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我知道以我这样的身份,您是很难相信我的。所以你不信我,我并不怪你。”梁青玉道,垂下眼睛微微的叹了口气,“我自幼就是在师父的身边长大的,无父无母,是她传授我制蛊和用毒的本事,把我带大的,她对我有养育之恩,所以我不能违背她的任何一个命令。你猜的没错,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是故意接近你的,所以你不信我也是对的。可是有一点,我还是得要告诉你,从头到尾,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的。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如果我真的有心对你不利,只在随你回京的一路上就有无数次机会下手,又怎么会等到被你们发现?”

“这些话不说也罢,还是尽快切入正题吧!”宋灏听着她言辞恳切的说辞,不过漠然的撇撇嘴。

看这个女人演戏,他是实在没有兴趣,可是——

这会儿还得要强打着精神配合。

梁青玉皱眉,想了一下,突然扭头对上他的视线,苦笑说道:“常嬷嬷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奉了师父的命令前来替太皇太后解蛊的。她并没有告诉我太皇太后身边还有常嬷嬷这样的一个人,我不知道她要对太皇太后做什么。太皇太后种了双生蛊是事实,我承认是我本事低微,未得要领进而被蒙蔽了过去。可我真的只是想要救太皇太后的,当时若不是王妃打岔,让那蛊虫进了我的体内,后面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的误会了。王爷,您仔细回想一下,这段时间我可是做过任何对您不利的举动?虽然是为人逼迫,被人利用,我做的一切都是无奈之举。更何况现在,因为常嬷嬷的事情,我已经被师父和主子视为叛徒。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我既然制住了你,带你回去给主子复命将功折罪,他也未必就不肯原谅我,可是迄今为止,我仍然不想这么做。王爷,我不想害你,从开始到现在,始终如一。现在我也别无所求,只请你信我一次,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是我夸口,哪怕是在大兴,用蛊之术能超过我的也决计不超过五人。有人要对太皇太后不利,就算是只为着她的安全考虑,我总有可以为王爷效力的地方的。”

“不超过五个人?”宋灏似乎是感了一点兴趣,玩味的扯了下嘴角。

梁青玉的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在脚榻上跪下,看着他肯定道:“我师父是大兴宫廷御用巫医第一人的左司巫医,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太皇太后身上的双生蛊应该就是出自她手,只要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为太皇太后解蛊的。”

“原来如此!”宋灏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只就自顾的笑了一声,“左司大巫医是大兴宫廷御用巫医第一人,心照不宣是大兴皇帝的心腹,却原来她人早就暗度陈仓,到了荣亲王旗下。天下盛传,荣亲王势大,这话原来并不是空穴来风的。”

梁青玉闻言一惊,颇有些不可置信的猛地一愣,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宋灏居然已经知道背后指使她的人是荣王了?

她原来还想拿这个做筹码和宋灏讲条件呢。

“怎么很奇怪吗?”宋灏莞尔,“还是在你心里依旧是觉得荣亲王他技高一筹,无人能及?”

梁青玉定了定神,心里飞快的权衡,一时却是没有接茬。

虽然她也准备当着宋灏的面把荣亲王供出来,但由她来说,和宋灏自己提前知道了,这结果可是天差地别的。

梁青玉咬着嘴唇半晌没说一句话,犹豫再三才不可置信的缓缓抬头重新对上宋灏的视线道:“是太皇太后告诉殿下的吗?”

宋灏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梁青玉一时也分辨不出具体的情形来,只是心里乱作一团。

最后她一咬牙道,“就算是太皇太后告诉了您,背后主使我的人是荣王,但是还有一件事,她一定不会告诉您的。”

“哦?”宋灏沉吟一声,像是有了些兴致的样子。

“太皇太后一定没有告诉您,她和荣王爷之间的关系吧?”梁青玉问,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没有一个母亲会把这样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儿子知道,尤其是姜太后这样位高权重,又自诩人生太平安顺没有丝毫瑕疵的人。

宋灏的神色瞬间一凛,周围的空气就跟着凭空冷了许多。

梁青玉看着他阴晴不定的一张脸,也是豁出去了,站起身来,拔下发间的银钗拨弄了一下小鼎里面的香饵,然后才慢慢说道,“王爷你不曾去过大兴,即使消息再怎么灵通,终究如隔靴挠痒,很多的事情都不能知晓的太过透彻。荣亲王在大兴帝都的郊外有一处隐秘的庄园,这个您应该是可以查的到的。那座庄园里面美女如云,从洒扫的下人到近身服侍他的侍婢,哪怕是负责庄子周边安全的侍卫,却都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女子。而我,曾经有幸跟随师父去过一次那座庄园,并且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梁青玉话到一半,突然打住,回头看了宋灏一眼道:“王爷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是什么事?”宋灏似是被她吊起了胃口,好整以暇的问道。

梁青玉的眼中多了几分得色,再不是她当初那种淡泊而温和的模样,而是多了几分狂妄和精明,道:“那些女子,千娇百媚,个个不同凡响,但是最值得称赞的是,这些荣王精挑细选进入庄园服侍他的女子,把她们的五官整合起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最后汇聚一人眉眼,那样貌却是像极了一个人的。”

宋灏的面色不动如山,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梁青玉本来还等着他发问,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来宋灏的只言片语,心里的耐性却是不多了。

深吸一口气,梁青玉终于还是主动开口:“我虽然不曾见过太皇太后年轻时候的模样,可是荣王庄园里的那些女子的五官柔和起来,无一例外,活脱脱就应该是太皇太后当年的模样。”

她说着,还不忘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宋灏的反应。

见宋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眸子一闪,继续问道,“我师父说,荣王搜集那些女子回去,是为了睹物思人的。虽然我现在说这话,在殿下你看来,是对太皇太后的大不敬。可是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荣王他苦心孤诣的布局,给太皇太后下蛊,又寻了那么多和她样貌相近的女子在身边服侍——王爷难道对此就丝毫也不好奇吗?”

起初见到姜太后的第一眼时她就有过一种特别的感觉,只是当时因为对方命悬一线,所以来不及思考。

再也因为姜太后的为人从来都严肃刻板,再加上年纪也大了,一眼看去,着实也联想不出什么来。

可是被困在昌珉公主府上的这段时间,梁青玉在为自己谋算出路的同时就开始苦思冥想荣王和姜太后之间结怨的由来。

最后百般思量之下,突然惊愕的发现,荣王庄园里那些形形色色的女子,或是眼睛,或是眉毛,或是鼻子,五官之中,总会有一两样是和姜太后雷同的。

当初偶然进出庄园,见到那些女子的时候她也曾觉得怪异,这时才恍然大悟,那种怪异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因为——

那些女子彼此之间都是十分相像的。

而见到姜太后,也算是她偶然为之的一个更为重大的发现了。

荣王和姜太后之前有私,一定还有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否则荣王不可能找回那么多样貌和她相近的女子来缅怀。

这个发现,几乎让梁青玉喜出望外。

宋灏对姜太后十分的孝顺,自己抓着这样的一个把柄,就由不得他不低头。

这一次把这个筹码抖露出来,梁青玉也算是破釜沉舟了。

宋灏眉目之间的神采一直很淡,直到这时却突然摇头笑出了声音道:“就只有这么多吗?还有别的吗?”

梁青玉一愣,以为他这是恼羞成怒,可是戒备着仔细打量他的神色,却又发现不像,一时间只就狐疑的远远看着他。

宋灏身上的软筋散的效力还没有完全散掉,所以他一直坐在床上没有动。

这时候才语气缓慢的说道,“这件事你若是能够回去和左司大巫医互通有无的话,或许还会得到更多更有利的消息出来,可是如今,两地相隔千里,这个想法也不切实际。既然你对这事儿这么感兴趣,那么看在当初你也的确是尽心尽力替我治伤的份上,本王就满足你的好奇心,给你解惑好了。”

宋灏的语气闲适,表情也很平和,完全不像是一个儿子窥测到母亲隐私之后该有的反应。

但是他这表情,也完全不像是信口雌黄的模样。

梁青玉的脸色不觉的沉下去几分,眼神防备的看着他,不解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见过太皇太后,所以觉得荣王的那些婢女和太皇太后神似,这一点无可厚非,只能证明你很有眼力。”宋灏淡淡的说道,“可是左司大巫医心里却未必是这么想的,她见过荣王庄园的那些婢女之后,一定比你更先察觉到她们在长相上酷似一个人。但是那个人,不是大邺的太皇太后,而是——”

宋灏话到一半,声音也是戛然而止。

梁青玉的心口猛地一缩,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

宋灏看她一眼,突然转移了话题,继续道,“你的这个年纪,当年的很多事应该都是不曾经历的过的,但至少有一些传言,你是应该都听说过的吧?”

“什么传言?”梁青玉脱口问道,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隐隐的,她觉得自己是触碰到了某种禁忌,理智在叫嚣,让她不要再继续的好奇下去,否则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可是却怎么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思绪乱飞。

“所谓传言么——”宋灏笑了笑,那笑容极为深刻,还带了点调侃的味道,“比如说荆王纪浩禹和荣王纪千赫之间的关系,也比如——荣王和大兴皇帝之间关系一直不睦的内在原因到底是什么?”

纪浩禹依附荣王,这是众人皆知的。

而至于他之所以和荣王交好的原因么——

虽然也是众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但是这么多年以来,却没有任何人敢于公然提起。

因为大兴的宫廷和上流社会之间一直流传着一个可怕的传言,说已故的皇后也就是纪浩禹的生母苏氏和荣王纪千赫彼此有意,但是因为苏氏被父亲强行送入宫中,让两人终究没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本来当时纪千赫和苏氏之间也没有定亲,苏氏既然已经入宫,两人也就是有缘无分,应该认命的。

可偏偏这荣王做事不拘一格,偏就不肯死心,后来竟然传出皇后和荣王有染的流言出来,更有甚者,还有人说纪浩禹其实是荣王的骨血。

散播出了这样的流言,对皇室而言是一种莫大的耻辱,对荣王本身的威望也是一种打击。

当时流言一起,皇帝纪千胥就站出来大力压制,还勒令处死了一大票私下议论此事的妃子和宫女太监,宫里一度人心惶惶。

可偏偏,荣王却像是毫不介意的模样,对待此事一直摆出一副模棱两可的态度。

皇帝是个男人,本来就忌讳这样的事情,再加上荣王的态度,哪怕他开始还坚信皇后不会逾矩,但是久而久之也是疑心生暗鬼。

渐渐的,皇后失宠,虽然在表面上为了做给外人看而留着她的皇后之位,实际上却被架空了实权,成了一件傀儡,遭到了皇帝厌弃,没过几年,在纪浩禹三岁的时候就香消玉殒了。

因为皇后的事情,皇帝对纪浩禹也十分的不喜欢。

而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没过多久,居然又有更为可怕的传言飞出——

说是纪浩禹其实是荣王和皇后苏氏乱、伦之子。

此种谣言一起,无疑是往皇帝的伤口上撒盐,几乎恨不能把纪浩禹杀了泄愤。

却又奈何没有真凭实据,他也不想往自己头上扣绿帽子。

日子就这样勉强的过,关于这件事,所有人也都心照不宣了。

而最让人不能理解的是,随着纪浩禹慢慢长大,竟然彻底摒弃了那个对他不问不闻的父亲,依附到了荣王身边去了。

荣王和皇帝的关系不好,同样和皇帝其他的儿子之间也谈不上什么情谊,却也唯独是对纪浩禹格外的照顾。

纪浩禹借势于荣王,慢慢的居然也在其他皇子之间站稳了脚跟。

这样的事情发展下去,就更叫人浮想联翩。

所以这么多年,纪浩禹就是在这样的流言蜚语,和皇帝的猜疑,后妃们的鄙弃之间成长起来的。

也好在是他养成了和荣王类似的脾气,说话办事都别具一格不按常理出牌,否则,无论换做是谁,被这样的流言蜚语包围着,只怕都难以抬起头来做人。

这些消息,是近几个月宋灏让人紧急搜集回来的。

本来和大兴之间没什么交集,他对那边皇帝的家务事也不感兴趣,可是这一次却不得不注意了。

不想一查之下,竟然拉出了这样的一团乱麻。

在唏嘘的同时,更是对纪浩禹多了几分警惕之心——

在那样的情况下披荆斩棘走到今天,纪浩禹这人的心智之强硬,已经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苏皇后和荣王之间的传闻,梁青玉自然是有所耳闻。

可是现在被宋灏问起来,她还是不禁奇怪。

“荣王和皇后之间的传言我自是知道的,可是只怕那也只是荣王为了保护另一个人的障眼法吧。”梁青玉挺直了脊背,竭力的不让自己表现出心虚的情绪来,“只就从他搜集了那么多酷似太皇太后的女子这件事上来看,他心里真正记挂的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不是一清二楚吗?”

“所以我才说你该事先问一问左司大巫医的。”宋灏莞尔,却也不为她的揣测而露出任何气恼的迹象来,“你会觉得他们和太皇太后神似,只是因为你见过太皇太后,可你不知道的是,荣王搜集回来的那些女子,同样也和另外一个人极为相像。”

“你是说苏皇后?”梁青玉皱眉,心里却是疑团重重。

“王爷是指着我没见过苏皇后,所以就试图糊弄我吗?”转念一想,梁青玉就不觉的冷笑一声,“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王爷要维护太皇太后的名声,这是合情合理的,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一个是大邺的太皇太后,一个是大兴的前任皇后,偏偏还要长得相像?”

两个人,先后被册立为一国之后这没什么,若是这两个皇后还在样貌上相似的话——

这说出来怎么都让人觉得不可信。

梁青玉的唇角挂上一抹讽刺的冷笑,下一刻门外却有清亮冰冷的声音入耳。

“这天下相似之人多了去了,两个人长相相似很奇怪吗?”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身盛装的明乐突兀的出现在门口。

梁青玉愕然,猛地一个机灵,还不及反应,明乐已经一挥手示意雪雁和雪晴两个关门,自己单独举步走了进来。

梁青玉的心口一凉——

她的确是派人去引明乐出来要做一场好戏给她看的,可是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动作居然这么快,居然这个时候就到了。

她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摆在床边小桌上的小鼎,但是目光不经意的一瞥扫了眼明乐被衣物包裹住的腹部,立刻就心一横改了注意。

小鼎里燃的是有催情作用的香饵,本来是用来对付宋灏的,好做一场戏给明乐看,这会儿更好,直接用在这个人女人的身上,效果只会更佳——

她现在可是怀着孕的。

梁青玉的心思一起,不觉的就失神片刻。

明乐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径自走进来选了把椅子坐下,继续她方才未完的话题,“其实说起来,太皇太后和大兴那位苏皇后的样貌应该不只是相似的,而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两人根本就是生了同一张脸的。”

她说的笃定,梁青玉听的却是云里雾里。

见她神色困惑,明乐就又笑了,摇了摇头道:“的确,若是寻常人,长的有五分相似已属难得,若是能有七分雷同就要惹得人浮想联翩了,可是却唯有一种情况是顺理成章的,那就是——”

明乐说着一顿,脸上笑容不觉更深,然后唇角弯起一个更为深刻的弧度,一字一顿道:“两个人是双生子!”

姜太后出自大邺的骠骑大将军姜家,而大兴已故的苏皇后也是高门嫡女,是镇国将军苏武霂的嫡长女。

两个人,一个生在大兴,一个生在大邺,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这不可能!”梁青玉大声道,脸色突然就变得十分难看,“苏皇后是镇国将军家的嫡出小姐,生在帝都,是从小被镇国将军夫妇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从来就没听苏家的人说过她还有同胞的姐妹,更不要说什么和别人是双生子了。”

镇国将军苏家在大兴是武将世家,而到了苏武霂那里,家里的夫人小妾连着生了六个儿子,就是没有女儿。

苏夫人是在四十二岁上才得了一个女儿,取名苏溪,一家人更是宝贝疙瘩似的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后来更是入宫做了皇后。

如果苏家小姐的身份上会有一点疑点露出来,皇家都不可能接受她做儿媳的。

而以苏家对这个女儿的疼宠程度上看,如果她还有个孪生姐妹,苏家是怎么也不可能忍心让孩子流落在外的。

以此类推,姜家也是如此。

相较于苏家的小姐,大邺的这位姜太后没有兄弟姐妹,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以姜家的门第,也是万不会容忍女儿下落不明而不加追究的。

所以只就苏家和姜家双方面的地位,就万万没有哪一家的女儿流落在外不闻不问的道理。

所以明乐这话,梁青玉是本能的排斥。

因为——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苏夫人当年的确是生了一个女儿,并且如珠如宝的疼爱着的,可是因为她大龄生产,当时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生下的孩子先天不足,没几天就夭折了。”明乐微微一笑,这件事虽然叫人觉得匪夷所思,但却是经过宋灏反复查证过的,“五十六年前,大邺和大兴之间还处于敌对,战乱不断,当时是姜家军负责镇守桓城,和大兴军队抗衡的。姜夫人一直都随同丈夫征战在外,他们在行伍之中的成的婚,就连姜夫人临盆那日也是在军营里头的。可是那一夜事不凑巧,赶上两军交战,大邺军中出了一个叛将陈刚,此人利欲熏心,被大兴人收买意图在粮草中下毒却当场暴露。为了保命,他带着手下往外冲杀的时候刚好路过姜夫人的营帐,随手劫持了一个刚出世的女婴潜逃。当夜姜夫人赶上难产,痛的神志不清,稳婆为了逃脱罪责,就把事情隐瞒了下来,谎称姜夫人只生下一个孩子。而姜夫人全不知情,事后也不曾追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那叛将陈刚带着婴儿投奔敌营,被人引荐去了帝都拜见大兴皇帝。进京之后,他最先去拜会的就是在朝中颇具影响力的武将镇国将军苏武霂。当时适逢苏夫人生下的女儿生命垂危,苏武霂不忍夫人伤心,见到那叛将带去的女婴十分的可爱就强行留了下来。事后他谎称送了女儿出去看病,半月之后,就把这个孩子抱了回来。新生婴儿的样貌本来就都差不多,苏夫人又对女儿思念成狂,自然没有闲暇去发现破绽,于是就有了后来的苏家大小姐苏溪。”

宋灏找到了当初给她外祖母接生的稳婆,一路追查,竟然得到了这样叫人意想不到的消息出来。

别说梁青玉不信,就连明乐和宋灏在起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大为震惊,反复推敲了很久才敢于认同。

按理说,苏溪出生在大兴的京城,谁也不会将她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大邺联系到一起的。

可是一路抽丝剥茧的追查下去,却还是证实了这一点——

姜太后和大兴已故的苏皇后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妹。

在这一点上还得多亏了彭修当初所给的提示。

无缘无故的,纪浩禹和宋灏怎么会有相似?

如果不是血亲,会很难解释这一点。

而明乐和宋灏又十分笃定姜太后的为人,断定她不可能做出有违礼法的事情来。

所以纪浩禹和宋灏不可能有直接的血缘关系。

现在有了姜太后和苏皇后的这重关系摆在这里,一切的难题就都迎刃而解——

既然是表兄弟,那么这也就难怪宋灏和纪浩禹的五官之间也能发现那样的雷同之处了。

这个事实摆在这里,可谓石破天惊了。

梁青玉闻言,整个人木偶一样的僵硬的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

纪浩禹和宋灏是表兄弟?那么荣王和姜太后还有苏皇后之间又是怎样的纠葛?

第018章 双生胎

沉默良久,梁青玉再开口时声音就带了一丝难掩的颤抖,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明乐莞尔,不慌不忙的望定了她,却是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滞留不去?”

梁青玉张了张嘴,却是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依照荣王的处事作风,你既然胆敢违背他的意愿去擅自做事,他怎么会留你到今天?”明乐等了片刻,继续说道,“别跟我说是你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根本就不能入他的眼,以他专断独行的个性,就是一只蝼蚁,生死也只能由他拿捏。梁青玉,其实你不笨,在这件事上难道真的就是当局者迷,不明白他留你一条命的真实意图吗?他没有杀你,并不是不屑,而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太皇太后那里一直守口如瓶,他要把事情抖开来说,就只能另辟蹊径。其实他还寄希望于你,要借你的口风把他庄园的秘密透露给阿灏知道。他想要借你手中掌握的那一点消息来误导阿灏,促使太皇太后和阿灏母子之间的猜忌,甚至于反目。然后他就可以作壁上观,在旁边看这一场好戏了。”

梁青玉越听就越觉得的心里发凉。

纪千赫的为人的确是如明乐所说的那样,专断独行,杀伐决断。

她的背叛,本来就不可能被宽恕,可是纪千赫却一直没有动她。

她自己的心里并不是没有疑惑的,只是在随时面临死亡威胁的情况下,努力的让自己忽略这一点而不去多想罢了。

下意识的,她就觉得明乐的话是对的。

纪千赫留着她,并不是要对她网开一面,而是要榨干她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

可是等到自己被利用完了呢?

梁青玉突然就不敢再想下去了,只是神色恍惚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这场戏唱到这里,也是时候该收场了。

宋灏整理好衣袍翻身从床上下来,动作潇洒利落,一边朝明乐走过去,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荣王既然没有杀你,今天我也不会杀你,你走吧,带着这些消息回去碰碰运气,看最后到底能不能从他那里换你一条命。”

梁青玉一个机灵,猛地回过神来,看他行动自如的样子心里更是咯噔一下,不可置信的把眼睛瞪得老大。

她特制出来的软筋散,药效猛烈,哪怕是用了解药,不到半个时辰对方也是不可能恢复如初的。

这——

这不可能!

宋灏走过去,扶了明乐的手,两人相携往外走。

看着两人面色如常,优雅从容的模样,梁青玉突然就有些六神无主。

“哦!”明乐被宋灏扶着走到门口,突然沉吟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止了步子,对宋灏道,“前面不是还有事情要善后吗?你先去吧,我随后就来。”

宋灏回头看了梁青玉一眼,想了想还是不很放心,就对守在院子里的雪雁和雪晴吩咐道,“照顾好王妃!”

“奴婢明白!”两个婢女应声。

宋灏这才放心,用力的握了握明乐手,然后先行一步去了前院发落公主府助纣为虐的下人。

明乐站在大门口,梁青玉站在屋子里。

两个人,四目相对。

“你要做什么?”梁青玉防备道。

“既然阿灏说不杀你,我自然不能驳他的面子,所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好好的走出这座公主府的。”明乐微笑说道,笑容和煦而温暖。

梁青玉在暗地里小心的观察着她的脸色,按理说明乐进屋已经有相当的一段时间了啊——

她不觉得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放在旁边桌上的小鼎。

那小鼎里头仍旧有甜腻而温暖的香气袅袅而起,可是不仅仅是明乐,就连先进来的宋灏,好像都丝毫都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

难道是她配制出来的药物失效了?

怎么可能呢?

明乐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那个小鼎上,微微一笑,“很奇怪,为什么你亲手调制出来的蛊毒会三番两次的失效对吗?”

心思被她料中,梁青玉的脸色不由的微微一变。

她心里的确是困惑的很,于是紧抿着唇角算是默认。

明乐的唇角弯了弯,突然抬手,从掌心里抖出一物,道:“这个东西,想必你不会陌生吧?”

那是个鸽子蛋大小的透明珠子,用最上乘的金丝璎珞妆点成挂件的模样,珠子通体圆润,里面成半弧形蜷缩着一只小小的虫子——

是出自大兴解毒圣物,灵虫。

这种珠子,以前明乐从纪浩渊那里得过一颗,当时只以为是解毒的好物,但是后来细查之下,却发现了更多的惊喜。

这灵虫也是大兴巫医秘制的灵物,和蛊天生相克,有吸附毒素的奇效,平时巫医们制蛊的时候都会随身携带此物,以此物来化解制蛊过程中产生的毒物,避免对自己的身体造成损伤。

而大兴的贵族之家,也有收藏此物的习惯,甚至如纪浩渊那般,做成饰物随身佩戴。

当然了,根据品阶的不同,这灵虫也分三六九等。

最普通的,是草青色,也是最多见的。

曾经明乐从纪浩渊那里得来的一只则属于中上品了,呈乳白色,若隐若现。

而今天她手中抖出的这个珠子里的灵虫,却是隐隐透着金色的光芒,细细的一弯卧在那碧玉珠子里,乍一看去不显眼,可如果是晚上对着夜空细看的时候,这金色灵虫的身体是能吸附月光展现光华的。

金色灵虫,是灵虫里面的极品之作。

百年难得一遇。

梁青玉此生也只见过两只,一只是她师父左司大巫医养着的,两外一次还是曾经那次去纪千赫的别院,从他那里看到的。

这东西说是千金难求都不为过,或者说根本就是有价无市的稀罕物。

易明乐怎么会有?还是这样罕见的金色灵虫?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梁青玉不可置信的脱口问道。

“这很奇怪吗?”明乐笑笑,把玩着手里的那颗珠子也爱不释手,“之前我手里是有一只灵虫的,可是后来有一次不小心,被荆王殿下身边那个叫做紫苑的婢女给毁了,为了补偿我,上次荆王殿下来访的时候就又重新送了我两颗。其实不管是事前你散布在大门口的软筋散也好,还是这个小鼎里燃着的东西也罢,你想要算计人,难道都不晓得要入乡随俗吗?我知道你擅长用蛊,哪怕是调制这样简单的软筋散和催情香,为了达到最佳效果,都会以蛊引制作。不过很遗憾,这一次未能叫你得偿所愿,你的这些毒物,就喂了这小东西了。”

凡是和毒蛊有关的东西,都是灵虫的最爱。

更何况明乐和宋灏所持的还是这样精贵难得的金色灵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