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劳她如此费心了!”明乐冷笑,斜睨一眼地上横七竖八半死不活的黑衣人们,对武冈一挥手道,“你先押着他们去流云宫,我随后就到。”

“是,王妃!”武冈领命,招呼了人来,把五花大绑的一群人提着往外走。

待到殿中清理干净了,明乐才转身回了旁边的暖阁。

才走了两步,最里面的土炕就朝一旁移过去半边,一大一小携手走出来两个人来。

年长的一身素袍僧帽,正是已经藏身于此有半年之久的庆膤公主。

而小的,则是一身红色的锦缎袍子,眼睛亮亮的宋子昇。

明乐一愣,心里随即了然——

为了叫庆膤公主能够随时知道外面的情况,地下金屋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而两人这么快就走了出来,显然——

是在出口处已经偷听外面的动静多时了。

宋子昇微垂着脑袋,一只手被庆膤公主牵着,另一只手却是小拳头攥的死紧。

小小年纪的孩子,像是极力的在隐忍什么,大大的眼睛里光影晃动,异常的动人心魄。

他咬着嘴唇,就那么直直的看着迎面走来的明乐。

明乐的脚步顿住,看着孩子明澈的双眼,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为自己脚下腥风血雨走过来的路而觉出了一丝无敌自从的龌龊情绪来。

“昇儿——”她张了张嘴,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小婶婶,那个人,是父皇的侍卫是不是?”宋子昇开口,孩子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颤抖。

虽然姜太后及时的把他从那场血腥的屠戮里带了出来,可是那一幕的场面又如何能够轻易从脑海中被抹除?

他的父亲,用那样血腥而疯狂的眼神看着他,还亲手刺死了他的母妃。

五岁大的孩子,已经被迫不得不去用大人的思维来想事情。

不知道是该觉得庆幸还是应该觉得悲哀?

因为苏琦远是孝宗的人,所以他来这里,是不是孝宗也是知道并且默许的呢?

“不是!”明乐摇头,走过去蹲在宋子昇的面前抓住他一只绵软的小手反复握了握,“他是坏人,你父皇也不知道,小婶婶已经叫人把他送给你父皇发落了,他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是吗?”宋子昇喃喃低语,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有,“父皇的身边怎么总是有坏人?”

“是啊,你父皇的身边怎么有坏人呢!”明乐笑笑也跟着感慨的一声叹息,然后抬手摸了摸他滑腻腻白嫩嫩的脸颊,道:“大概因为你父皇的年纪开始大了,看人的眼力也差了。你要知道,想要巴结皇帝是人可是很多的。以后昇儿要是当了皇帝,可一定要把身边的人看清楚的,知道吗?”

“嗯!”宋子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似乎对这个话题并没有太大的概念,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满眼含泪的抬眸看向明乐道,“皇祖母病倒了,是不是因为我?”

昨天从暝宸殿回来,姜太后突然就毫无征兆的病倒了。

并且病来如山倒,突然只就卧床不起,这打半个晚上一直昏昏沉沉的,意识也不是很清楚。

李太医被留在了柳妃那里给孝宗看解毒,常嬷嬷叫人去太医院找了别的太医前来,却查不出丝毫的蛛丝马迹,就说是脉象虚弱有衰竭之势,却查不出具体的病因。

这边为了不让柳妃那里知道了而心生歹念,明乐就叫人暂时把消息压了下去。

可是姜太后的情况也着实叫人当心。

“不是的,你皇祖母年纪大了,本来身体就不好,跟昇儿没有关系。让她多休息一阵子,她会好起来的。”明乐摸摸他的头,低声安抚,“小婶婶要去柳贵妃宫里一趟,皇祖母那里昇儿替我去陪着,好不好?”

“嗯!”宋子昇用力的点点头。

明乐微微一笑,回头示意采薇,“你带四皇子去吧!”

采薇领命,过来带着宋子昇先行去了偏殿安置姜太后的地方。

目送他们离开,庆膤公主眉宇之间的忧虑之色突然就加重几分,道:“柳妃有心想要谋朝篡位,以她的用心,当是不会叫那人活的太久了。听说那人昨天刚刚受了重创,怕是因为他身体的原因,已经牵动了皇嫂身上的蛊毒发作了。”

庆膤公主说着,就越发的焦灼起来,一把抓住明乐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恳切道:“乐儿,哪怕只是为了皇嫂,也必须要保住他的性命,前部能叫柳妃得逞。”

“小皇姑,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明乐安抚性的拍了拍她手臂,勉强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我已经调派了阿灏安插在宫里的暗卫过来,把整个万寿宫全面的保护了起来。怕是我一会儿去了流云宫无暇他顾,母后这里还要劳烦小皇姑代为主持大局,母后和四皇子的安安危就都托付给你了。”

“嗯!”庆膤公主点头,“这么点小事我还是做的来的,为防那些人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你自己当心!”

“我知道!”明乐颔首,扭头看一眼殿外方才宋子昇离开的方向,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道,“小皇姑,你刚才——”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庆膤公主微笑着打断她的话,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外面苍茫一片的夜色慢慢开口说道,“既然你已经定了主意要将他推上一国之君的位置,就不能一直的把他藏着掖着。这皇权之路上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肮脏龌龊事,别人人人都可以逃避,只有他不可以。或许你舍不得让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来承受这些,可是这样面对世态炎凉的担当他必须要有。不在乎他的父母都是怎样的人,他要顶天立地的坐稳了江山皇位,他就不能和别的孩子一样的软弱或者偏执。从现在开始,就要让他去了解一切,明白一切的是非对错。”

庆膤公主说着,神情之间就慢慢流露出巨大的悲怆情绪来。

她回头,看向明乐,苦涩笑道,“活到今时今日,我已历经三朝,这样的人和事,实在是不想在多看一次了。”

历经三朝,她的亲生父亲将她一路捧上了天,而她的兄长和侄儿相继登位,却又一路将她踩入烂泥里践踏,让她在皇室之中再无容身之所,飘零至此。

庆膤公主的这前半生,颠沛流离,尝遍了各种滋味。

想来也是因为如此,才让她加诸于宋子昇身上的期望这样的强烈。

也许不求自己的富贵尊荣,只是想要在有生之年看着她父皇经营过的太平盛世还可以重新繁荣兴盛起来。

毕竟如今皇室这样混乱而污秽的场面,最为心痛的还是她的父皇。

这是一个女儿对父亲的心意,对曾经那样疼她宠她的父亲的唯一的慰藉罢了。

看着庆膤公主脸上苦涩的笑容,明乐却是无言以对。

她做事,向来随心所欲。

哪怕明知道祖父和父亲对易家的百年名望看的很重,但是当做的时候,还是不惜将武安侯府的百年基业彻底翻覆毁于一旦。

她做的事,向来都只要结果,无论过程。

“会好的,一切都会重新好起来的。”抬手用力握了下庆膤公主单薄的肩膀,明乐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顿了片刻,突然又突然想到一件事,就又面有难色的迟疑着开口道,“不过小皇姑,我答应过一个人在这件事了结之后找机会让他和您见上一面。”

其实不是无条件的答应,只是作为交换条件,别无选择罢了。

庆膤公主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在这件事上,明乐也知道是自己自作主张愧对了她,连忙说道:“我也知道这件事强人所难,当时也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如果小皇姑你一定觉得为难的话,我会想办法推掉——”

“不用了。”不想庆膤公主却是打断她的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回头我见见他们就是,有些话不当面说清楚想来他们也不会安心的。”

她这样的爽快,反而叫明乐一时无措,但是反应了一瞬,随即也就觉得释怀。

庆膤公主本身就是那样磊落且骄傲的女子,万事与她而言,都应该是坦荡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小皇姑,谢谢你!”明乐会心一笑,用力的握住她的手。

庆膤公主回她一个笑容,催促道,“快去吧,你还有正事要办。”

“嗯,那这里就暂且托付给小皇姑了。”明乐颔首,然后放开她的手快步走出殿外,衣袍在夜风里翻飞很快消失于苍茫夜色之间。

庆膤公主站在原地没有动,一直等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然后才跟着出来往安置姜太后是偏殿走去。

**

流云宫里,柳妃哄着孝宗睡下,自己却无法安枕。

因为这一次的对手直接就是姜太后,再加上宫门处拦截明乐的计划并不如料想当中的顺利,是以她的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并不十分放心。

刚得了李成玉的消息,她的一颗心就提了起来,一个人在正殿里走来走去,等着苏琦远那里成事的消息。

“娘娘,坐下来喝口茶歇息一下吧。”壁珠端着茶碗从外面进来,安抚说道,“太后娘娘再厉害,还不就是一介后宫女子吗?往日里是大家看在皇上的份上给她颜面,敬着她,供着她,才叫她那样的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可是现如今呢?尚书大人派过去的可是死士和杀手,万寿宫里的侍卫再多,能是他们的敌手?娘娘您就安心的等着苏侍卫的好消息就行了。”

“但愿如此吧!”这话柳妃自然是愿意听的,满意一笑,坐下来喝了口茶,然后再抬眸看向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夜色,终究还是心里难安,皱眉道,“可是今天那苏琦远已经失了一次手了,这一次可别是再出别的差错吧?”

“应该不会,是娘娘多想了。”壁珠道,“傍晚那会儿也是那李小姐不懂事,掺和进来搅局坏了娘娘的事,这一次定是万无一失的。”

提到傍晚那件事,柳妃还是恨的很,再一想到李夫人还对她出言不逊,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重重的把茶碗往桌上一放,怒骂道:“马氏和李云瑶那两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为着大局着想,本宫岂会容她们母女俩猖狂至今。”

“两个小人得志的贱人罢了,娘娘何必要同她们一般见识?”壁珠察言观色,谄媚说道,“娘娘姑且忍耐今日就是,过几日等到小皇子登位,您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了,想要拿捏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何必要和那俩家母女一般见识。”

“你是没见马氏那贱人当时的神气,居然这就想着摆谱儿压到本宫的头上来了。”柳妃咬牙切齿,显然是没听进去壁珠的话,“她以为她是谁?真把自己当成未来的太皇太后了吗?如果没有本宫,他们李家算什么?根本就什么也不是。她想要借此拿把儿,压到本宫的头上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自不量力。她以为本宫现在要借他家里的手,就要一辈子都受她的挟制吗?也不想想,有他们一家人在身边,本宫如何能够安枕无忧?回头等五皇子顺利登位之后,本宫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们李家!”

柳妃说着,眼中就凶相鄙陋,面目狰狞的不住收紧手指,用力的握着身下座椅的扶手。

“听了娘娘这话,我倒也不觉得憋屈了,原来娘娘过河拆桥的手段是习惯性的,并不是针对我易明乐一人,这样一来,我倒是舒心的多了。”冷不防的突然听到有人清澈明朗的笑声冲破外面的夜色冲了进来。

柳妃的心神一敛,见了鬼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这个声音是——

易明乐?

怎么会?

她不是被贾侍卫带人围堵,被困在了宫外的林子里了吗?

她怎么会突然在这里?

柳妃一个机灵,然后才猛地回过神来,指着门外大声喝道:“是什么人,还不给我拿下她——”

话音未落,头顶大殿的房梁上突然噼里啪啦一阵闷响,无数的砖石瓦砾飞溅着落下。

“屋顶塌了,娘娘小心!”壁珠惊呼一声,拽住柳妃一把将她拽了个踉跄。

然则还是晚了一步,虽然避开了大块的瓦砾和砖石,柳妃还是被散落的沙土盖了满头满脸。

内殿的宫婢和太监们火速奔出,见到的是就是这样一副地动山摇的画面。

不过顷刻之间,整个大殿的半边屋顶就已经完全倾塌下来,落了一地的废墟。

柳妃恼羞成怒,一边拍打着头上脸上的灰尘,一边刚要发怒,但是一抬眼却见房梁上突然许多巨大的黑影向下扑了过来。

“有刺客,快!保护娘娘!”壁珠失声惊呼。

院子里的侍卫本来严阵以待正要冲到大门口去拦截来人,突然听到壁珠惊呼,立刻调转矛头朝大殿的方向涌过来。

彼时因为屋顶塌陷,整个殿中烟尘滚滚,隐约中看到的人影飞闪,侍卫们也是慌了,立刻呼道:“放箭,快放箭!”

弓箭手们火速拉弓搭箭,随之而来就是一片惨叫惊呼之声。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等到鸣箭之声终止,也不过片刻之间的事情。

彼时殿中尘埃落定,侍卫们才惊愕的发现,之前被他们视为刺客的黑色人影竟是一个个都反缚住双手被人用粗绳悬挂于房梁之上,身上刺猬一般被利箭扎的不成模样。

因为视物不清,哪怕是柳妃身边的宫婢和太监都被误伤了不少,就连壁珠的大腿上也中了一箭,正跌坐在地上捂着伤口哀号不止。

看着挂了满殿的悬浮物,所有人都傻了眼。

而趁着他们这里乱作一团的空当,明乐已经带着雪雁等人从流云宫的正门长驱直入,光明正大的走了进来。

苏琦远被武冈带人押着,看着挂在房梁上的那些刺猬,心里才是头一次对这个心狠手辣的殷王妃生出几分惧意来——

如果不是为了将他留做活口和人证,只怕此刻,他自己的尸首也要被高悬于那些刺猬中间了。

果然是人固有一死,但死法却不尽相同,落在这殷王妃手里的,就更会死的别出心裁一些。

她明明可以叫自己的暗卫当场把他们格杀的,可偏偏她没有,而是多费了一次曲折,叫柳妃亲自动手,又亲眼看着她派出去的这些人伏诛。

无论是从心理还是战术上,殷王妃都已经死死的压制在柳妃之上,给了她极大的震慑和威胁。

从烟尘散尽的大殿里看到明乐姿采绝盛的从外面进来,柳妃的一张脸上顿时就毫无血色。

她站在那里,以这三年以来最为狼狈的扮相和最为狰狞的表情死死的盯着那少女一如往昔初见时候那般从容的向她走来,光彩射人,顿时就被刺激是眼睛发疼。

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已经高高在上,并且马上就可以一步登天了,一旦到了易明乐这死丫头面前就原形毕露,一样的狼狈不堪?

“易明乐?是你——”心里的不甘和愤恨如大火燎原,突然之间席卷淹没了所有的理智,柳妃提着裙子一个箭步冲到大门口,抢占了台阶上面那个最高的地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俯视明乐一行,却是突然笑了,“殷王妃,怎么进门之前你没有提前看清楚吗?这里是流云宫,是本宫是寝宫,可不是你殷王府,你要作威作福,要杀人放火也不看嘛地方的吗?你知不知道——”

“贵妃娘娘!”明乐不愠不火的淡声打断她的话,唇角噙一抹笑平静的望她,“你我之间就不用说这样的场面话来自欺欺人了,你未能提前定了我的结局是你无能,风水轮流转,我来这里,不过是为了礼尚往来,还你一个既定的结局罢了!”

看着她自信满满的笑容,柳妃突然觉得即使是自己站在高处心里也不泰定。

“什么还我一个结局?本宫是堂堂贵妃,你敢口出妄言?我的下场我的结局全都掌握在这里手里,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柳妃说道,语气狰狞而急切。

她故意提高了音量,仿佛是她说话的声音越高,就越能将自己的话印证成为事实。

“是啊,一切的确是全看你自己的。”明乐说道,唇角的笑容不觉更深:“我可以把你捧上天,也可以让你下地狱,到底要怎样的结局,的确是全看你自己。可是现在这个结局你已经选了,你不会是以为自己真能越过我去吧?”

“不!我不信,本宫现在贵为四妃之首,你算什么?”柳妃突然就愤怒起来,两步冲下去,手指几乎要点到,明乐的鼻尖,疯狂的吼道,“以前我是没有门路不得不依附于你,现在,你不过一个无依无凭的殷王妃,空有一个头衔罢了,你凭什么?凭什么还要压制着本宫?”

“就是这个话!”明乐目光沉静,而不起一丝波澜的望定了她,“就以为当初你借了我的手,所以就注定了,你这一辈子都要承我的情。如若你惦念旧情,咱们好聚好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为人棋子的,你应当明白,我心里最为忌讳的是什么。你要选择背叛,要选择与我为敌,首先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

“本宫是贵妃!”柳妃怒不可遏,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贵妃又如何?皇后又如何?其实如果你安分,还有可能是太子之母,将来的一国太后,可惜——”明乐始终保持一副好脾气就这样近距离的望定了她,唇角笑容一刻比一刻更深,这时才是话锋突然一转,惋惜叹道:“是你自己不给自己留退路,先葬送了那个孩子。”

听到最后两个字,柳妃的心口突然一紧,猛地往后倒退三步,一脸惊恐又仿佛见鬼了一般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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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绝地反击,柳妃作死

“你——你——”柳妃的眼睛瞪得老大,舌头打结,直至撞到身后的门槛才一个机灵猛地惊醒,抬手一指明乐,怒喝道:“殷王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本宫的五皇子?你这是居心不良,大逆不道!”

说话间就迫不及待的对身边还盯着殿中情形不能完全回神的侍卫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这个口出妄言,威胁恐吓本宫的贱人给本宫拿下!”

“是!”侍卫们应声,刚要朝院子里调转刀口,房顶上已经有十余条青蓝色的影子连纵而下,连带着明乐带来的死士一起铸成一道人墙将明乐完全的保护起来。

柳妃宫里的侍卫虽然因为今晚形势特殊而又额外加调了一批过来,但是此刻除了院子里的三十余人,加调在外围以防万一的人手却是一个都没有出现。

而这区区三十多个侍卫又岂会是明乐身边死士的对手?

侍卫们手持兵刃剑拔弩张的严阵以待,却是没有人敢于真的动手,各自都在犹豫权衡利弊。

柳妃等了片刻,见到居然没人听命于她不由的勃然大怒,怒目扫了四下里一圈,但是面对这些侍卫畏惧的神态却是一时语塞,一绝话也没能说出来——

方才他们已经受到了来自于死亡的恐吓,在生与死之间,什么尽忠职守的说辞都成了狗屁。

柳妃心里突然就凉了一截,但眼前对这个局势她也知道并不是自己刷刷狠就能推动的,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勉强定了定神,又重新换了副语气对明乐开口说道。

“易明乐,今日皇上正在病中,本宫念及殷王和他的兄弟之情就暂且不与你一般计较,未免打扰打皇上的休息,你现在马上带着你的人从本宫这里撤出去,本宫可以既往不咎,不与你一般见识!”深吸一口气,柳妃说道。

“很抱歉!贵妃娘娘如今身居高位,难道不曾听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句话吗?”明乐摇头微微一笑,随即缓缓抬手,竖手为刀轻轻的挥下。

武冈等人立刻会意,不由分说就一拥而上,将柳妃身边的侍卫手里的并且卸了。

“不想死的,就都乖乖听话!”武冈冷声说道,吩咐了两个人把柳妃的侍卫尽数赶了出去。

眼见着身边的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清空,柳妃这才慌了神,左右环顾之下,眼神散乱而空洞,只就瞪着明乐,目光一半愤恨一半疑虑。

好半天柳妃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易明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你我之间到了今天这一步又何必再当面演戏?你觉得累我也腻了。”明乐笑道,径自举步上了台阶。

柳妃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是后面紧抵着的就是门槛,倒是叫她退无可退。

明乐也不管她,径自抬手将她拂开一边,然后登堂入室的走进去。

彼时面前那间大殿的屋顶塌了一半下来,满地狼藉,她都视若无睹。

款步走在满地的废墟之上,分开花拂柳一般轻巧的避开房梁上悬着的那些尸首,径自走到最里尚且保持完整的一半屋顶的遮蔽这下。

锁在那里伤残了一半的流云宫宫人见她这样神色从容的一路走来,那表情更像是见鬼,互相扶持着就自觉的往两边的角落里退去。

八月的下旬,夜色清朗,半轮弯月挂在天际,映衬着远处偶尔一两点稀疏的星光从屋顶的缺口里照射下来,将那些悬挂摇摆的“刺猬”们的面孔映衬的分外的恐怖。

明乐迷了眼睛仰头看了眼天上月色,重新收回视线的时候雪雁和雪晴已经把一张没有沾染尘埃的干净椅子搬了过来。

明乐也不见外,弯身在椅子上坐下。

门口的柳妃眼睁睁的看着她登堂入室嚣张至此,气的七窍生烟,却完全的无计可施,心里只是暗恨——

易明乐这样有恃无恐的杀过来,不可能不惊动御林军和李成玉的人,这么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两边的人马过来?

怎么都是双拳难敌四手,易明乐的暗卫就算再厉害还能敌得过十万禁卫军不成?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柳妃声音阴冷的问道,站在门口一直保持距离不去近明乐的身。

“如果各方的当事人都不到场,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来谈有什么意思?而且观众也是必不可少好的。”明乐靠在椅背上,神色悠闲的看她,“其他人的不用你操心,但是贵妃娘娘,您不是说皇上正在您宫里吗?那就麻烦你派个人去把他请出来吧!”

“皇上正在病中,你明明知道,还跑到流云宫来闹?到底还顾不顾皇上的死活了?”柳妃怒道。

“他是死是活不是只有你才关心的吗?”明乐微微一笑,目光略有深意,“过了今晚之后,过了今晚,他的死活我是没空搭理了,可是现在我还需要他的一口气帮忙来印证一件事情。咱们彼此都不要浪费时间了,叫人去请他出来吧!”

说着就眉毛一挑,扫了一眼畏畏缩缩躲在两边角落里的宫人,道:“如果他们不去,我的人也会去,贵妃娘娘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你——”柳妃气结。

虽然她确信易明乐不可能探到她底,但眼前的种种迹象却叫她心里极为不安——

这个死丫头分明就是话里有话,在暗示她什么的。

柳妃心里没底,哪里敢叫孝宗在这个时候露面?

但明乐的态度实在太过强硬,又叫她不知何去。

壁珠眼见着她为难,就一咬牙拖着那条伤腿站起来,自告奋勇道,“娘娘,殷王妃深夜到此,想必所有要事须得当面面见皇上的,还是奴婢过请皇上过来吧!”

说着就拼命的给柳妃使眼色——

这个时候骑虎难下,与其坐以待毙等着明乐逼迫着他们一步一步往前去,还不如赶紧的谋划对策。

毕竟孝宗那里是对整个殷王府咬牙切齿的,今晚明乐强闯流云宫还大动干戈,这些都是把柄,抓紧时间去孝宗跟前渲染一番,还能抢占先机,因为——

御林军柳妃是指挥不了的,只能拉拢了孝宗过来才能借刀杀人。

柳妃正是方寸大乱的时候,这会儿被壁珠一提才思绪才稍稍稳定了下来,咬牙道,“好,你去请皇上过来吧,就说殷王妃深夜前来探病,本宫劝不退她,请皇上务必赏脸出来见上一面。”

每一个日子都阴阳怪气的,机具冷嘲热讽之能事。

只就壁珠眼下这副反不忍赌的扮相,就足以叫她在孝宗面前抢占先机。

“是,奴婢这就去请皇上过来,请娘娘和殷王妃稍后!”壁珠说道,咬牙强忍着腿上传来的痛楚被两个宫婢扶着一瘸一拐的往后殿走。

明乐哪有不知道这主仆两人的心思的,却也不拦——

横竖今时今日她万事尽在掌握,已经不指望孝宗来做主评判什么了,请他来,只是做个必不可少的道具在众人面前摆上一摆罢了。

“等等!”明乐接过雪雁递来的茶水,又再补充了一句:“李太医是在这里吧?把他也一并带出来!”

壁珠一愣,心里狐疑却不敢在这个时候逆她的意,忙是应了一声就进了后殿。

柳妃的目光一刻不离的定在明乐身上,充满了戒备之意。

明乐挑眉,回她一个坦荡的笑容:“娘娘您确定不需要重新去后面换身衣服?整理一下仪容?”

“本宫不用你假惺惺的提醒!”柳妃脖子一梗,说道。

明乐一笑,也不勉强。

柳妃要在孝宗跟前演苦肉计她是没有意见的,美人计用了这么久了,也总该换上一招了!

“既然如此——”明乐垂眸饮了口茶,然后重新抬眸对在院里把守的武冈道,“你去院子外头看看,你家王妃我请来的观众到齐了没有。”

“是,娘娘!”武冈二话不说的大步往流云宫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柳妃一愣,旋即又有些困惑——

她虽然不知道易明乐是如何瞒天过海留在了宫里的,但是她可以确定是此时皇宫的三处宫门都尽数在李成玉的控制之下,这是她曾亲往各处宫门确认过的。

易明乐所谓的观众到底会是什么人?

宫里现在能拿得上台面的总共也才几个人?

这边柳妃正在疑神疑鬼的时候,流云宫的大门口已经传来一阵骚乱声。

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不安的议论声,一路从宫门处绵延近来,竟是浩浩荡荡上百人的阵容。

来人皆是锦衣华服,一派的富贵相,只是容颜之间有难掩的倦怠和疲惫。

柳妃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

这些赫然就是昨天入宫赴宴的百官和命妇,连身上装束都没有变过。

这些年,明明是在日暮时分就被孝宗勒令放出宫去了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又重新出现在这里?

柳妃的眼中透着不可置信的惶恐,下一刻就已经骤然有所顿悟,猛然扭头朝殿中安之若素坐在那里的明乐看过去,颤声道:“你——这——这怎么会?”

“放心吧,东、南两处宫门目前还都在你那位李尚书的掌握之中,我只是临时用了点小手段,开了西边宫门给各位大人和夫人小姐们行个方便,没有惊动他。”明乐好心的提醒。

柳妃胸口瞬时就又一股子邪火蹿上来,身子不稳的晃了两晃猛地扶住旁边的门框,脸上表情阴狠——

这个李成玉,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筹谋了这么长时间,明明把一切都布置的天衣无缝了,怎么还会叫易明乐这个死丫头给轻易打开了缺口来?

文武百官全部被拦截下来,又再送进了宫门,他真的就毫无察觉吗?

而她所不知道的事,此时的李成玉已经被树林里俨然成了精的纪浩禹和长平两个折腾的天翻地覆,只一心想要拿住握着柳妃把柄的“殷王妃”,以至于彻底疏忽了西侧宫门的控制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