人提议要平阳侯停妻再娶,皇上日理万机,或许是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但平阳侯当时的话,臣女却记忆犹新,当时他说易氏是他的结发妻子,无论如何,要他休妻,都是万万不能的。平阳侯大才,恕臣女妄加揣测,他与易氏七年夫妻,难道对彼此的心性脾气能不了解?自家后院的事,臣女以为平阳侯也并非全不知情。”

“你是意思是——”孝宗的目光沉了沉,不由的暗暗提了口气,试探道,“平阳侯明知道易氏残害自家的子嗣,却故意加以袒护?”

“一派胡言!”昌珉公主怒声道。

“昌珉,你先退到一边去!”孝宗面色一肃,沉声打断她的话。

昌珉公主怎么都想不到明乐会去替易明真求情,不由的大光其火,但是孝宗的旨意她也不敢太过违逆,只能强压着一腔怒火,暂且忍了下来。

“不敢!”明乐垂眸,微微一笑,语气平和道,“臣女只是根据那日平阳侯的表现加以揣测罢了,而且臣女私以为,在此大战之际,平阳侯府出了这样不体面的事,总归不好!”

如果彭修知道此事而刻意纵容了易明真,这事儿的几率虽然微乎其微,但如若真就如此,其中原因就很要费一番思量了。

而如果彭修全不之情,在这个时候,传出他家宅不宁的消息去,又一定会影响他带兵的心情。

不得不说,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足以让孝宗在那一瞬间产生了动摇。

易明乐居然会为自己辩驳?简直匪夷所思!

虽然局势少有缓解,但易明真此刻的心情却越发沉重起来,打足了精神防备着,总觉得易明乐没安好心,是在前面挖了更大的一个坑在等着她。

孙氏心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怕易明真道出易明澜的真实死因是为了不想受到牵连,可易明乐却似乎也在有意无意的维护,不想让易明真当众道出当年事情的真相,这——

又是为什么?

那个丫头,不该是迫不及待的为自己的姐姐讨要一个公道,报仇雪恨的吗?

所有人都看不透明乐的确切心思,只能暗中揣测。

昌珉公主见到孝宗脸上已经略有动摇之意,立刻就按耐不住,焦急道:“皇兄,你莫要受她的干扰,试问这普天之下有哪个男人能容得下迫害自己子嗣的女人留在身边?”

她说着,更觉不忿,忽而眸光一敛瞪着明乐讽刺道:“易明乐,虽然母后给了你脸面,将她封了公主,你身上流的到底还是易家的血,别在这里混淆是非,你再怎么胡说八道,也别指望能替易氏脱罪!”

“是啊,我是易家的人。”明乐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重新垂下头去,不再多言。

昌珉公主更不明白她既然站出来了又怎会这般轻易妥协,困惑之下,眉心拧的死紧,防备的看着她。

孝宗一味的沉默着。

旁边静默观望了很久的柳妃,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寒芒,抬头看向孝宗道:“皇上,这事儿是不是容后再议?之前臣妾过来的时候听小庆子说,今儿个下午,您要出宫巡视虎威大营,是不是该准备了?”

孝宗回过神来,脸上神色也跟着慢慢缓和。

“皇兄!”昌珉公主不依不饶,立刻往前凑了一步!

“够了!”孝宗冷声制止她,顺便四下里将殿中众人打量一遍,视线最后在易明真身上定格一瞬,吩咐道:“七八条人命的事,不能说算就算了,先把易氏收押,此时容后再议!”

他的神情语气间都已经透出明显的不耐烦来,即使这样的结果所有人都不满意,亦是无人敢于多言。

听着一群女人争执半天,孝宗的忍耐力已然发挥到极致,说完就径自起身,往外走去。

“恭送皇上!”众人急忙起身相送。

孝宗走的很急,一路目不斜视的很快离开。

目送她的背影走远,林皇后才对刘公公使了个眼色道:“照皇上的吩咐办吧!”

“是,娘娘!”刘公公应声,招呼了两个侍卫进来,把半身瘫软无力的易明真给架了出去。

其他人也相继离开。

易明心看着众人纷纷离去的背影,恨恨的磨了两下后槽牙,然后亲自走过去,把跪在那里腿都软了的易永群给扶了起来。

又惊又吓的,彼时易永群的脊背已经被汗水湿透,易明心扶着他起身,他都犹且双腿打颤。

“娘娘!”用力抓着易明心的手,易永群干吞了口唾沫,声音颤抖道,“你妹妹那里的,你先想办法照应着,我看这事儿悬的很,你能拖就拖,我马上出宫,休书给峰儿,让他想办法!”

“嗯!”易明心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咬牙切齿道:“看样子柳妃是和那小贱人搅和到一起去了,眼下她正得宠,有她在皇上那里吹着枕边风,我的话也没了分量,要保住真儿,就只能指望弟弟了!”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出宫去!”易永群慌乱的抹了把汗,松开易明心的手,脚步虚浮的快步奔出门去。

御书房外,一群人分了好几路各自离开。

明乐会万寿宫的路和柳妃刚好相同,两人就顺理成章走在了一起。

随行的奴才们很有眼色的远远跟着,两人漫步在花园小径间,走了一会儿,柳妃就主动开口道:“之前本宫听到一些传闻,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想问我,为什么没有落井下石,怂恿皇上给易明真定罪?”明乐反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呵——”柳妃笑笑,赞许的点头朝她看去,“据说你亲姐姐的死因很有些蹊跷,你要为她报仇,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还有什么比借皇上的手更行之有效的方法了?”

要易明真死,甚至是要把彭子楚拉下水,的确,再没有哪一把刀会比孝宗这把更快的了。

可是,和易明澜有关的那些屈辱的过去,并不是值得炫耀的事,她更不会把那些不堪的过往拿出来给任何人瞻仰,既然是仇恨,那么只要自己记住就好!

“借刀杀人自然最好不过,但在这个基础上,我更喜欢自己操刀!”回避她的话题,明乐唇角扬起一丝冰冷的笑意,直视柳妃眼睛,眼神却是无比温柔道:“天黑之前,我要见到陛下的圣旨,将易明真流放北疆!”

“嗯?”柳妃一愣,易明乐的言下之意,是要她去运作,怂恿孝宗颁下这道圣旨,可是明明有当场杀了易明真这种一劳永逸的办法,易明乐她为什么——

“你要在路上动手?”心思飞快一转,柳妃马上明白了她的意图。

“这个你不要管,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明乐一笑,却是不置可否。

易明峰马上就要回来了,多日不见,但愿自己准备的这一份见面礼足够分量!

第045章 流放

易永群回府以后就急匆匆的修书一封,让亲信连夜送给易明峰。

倒不是他有多看重易明真这个女儿,而是在最近越发诡异的情况下,他的心里也跟着产生了一种危机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似乎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推动一切,而易明真一旦栽进去,接下来更是永无休止的厄运。

尽管只是一种直觉,但这直觉来的如此强烈,让他只能不遗余力的想办法去保住易明真。

“快去,路上不要耽搁,一定要尽快把这封信交给世子。”打发走了送信的人,易永群开始惶惶不安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白姨娘在外面见到送信的人离开,这才端了被压惊茶送进来,试了试温度递给易永群道:“侯爷,先喝杯茶压压惊吧。”

易永群接过茶水,直接仰头灌了下去。

虽然是初秋的天气,还是觉得浑身燥热,烦闷的扯了扯衣领,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正色对白姨娘道:“前头门房那里安排好了没有?宫里一旦有什么消息,千万记得马上来告诉我,真儿那里,现在情况悬得很,一定不能让她有事,一定不能!”

他说着,就又不安的开始来回在屋子里转圈。

平阳侯府发生的事,之前白姨娘已经从采薇那里听出个大概。

易明清小产,生死未卜,对她的冲击力相当之大,险些当场晕过去,是好不容易才掐着大腿撑过来的。

可是事情到了易永群这里,他却对此不闻不问,一门心思的想着为易明真脱罪。

说到底,自己的女儿就只是个庶出,上不得台面,这性命当真是连蝼蚁都尚且不如,一面做了易明真铲除异己的垫脚石,怕是连死了都没人会眨一下眼。

白姨娘心里暗恨,紧紧的掐着掌心,面上却是不显,仍是一副温良恭谨的模样,柔声劝道:“宫里不是还有明妃娘娘在吗?一定不会放任四小姐在那里不管的,侯爷暂且放宽心,切莫要自己这里先乱了分寸,眼下世子又不在京中,四小姐还全指望着您呢!”

“也但愿明妃娘娘那里能使的上劲儿。”易永群抬手对着皇宫的方向做了一揖,脸上表情却愈发的凝重起来,喃喃道,“自从那个柳妃入宫,明妃娘娘的恩宠就大不如前,我也是担心——”

他说着,就隐隐一个机灵,倒抽一口气止了话茬。

今日在宫中的情形他看的清楚明白,从头到尾,都是昌珉公主和柳妃在推波助澜的左右孝宗的判断,最后更是易明乐的一番话,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牵扯在内的人是易明真而让孝宗有了忌讳,怎么看都觉得他现在对易明心已经不甚重视了。

白姨娘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但只就着今日之事,多少也能揣摩个一两分出来,垂眸替他整理着衣襟,轻声道,“侯爷想多了,明妃娘娘还有四皇子呢,再加上咱们侯府这样体面的娘家在后头撑着,岂是柳妃娘娘那样的人可比的。”

在宫里,什么都比不得身边有一个儿子傍身。

听她这样一说,易永群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坐回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