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闻言,纵使是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忍住,黯然的垂下眼睛。

明乐无奈的看他一眼,又扭头看向雪雁道:“明天你随我一起入宫吧,长平我就让她留在王府了,省的老皇帝那些人再借故起什么幺蛾子。”

戚夫人和老皇帝眼中对于长平的敌意到底是从何而来,宋灏已经告诉她知道了,所以这会儿明乐那些人也是防备的厉害。

“是,奴婢明白!”雪雁颔首应下,顿了一下又补充,“还有之前王妃向荆王要的人,绿绮姑娘已经给送来了。”

“你先妥善的安置一下,明天宫里的情况不明,到时候临时再等我的消息行事。”明乐道,眼见着天色逐渐转暗,就打发了两人下去。

晚膳是和易明爵还有尉迟瑶一起吃的。

因为知道她明日要进宫赴宴,易明爵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带着几分冷凝。

沉默着用完晚膳,还是尉迟瑶先开口道,“城外那边就算是为了以防万一,有爵儿一个人坐镇也就够了,明日还是让我陪你一起进宫去吧,好歹有个照应。”

“爵儿的临阵经验毕竟还少,城外还是你留下吧。”明乐道,却是不为所动,“我这边一起都做了妥善的安排了,放心吧,就算万一不甚会有什么差池,长安和雪雁也应付的来。”

尉迟瑶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易明爵出声打断,“阿九她做事情一向都有分寸,既然她有把握,我们听她的就是。”

如果是别的事情都还好,可是和彭修之间的事,易明爵很清楚,明乐是不想牵连其他的人到里面去。

尉迟瑶和明乐的接触虽然不多,但也知道她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所以闻言也便再没说什么。

用过晚膳之后两人便出城去了城外的军营,明乐这里无事,便是早早的睡下了。

次日的宴会设在晚上,明乐午后又歇了一个时辰才吩咐人备车入宫。

这一次的宴会是设在萧以薇的玉坤宫,马车上明乐闭目养神,走到半途的时候突然睁开眼睛,笑了笑,看向雪雁道,“你说萧以薇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叫老皇帝这么快就解了她的禁足令的?”

雪雁一愣,倒是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这个问题,她一直都没有用心考虑过,这会儿只是狐疑的看着明乐,等她的后话。

可是明乐却只是对她微微一笑,就再没有说什么。

雪雁的脑中渐渐的便有些迷糊,明乐已经再度闭上眼,继续养精神。

马车缓缓而行,走的是南侧宫门。

“王妃,到了!”侍卫跳下车,待要开门的时候明乐已经先一步推开车门,踩着垫脚瞪下了车,然后便随手关了车门。

那侍卫心中闪过些许怪异的情绪,试着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还是没有见到雪雁不禁奇怪,“王妃,雪颜姑娘——”

“我叫她给我找见披风,怕是晚上出来的时候风大。”明乐道,话音未落,候在宫门口的内侍已经命人抬了软轿过来,笑道,“奴才给摄政王妃请安,宫里娘娘们已经恭候多时了,请王妃上轿。”

“我们先进宫门吧,本王妃的侍女在帮我寻些东西,先等她一等。”明乐道。

“是!”那内侍垂下眼睛,谨小慎微的应着。

明乐徒步进了宫门,在城门楼下站着遮阳,可大约是那内侍催促的急了些,片刻之后她便乘了轿子先行进去了。

马车这边的侍卫不由的急了,一直没能等到雪雁出来,就赶紧转身开了车门催促,不曾想出门打开却发现雪雁正伏在桌子上,赫然已经昏睡了过去。

侍卫大惊,刚要叫随行而来的八名女暗卫去追明乐的轿子,眼前的皇宫大门已经轰然闭合,隔绝了内外两重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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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孤身犯险,借力打力

皇宫的大门在眼前沉重的合上,隔绝了内外两重世界。

侍卫们慌了,一时间所有人都愣在那里,手足无措——

这里是大兴皇宫的大门,之前明乐敢闯,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再加上当时所持的理由充分,可是现在光天化日,他们这些人不过区区一些侍卫。

再者来,之前他们也没有得到明乐的任何指示。

“雪雁姑娘?”那侍卫脑中灵光一动,赶紧跃进车厢内去试图叫醒雪雁,推了两下无果才惊觉——

雪雁是中了迷药晕死过去了。

方才车上就只有明乐和雪雁两个,再加上明乐之前的种种举动,侍卫们方才了悟——

雪雁应当是明乐故意留下的。

明乐一个人进了宫,所有人都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那侍卫手忙脚乱,目光一瞥,便是瞧见桌上一个信封和一个翠绿色的小瓷瓶。

他眼睛一亮,赶紧拔了瓶塞凑近鼻尖闻了闻,清凉醒脑的气息,确定是解药无疑,就忙是扶起雪雁,把药瓶凑过去。

雪雁睡的昏昏沉沉的,茫然的睁开眼还是觉得头脑里有些发胀,就使劲甩了甩头。

“雪雁姑娘,你醒了!”那侍卫惊喜道。

雪雁朦胧着视线飞快的在车厢里扫过一眼,没有见到明乐,就在一瞬间完全的清醒过来,一把抓住那侍卫的胳膊道:“我怎么会睡过去了?王妃呢?”

“王妃已经进宫了。”那侍卫急道,“雪雁姑娘,你快想想办法吧,王妃已经一个人进宫去了,属下瞧着这事情不对啊。”

雪雁浑身的血液凝固,猛地一个机灵跳下车,却赫然发现那八名女暗卫也尽数被留在了原地,一张脸上的血色瞬时就褪的干净。

她确定,王妃是故意的!

她不是无缘无故睡过去的,是出门之前厨房送过去的茶水有问题。就说无缘无故的,厨房的婆子怎么会突然过去献殷勤,如果所料不错的,当时和她在一起的长平现在应该也是着了道了。

可是王妃这到底是要做什么?明知道此行凶险,不叫她跟着也就罢了,连宋灏特意安排在她身边的八名女暗卫也一起撇掉。

雪雁的心里七上八下,六神无主。

车上那侍卫已经拿着桌上的书信跳下车道:“这封信是刚才放在桌子上的,应该是王妃留下的,姑娘您看看,王妃可能会有指示留下来。”

雪雁的心绪不宁,抖着手抽出信纸看了,就更是面无人色。

“姑娘——”其他人也都紧张的注意着她的神情举动,忍不住的开口催促。

雪雁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抓了那信纸扭头就跑,一边道,“马上去步兵衙门传信给荆王殿下,告诉他王妃孤身入宫,可能会有危险,十万火急,叫他马上想办法。”

话音未落,人已经奔出去老远。

侍卫们不敢怠慢,赶紧的就去了步兵衙门。

雪雁一路狂奔,绕过大半个皇宫的围墙,彼时长安和红玉等人已经按照明乐事先的吩咐在那里安排设伏。

因为萧以薇帖子上所言的开宴时间是在晚上,这会儿离着天黑起码还有一个时辰,时间充足,一行人正在有条不紊的安排布置。

见到雪雁骤然出现,长安的一颗心瞬间就提了起来,“你不是跟着王妃的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红玉也皱眉跟了过来。

“唉!”雪雁叹了口气,心急如焚,张了张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干脆直接把手里抓着的信纸塞到他手里,“你先看看这个吧!”

长安的视线飞快的在信纸上扫过,雪雁见他一目十行的看完才忍不住跺脚道,“是我一时疏忽,王妃把我们全部甩在了宫外,自己一个人进宫去了。长安,我真该死!”

其实这件事也怪不得雪雁,而是谁也没有想到明乐会突如其来的使了这一招,雪雁就算是防备着谁也不会防备着明乐。

明知道此行凶险,她还一个人去了。

长安看完那信,就一直紧抿着唇角,一张本来就冷硬而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孔上,线条就更是冷硬刻板,仿若一尊万年冰雕一样,手指寸寸收紧,不知不觉已经把手里信纸揉成一团,寸寸成灰——

明乐的信上其实什么也没说,关于她自己可能遇到的处境半分也没提及,只是交代他们马上联系纪浩禹,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整个皇宫围住,不能留下任何一处的死角和漏洞。

“王妃怎么会突如其来下这样的命令?”红玉不解,困惑的看向雪雁,“我们王爷那里,有没有叫人传信?”

“我已经吩咐人去了。”雪雁道,满头是汗的扭头看着身侧皇宫的方向,“我现在只是担心王妃,王妃一个人进宫去了,身边一个人都没带。良妃居心不良,老皇帝心里又另揣着心思,我是怕万一——”

“别胡说!”长安冷声喝道。

语气十分的低沉,脸上有一抹风雷闪过,带着所有人都从不曾见识过的杀伐之气。

“你们在这里等着接应荆王,我进宫去看看。”长安道,言罢也不等另外两人做出反应就抢先奔向远处宫墙的方向,纵身而上,越过墙头隐没了踪迹。

雪雁不放心,也想跟着去,却被红玉一把拽住。

“宫里的地形你们都不熟悉,这样贸然闯进去,不一定能寻到人,反而容易被人发现,到时候皇上随便栽一个什么罪名下来,还不都得由摄政王妃来担待?”红玉道,握着她的手腕摇了摇头。

“可是——”雪雁也知道她这样贸然闯进去很有可能适得其反,但是又不能放任明乐一个人进宫不管。

红玉在心里飞快的权衡了一下,便下了决心,“我来想办法。”

纪浩禹在宫里也有他的眼线和暗桩,只是那些原本都是他要留着作为最后绝地反击的武器的,若是这个时候就启用的话,对于将来的局势势必要造成影响。

可是眼下——

也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抛开别的不提,只就现在,明乐的存在对纪浩禹而言就是一股不可或缺的助力。

红玉当机立断,马上发了密信进宫,几个人就再不多说一句话,只是焦灼不安的等着纪浩禹的到来。

皇宫里,一顶绿衣小轿被内侍们抬着匆匆走在皇宫外围的一条林荫道上。

因为地处荒凉,那里人迹罕至,沿路被昨日的暴雨冲刷下来的好多叶子都不及清扫,一眼看去,很有几分萧条荒凉之感。

明乐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对轿子外面的环境却是丝毫也不关心。

引路的太监越走越快,到了最后几乎是一路小跑,飞快的向前。

轿子颠簸的逐渐有些厉害,明乐的唇角牵起一丝冰冷的笑容,只是耐心等着。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周围的环境更加静谧了一些,忽而听到前面抬轿的小太监痛呼一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果然来了!

明乐心中早有防备,忙是抬手一把压住轿子的内壁稳住身形。

抬轿的崴了脚,其他几人合力暂且把轿子放下。

“鬼叫什么?”引路的内侍尖着嗓子斥责,不得已只能重新转身折了回来。

明乐掀开轿帘一角,问道:“怎么回事?”

“没什么!”那内侍忙道,“是这奴才一时不慎脚底下给绊了一下,惊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奴才该死,昨个刚下了雨,地上湿,是奴才一时不慎给滑了脚,让王妃受惊,请王妃恕罪。”那小太监也连忙跪地请罪。

“人没事就好,起来吧!”明乐淡淡的抬了下眼皮,目光扫过,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引路的内侍一急,眼底就闪过一抹阴霾的冷光。

果然下一刻就听明乐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本王妃上次去玉坤宫走的好像不是这条路。”

“回禀王妃,这两日天儿热,良妃娘娘特意吩咐,让奴才们带您走这条路,这路上树木繁盛,比较阴凉些。”那内侍回道,却是十分的镇定从容。

明显就是准备好的说辞。

“是么?”明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那目光不锐利,却是似乎带着洞悉一切的清明,那内侍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一阵的发虚。

所以再开口时他就下意识的避开明乐的视线,道:“前面再有不远就到了,请王妃再多忍耐片刻。”

说着他便是拼命的对几个小太监使眼色,“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重新起轿?”

“是!”小太监们应了,刚要再去抬那轿子的时候明乐已经弯身走了出来。

这条路上的环境十分的清幽雅致,只是因为周围的花丛草木太多,反而会叫人觉得荒凉。

“王妃您这是——”那内侍眼底的神色微微一变,竭力的保持镇定。

“不是说再有不远就到了吗?本王妃在轿子里被颠的头晕,难得这条路上的环境也不错,我便直接徒步走过去吧。”明乐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横竖现在时间也早,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是不是?”

那内侍的心头一紧,忙道:“王妃是千金之躯,怎么好委屈您?这——不合规矩?”

“合不合规矩的,我说了算。”明乐冷声道,语气已经是明显的不耐烦,说着就径自徒步朝前走去。

那内侍在他背后紧皱了眉头,眼底有晦暗不明的光影闪烁不定,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抬了抬下巴,示意众人抬着空轿子跟上。

明乐款步前行,脚下步子不徐不缓。

那内侍微垂了脑袋,亦步亦趋的跟着。

一路上,都没人再吭声,只有草丛中偶尔的虫鸣声入耳,十分宜人。

那内侍心里一直在默默的盘算着什么,心不在焉,明乐拿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的神情便是轻声的笑了笑,道:“公公在想什么?好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那内侍一惊,忙是收摄心神,干笑道,“奴才失礼,不敢劳烦王妃亲问。”

却是在刻意回避,再没了后话。

明乐只当没听见,沉思片刻道,“既然公公不说,那不如就让本王妃来猜一猜可好?”

她脸上笑容和煦,端的是半点架子也没有。

那内侍的脸皮僵硬的扯了一下:“王妃莫要拿奴才开玩笑——”

“谁说本王妃在开玩笑了?本王妃这个人,生平什么事都喜欢做,却是唯独没有闲心随便捞着个人就拿来玩笑取乐的。”明乐道,打断他的话,依旧是语气不徐不缓的慢慢道,“我猜公公公你此时的心思应该都全数放在那道宫墙外头的对吧?”

那内侍勃然变色,霍的扭头朝明乐看来,脸上表情也说不清是惊讶还是惶恐。

明乐止了步子,转身面对他,“王妃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的主子事先都已经对你有了交代,我这样的人么——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多疑又容易多心,可是现在明知道这一道宫门之隔就是天堂地狱的差别,我却是这般无所顾忌,孤身一人就上了你们的轿子。如若不是早有准备,如若不是在你们察觉不到的地方已经事先做了妥善的准备和安排,我怎么可能这么放心大胆的就跟着你们进宫来了?公公您说是吗?”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明乐的语气依旧轻快散漫,唇角甚至于还带了淡淡的笑意,仿佛言谈之间说的都是别人的事,全然与她自己的生死安危无关。

不仅仅是那内侍,就连后面跟着几个小太监脸上神色都千变万化,一时半刻完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表情来表述自己此时的心境。

可是超越思想之前,他们各自的手都已经防备的按在了腰际,严阵以待,用一种防备至深的表情盯着明乐的一举一动。

明乐从容的站在那树荫底下,唇角笑容恬淡。

那内侍脸上表情连着变了数变之后,最终却是化作冷然,问道:“你早就知道此行会有不妥?”

声音却是不似方才那般尖锐,甚至略带了几分沙哑。

明乐的目光从他裹的高高的领口处一扫而过,然后就那么旁若无人的侧身从他旁边走过去,在路边一丛不知名的茂盛植物前面站定,素指轻弹,打落叶面上颤动不已的水珠,微笑道:“这么大热的天,若不是为了遮掩喉结,想必你也不用把领子裹的这么严实了,倒是难为你们了。”

那人戒备的看着她,不置一词。

如果只凭这一点上来做判断,这女人还不至于窥测到他们的底细。

明乐也没了兴致再和他们在这里浪费时间,冷声道:“事已至此,还是叫你们的主子出来见我吧。本王妃此行不易,他若是连面都不肯露的话,可就不是待客之道了。”

那人全神戒备的盯着他,紧绷着唇角不置一词。

明乐已然是不想和他们耗下去,直接扬声道,“肃王殿下,你我之间怎么说也算是旧相识了,这样藏头露尾,似乎不该是你的作风吧?”

那伪装成内侍的暗卫心中剧烈一震,却是全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是已经这一局的根本看透。

明乐的话音刚落,不过须臾功夫,对面御道的拐角处就有锦衣华服的男子大步行来。

正是——

肃王,纪浩渊。

“摄政王妃蕙质兰心,只就这份洞悉世事的心思就着实叫本王佩服。”纪浩渊道,面目清冷,唇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一张脸上却全无半点表情。

他在明乐面前三步之外的地方止了步子,负手而立。

“那是因为肃王殿下实在是太和本王妃见外了。”明乐莞尔,回他一个笑容,“您要约见本王妃,直接去荆王府拜访也就是了,哪怕是您递了帖子,作为旧相识,本王妃还能不给你这个面子,去赴约的吗?又何必借了良妃娘娘的名头来行事,这么拐弯抹角的,也不嫌麻烦吗?”

纪浩渊的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动,随即却是冷笑,“看来你是早就知道今天邀见你的人并不是良妃了?”

“是啊!”明乐点头,“她前几天才刚惹了老皇帝的不快被禁足,别说我不信她会这么快就被放出来,而就算是她真的手段了得,已经说服了老皇帝给了她恩典,可是现在,明知道自己正处在风尖浪口上,还要迫不及待的来招惹我,难道是嫌命长吗?”

其实在昨天刚刚收到萧以薇的帖子的时候,明乐还真的信以为真,可是后来彭修的出现却叫她心里起了疑惑。

如果真的是萧以薇约见她的,那么他们的计划必定是会定在今天,彭修犯不着多此一举。再有一点,就是宋灏。宋灏肯定是被彭修借着萧以薇的手给藏起来的,如果萧以薇真的被老皇帝放出来了,那么她肯定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去确定宋灏的行踪,一旦被她知道宋灏已经脱困,心里就势必警铃大作,这样的情况之下,那个女人就算是脑子被驴踢了也不会有胆量来给自己摆局,寻死路。

所以综合以上种种,今天邀她入宫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是萧以薇。

再纵观整个后宫,有理由也有能力对她下手的人就只剩下老皇帝和黎贵妃母子,可若是老皇帝想要她进宫的话,理由多的是,也犯不着拿萧以薇出来做挡箭牌。反而是纪浩渊,他知道萧以薇和自己的过节,知道若是萧以薇邀约,她就必定会赴约,所以才会钻了这个空子。

纪浩渊虽是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却是笑了:“明知道此行有诈,你还敢来?难道是觉得本王在和你闹着玩吗?”

“怎么会?就算肃王殿下您有这样的雅兴,本王妃也没这样的时间和心力。”明乐道,紧跟着却是话锋一转,神情转厉道,“不过本王妃向来都是有求必应,不愿意驳人的面子,既然是殿下诚心相邀,我又何惧走着一趟成全了你?”

纪浩渊看着她冷厉镇定的神情,心里的每一根弦都瞬间绷紧。

这女人越是镇定如斯,越是从容不迫,就越是叫他心里觉得不安。

说实话,他着实是不明白这个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是事已至此,哪怕是多耽搁一瞬,他的心里都始终不得踏实。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纪浩渊道,目光一寒,还不等他吩咐,立在明乐旁边的那名暗卫已经从拂尘里抖出一柄短剑,剑锋冷厉,横在了明乐的颈边道:“王妃,得罪了!”

他没有下杀手。

明乐自始至终更是不避不让,这会儿稍稍侧目在那剑锋上扫过一眼,便是抬手用两指夹着那剑锋往旁边移了移。

他径自走过去,还是在纪浩渊面前站定,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当是知道,我不是个随便会受人威胁的人,要么你今天就直接下杀手除了我,否则么——既然有了今天的事,哪怕之前我没动你什么心思,以后咱们彼此之间的立场也绝对是敌非友。”

“你我之间的立场,本来从一开始就是敌非友。”纪浩渊冷嗤一声,目光一扫就有人要上来拿她。

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的擒了明乐的肩膀,这一次明乐倒是破天荒的没有挣扎,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华服的男子道:“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有没有用,也要试过了才知道。”纪浩渊道,说着一顿,目光再次飘向她的时候就莫名的深刻几分。

他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唇角露出讥诮的笑容,字字缓慢,“这一切,都要看你在老三心里到底有多大的分量来衡量了!”

纪浩渊拿她,是要用来作为胁迫纪浩禹就范的筹码的。

昨日步兵衙门里的一场戏,原是做来是要做给老皇帝看的,不曾想倒是阴错阳差,反而先让纪浩渊拿捏住。

明乐闻言,突然就笑了出来,“你不是一直都不把他看在眼里的吗?如今又何必大费周章?”

纪浩渊只是看了她一眼,却没说话,只就挥挥手道,“把她带下去,看管好,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是,殿下。”几人领命,押着明乐就要离开。

两个人,错肩而过,明乐侧目扫一眼他脸上一成不变的冷毅神色,心中却是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她长长的出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叹惋至深的感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会突然对他戒备至深的原因都全在于荣王吧?”

纪浩渊冷着脸,不置一词。

明乐脚下步子从容,一边往前走一边道,“或许当年的那个所谓流言本来就是真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别的姑且抛开不论,你觉得,要和荣王之间来抗衡,你能有几分的胜算?”

纪浩渊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把矛头直指纪浩禹,他会这样做,必定是纪浩禹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他眼前的利益,可是纪浩禹如今还是和往常一样,不过是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一个,这样一来,就唯有另一种可能——

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都集中在荣王纪千赫身上。

纪浩渊已经笃定的知道,纪千赫会支持纪浩禹夺位,而能促成这个理由成立的唯一解释就是——

纪浩禹真的是纪千赫和苏皇后的儿子。

纪浩渊一直保持沉默,直到这会儿才冷笑出声道,“如果他人没了呢?我承认,凭借我的一己之力要和荣王叔抗衡根本就毫无胜算,可就算是他要扶持纪浩禹上位,如果纪浩禹他活不过那一天呢?那么到时候,一切是不是就又都另当别论了?”

纪浩渊自始至终都没有正面回答明乐的问题,但是他的这番话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所以呢?纪浩禹真的是纪千赫的骨肉?

明乐的心头巨震,忍不住的倒抽一口凉气。

她脚下的步子顿住,一耸肩隔开两个小太监的手,重新转身朝纪浩渊的背影看去,抿唇道,“这个消息你是怎么确定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现在唯一的解释,就是有当年对整个事件的知情人露面了。

纪浩渊转身,再次与他相对,“怎么?对于他的这个身份你还有想法?这个时候,你想要改变立场还来得及。”

如果纪浩渊的说法成立的话,那么纪浩禹的身份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乱伦之子,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哪怕是他真的得偿所愿,坐了那个位子,也隔绝不了天下悠悠众口的议论之音。

而同样,和这样的人为伍,明乐要说什么做什么也会一起成为世人诟病的对象。

这样的千古骂名,谁都不会有胆量尝试,所以现在纪浩渊抛出了橄榄枝——

如果她肯倒戈,现在改变立场与他一起合作对付纪浩禹的话,未尝不是一条崭新的出路。

明乐抿着唇角,静默的思忖片刻,就在纪浩渊以为她要妥协了时候她便是重新抬头迎上对方的视线,果断的摇了摇头,“你和荆王之间要怎么计较那是你们的事,你们两个要角逐皇位也是各凭本事,不过殿下,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还是劝你三思。”

纪浩渊挑眉,却没吭声,只是目光之中却存了很深的戒备。

“你想要荆王的命,也要想想这样做下来的后果。”明乐道,“既然你已经笃定了荆王和荣王殿下的关系非同寻常,你真的确定,在动了他之后就能全身而退吗?”

纪浩渊闻言,眉心不易察觉的微微一跳。

明乐看在眼里,就再度摇头,“恐怕不能吧!就算你挟制住我,就算你有足够的把握能够设计除了荆王这个现下最为强大的竞争对手,可是只要他一死,只怕你也要马上遭到荣王的疯狂报复。相较于我,对于荣王其人,想必你会更清楚,你真的确定,要去尝试并且承受这样的后果吗?”

纪千赫的报复吗?

纪浩渊的心头似是的被什么重力一击,神智片刻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