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点上,老天待他们总算不薄了。

“前面的晚宴准备的都还顺利吧?”明乐随口问道。

“礼王殿下亲自打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易明爵回道,“你现在要过去吗?”

“我还要去小皇姑那里看看,暂时不过去了。”明乐微笑说道。

王妃刚才从庆膤公主那里出来不一会儿而已,怎么会骗小少爷?

采薇诧异于明乐不显山不露水的谎言,下意识的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长平眼疾手快的拽了一把。

“庆膤公主那里我出入不便,那我就不陪你去了。”易明爵并无所察。

“嗯,你去前面看看礼王那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吧。”明乐颔首,“稍微晚点我去找你。”

“这样也要。”易明爵垂眸思忖了一瞬,诚然并没有多想就和明乐告辞了离开。

明乐站在原地目送,看着他的依旧匆匆而行的步调,目光却是不知不觉一寸一寸的沉寂下来。

“雪雁!”明乐突然侧目,对雪雁递了个眼色,“你跟着去看看。”

“是,王妃!”雪雁会意,谨慎的点头应下,就往易明爵离开的方向追去。

“王妃,难道你是怀疑小少爷她——”采薇脱口道,话到一半猛地捂住嘴巴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这个揣测,太严重了。

“是不是阿灏叫他来的姑且不论,只就方才她过来的那个方向,昌珉才刚走,这一来一去之间,他们两个势必会照面的。”明乐说道,面沉如水,神色之间再不敢有一星半点的掉以轻心,“他明知道昌珉没安好心,见她从这个方向过去,没有理由不跟我问起这事儿的,可是他却没事人的似的刻意不提,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按照常理来讲,易明爵没有必要刻意对他隐瞒这件事的,可是这一次,太反常了。

或者更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宋灏叫他来的,而是他在前面见到昌珉公主来见明乐,才尾随着过来的。

可是易明爵行事是很有分寸的,怎么想他和昌珉公主之间也不会有什么牵扯的。

“我去找我大哥!”长平想了想,当机立断的拿了主意。

“嗯!我回去小皇姑那里坐坐,你带长安来见我吧!”明乐颔首,目送了长平离开就又带着采薇几个折回了庆膤公主那里。

庆膤公主见她去而复返就知道必定有事发生,不禁奇怪:“怎么了?”

“我借小皇姑的地方坐一坐,有点事情。”明乐莞尔,“小皇姑若是有事,您先去忙就好,不用管我。”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闲暇无聊的混日子罢了,你在这也好,刚好可以陪我聊天解闷。”庆膤公主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她的笑容早已褪去了当年那种独属于天之骄女的狂傲和明艳,而是如涓流入海,平和安定的叫人通体舒畅,仿佛能够受到感染一样。

明乐和她之间没有忌讳,就把方才的事情和她说了。

庆膤公主听了,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刚要说什么,外面雪雁已经回来。

只看她的脸色,明乐的一颗心就瞬间提了起来,问道,“如何?”

“奴婢尾随小少爷走了一段,后来见他追上昌珉公主,面色不善的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奴婢本来有心凑近了听一听的,可是昌珉公主把身边的人都打发到四下里守着,奴婢没有办法近身。”雪雁回道,面有愧色,说话间更是小心翼翼的注意着明乐的脸色。

明乐的目光沉了沉,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你先下去吧!”庆膤公主摆摆手,待到几个丫头退出去了才握住明乐的一只手安慰道,“纵然昌珉是个不知轻重的,明爵总该是个有分寸的,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最近我自己都有些自顾不暇,就怕是爵儿有事也故意瞒着,不肯和我说。”明乐道,眼底神色忧虑。

毕竟早两年昌珉公主对易明爵曾经有过那样的念想,否则她也许还不会太放在心上。

而最近,她也的确是太疏忽明爵了。

总觉得昌珉公主的行为反常,却是怎么也没有联想到明爵那里去。

庆膤公主见她如此,也知道多说无益,叹息一声,暂且止了话茬,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

明乐捧着杯子,心不在焉的喝了两口,再等片刻,长平和长安兄妹就到了。

“小姐!”长安进门,先是恭恭敬敬的对着明乐拱手一礼。

明乐嫁人以后,长安大多数时间都跟在易明爵身边,所以在称呼上还保持着以前的习惯,没有改口。

“嗯!”明乐颔首,垂眸摩挲着手里的瓷杯的外壁却是沉默了下来。

她下意识的不愿意把明爵和昌珉公主那样的人往一起牵连,所以这会儿想要开口就觉得万分艰难。

长平见状,就上前撞了一下兄长的腰,轻声的责难道,“大哥,王妃都知道了,你就别藏着掖着了,还不实话实说!”

长安的眉心拧成了疙瘩,显然也是不想把这糟心的事情说给明乐知道。

明乐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的开口道,“你说吧,爵儿和昌珉公主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姐!”长安一惊,立刻单膝跪在地上,垂首回道,“这件事和小少爷没有关系,属下等也不是有意欺瞒小姐的,本来也没什么事的。就是年初的时候得知小姐有孕,小少爷就去了望京山的皇家寺庙烧香祈愿,那天要下山的时候刚好赶上下雪路滑,从整点出来的时候刚好和旁边出来的人撞上了——”

长安说着,突然就直了声音,拿眼角的余光去偷偷打量明乐的脸色。

“是昌珉公主?”明乐问道却是笃定的语气,但如果仅仅是这么一次偶遇,还不至于演变到如今的情形。

“是!”长安道,停顿片刻又一咬牙道,“从那天以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少爷和那女人在不同的场合又先后遇见了七八次,还有几次,公主府上递了帖子过去,不过无一例外都被小少爷驳了。”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昌珉公主故意制造了屡次的机会和明爵碰面吗?

长平皱眉,不悦道,“这么大的事情,大哥你怎么可以瞒着王妃?”

“属下失职!”长安垂下头去,并没有辩解。

而他就算不说明乐也知道,定然是明爵没让他告诉自己知道的。

“就只有这样?再没有别的事了?”深吸一口气,明乐确认问道。

“是的!”长安回道。

明乐闻言,终于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长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骗她的,而就今天易明爵对昌珉公主的态度上看,其中应该还有些长安难以启齿的东西被刻意的忽略了,比如——

昌珉公主送过去的帖子的具体内容。

但是有一点还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昌珉公主死灰复燃,又对易明爵动了歪念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这件事暂时不要和爵儿说。”明乐定了定神,对长安挥挥手。

“是,属下告退!”长安恭敬的施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王妃,小少爷自有分寸,应该只是昌珉公主一厢情愿!”长平说道。

庆膤公主叹一口气,不予评论。

明乐的视线冷凝,这个时候突然冷冷一笑,道:“我现在总算是知道,她之前看我的眼神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的了。想来她是把看做她能和爵儿之间更进一步的绊脚石了,所以这一次,她是下了大的赌注,要将我,乃至于整个殷王府一网打尽了。”

也亏得是她想的出来,那个女人是疯了吗?

竟敢再次把主意打到明爵的身上,简直就是找死!

“小皇姑,我扰了你的清净了,你别介意。”回过神来,明乐扭头对庆膤公主歉疚一笑。

“是昌珉太不知道轻重了。”庆膤公主唯有苦笑而已。

明乐笑笑,并不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起身告辞道,“我还是先走一步了,免得一会儿再脏了你的地方,一会儿外面若是动静大了,小皇姑你也只当是没听见吧。”

“嗯!”庆膤公主点头,转身进了内殿。

不管怎样,昌珉公主都是亲侄女,有些事情,大家还是心照不宣的好。

明乐带着长平往外走,长平看着她冷冰冰的神色,也的心头发冷,道:“这样一来,王妃还需要留昌珉公主的性命吗?”

其实从一开始,明乐倒是并没有真的打算赶尽杀绝的,可是现在么——

“她这是自寻死路,怪不得我!”明乐冷冷说道,眉目之间也带了凛冽的杀意,“亏得是她敢想,居然还想要坐拥天下去当那可以为所欲为的女皇吗?”

昌珉公主在明乐心里不过一个跳梁小丑的分量,其实明乐原来也没心思去和她计较什么。

可是对方既然不知死活的打了明爵的主意,那却是绝对不行的。

长平见她如此,也就不多说什么。

两人刚刚走到院子里,外面雪晴就快步迎上来,道:“王妃,后面天牢方向过来一队人马,看架势,是冲着这边来的。”

“吩咐柳扬他们做好准备!”明乐道,脚下不停的往外走,“昌珉公主手下可用的人不会太多,但是值得忌惮是梁青玉,那女人别是给她准备什么可以一劳永逸的东西防身,一会儿你们都当心着点儿。”

“是,奴婢心里有数!”雪晴点头,飞快的又往大门口奔去,部署后面的事。

**

公主府。

傍晚时分,宋灏亲率一队禁卫军出宫,直奔昌珉公主的府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整个公主府围住。

昌珉公主进宫赴宴,她府上坐镇留守的自然就是梁青玉了。

得了管家的禀报,梁青玉却并不惊讶,反而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整装之后就堂而皇之的去了大门口。

远远的看到宋灏端坐在马背上的身影,梁青玉心里苦笑一声,面色却是极为平静的迎上去,遥遥对着他屈膝一礼,“见过王爷!”

她的举止得体,态度也可以称之为恭敬。

武冈等人跟在宋灏身后却是一刻也不敢放松的紧张戒备着,以防这个女人再捣鬼。

“梁大夫还是这样的滴水不漏啊!”宋灏是神色冷淡,低头把玩着手里马鞭淡淡的开口。

“王爷这是在挖苦我吗?”梁青玉的眉毛往上一挑,神色颇为自嘲,举步就朝台阶下面走去。

武冈的目光一凝,一跃纵下马背,长剑一横将她的去路拦住。

梁青玉的神色略有几分凄惶的垂眸看着眼前冰冷的刀锋,然后重新再抬头看向宋灏的时候,笑容就越发的苦涩起来,“王爷也担心我会害您吗?”

宋灏的唇角弯了弯,不置可否。

梁青玉看着他一如既往俊朗且冰冷的面孔,心头隐隐一跳,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这个男人,对她自始至终都是这样的一副面孔,看似是发自于骨子里的清冷和桀骜,从来就没有任何软化的迹象,一直以来她都以他的生性如此,却不曾想,这原来就是他从来没有信过她的最为真实的表现。

可是这个时候,哪怕是明白了从头到尾她在宋灏面前就个跳梁小丑一样的存在,梁青玉也不由的慌了——

她不得不为自己争取最有的一线生机,远远的看着宋灏,大声道:“王爷,我有话要和您说!”

“说什么?你是要跟本王解释,今天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的原因吗?”宋灏讽刺的勾了下唇角,表情似笑非笑的远远看着她,那眸子清冷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先是以医者的身份接近本王身边,意图不轨,事败之后,马上又躲到昌珉这里另作图谋,这会儿呢?还想要再来一场当面倒戈的戏码,再来试试本王的眼力吗?”

“王爷,我会在这里的原因您难道还不知道吗?我不过是走投无路,为自己寻一线生机罢了。”梁青玉咬牙压下心里起伏不定的情绪,笑容凄凉,“王妃从一开始就容不下我,并且针对我,我是没有办法才躲在这里暂时避一避风头的。王爷真觉得我会那么蠢笨,以为凭借昌珉公主的一己之力就能逆转乾坤吗?”

“哦?那么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宋灏玩味的勾了下唇角,“据本王所知,为着这次的宫宴,昌珉已经提前买通了礼部的官员做内应,在那几坛子江南进贡的桂花酿里面额外的添了材料了。却不知道等到这场晚宴之后,面对尸横遍野的宫廷内院,你又要作何解释?倒是应该就不用解释了吧?你就可以直接回去给你的主子复命,将功折罪了。”

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

梁青玉的心口一凉,随后却又飞快的镇定心神,道:“不管我做了什么,从一开始就都没有指望能够瞒过王爷你去,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诉你好了,我给昌珉公主的那些东西,不过都是掩人耳目的迷药罢了。昌珉公主的那些小手段,怎么可以瞒得过王爷你去?我何必同她搅和到一起自取灭亡?王爷我可以跟你保证,那些大人们不会受到任何的损伤。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找机会见你一面,现如今我的处境你也知道,这世上唯有王爷你才能救我一命了。”

“你说他们不会有事?”宋灏的眸子沉了沉,语气里面息怒莫辨。

梁青玉稍稍定下心来,斩钉截铁道:“我可以保证,没有协助昌珉公主作乱之心,而且就算我真的做了什么,王爷难道会眼睁睁看着那些朝臣饮下毒酒吗?这会儿,那些被动了手脚的酒,只怕早就被王爷替换了吧!”

宋灏既然知道,就断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官中毒。

“谁说我会去管他们?”不想宋灏闻言,却是洋洋洒洒的笑了出来,那笑容极为绚烂,几乎能黄花人眼,“昌珉勾结妖人作乱,本王怎么会未卜先知?总要有人先试了酒,本王也才好做出相迎的应对手段才可信吧?比如之前工部的那些官员?”

梁青玉闻言,不由的勃然变色。

工部的那些官员,包括被降旨的米尚书,全都因为得罪了宋灏而被昌珉公主笼络。

宋灏居然连这都一清二楚。

他这是要借刀杀人排除异己了?

而如果这样,那这个黑锅岂不是就要她和昌珉公主来背了?

“你难道不想知道背后指使我的到底是什么人?”梁青玉一咬牙,下了很大的决心道。

她不能坐以待毙,只能破釜沉舟。

“你现在才想起说这些,是不是晚了点儿了?”宋灏的面色清冷,眼神动也不动。

“不晚!”梁青玉道,急切的想要上前一步,武冈却是不给她任何一步向前迫近的机会。

梁青玉无奈,却也不想放弃这最后的一线生机,一狠心的大声道,“殿下,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存过害你之心,请你相信我。我承认从一开始我受人指使,可是您试着回头想想,从在江边救您脱困,到后来入宫替太后娘娘治病,这其中那么长的时间。我若是真的有心害您,机会多的事,可是我并没有这样做啊。后来昌珉公主找上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从你接近我,到替太皇太后解蛊,都是另有图谋。”宋灏淡淡的摇头,语气平静,目光里却透着一股叫人遍体生寒的冷意,远远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对于一个别有用心的人,你觉得你的话,本王应该相信吗?”

“我——”梁青玉一时语塞,顿了一下才又急切的辩解,“我只是受人胁迫,被人利用了,我只是想活命而已,王爷,你相信我!”

宋灏定定的看着她,最终却也只是摇头!

第017章 宫廷隐秘,石破天惊

这宋灏,竟然是个油盐不进的?

梁青玉心里暗暗着急,不由的大声道,“有些事,太皇太后一定不曾和殿下说过,双生蛊乃是天下奇蛊,我家主人既然能够苦心孤诣的做到这个份上,关于其中种种,王爷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宋灏的目光一凝,脸上表情却没有多少变化的淡淡道:“哦?这样说来,你知道的事情倒是不少了?”

面对他审视的眸光,梁青玉顿时就有几分心虚,但是为了保命,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道,“是!我知道其中的原委,只要王爷答应留我在您身边,我就什么都告诉您!”

她是说要留在宋灏身边,而非是要他许诺保全她的性命。

但事实上,在这一点上梁青玉还是拎的清楚的,以纪千赫的心性手段,这么多年来身居高位运筹帷幄,是万万不会容忍她的背叛的。

纪千赫不说,只就她自己那个师傅和师妹的手段,梁青玉想来就心里发寒。

所以与其让宋灏许下一句空话保证她平安无事,实在不如要求留在他的身边更为稳妥一些。

纪千赫在姜太后身上种了蛊,且不说他到底意欲何为,但是双方视为死敌的立场却是已经注定了的。

如果能得宋灏网开一面,她多少就还有机会可以争取。

梁青玉说的信誓旦旦,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的模样,倒真像是有那么回事。

宋灏闻言不过冷冷一笑,突然闭上眼,微微仰头看天吐出一口气道:“好香啊!”

梁青玉的心跳猛地滞住,脸色唰白,嘴唇动了动刚要说什么,宋灏已经再度睁开眼,目光冰冷而锐利的冷冷看着她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诚意吗?你口口声声要向本王投诚,却先在这里摆了一道。这就是你们大兴人求人的态度吗?”

宋灏的话音未落,武冈持剑的手不知怎的突然就失了力气,手腕一酸,膝盖砰地一声落地,单膝跪了下去,幸而有手里的长剑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这香味有毒!”武冈咬牙道,努力试着想要站起来,额头上和手臂上都是青筋暴起,但怎么都无能为力。

宋灏挑眉,利落的纵身跃下马背,虽然撑着没有倒下,但脚下也是一个踉跄。

他立刻收摄心神,再不妄动。

而下一刻,他座下战马紧跟着就轰然倒在了地上,四肢酸软,爬也爬不起来。

随行而来的侍卫们神色大骇,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空气里一种微微弥散开来的浅淡香气,许多人都恍然大悟,想要捂住口鼻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一大片人,就那么毫无征兆的软倒了下去。

梁青玉咬着嘴唇,站在原地。

此时的人群里,就只剩她和宋灏两人是站着的,木秀于林。

“王爷,我也不想用这样的手段来自讨没趣,可是我若不如此,只怕您也不会给机会听我说话了。”梁青玉道,越过武冈径自朝宋灏走过去。

武冈想拦,却奈何半分力气也使不上。

梁青玉走过去,在宋灏面前止了步子,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眼前的男子清绝冷艳,皎皎如天上皓月一般高贵清雅。

就是被他的这张脸孔和这个尊贵的身份所蛊惑,才叫她从一开始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进而一步路走错,陷入现如今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里来。

现如今,纪千赫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她了,她能寻的,就唯有宋灏这里的出路而已。

哪怕是现在的心思再和风月无关,要保命,她也只能竭尽所能,抓住宋灏这根救命的稻草了。

“王爷,得罪了!”梁青玉咬咬牙,扭头对身后公主府的大门方向扬声道,“来人!”

她在昌珉公主这里住了将近半年,公主府上下的都知道昌珉公主将她奉为上宾,并且今天这事儿开弓没有回头箭,谁也不敢马虎。

守在大门里头观望的几个家丁闻讯冲出来。

“把王爷扶进去。”梁青玉吩咐道,深深的看了宋灏一眼,就咬着牙往旁边移开视线。

宋灏虽然一直强撑着没有倒下,但也是手脚乏力,为免争执的太难看了,索性也不反抗,被几个家丁半扶半押着进了府门。

“梁姑娘,那这些侍卫——”公主府的管家看着倒了满地的人,小心翼翼的对梁青玉问道。

“都绑起来,暂且关到后院去!”梁青玉道。

昌珉公主这区区一个公主府,上下加起来,从家丁护院到丫鬟婆子不过百余人。

宋灏大概也是不想太过声张了,这一次过来,就只带了两百个侍卫。

管家得令,立刻招招手,藏在门内的护院家丁一股脑儿的全都涌了出来,把倒了一地的侍卫绑起来暂且带进公主府里关押起来。

梁青玉冷着脸站在当街,一动也不动。

管家打点好一切,终究还是不放心,涎着脸走过来道:“梁大夫,咱们都照您的吩咐做了,您之前说是可以保证咱们不被公主的事情牵连到,这话可是算数?”

昌珉公主异想天开,居然妄图篡权夺位,简直就是疯了。

且不说宋灏是个不好惹的,单就从双方实力上看,昌珉公主也是自不量力,宫里十万禁军,京城还有好几个衙门的人马,就凭她一个女人,哪怕是真的可以投机取巧的用梁青玉下毒的本事控制住小皇帝和文武百官,日后谁会真的服她?

以前他们就只觉得这个公主嚣张跋扈,经过这事儿才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这个女人,不仅仅是嚣张跋扈,简直就是没脑子。

别说历朝历代还没有女子为帝的先例,只就昌珉公主那点小手段和谋略,摆在那里都是贻笑大方。

还以为笼络了那些和摄政王不合的官员就能把整个天下翻过来?

那个女人要去发疯,这阖府上下的下人们都比她的脑子拎的清楚,谁也不会乐意陪着她去送死。

昌珉公主不知道的是,背地里她的整座府第已经尽数落入梁青玉的掌控了。

“放心吧,年前那场宫变带来的动荡才刚过去,摄政王分的清楚轻重,否则他今天也不会只带这个几个人就上门来了。可见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他会妥协的。”梁青玉道,转身往院里走去,“还记得我吩咐你的事情吗?马上叫人进宫去传信,务必想办法把摄政王妃引到这里来。”

“是!人选已经找好了,我就安排。”管家说道,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就去了。

不是他们愿意和梁青玉同流合污,而是他们作为公主府的下人,昌珉公主居然斗胆做出谋逆犯上的事情来,他们就全得要跟着脑袋搬家,无奈之下,也只能险中求胜的来搏一搏了。

毕竟之前京城里闹的沸沸扬扬的,这梁青玉在摄政王跟前应该还算是比较能吃的开的。

公主府的大门重新合上,一切风平浪静,看不出任何的迹象。

不多时一骑快马从后门的巷子里飞奔而出,不曾想刚刚拐过街角,马上的人就觉得脖子一凉,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一把,鲜血淋漓。

然后紧跟着就从马上栽了下来,砸在泥土里。

******

公主府。

侧院厢房。

几个下人七手八脚的把宋灏架进来,安置在床上和衣躺下就自觉的退了出去。

宋灏微阖了眼眸,安静的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外面就有轻缓的脚步声响起。

“梁姑娘!”守门的丫鬟恭敬的唤道。

“你们都退到院子外面去吧,我不叫谁也不要进来。”梁青玉吩咐道。

两个丫鬟使劲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的退了出去。

梁青玉推门走进来。

屋子里轻罗暖帐,家具陈设精致,外间屋子的一张桌上放着一个小鼎,里面青烟袅袅,间或带着点甜腻的香味盈满鼻息。

梁青玉走过去,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双手捧着那小鼎进了内室,把小鼎放在床头的小桌上,抬手扇了两下,闻到那味道之后就隐晦的笑了。

她俯身坐到床边,扭头朝一动不动躺在旁边的宋灏看去,叹息道,“王爷,其实我并不想这样对你的,可是被逼无奈,还请你体谅我的苦衷。”

宋灏的唇角弯了弯,那一个弧度极为讽刺,却是目光冰冷的没有说话。

梁青玉被他这样不加掩饰的厌恶眼神刺的心口一缩,突然就有些暴躁了起来。

不过她也知道,宋灏这人和他硬碰硬是讨不到好处的,于是就婉婉一叹,起身扶他坐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拔掉塞子凑近宋灏鼻下晃了晃道,“这是软筋散的解药,半个时辰之后就没事了。”

宋灏没有拒绝,深吸了一口。

冰冷清凉的略带着浅淡香气的味道进入气管,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几分。

只是他的面孔却依旧有如冰封一般,没有一丝缓和的迹象。

梁青玉也不在意,慢慢的收了那瓶子放到一边,一时半会儿宋灏还缓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