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浩禹看着明乐,字字慎重的说道,“拿住宋灏的到底是什么人,这个我不好说,但是能够这样精准无误算计到的我的,除了我的那位皇叔,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能有这样的能力和手段。要在宫中布局且安排的这样缜密周到又不被人察觉的,并非一两人之力可以办到,那个人在宫里必须要有足够强硬的势力安插,并且供他差遣调配,否则绝对不可能做到。”

老皇帝在宫中的势力范围最大,但是他如果要纪浩禹死的话,根本不必要等到今天,也不会选在这样的场合给他自己添堵。

萧以薇没这个本事,黎贵妃在宫中虽然势力庞大,但是今天的事情怎么看都也好像和他没有关系。

“会不会是肃王瞒着黎贵妃单方面做的?”明乐飞快的把整个事件上众人的反应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纪浩禹道,说着就自嘲的笑了声道,“这个姑且不论了,现在这事儿摊到我的头上来,只就老爷子,那就绝对是会咬住不放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他是一定会借题发挥,将我除掉才肯善罢甘休的。我现在人在这里,无从施展,但也不能坐以待毙,一切——都只能靠你了!”

明乐的心头微微一震,有些迟疑的看向他,“你是说——”

纪浩禹冷笑,背转身去往旁边挪了两步,“之前在他出手对付老大的时候我还没察觉出什么来,可是这一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之前我在后殿遇到的那个局,原本应该就萧以薇要用来对付老二的。连着除掉两个在京呼声最高的皇子,她的打算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想要拿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做筹码,赢得天下,这么大的主意她都敢拿——若是没有老爷子的暗许,你觉得她赌的起吗?”

明乐抿抿唇,这个可能性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萧以薇的肚子毕竟才五个多月,要等到瓜熟蒂落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老皇帝难道是疯了不成,会跟着这个女人去做这样的赌局,虽说太子不成气候,但纪浩渊无论是才能还是手段都已经算是拔尖儿的了,他傻了才会放弃这么一壶现成的人选,而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根本就不知道是龙是虫的胎儿身上。

“那人应该还不至于糊涂至此吧?”明乐道,终究还是觉得此事不可信。

“从他肯听了良妃的谗言对太子出手的时候,我就已经不相信他在行事上还会存有下限了。”纪浩禹道,“就算你不信,那么就当是做为最坏的打算也好。他现在是要替那个女人除掉所有的障碍,要推那个他所谓的老来子上位了,我不能一动不动的等和他先来对我出手。而你,我相信你也需要改变这里的局势,来替你赢得寻找宋灏下落的时间,事不宜迟,你跟我——我们都没的选择,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老皇帝来者不善,因为萧以薇的挑拨,对她和宋灏又存了很大的敌意,所以他们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妙。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明乐道,看着他的背影,一个字一个字很认真的说道,“这件事,我可以去做,虽说目前成与不成还都只是未知数,可是我也还需要你的一个保证。”

纪浩禹回头,看着她眼底戒备而坚定的神色,突然觉得心中一堵。

半晌,他自嘲的轻声笑了笑:“你不信我是对的,既然你需要,那么我保证,不管将来的局势如何,我都会记下你的这个人情,如果我能翻身,哪怕有朝一日,我与你们的立场必须敌对,我也会放你们一马。”

一旦纪浩禹得势掌握了这帝都中的一切,那么将来她和宋灏在别人的地盘上,同是没有保障的。

得了纪浩禹的这个允诺明乐才终于放心,点头道:“好,有荆王殿下的这句话,那本王妃大可以尽力一试了。”

明乐说着,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要开口。

“阿朵!”纪浩禹突然猝不及防的开口打断她的话。

这个名字,是她当年拿来掩藏身份用的,如今就连宋灏也很少这样叫她了。

明乐一愣,纪浩禹已经缓缓上前一步,待她下意识想要后退的时候,他的手臂却是穿插到了身后,轻轻一拢,将她的身子带着压入怀中。

他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轻轻的一个拥抱,却带了那么点缠绵悱恻的味道。

明乐鼻尖抵在他的肩头,他的衣物是刚刚换过的,上面带着浓烈的熏香味道,那味道重的有点发腻,但却又好像并不是那么的叫人反感。

因为纪浩禹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明乐一时茫然,有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就那么木楞楞的由他拥着。

纪浩禹并没有回忆往昔,也没有多什么感人至深的情话之类,而是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动作飞快的从才袖子里滑出一物,塞到她的掌心里,然后大掌包裹,连带着把她的五指尽数拢在掌心里。

温热的触感烙在掌心里,明乐有所察觉,那当是一块玉质绝佳的圆形挂件,脑中只是灵光一闪,她突然就有些明白。

“这是——”明乐暗暗提了口气,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他。

“是我的信物!”纪浩禹道,脸上表情头一次显出庄重而严肃的味道来,“我的势力安排和分布,红玉大部分都知道,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其中有一部分人我没叫她动,你带着这个,他们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纪浩禹居然把这么要紧的东西给了她?

明乐握着手中犹且带着他体温的玉牌,心中却是一时措愣,半天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红玉算是纪浩禹身边最为忠心耿耿的心腹丫头,可是他依然留了部分的权限不准她逾矩,从这一点上就可以预见,纪浩禹其实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未必全信。

可是现在——

他却轻而易举把这令牌给了她!

他们之间,只在这一刻才被迫拴在了一条船上,其实如果今晚她能找到宋灏的话,她马上就会从大兴的这个泥潭里抽身。

“你不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沉默良久,最后明乐还是忍不住问道。

因为太过震撼,所以哪怕是到了这会儿她还都一直忘了从纪浩禹的环抱之下退出去。

“还有一些人是连红玉也不知道的,东西就在我书房作案右侧桌脚压着的那块金砖底下。”纪浩禹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就着那个拥抱的姿势把唇贴靠在她耳边继续说道。

他的声音很低,从她耳畔微微传来,还带着她呼吸间喷薄出来的热气。

恍惚之中明乐才缓缓抬头朝他看去。

“你——”她仰着头,眉头紧蹙看着他的脸。

“我知道宋灏留在你身边的人个个精干,但是对于这座帝都而言,那些毕竟都是外人。”纪浩禹道,眉眼低垂,与她四目相对。

牢里的光线昏暗,唯独能映衬出她眸子里微微荡漾而且的光芒,恍若暗夜之中最纯美的星辰。

纪浩禹看着她,唇边笑意就一点一点慢慢荡漾开来,绽放到了一个绝美的弧度。

“或许我不是相信你,只是现在——我心甘情愿把我的性命交到你的手上。”他如是说道,语气轻缓似乎还带了几分顽劣的调侃。

他的笑容惯常都是这样,璀璨绚烂,叫人窥测不到真实的情绪。

不信她,却把性命交付于她?

这个男人,得是要过的多么荒凉而没有安全感,他才会说出这样一句完全不成逻辑,叫人啼笑皆非的话来。

这一刻,明乐的心里就觉得酸涩。

她默然垂下眼睛,看着手心里躺卧的那块雕工美轮美奂又华美大气的玉佩,缓缓攥在了掌心里。

“嗯!”半晌,她只是闷着声音,轻轻的点头。

不是不想对他说点什么,而是——

不知道从何说起。

安慰他的话,她一句也说不出来,而说别的——

她又似乎完全没有立场。

纪浩禹等了半天只等得她这样轻描淡写的一个字,然则他却并不沮丧,反而心满意足的由喉咙深处出发愉悦的笑声。

仿佛是如释重负一般,他一直收驰有度的手臂突然发力,将眼前静默站立的女子箍住用力的拥入怀中紧紧的抱住。

他的力气太大,明乐甚至有了瞬间窒息的感觉。

纪浩禹拥着他,唇边笑意带着任何人都看不懂的苦涩。

原来他也没有准备这样做,可是这一刻却突然好像有些收势不住,他知道,或许此生能有的也只是这么一次,这样真实而用尽全力的拥抱她一次。

他对她,心里总是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可能是从第一次遇到,看着那苍白虚弱的少女背上血水嘀嗒伏在马背上向他走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无形中对他下了一道可怕的咒语,让他牢记并且深深迷恋上有关她的一切。

冷静,刚毅,又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和决断能力,哪怕她不是天使而是恶魔,可是对他而言,却都一直带着知名的吸引力,不断吸引他的目光,直至最后,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可是——

造化弄人。

机缘巧合,上天给了彼此邂逅的机会,却是从一开始就晚了,从他见到她的第一次,就已经注定——

她是属于别人的。

而他,就永远只能站在陌生人的距离远远看着。

哪怕他可以拼尽一切不择手段的去夺这天下,可是对于一个女子的芳心——

迟来一步,一切便都已成定局。

压抑了许久,他一直隐忍,哪怕是曾经有过许多次的机会,他都一直克制,不叫自此去触动那条底线,只把自己限定在一个对于彼此都算安全的距离之外。

因为——

那是他们之间,注定要驻守一生的距离。

可是这一天,这一刻——

他终究还是逾矩且放纵了自己一回,做了那趁虚而入的虚伪小人。

他这样拥着她,明乐完全看不到他的神色和表情,可是当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便开始剧烈的挣扎。

纪浩禹却没松手,声音含笑在她头顶悠然的调侃,“本王现在身无长物,有求于人的时候总要表示点诚意,投怀送抱的话——这诚意应该算是够了吧?”

“你有完没完?”明乐恼怒道,一脚狠狠跺在他的脚背上。

纪浩禹夸张的痛呼一声,随即便是痛快的放了手。

明乐赶紧后退两步,满脸怒气虎视眈眈的瞪着他。

而这会儿听到他的呼痛声,外面的过道上就传来急促奔走的脚步声,手里抱着被子食盒等物的红玉好雪雁两人眨眼功夫便已经闯了进来。

“爷,您没事吧?”红玉紧张道,说着就弯身进了牢笼里。

“咳——没!”纪浩禹的脸色略带了几分不自然的红晕,掩嘴虚咳一声。

红玉自是察觉他神色之间的不自然,虽然没敢多问,但是眼中始终持有几分怀疑之色。

明乐眼底的怒意还未全部消散,只就冷着脸看向纪浩禹道,“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嗯!”纪浩禹点头,唇角重新挂上玩世不恭的笑容。

明乐已经不耐烦再继续待下去,转身出了牢门。

“哎!”纪浩禹看着她的侧影,突然想起了什么就赶紧往前追了一步。

明乐止步,回头对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还有事?”

纪浩禹还是戴罪之身,不能随便踏出牢门,此时他在牢门之内,明乐在外。

他看着她,脸上笑容再度隐去,认真而庄重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老二一定也会抓住这个机会趁火打劫,你自己当心一点。”

说着顿了一点,又笑嘻嘻的补充道:“本王的命可不想就这么交代在这里,还等着你来接我出去呢。”

本来他前半句的时候明乐还不觉得怎样,可是听了后半句却突然觉出点欲盖弥彰的味道来。

“嗯!”明乐皱眉,还是很给面子的应了,见他再没有别的话便转身离开。

雪雁进来,把给纪浩禹带来的茶具和食物放下,赶紧就跟上明乐的步子,错过那牢头面前的时候还是狐疑的深深看了好几眼——

从她回来就注意到这牢头的神色古怪,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的使劲低垂着脑袋不看人,可是左右观察没能发现什么迹象也就只能作罢,跟着明乐先行离开。

她们主仆两个先出来,红玉留下给纪浩禹收拾了一番,又听了他两句嘱咐才赶着追出来。

“王妃!”

“嗯,给你家王爷都安置妥当了?”明乐道,回头睨了一眼身后笼罩在夜色之中的天牢重地。

“是!”红玉道,“王爷的命令,让奴婢和荆王府上下这段时间暂时追随王妃,听候差遣。”

雪雁闻言,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明显诧异的情绪——

这就相当于是把整个荆王府的统帅权全部都交到了明乐的手上,荆王明知道自家王爷和王妃对他心存芥蒂,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一些。

红玉得了纪浩禹的吩咐,这会儿和明乐说话的时候态度就更显的恭敬和顺从。

明乐却无多少意外,只就淡淡的点了下头,“叫上绿绮,我们先行离开此地。”

“是!”红玉道,对着远处黑暗中的某个方向打了个手势,绿绮得了消息很快从远处的小径上走过来。

“如何了?守了快两个时辰了,可有发现?”红玉道。

“没!”绿绮一筹莫展的摇头,扭头看着天牢的方向神色焦灼,“从爷和延平公主入狱到这会儿,除了咱们自己人,再没有旁人接近过这里。”

红玉皱眉,扭头去看明乐。

“叫人继续盯着吧!”明乐道,言罢就径自举步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绿绮转身飞快的隐没在夜色中,回去传达命令,红玉则是跟着明乐先行离去。

回来的路上明乐的脸色阴沉,神色之间都是少有的凝重之色,又把晚上发生的事情都仔细回想了一遍,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沉吟一声对红玉道,“黎贵妃身边的单嬷嬷也是你家王爷的人是吗?”

“是!”红玉点头。

“那良妃呢?今天在后殿那会儿,我看着她和良妃之间似乎也有些猫腻。”明乐道,神色幽远的看着天际闪烁不定的星辰。

“之前是良妃娘娘找上的单嬷嬷,想要买通她做内应,好掌握黎贵妃宫中消息,也顺便可以做她的内应,设计给荆王下套。”红玉道,“当时王爷是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就顺水推舟给允了。不过王爷本来也抱着看戏的心态,并没有插手这一次的事,所以便没有问过他们这一次要对付荆王的具体计划,最后却没有想到——”

这个局,其实真的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个局了,用了无足轻重的一个宫女做引子,只要到底能不能扳倒要算计的人,则是全凭老皇帝一人的态度。

到了这会儿,明乐倒是又有几分开始相信纪浩禹的话了——

或者,老皇帝是真的已经完全倒向了萧以薇一边,是默许并且支持她一步一步除掉庸碌无谓的太子和野心勃勃的荆王,最后由萧以薇肚子里的龙种上位。

可是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明乐几乎都想撬开那老皇帝的脑壳看看他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了。

不可思议的轻笑一声,明乐遂也就抛开这些暂时不想。

一行人出了皇宫大门,外面柳扬和长平已经带着护卫和马车在等候。

“王妃!”见她出来,两人连忙迎上来。

“嗯!”明乐点头,看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神色突然黯了黯,“阿灏那边,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没有!”柳扬摇头,神色亦是阴沉的可怕,“从傍晚事发到现在,武冈和梁旭已经带着人暗中翻遍了整个帝都,可却是半点线索也无。”

“各处城门的守卫呢?”明乐道,一边说着脚下却是不停的往前走,“叫人去问过了吗?从下午事发之后,可是有什么可以人等出城?”

“都已经打探过了,没有任何异常。”柳扬道,“今天宫里大兴皇帝摆寿宴,为了防止城内有突发事件,每处城门的守卫还都特意增加了一倍,对过往的行人和车马全部都严格盘查,属下估摸着,他们应该还没有把王爷带出城去,应该是藏在这城里某个被我们忽视的,或者是——”

柳扬说着一顿,语气不觉的加深,意有所指道,“或是是一个我们没有办法放开手脚搜查的地方。”

明乐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金碧辉煌的皇宫,沉吟道,“你是说——阿灏可能被他们藏在宫里?”

“如果事情是靖海王做的,他的同盟者又是良妃的话,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柳扬谨慎说道。

“你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能——”明乐抿抿唇,陷入深思,“可是——难道皇宫里就是最安全的吗?”

她说着就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抬眸看向身侧跟着的红玉。

“奴婢马上传令下去,叫宫中埋伏的眼线注意查找,看能不能找到线索。”红玉不能她吩咐已经自觉回道。

“嗯!”明乐点头,不过虽然说是这么说,她心里却总有种直觉——

宋灏绝对不可能被他们藏在宫里。

“走吧,先回行宫。”深吸一口气,明乐说道,踩了垫脚凳刚要上车,就听守在外围的武冈一声低吼:“什么人?”

所有人俱是心头一紧,武冈话音未落,从左右前三个方向已经如潮水般涌出大批手持刀剑的黑衣人,杀气凛冽的朝着明乐的马车围拢过来。

**

寿宴早早散席之后,这座皇宫里的气氛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的平复下来,除了各宫各院明亮的灯火璀璨,各处的气氛都十分的低迷压抑,被寿宴上老皇帝震怒的阴影影响着,久久不能平复。

二更过半,最为偏远的皇宫西门缓缓洞开一个缝隙,一辆朴素无华的青布马车从内城奔出,马蹄嘀嗒,以最后的速度隐没在外面浓厚的夜色当中。

驾车的是个身材干瘦,面白无须的老者,马车跑的很快,轻门熟路的在各条巷子中间穿梭,似乎是对这迷宫一样的地形掌握十分纯熟的模样,一路绕了无数的街巷,最后在一处门第普通的百年老宅门前停了下来。

老者下了车,躬身伏在地上。

车内先是下来一个梳着妇人发髻二十出头的女子,下车观望了两眼,没发现身后有尾巴跟着她才重新探头回了车厢里,扶着里面大腹便便的女人下了车。

“娘娘,您当心着点儿,这里的路都不平,小心绊着。”荷露低声道,尽心尽力的伺候,生怕磕着碰着萧以薇。

“行了!”萧以薇下车之后就将她推开一边,道,“你们两个就在车上等着吧,本宫去去就来。”

荷露不知道她深更半夜到这里来做什么,但是看着做宅子又破旧又陈腐,心里就十分忐忑。

“娘娘,这宅子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还是——”荷露道。

萧以薇的目光一冷,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荷露立马干屯一口唾沫,再不敢多说一个字的闭了嘴,垂首退下。

萧以薇撇开两个人,自己推门进了宅子。

这宅子如今已经没人住了,尘封了十几年,从屋顶到院子里到处都破败不堪,不是杂草就是灰尘,到处都是蛛网斜斜的挂着,大半夜的走在期间很有些瘆人。

萧以薇心里抖了一抖,但是此刻她的目光却是狂热而兴奋的,仿佛是被某种向往已久的东西吸引着,她的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再也不畏惧这里陌生而诡异的环境,快步走着进了打听,然后过回廊,进了后面二重院落的一间厢房。

那房间里头的东西也都相当陈旧了,只是相对而言,地面上却没有积攒多少灰尘。

萧以薇走进去,转身关门的时候就用脚尖摩挲着在那门槛的某处用力的顶了进去,随着她的动作,里面正对门口摆着的那张大床就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下面一个方形的空洞。

却赫然——

是一处密道的入口。

萧以薇的眸中闪过愉快的笑意,赶紧走过,那密道里头很黑,她是早有准备的,先从荷包里掏出一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充当火把,然后便扶着肚子小心的下到密道里头。

后面的洞口在她进去之后又悄无声息的慢慢合拢起来,她手里捏着夜明珠,沿着狭长逼仄的道路往前走,也不知道是在期待着什么事,这么诡异破烂的的地方,又是三更半夜孤身一人,她竟是丝毫也不觉得恐惧,反而越走越快,步子也越来越急切,脸上更是闪着喜悦的光彩,鼻翼更是因为兴奋而不住的抖动。

这条密道很长,尽管她的步子已经拿捏的很快的,但是从头走到尾也用了差不多一刻钟的功夫,最后在那密道的尽头面对一闪只容许一人通行的小门她站住了脚步。

要去触动旁边墙壁上面机关的时候,她却紧张的手抖了又抖,连着试了几次,最后似乎是鼓足了所有的用力才一咬牙一闭眼用力的触动了机关。

石门向上缓缓攀升,露出里面石室的全貌。

那屋子还算宽敞,里面床榻桌椅,所有的摆设一应俱全,不说是有多奢侈华贵,但却是布置一新,让人在走过那么一条阴暗狭窄的密道之后感觉上霍然开朗,仿佛入了世外桃源一般。

宋灏闭眼坐在背对门口的一张凳子上,这夜里很静,所以密道里传来的脚步声十分清晰,几乎是早在萧以薇才下到这密道里头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差距。

对方的脚步声凌乱,明显是个没有武功底子的,他便十分的奇怪,更奇怪的是,这人明明已经到了门口了,却是踟蹰了好一会儿才开的门。

莫名其妙在这里被关了大半夜,他心里已经十分恼火,如果来的还是个无关紧要的废人,他实在是没心思应付。

萧以薇小心翼翼的跨进门来,看着灯光下男子俊朗挺拔的脊背,脸上浮现的光彩更盛。

她的心跳的厉害,仿佛是经过了一场轮回才终于赢得了新生一般,目光闪动着奇异的光彩盯着那男子的背影,最后,低低的唤了一声,“殿下!”

这声音,软腻又别扭,带了一种叫宋灏十分厌恶的近乎谄媚的讨好。

语调是有些陌生,但是这声音他还是略一分辨就能认得出来,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原来是你!”宋灏冷冷说道,头也没回。

“殿下竟然能听出本——”萧以薇的心里突然雀跃了来,开口就下意识的想要自称“本宫”,但转念一想又恼怒的顿住,换了副语气道,“没想到殿下竟然能够认出我的声音来。”

说着就莲步轻移,施施然绕道桌子的令一边。

她的脸色微红,竟再不似在宫里和老皇帝谈笑风生的模样,而是带了丝羞怯的喜悦,对着宋灏屈膝盈盈施了一礼,“薇儿给殿下请安。”

宋灏没心思理会她这突如其来的抽风之举,只拿眼角的余光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冷声道,“你的本事倒是不小,主意竟然打到本王的身上来了,说吧,是荣王差遣你来的,还是彭子楚和你许了好处?”

他和纪浩禹一样,都十分清楚能算计到他的那个人到底是该居于何种身份和能力之上,纪千赫是最后把握和实力来做这件事的,其实在心理上宋灏还是比较倾向于这种猜测。至于彭修么——

因为出现的人是萧以薇,如果说萧以薇是受什么人指使或是和什么人联手的话,那么彭修的几率就比较大了。

他的神情语气自始至终都的冷冰冰的,萧以薇闻言,脸色不觉的微微一白。

她咬着嘴唇抬头看向宋灏冰冷的面孔,心里突然就觉得万分委屈,颤声道,“殿下怎么这么说,薇儿知道这么做是对您不敬,可也是没有办法的无奈之举,殿下要怪罪,薇儿稍后向您赔罪就是,还请您息怒。”

她说着,竟是半点皇帝宠妃的架子也没有,就那么理所应当的屈膝跪了下去。

宋灏侧目看她一眼,心里就越发烦躁的厉害,冷着脸道,“如果背后的人是荣王的话,你也不会有机会出现在这里了。既然是彭子楚么——说吧,他叫你带了什么话给本王?”

萧以薇闻言,脸色便的变了又变,

她都已经把姿态做的这样低,言辞之间又表现的这样明显了,他居然还是这样的无动于衷么?

“殿下——”萧以薇抬起头,看着灯光下男子俊美如同谪仙般的面孔,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您就这么不待见我吗?我这样甘冒奇险,不惜与虎谋皮策划了这么多的事情,为的也不过是请殿下过来,向您当面表明心意。没有人指使我做什么,我也不是来给旁人传信的,殿下您难道看出不来,薇儿对您的一片心意吗?”

宋灏听了这话,只觉的比笑话更可笑。

可是面前那女人却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哭的梨花带雨。

宋灏觉得好笑,却没笑出来,在这样无关紧要的人面前,他懒得浪费表情。

“所以呢?是彭子楚和你联手设计了本王,将本王带到这里来的?”宋灏问道。

“薇儿也是不得已。”萧以薇咬牙道,神色之间倒是实实在在的愧疚。

“你还有别的事吗?”宋灏问道,“如果你的废话说完了,就马上滚出去。”

等了半夜等来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他本来就被消磨的所剩无几的耐性这会儿已经完全没了。

萧以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冷酷的面孔。

“殿下——”她有些急切的开口,“我的话,难道您没有听明白吗?”

宋灏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神色讽刺的看了她一眼。

萧以薇的嘴唇抖动的厉害,她慌乱无措的爬起来,语无伦次道,“早在当年还在盛京的时候,薇儿对殿下就一见倾心,这么多年,就算辗转流落在外,薇儿的心意也从来都没有变过,总想着或者有一天还有机会见到殿下,可以当面向您表明心意。殿下,薇儿对您是一片真心,我今天这样对您也全都是不得已,您若是气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是——可是我对您的心是真的。”

“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滚出去!”宋灏道,听着这女人的疯言疯语顿时就叫他一阵恶心。

他原来就不喜欢那些女人往他身边凑着献殷勤,尤其还是萧以薇这么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葩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