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辇车不徐不缓的慢慢前行,而同时宫外红玉和雪雁等人则是调动了一切可以驱策的人手在皇宫外围设防,紧密注意着皇宫周围的动静。

可是足足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丝毫动静。

“怎么回事?这么半天了,宫中宴会应该都要开始了,还一点动静也没有?会不会出什么岔子?”雪雁心中焦躁不已。

红玉亦是奇怪,因为——

她明明已经给宫里的自己人发了暗号了,就算是暂时明乐那边没什么情况,至少里头的人也应该传递了消息出来好叫她知道宫里的具体情形。

可如今,消息放出去却是如同石沉大海,半点回音也无。

“事情的确是有些奇怪。”红玉道,扭头看了眼外城的方向,眼底渐渐闪现出浓厚的疑惑表情道,“去给王爷传信的两拨人也都走了好一会儿,算起来,这会儿王爷也该过来了,怎么那边也全无消息?”

两个人互相对望一眼,各自都从对方的神色之间嗅到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你说是荆王那边——”雪雁不由的暗暗提了口气。

红玉的心里一慌,刚要再吩咐人回步兵衙门看情况,就见影二从皇宫正南门的方向飞奔而来。

两人的神情同时一紧,赶紧迎上去:“怎么样?宫里可是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消息是没有,不过就在刚刚,南侧宫门大开,上万的御林军护卫着皇帝的龙辇出宫了,阵仗摆的很大,看样子很是不同一般。”影二道,面上表情虽然镇定,却是难掩眼中焦灼的情绪。

明乐那边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彻底失去联络,纪浩禹人又迟迟未到,这两方面的情况综合起来,想叫他们不自乱阵脚都难。

几个人各自沉默了一瞬,就见外城方向又有人快马加鞭的赶来。

循声望去,却是第二批去给纪浩禹送信的暗卫回来了。

见到是他一人出现,红玉就是心头一紧,“怎么才回来了?消息传到了吗?王爷呢?”

“红玉姑娘,事情似乎是有些不对。”那暗卫道,“属下赶到衙门,并没有见到王爷,留在那里的人说,下午的时候王爷突然带着绿绮姑娘和唐卡他们几个出去了,别人都没让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么巧?”雪雁低呼,如果现在还要说这只是一个巧合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那暗卫却是神色凝重的继续道,“还有之前雪雁姑娘派回去的人和我们这里第一次回去报信的人,都在半路被人截杀了。”

“被劫杀了?”红玉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心里顿时冷成一片,“我猜王爷八成也是被什么人故意调开的,怕是背后有什么人已经洞悉了王妃的打算,故意设计破坏的。”

雪雁咬着嘴唇,脸上已经没什么血色了,想了一下道,“走!去南侧宫门看看。”

明乐的打算,在一个时辰之前连他们这些心腹都不知道的,这么简短的时间之内,还去被人连着断了这么多条退路,几乎可以预计——

那人当是提前已经料准了明乐的心思,否则的话,如果真是临时起意的话,绝对不能做的这样周到的部署,截杀了他们送信的信使不说,还提前把纪浩禹调开了。

红玉也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几人火速往南城门的方向奔袭而去。

彼时宫门大开,老皇帝的龙辇已经走到门楼下,庞大的阵容烘托之下,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

明乐混迹在人群当中,也有点拿捏不准彭修的打算,只是谨慎的注意着周边的环境。

宫里纪浩渊眼见着龙辇就要破门而出,心急如焚,正要加紧了步子往前追,视线一扫,却是敏锐的察觉门楼上面的八名守卫不知何时手中已经换了弓箭,正对着要移过去辇车蓄势待发。

“护驾!门楼上有刺客!”纪浩渊猛地一惊,大声喝道。

然则话音未落就先听到冷箭的破空之声。

这个变故,明乐亦是始料未及,本能的逆光看去,先看到的却是眼前一道迅捷的人影凌空而降。

彭修单手一撑已经从辇车上翻了下来,落地的同时,更是动作精准无误的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她混入人群,快步离开那辇车周边的范围。

刺客刚一现身,眼前的场面就瞬间失控,无数人喊着“救驾”的口号,原本队形整齐划一的御林军队伍瞬间已经阵脚大乱,人潮涌动,到处都叫嚣拥挤的厉害。

明乐仓促的回头,却见那些所谓刺客射出来的冷箭却是尽数射在了车辕之上,而彼时老皇帝的整个人都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震住,木然的坐在辇车上,神色麻木,半分的反应也无。

如果真是刺客行刺,他是绝对难逃一死。

这一瞬间明乐便是明了——

一切都是彭修的安排。

他跟纪浩渊要了大批量的人手护卫,其实根本就不是为了防范她的人上来抢人的,而是为了借机制造混乱,好趁乱脱身。

一万多人拥簇在辇车周围,这会儿已经如一锅粥一般的彻底炸开了,场面混乱,完全失控。

彭修的动作利落,拽着她的手腕,竟然没有趁乱出宫,却是反其道而行,直接逆流而上,又转身进了宫门。

明乐跟本完全来不及反应,只是机械化的被他限制着举动,亦步亦趋,也是直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彭修身上穿着的也是一身和他的密卫一模一样的蓝色袍子。

想来是一开始就为着这里的一场戏做足了准备的。

所有的御林军都惊慌失措的涌向辇车,意图保护老皇帝。

纪浩渊在外围,虽然在亲眼看着彭修跃下辇车的那一刻就已经洞悉了对方的意图,可是眼前的场面已然完全失控,他竟是无计可施,焦躁之余,整张脸上的颜色都变了。

雪雁等人赶到的时候整个皇宫门口已经乱成一片,彭修的密卫趁乱已经往四面八方飞快的散了,而凭借他们的身手,哪怕身边全是御林军也全然阻拦不得。

“怎么会突然闹刺客?”雪雁看着前面涌动的人流,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影二趁乱提了一个御林军过来逼问,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更是如遭雷击:“遭了,这么说来,王妃该是落在姓彭的手里了。”

“还等什么,他们一定会趁乱脱身的,快找。”雪雁当机立断,已经第一个涌入人群,可是却被挤的步履维艰。

纪浩渊竭力的控制场面,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到最里面,叫人把已经失去知觉的老皇帝从辇车上接下来,护卫着离开。

等到人群疏散开来,彭修那一行人却是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了。

“王爷,刺客并没伤到什么人,可是方才的场面一度失控,被踩踏冲击着,反而伤了不少人。”他身边随从一筹莫展的走上前来禀报,看着他的面色不善,就又赶紧的补充了一句道,“好在是皇上无恙,也算有惊无险。”

“有惊无险!”纪浩渊冷笑,一张英俊儒雅的面孔上迸射出凛冽的寒气,震的人头皮发麻。

他一把拔下车辕上插着的冷箭,用力折断狠狠的摔在脚下,怒道:“彭子楚呢?易明乐呢?还有那些所谓的刺客呢?”

几乎是濒临于暴怒的边缘,咆哮出声。

那随从心里一抖,仓皇跪下,“王爷恕罪,那些刺客身手了得,奴才们拦截不住,至于靖海王和摄政王妃——”

他说着,便是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睨纪浩渊的脸色,底气不足道:“也被人群冲散,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了就去给我找!”纪浩渊道,一拳用力的砸在辇车上,“传本王的命令下去,靖海王和大邺的摄政王妃合谋行刺父皇,意图颠覆我大兴的朝廷,现在马上就给我全城戒严,搜查他们的下落,找到了人就地格杀,生死不论!”

绝对不能易明乐再活着和纪浩禹见面,一定要快刀斩乱麻,把这个大麻烦处理掉。

纪浩渊的面色冷厉的近乎狰狞,看的身边一众人等全都头皮发麻:“你再带两千人火速赶往荆王府,给我把纪浩禹的府邸整个儿限制住,不准任何人出入,有敢违背者,也可以就地处置。”

“王爷!”那随从一惊,猛地抬头看向他,“荆王府再怎么说也是荆王殿下的府宅,这一次的事并没有牵扯到他,就这样骤然围了他的府邸,恐怕——”

“照本王的吩咐去做,啰嗦什么!”纪浩渊道,冷冷一笑,眼底有幽暗的火光流窜,“都到了如今的这般地步,自然是要斩草除根,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那随从暗暗心惊——

纪浩禹和明乐那些外人不同,可是名正言顺的皇室成员,又没有当场拿住他谋逆的把柄,这样贸然动作,名不正言不顺。

但是看着纪浩渊那般疯狂的神色,他也不敢再说什么,赶紧就领命去了。

纪浩渊回头,对等在旁边的另外一个心腹吩咐道,“去,再去调派人手,把宫里也整个人给本王搜一遍,一定要把那两人给我找出来。”

那心腹领命,还不等退下就听见背后一道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

“王爷不必追了。”身后的御道上有人沐浴着宫灯的柔和光线款步而出,语气冷漠而讥诮。

却是黎贵妃身边的单嬷嬷。

纪浩渊回头,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怎么?”

“她活不成了!”单嬷嬷道,语气笃定,唇角牵起的笑容冰冷而无一丝的温度。

纪浩渊的眉头不由皱的更紧,看着她那张僵硬而毫无表情的脸孔,脑中突然有灵光一闪,他不由的提了口气,“你——”

“奴婢之前已经在摄政王妃入宫时候乘坐的轿子里做了手脚,那摄政王妃就算是再怎么心机深沉也绝对要中招的。”单嬷嬷道,“她现在是觉察不到,可是至多用不了半个时辰,她必定毒发身亡。”

纪浩渊的心中剧烈一震,再看向单嬷嬷那张冰冷的面孔的时候却是暗暗起了杀心。

从一开始他的计划里可并没有想着要明乐的命,这个老奴才,居然自作主张?这样不听话的奴才,哪怕是这次阴错阳差的帮了他,留在身边他也不能放心。

单嬷嬷眼中颇有几分得色,却是不曾注意到他心中一纵而逝的杀意,回过神来只就提醒道,“王爷,那个丫头必死无疑,可是一旦叫荆王殿下知道了此事,只怕是不会和王爷罢休的,眼下的耽误之急,还是尽快把那人带到皇上那里,揭穿他的身世,彻底断了他的后路,叫他再无翻身的可能才好!”

纪浩禹的身世之谜只要一经抖开,老皇帝势必马上就会要他的命。

而纪浩渊这一次之所以会迫不及待的要对明乐出手,实则就是怕万一纪浩禹遇险,明乐会横插一杠子来搅局,所以只能先行出手断了这个顾虑。

而现在阴错阳差,却还是得要直接对纪浩禹出手了。

横竖那两人连成一气,必须得要一起铲除了才能永绝后患。

“嗯!”纪浩渊点头,说着就转身往宫里走,“事不宜迟,你马上去带那人,去父皇的寝宫和本王会和。”

“奴婢已经叫人过去了,这会儿应该是正带着人往那边赶呢。”单嬷嬷道,疾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步子飞快的往老皇帝寝宫的方向赶,刚到半途,却是迎着对面黎贵妃宫里的一个心腹宫女碧宁神色慌张的跑过来。

单嬷嬷见到来人,眉头就是猛地一皱,顿住了步子。

纪浩渊回头,“怎么?”

单嬷嬷不语,只是面色阴沉的等着那碧宁走近了才道,“我交代你办的事——”

“嬷嬷!”碧宁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抹着眼泪对两人跪了下去道,“奴婢失职,那人——那人已经被人杀了!”

“什么?”纪浩渊一下子暴怒起来,一把揪住她的领口将她提起来,重复问道,“你说什么?”

“奴婢奴婢遵照嬷嬷的吩咐赶到那地方去提人,可是去了就发现那个院子四处门路大开,王爷留在那里的暗卫全部被杀,那位李嬷嬷已经遭了毒手了。”碧宁道,神色惶恐的告饶,“王爷,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纪浩渊如同是被人兜头交了一瓢凉水,脚下踉跄着猛地后退一步。

单嬷嬷的目光沉了沉,唇角泛起丝丝冷笑,“一定是荆王所为,看来王爷身边的人里头——”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却很明确——

纪浩渊身边的人里头被埋进了纪浩禹的心腹。

这么重要的一个人,一旦推出去,纪浩禹就彻底完了。

明明只有一步之遥,明明只差一点点点。

纪浩渊却恍然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手指上移,卡住那碧宁的喉咙,手指寸寸用力收紧。

那碧宁惶恐的瞪大了眼睛,手抓脚踢不住的挣扎,却是半分也撼动不得他手下的力道,不过片刻就是面色青紫的咽了气。

单嬷嬷皱着眉头看着,并没有阻止,这时候才道:“王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动了易明乐,纪浩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杀了他!”纪浩渊道,一字一顿,目光延伸到了很远的地方,手一松,碧宁的尸体就落在了地上,他便是目不斜视的一脚踩了过去。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这条路,怎么都要一往无前的走下去,他和纪浩禹之间,如果只能活一个的话,死的人也绝对不能是他!

所以,哪怕是破釜沉舟,他也要先下手为强。

第077章 看谁技高一筹!

日暮十分,夜色弥漫而下。

纪浩禹带着绿绮和唐卡一行人匆匆打马往回走。

这段时间,因为他无休止的大肆搜查,整个京城之地风声鹤唳,只要天一擦黑大街上就干干净净,百姓们闭门锁户,一眼看去,整条街上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纪浩禹坐在马背上,姿态闲散随意。

后面绿绮和唐卡等人却是个个神色凝重,每个人的脸上都能刮下二两寒霜一样,个个都死沉着脸陷入深思。

绿绮咬着嘴唇,勉强压制了好几回,最终还是忍不住的打马追上前去几步道,“爷,要不要现在直接出城,先去一趟荣王殿下的别院?”

这一趟出门的时候,纪浩禹并没有告诉他们此行的目的,到了地方他们才知道,纪浩禹亲力亲为的走这一趟,竟然只为杀一个人。

纪浩禹的唇角弯起,侧目斜睨她一眼,反问道:“去干什么?”

绿绮一愣,反应了一下才道,“那李嬷嬷是当年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嬷嬷,她的话,当是不会假的。这件事,事关重大,爷难道不想去向荣王殿下亲自求证吗?”

纪浩禹是荣王的儿子,以前只是那些人捕风捉影的揣测,可是这一次不同,是得了苏皇后身边的人亲口证实的。

这件事,非同小可。

倒不是说绿绮将纪浩禹这个皇子的身份看的有多重,只是么——

一个人,谁能对自己的真实身世这般马虎,视而不见?既然有了疑点和线索,无论是谁都总要问一个明白的!

“没什么好求证的。”纪浩禹闻言,却是无所谓的轻笑一声。

“爷——”绿绮拿捏不准他的心思,又恐他是为了这事儿自己闷在心里,语气不觉的就软了三分,甚至带了哀求。

纪浩禹目不斜视的继续打马前行,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又说道:“那老奴才的话,从头到尾本王根本就一个字也不信,所以又何必多此一举,再去取证呢?”

绿绮等人都是大为意外,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着实是沉默寡言如唐卡,也忍不住狐疑的开口问道,“爷为什么这么肯定她的话不可信?她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不为什么,因为本王和皇叔之间本来就没有那种乱七八糟的关系。”纪浩禹道,唇角微扬,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语气却是十分的笃定。

唐卡等人面面相觑,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不得落下。

最后还是绿绮道,“既然主子明知道那人的话并不可信,您今天又何必亲自走这一趟?这样一来,反而是和肃王之间完全彻底的撕破了脸,日后和他之间的周旋,只怕就都要移到明处来了。”

“就算明知道那老奴口中的一切都只是信口雌黄,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本王都不能让她活着拿到老爷子跟前去说道。”纪浩禹道,唇角牵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虽然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纪千赫的儿子,可是依着老皇帝此时对待他的那份心,不管李嬷嬷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都绝对要借题发挥。

一旦一个混淆皇室血统的罪名栽下来,他再想要翻身就难了。

这才是他今天破例自己亲自出手的原因——

这个李嬷嬷的杀伤力不可小觑,半点的差错也不能出。

绿绮等人听了,虽然可以顺着他的思路把一切理顺,但是关于他身世的那方面,却都还始终揣着怀疑。

纪浩禹心中明了,却不想浪费心思在这件事上面多做解释,直接沉默了下来。

一行人匆匆而行,夜色中唯有马蹄声,声声清脆。

眼见着前面再过两条街就是步兵衙门的驻地了,纪浩禹的目光突然微微一凝,听着耳畔有一丝古怪的声音划过,他下意识的一把拉住缰绳。

而唐卡等人的警觉性亦是非比寻常,紧跟着已经低呼一声:“有刺客!”

话音未落,两侧阁楼的屋顶上就已经有二十多道黑色的影子闪电而至,手中兵刃闪着幽暗的冷光,直朝着纪浩禹迎面扑来。

纪浩禹端坐在马上没动。

唐卡四人已经翻身落地,摆开了阵仗挡在他面前。

绿绮摸出腰间短剑,目光冷厉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公然刺杀我家主子?不要命了吗?”

这时候,根本就不担心对方是认错了人。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定是有备而来,目标就是纪浩禹无疑。

纪浩禹一直端坐在马背上没动,这会儿眉头却是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皱的死紧。

其实这整个晚上,他的心中就一直都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总觉得事情有哪里是不对劲的,可是仔细琢磨之下又拿不住蛛丝马迹。

现在这些刺客的出现,就更是加重了他心中这种无迹可寻的感觉。

纪浩渊这一次是孤注一掷的下了狠手了,派出来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唐卡四人的身手纪浩禹十分的自信,可是不过二十余招下来,竟然也被人压制的死死的,虽然不至于落了败象,却也奈何不等对方分毫。

场面僵持,绿绮心急如焚,想要去帮忙,却又不敢擅自离开纪浩禹左右,手里握着短剑,掌心里全是汗水。

纪浩禹一直神游在外,目光毫无落点的在想事情。

眼前刀光剑影,双方拼杀惨烈。

眼见着场面僵持,他们身后方才过来的方向突然又有十余条黑色的影子迅速逼近。

“爷,他们有援兵到了!”绿绮焦急道,“这里奴婢和唐卡他们顶着,您先走,再有两条街就是衙门了。”

“发暗号,叫援手来!”纪浩禹回过神来,目光冷厉一扫,却是已经单手撑着马鞍跃下马背,随手抽出马背上挂着的一柄长剑就也跟着涌入战圈。

唐卡等人马上改变策略,以他为中心,五个人重新拉开一个新的战局,全力迎敌。

绿绮甩了信号箭出去,眼见着后面的人逼近,就跺着脚从马背上的褡裢里摸出两枚鹅蛋大小的黑色珠子用力抛了出去。

那珠子原是她自己特制的一种纵火装置,但是经过适当的改良,内里有补有剧毒的迷烟。

珠子爆裂,发出耀眼的火光,间或有浑浊的浓烟冒出,遮挡了视线。

“烟雾有毒!”后面追上来的刺客当中一片哀嚎声,却还是有三个人冲破封锁扑了过来。

绿绮提了短剑迎上去。

开阔的街道上瞬间就演变成了练武场,三十余名顶尖高手过招,招招狠辣,彼此都没有半分容情。

绿绮的信号发出去不久,就听到隔壁的巷子里也传来惨烈的打斗声。

本来她还是为着纪浩禹执意留下而大惑不解,这会儿却是惊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在是纪浩禹没有孤身返回步兵衙门避难。

他们从城西李嬷嬷的藏身之处回来,沿路走了大半个时辰,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快到步兵衙门的时候才遇到刺客拦截,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的网就是以步兵衙门为中心撒开的。

这些天纪浩禹都坐镇在步兵衙门,对方要杀他,肯定就是直奔着衙门前来寻人的。

方才纪浩禹若是离开,一定还会遇到刺客截杀。

到时候他孤身一人,那就绝对是危险了。

听到隔壁巷子里的打斗声,绿绮便知道自己人很快便要到了,振奋精神,一剑逼退一个刺客,也退到纪浩禹等人的阵营里,六个人合力迎敌。

可想而知,在他们看到希望的同时,对方必定阵脚大乱。

“竭尽全力,杀了荆王,一定不能叫他脱困!”领头的黑衣人厉喝一声,砰地一声扔了手中长剑,双手往腰际一摸,再抬手的时候就随手甩出来十余枚半弯形的暗器。

夜色中,暗器上闪着幽兰的冷光扑面而来。

“主子当心,暗器有毒。”唐卡低吼一声。

话音未落,其余的刺客也都有样学样,直接扔了兵刃,发射暗器。

一时之间,光影纷飞,眼前一片眼花缭乱,形状各异的大小不一的百余件暗器如同一张扑面而来的网,全无漏洞的兜头罩了下来。

“唐卡、唐阑,去!”纪浩禹冷声道,说话间已经飞快的脱了自己的外袍。

唐宁和唐心的反应也极为迅捷,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也赶紧脱了袍子。

唐卡和唐阑两个凌空脱出包围,纪浩禹三人则是霍的把袍子都开,柔韧的布料在几人手下便像是被注入了灵气一般,横扫而过,便将那些扑面而来的暗器给扫落了七七八八,剩下为数不多的也被打偏了方向,撞落在地。

而方才那些刺客为了孤注一掷,已经丢了兵刃。

此时一击不成,想要再动手的时候,唐卡和唐阑已经到了,剑锋扫过,一群手无寸铁的刺客也没了用武之地,当场就倒下去十二名,剩下的几个也被迫开。

眼见着大势已去,刺客们纵使再不甘也只能放弃。

“走!”领头的黑衣人捂着受伤的胳膊,一跺脚就先行跃上旁边阁楼的屋檐。

几个人飞快的窜上房顶,四散而去。

“主子,追不追?”唐卡往前奔了一步。

“不必了!”纪浩禹道,把手里千疮百孔的外袍直接扔在了地上,面色暗沉如水,与往日里那个总是笑的风声水起桃花漫天的荆王殿下判若两人。

他的目光很冷,冷的叫人完全看不透里面到底藏了怎样的情绪,话音未落已经重新翻上马背,“走,回去!”

直觉上,他已经断定,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不由分说已经打马飞奔而去。

绿绮等人不敢怠慢,就赶忙跟上。

“主子,来人应当是肃王的人,可是都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按兵不动,怎么这会儿会突然想起来对您出手了?”唐卡追上来,一边谨慎的注意着周围的环境,防止再遭刺客偷袭,一边问道,“难道是因为我们杀了李嬷嬷,惹恼了他,叫他狗急跳墙了?”

“只怕不只是这样!”纪浩禹道,连着甩了好几下马鞭。

纪浩渊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他出手,只从方才有从后面追上来的人手上看,就可以预见,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应该是往步兵衙门和李嬷嬷的藏身之处分别都派了人手,这是铁了心的要将他一举拿下了。

这其中固然少不了李嬷嬷被杀的原因,但也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下午的时候明乐进了宫,说是赴萧以薇之约,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纪浩渊会突然兵行险招叫人来刺杀他,这件事实在是太诡异了。

明乐入宫,李嬷嬷的行踪暴露,再到纪浩渊的刺客,种种迹象联系起来,纪浩禹的一颗心瞬时就沉到了谷底。

而同时,心里盘庚了整个下午都没有找到出口的那种心情也在瞬间开阔明朗起来了——

这些事,都不是巧合,每件事之间必定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那个李嬷嬷什么时候出现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在今天?而纪浩渊这样不惜一切,仿佛是要破釜沉舟了一般,这只能说明他在害怕。

他们两者之间默认对方的存在由来已久,纪浩渊一直都是个耐性很好的人,这会儿能逼他狗急跳墙的,也就只有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