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见到两人争执,眼底就跟着闪过一抹精光,大声喝道,“还不快走,这里是皇宫,是由得你们这些人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吗?扰了宫里的贵人们?你们有几个脑袋担待?”

盛气凌人,仿佛故意挑衅一般。

红玉胸中怒气正盛,一时按耐不住就要去摸腰间的软剑,却被长平一把按住。

“你没听出来吗?他这是在故意激你。”长平道,眼见着那人就要过来,赶紧把红玉远远的拉开,压低了声音劝她道:“现在整个皇宫都在肃王的掌控之下,你要是真在这里动了手,他们绝对是要栽荆王殿下一个闯宫行刺意图不轨的罪名,是非黑白,你要如何分辩?”

红玉闻言一惊,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方才那侍卫的举动的确反常,若是放在平时,即使不肯放她通行,态度也不至于如此。

“是我莽撞了!”身下一口气,红玉道,忧心忡忡的环视一眼周围高耸绵延的宫墙,“那现在要怎能办?就算我们把人带来了,如果连宫门都进不去的话还不是白搭?”

“你别急!”长平眨眨眼,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我有办法。”

红玉一愣,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长平莞尔,意有所指的回头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马车,“我们两个人的身份低微,是没资格和这些守卫理论什么,可还有人不同呢!”

红玉越发的困惑。

长平却不再解释,转身回了马车旁边,撩开帘子把里头坐着的前太子妃陈氏请了出来。

现如今整个东宫满门都已经被贬为庶人,陈氏只做了普通夫人的装扮,一袭素白的裙衫,鬓边一朵白色的绢花,相较于当初风光无限的时候,她的容颜已经略显出几分憔悴和苍白,只是眉目之间却有一种经过岁月打磨积淀下来的从容和气度。

一场生死大劫之后,她的整个人已经脱胎换骨,此时整张脸孔上连半分的表情都没有,目光冰冷而晦暗,带着毫不掩饰的深刻的嘲讽。

“娘娘,后面的事就劳烦您了。”长平道,对她的态度还是十分的客气。

“我已经不是什么娘娘了,而且也担不起你这劳烦二字,各取所需罢了。”陈氏冷冷说道,话音未落已经举步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她的眼光冰冷而锐利,在旁人无从窥见的地方却尽是无奈和荒凉。

那侍卫的确是存心想要激怒红玉,好借此去向纪浩渊邀功,不曾想却被长平及时拉开了,正在遗憾的时候就见几人又折了回来,并且一看架势就是来者不善。

几个侍卫立刻打起精神,齐齐横刀往面前一挡:“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都跟你们说过了——”

“让开!”陈氏眼中透着几分戾气,冷声喝道。

那侍卫本来是想要招呼人动手的,可是待到看清楚她脸上五官顿时就被吓了一大跳,骇然的往后退了一步,颤声道,“你——你——”

因为纪浩桀身死,陈氏这日穿了一身白,面上也是素颜,妆容极淡,夜色之中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层冰凉的寒气来。

之前天牢里传出的消息是陈氏暴毙,此时这么一个冷冰冰满脸戾气的人站在面前,任凭是谁都会想歪了。

几个侍卫气势汹汹而来,这会儿却是齐齐的白了脸,连连后退。

领头那人将陈氏上下打量了一遍,连着干屯了好几口唾沫,目光恐惧的四处乱飘,最后落在陈氏身后那一抹淡色的影子上才缓过一口气来。

说来也是可笑,这些人平日里张扬跋扈谁都不怕,偏生就是怕鬼。

“你是什么人?”那侍卫提了口气,厉声喝道,心思一转就有些明白过来——

他是不信太子妃还在人世,可是这人既然是荆王府的人带来的,必定是要起幺蛾子的。

“来人,这些人意图不轨,给我——”定了心思,那侍卫立刻一招手。

四个侍卫应声围了过来,红玉心下一急,刚要动手,却见陈氏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一抖袖子亮出一物道:“这支九尾凤钗是当年皇上钦赐,谁敢拦我就是大不敬,全都给我闪到一边去。”

此物一出,倒是叫众人更是摸不着头脑,这凤钗是当年皇帝赐给前太子妃的,这女人虽然气韵不同,但是和前太子妃还是生的有九成相像,他们原还以为是荆王府的人找人顶替要是什么手段,可是能得出这件东西来的,这人八成就该是陈氏本人了。

且不说一个原来应该长埋地下的死人怎么又会活过来了,只就她的身份就是个不容于世的存在。

“你是陈氏?皇上明明已经判了你的死罪,你既然逃狱,还公然跑到皇宫来闹事?你这罪人——”那侍卫怒声道,把刀出鞘就要喊着拿人。

“皇上是判了我的罪,可是东宫满门都是以流放之刑入罪,何来逃狱一说?”陈氏道,半点也畏惧。

“那你人也不该再留在京城,还要闯宫——”那侍卫强辩。

“谁说我要闯宫了?”陈氏冷冷一笑,抬手一指旁边宫门一侧架着一个两人多高的大鼓道:“我是来敲鸣冤鼓的,东宫有冤,我这个曾经的当家主母若不站出来主持公道,就怕是日后到了下头无颜见我夫君。你可别跟我说这鸣冤鼓摆在这里就只是为着好看的,给我让开,我要进宫面圣!”

侍卫们面面相觑,这陈氏的说辞可谓滴水不漏,叫他们想要辩驳都无从说起。

心里犹豫了一下,那侍卫便是硬着头皮道:“就算你要伸冤也该先去大理寺或者京兆府,这里是皇宫重地,岂是由得你胡来的?你就不怕冲撞皇上,皇上降罪,只怕你吃罪不起。”

“我要告的人,大理寺的人审不得!”陈氏道,也不再和他废话,一把推开他就径自闯了过去。

其他人也没想到整个以往都是端庄娴熟的太子妃竟然这般粗暴,等到反应过来,陈氏已经取了鼓槌狠狠的敲在了鼓面上。

所谓的鸣冤鼓,自大兴开国以来摆在这里已经数百年,这却是头一次被人敲响。

暗沉沙哑的隆隆声瞬间响彻耳际,仿佛震的整个天地都在跟着颤抖。

“大胆,快放下!”几个侍卫慌了手脚,拔刀就劈了过去。

红玉见状,再也按耐不住,冲过去,拔剑出鞘将陈氏护住,直将那些侍卫打的人仰马翻,倒在地上哀号不止。

陈氏手下不停,敲的那鼓声动荡,响彻整个后宫,仿佛是为了发泄一般。

如若可以,她的是生生世世都不想再入这皇城半步,离的这个肮脏龌龊的地方越远越好,可是说到底也还是不甘心,她自己从云端跌入泥沼也就罢了,想起三个女儿颠沛流离孤苦无依的处境就是心如刀绞。

纪浩桀犯下的错,她这个做妻子被连作她无话可说,可是老皇帝和萧以薇之间的联手算计却让她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当年她已经是做了最大的让步,可是那个恶毒的女人竟是连最后一条生路都给她断掉。

黎贵妃母子更甚,连她三个年幼的女儿都不肯放过。

这些人要往上爬她无从指责他们,因为厉害的皇室之家都是这样,可是要连番这样的作践踩踏他们,却是不能的。

既然他们不给自己母女几个留活路,她又何惧放手一搏——

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倒是看看那些人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去!

------题外话------

继续每日一吼,新坑已开《嫡凤惊天之锦绣凰途》

兄长代她受死,养父被屠满门,她是前朝遗孤,殃及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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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阳郡主,风华再现,妖颜倾世,艳杀天下!

第085章 闯宫

荆王被老皇帝紧急传召入宫,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今晚宫里必定会有大的动作。

现在荆王府的人出现,明显就是为了搅局的。

鸣冤鼓是用了特殊的材料制造而成,虽然陈氏不过一介女流,但也足以将这大兴开国以来最不和谐的声音带到后宫的每一个角落。

这样闹下去,老皇帝是势必要震怒的。

侍卫们都着了慌,趁着那侍卫头领进去通传的空当已经有人方寸大乱,忙不迭奔进去又调派了一队人手过来。

“你们荆王府的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扰陛下休息。”不多时一个高瘦的中年侍卫便带着一队人马杀到,见到红玉和陈氏两人,那人便是瞳孔一缩,目光中有隐隐的杀意浮动,完全不由分说的已经抬手一挥,怒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就由着这两个贱人胡闹,还不给我把人拿下!”

红玉能跟在纪浩禹身边,身手自是了得,本来要应对二三十个守门的御林军还不在话下,可是这人来势汹汹,明显已经动了杀心。

他身后跟着过来的一队人马更是对他唯命是从,闻言立刻就拔刀出鞘齐齐的涌了上来。

红玉皱眉,一剑逼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侍卫,冷笑道,“张昆你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身份当是肃王府的家奴吧?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里可是皇宫,而不是你们肃王府,你敢公然对我动刀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吗?”

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肃王府的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现在老皇帝还没死呢,就已经开始只手遮天为所欲为。

“皇上正在养病,已经交代下来,这段时间整个皇宫内外的安全都由我家殿下负责,你是荆王府的人又如何?擅闯宫门就是死罪!”那叫张昆的瘦高个儿冷哼一声,却是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气,竟是半点的忌讳也无。

他带来的人更是毫不手软,下手狠辣,招招致命。

红玉再不敢掉以轻心,全神贯注的迎敌,可是还要顾及着身后陈氏的安危,在发挥上就明显受了限制,被人一再施压,节节败退,直至最后被逼入死角,几乎要连容身之所也无。

张昆看着一切尽在掌握,就露出一个得意的冷笑,抬手一指道,“捉活的,给我把他们拿下,交予殿下处理,我倒要看看他们荆王府的人深夜闯宫到底意欲何为。”

红玉已经是动了手,哪怕初衷只是为了维护陈氏,可她犯了宫里的忌讳也是事实。

如果能撬开红玉或者陈氏的嘴巴叫两人反咬纪浩禹一口,那么今天他家主子所谋之事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这人心里打着的如意算盘红玉如何不知,可是人在矮檐下,此时她也是无能为力——

这会儿若是她自己的话,想要脱身很容易,可是还要护着一个陈氏,就难免力不从心。

这样的情况之下,再要动强就唯有死路一条。

红玉的心里暗暗着急,心里飞快的权衡一遍就是一咬牙放弃了抵抗,道:“好,我跟你进去领罪。”

陈氏已经敲了鸣冤鼓,宫里老皇帝怎么都不能视而不见,不管是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先到了御前,一切才能有转机。

张昆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一挥手,“拿下!”

可是几个侍卫上前刚一将人扣住,那张昆就瞬间变脸,厉声道:“把这两个不知好歹的暴民给我就地格杀!”

红玉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抵抗,可是左右被两个年富力强的侍卫钳制却是半分也动不得。

“鸣冤鼓已响,张昆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知情不报?回头皇上追究下来,可是欺君之罪,你担待的起吗?”红玉怒道,一张脸涨得通红。

那次明乐出事之后,宫里他们的人都被纪浩禹勒停了一切的动作,否则此时她也不会叫自己如此被动。

她原是以为在宫里,又有里外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纪浩渊不会给人留下攻击他的把柄,却不曾想这些人竟是这般的有恃无恐,似乎是无所畏惧了。

红玉隐隐的已经察觉了事态的严重性。

果不其然,张昆听她提起老皇帝也毫不畏惧,反而狂傲的大笑起来道:“什么鸣冤鼓?谁敲了鸣冤鼓?谁不知道这数百年来这鸣冤鼓摆在这里就是个陈设罢了,有谁吃饱了撑的会来找这个晦气?”

他说着就看笑话一样四下里环视一圈身边的人,问道:“你们看到了吗?刚才是什么人敲了鸣冤鼓了?”

他身边一个小眼睛的侍卫立刻谄媚道,“回头儿的话,小的看见了,不过是两个疯癫妇人神志不清才闹了笑话。”

这样颠倒黑白的话已经间接的表明了纪浩渊如今的态度。

而老皇帝那里——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必这会儿他更是乐意不去理会这些事情的。

“你——”红玉眼睛一瞪,怒道,“你可看清楚了来人是谁,就算太子一脉已然获罪,但是事关皇室,你们杀了我没什么大不了,前太子妃可是当初皇上钦点的儿媳,现在事情已经闹开了,你真的以为这事儿就可以凭借你的一两句话糊弄过去吗?到时候御史弹劾,只怕肃王殿下也吃罪不起。”

张昆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却是全不在意,吊着眼角斜睨了一眼旁边的陈氏,只做出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道:“是么?什么前太子妃?前太子妃不是已经因病暴毙狱中了吗?哎呀呀,今儿晚上天这么黑,我们只是奉命把守宫门而已,谁能看的清楚你们来人是谁?若是误杀了什么人,也该是情有可原吧?”

说着一行人就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和这些人之间,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讲的。

陈氏一直皱着眉头,一声不吭,相较于红玉,她对自己此时的出京却好像是全不在意,又好像是胸有成竹一般。

红玉则是气的七窍生烟,怒上心头再也不堪忍受,双臂被人制住,直接飞起一脚将一个侍卫一脚踢出去两丈开外。

她是发了狠,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戾气。

那侍卫痛呼一声,扑在地上口中血沫直冒,白眼翻了一遍又一遍,却又晕不过去,只就痛的直哼哼。

没有人想到这个时候她还会做困兽之斗,张昆等人都齐齐变了脸色。

红玉一掌砍晕挟制她的另一个侍卫,拽了陈氏的手腕就朝马车这边奔来。

“敬酒不吃!呸!”张昆面色铁青的啐了一口,马上带人两面包抄的围拢过去。

方才事发之时长平就一直站在外围,一声不吭的观战。

因为她从头到尾都不算插手这事儿,落在这些人眼里的存在感很低,这回儿红玉拉着陈氏奔过来,张昆等人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

“既然她们冥顽不灵,就给我杀了他们!”张昆暴躁的大声嘶吼。

长平站在原地没动,一袭素衣温婉沉静的女子就那么一动不动迎着劈头盖脸压下来的雪亮刀锋站在夜色里。

天色黑的有些模糊,她脸上的五官都不很容易分辨,明明是纤细柔弱的一个存在,可就是她这样不动如山的表现更是叫人忌惮。

张昆等人不知道她这样一个女人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完全无视眼前的险境,手下动作略一迟疑,一剑直劈下去的时候却是不期然一道深灰色的人影突然从旁侧飞奔而至,一剑挑开了他杀机四伏的一剑。

这张昆的功夫按理说原也是不低的,可是这会儿一剑压下去,竟是生生被人阻隔。

他有些不相信的再施压,却赫然发现,自己和对方的力量悬殊,竟是半分也撼动不得。

“你是什么人?”张昆的心里突突直跳,愕然抬头对上面前男子杀意凛冽的眸光。

出于一种对于强者的本能的畏惧,他的手上突然就有些失了力气。

长安冷眼看着他,一声不吭,只是手腕一个翻转,再用内里将他逼退两步的同时长剑斜挑往上一削。

后面正潮水般往这边蜂拥而至的侍卫们齐齐止了步子,只看到他剑影闪过,跟着就有一截东西抛上半空,温热的血水挥洒挥下。

再下一刻,张昆的长剑和整条手臂就先后摔在地上。

长安出手的动作太快,狠厉程度较之于他们这些人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更甚。

张昆目光呆愣,甚至是直到目睹了自己的手臂落在地上才后知后觉的感到疼痛,惨叫一声,一把捂住伤处跪了下去。

“你——你——”他额上冷汗直流,几乎是本能的就要去抢落在地上的那半截东西。

长安脸上连一丝的表情都没有,直接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踩住他的手。

张昆疼的浑身抽搐,紧跟着就是脖子上面一凉,顿时就魂飞魄散。

“大哥,留活口!”长平一步追上来,抬手压住长安持剑的手腕,讳莫如深的对他摇了摇头。

长安是真的动了杀心,他本身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更何况这些人此时动手的对象竟然他妹妹。

不过长平的话他却是明白——

这里是大邺的皇宫门口,明乐后头还有正事要办,如果先在这里杀了人,就等同于先落了把柄下来。

长安的目光冰冷,居高临下俯视那张昆一眼,直接脚尖缓缓碾过。

那张昆本就疼的神志昏聩,这会儿更是觉得指骨寸寸碎裂,哪怕平时算是条有血气的汉子,这会儿也什么风骨都没了,惨叫连连,在夜色中摩擦而过震的所有人都头皮发麻,最后头一歪昏死个过去。

其他人都被这一幕震慑住——

他们都只是宫里的侍卫而已,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虽然哪个都不是善类,却也还是被眼前这个冷面神一样的男人给吓到了。

“你——你们荆王府的人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头目舌头打结,边说着脚下却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出去,“这里是皇宫禁地,竟敢在这里开杀戒,这是要造反吗?”

“谁说我们是荆王府的人了?”长平反问,神色冷静的看着他,语气不卑不亢。

那小头目被这兄妹两个截然不同的态度惊的不轻,越发觉得惶恐,握着长剑的手隐隐发抖的看向后面的红玉道:“她分明就是荆王的婢女,你们还敢狡辩?”

“是么?怎么不是月黑分高难以分辨吗?这会儿你倒是看的分明,确定没有看错?她真的是荆王府的人吗?”这一次不等长平开口,远处的大路上就已经传来女子愉悦的笑声。

所有人都是精神一紧,骤然回头。

却见旌旗高展,一辆华丽富贵的马车被重兵护卫着已经行驶到宫门之前。

车门打开,身着紫色的朝服,气势逼人的明艳女子踩着垫脚凳从车上款步下来。

“见过王妃!”长平迎上前去,从容行礼。

明乐在宫里出风头已经不只一两次了,整个皇宫上下对这位大邺的摄政王妃都耳熟能详。

侍卫们一愣,心里顿时就跟着生出一种危机感,连忙跪行礼:“奴才给摄政王妃请安!”

明乐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笑容,站在原地并未移动分毫,也未曾叫起,只就淡淡说道:“说吧,怎么回事,是什么人的命令,要你们对本王妃的贴身婢女要动杀手的?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王妃我还可以既往不咎,否则的话——”

明乐说着,顿了一下,唇角的扬起的弧度就愈发的深刻起来,“你们应该知道,本王妃的人,最是没有随便给人欺负去的道理。”

大邺的这位摄政王妃护短,对自己身边人的袒护程度几乎可以说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一点名声,从当初她第一次入宫赴宴那天就已经传扬开来。

那一众侍卫面面相觑,万也没有想到长平会是她的人。

“王妃,想必这只是误会。”提了口气,那小头目硬着头皮开口,满脸苦涩道,“奴才们事先并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您的人,否则的话也不会冒犯,王妃您大人有大量——”

“误会?”明乐冷声打断他的话,你们的眼睛瞎了,难道还当是本王妃也同你们一样昏聩的吗?说是误会就敢对本王妃的人亮刀子?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大兴的皇帝陛下对本王妃有什么意见呢!“

事关两国,这一顶但脑子叩下来,顿时就叫众人都软了脚。

”是奴才们眼拙,并不是陛下的命令叫奴才们对您的人不敬。“那小头领连忙道,心里思忖着就又再度开口道,”王妃,您的婢女过来过来也没有提前通禀了姓名,这才会是引发了误会,请您高抬贵手,饶了奴才们这一次吧!“

这样一来,倒是把责任推到了长平身上了。

明乐莞尔,她是没心思跟这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浪费时间,便是稍稍缓和了语气道,”罢了,本王妃此次入宫是前来拜会皇帝陛下的,马上叫个人进去给我通传一声吧。“

”这——“他小头目刚松一口气,听了她的后半句话就又是精神一紧,为难道,”王妃,现下天色已晚,皇上当是已经歇下了,怕是不方便。“

”看来今天的误会事还真是不少。“明乐的眸光一敛,声音就突然跟着转冷,道:”不是说肃王和荆王两位殿下此时都还滞留宫中不去吗?皇帝陛下这就歇了?难道是本王妃孤陋寡闻,竟是不知道你们大兴的宫廷之内还可以留着成年皇子过夜这一说?“

后宫是皇帝的后宫,别说是皇子,就是太子——

在正式登基继位以前也是不能在宫里留宿的。

明乐此言一出,一众人等就都跟着齐齐变了脸色。

”王妃这是哪里的话,皇上召见两位殿下自是有公务要谈,稍后自会差遣两位殿下离宫。“那小头目连忙道。

明乐不语,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那人话一出口就察觉自己失言,脸色瞬间就沉的极为难看,尴尬道,”王妃,不是奴才不给您通传,而是皇上之前下了命令下来,今日他和两位殿下之间有要事商量,闲杂人等一概不见,您看您是不是等明日再来?届时——“

”闲杂人等?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家王妃是什么身份,今天到了你这里反而成了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了吗?“雪雁怒道,话音未落已经已经走上去两步,左右开弓给了那人七八个耳光,直把人打的两腮麻木,眼冒金星,然后抬手就把明乐的信物往他怀里一甩道,”马上去进去通传,就说我家王妃有要事前来拜见皇帝陛下,若是耽搁了,只怕你吃罪不起。“

侍卫们心中愤愤,但是对于明乐——

所有人都忌惮着她的身份,不敢得罪。

”是!请王妃稍候片刻。“那小头目咬牙爬起来,招呼了两个人把倒地昏迷的张昆一并给扶着进了宫门。

明乐负手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背影在灯火阑珊的宫门之内隐没。

红玉和陈氏一前一后从旁边走过来。

”王妃!“红玉低声道,垂首施了一礼,神色复杂道:”奴婢谢过王妃,这一次多亏了王妃——“

”本王妃和荆王殿下怎么说来都还有有些交情,这样生分的话就不必说了。“明乐抬手打断她的话。

”是!“红玉犹豫了一下。

对于明乐这个时候,她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则是希望王她的出现可以帮到纪浩禹,可是从今天的这件事上,她又隐约的嗅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明乐对自己王爷,哪怕这一次的施以援手,似乎都不是真心实意的。

陈氏一介女流,在面对今天这样的形势的时候,如果不是提前有人给了她保证和提点,她根本就不可能这般泰然镇定。

不言而喻,那个给她指路的人就只可能是明乐。

而这段时间明乐和长平都一直呆在左司大巫医的药庐里,也又间接的说明了另外一点——

那就是,根本早在正式事发的许久之前明乐就已经预知了今日可能应对的局面,而提前给了陈氏提点。

她既然明乐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有提醒纪浩禹早作打算。

只通过这一点来看,红玉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明乐在这件事上是没存私心的。

红玉的言不由衷明乐自是尽收眼底,不过她却不介意——

这层窗户纸也已经没有必要点破了。

红玉的嘴唇动了动,几次都是欲言又止,最后只就沉默着退到一边。

明乐抬眸看向陈氏,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一个笑容:”方才让你受惊了,还好吧?“

”嗯!“陈氏淡淡的应了声,脸上表情却还是封冻了一般,完全的不假辞色。

明乐看着她的反应,心里也只能无奈的苦笑一声,道:”我知道哪怕是走到了现在的这一步,你心里也依旧带着犹豫的,我承认我和荆王用这样的手段限制你是有欠着光明磊落的,可是以你如今的处境,你也别无选择。相较于黎贵妃和肃王,最起码我能保证,荆王他是不会对你们孤儿寡妇下手的。事到如今想必在你的心里也有计较,毕竟是什么也比不得性命重要。“

纪浩桀和萧以薇的事,归根结底还是纪浩渊一手促成的,他是一定容不下陈氏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其实你完全不必要对我说这些,今天既然我人已经在这里了,其中轻重就已经是拎清楚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能怨谁?“陈氏道,终究不过凄声一笑。

这一切都是纪浩桀一手促成,虽然里头掺杂了别人的手段,可如果不是那个男人自己愚蠢,一头钻进了别人的圈套,东宫满门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

要和一个死人去计较么?这样的追溯和讨要有用么?

陈氏说着,就已经兀自摇头,”你说的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了,虽然我原本是信不着你的,可你既然是给我指了这条明路出来,我就勉为其难的盲目一次又何妨?“

其实也不是她盲目,而是除此以外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哪怕她可以放下对萧以薇和纪浩渊那些人的仇恨,也总要替自己的几个女儿谋一条出路,哪怕只是一场胜负未知的赌,她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陈氏是个聪明的,关键时刻又是个拿得起放的下有决断的人,明乐于是也就不再多言。

众人沉默以对的在宫门口等着,约莫过了半刻钟的功夫,宫门之内就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脚步声落地厚重而混乱,明显来人不在少数。

长安等人都立刻戒备起来。

明乐的唇角泛起一丝冷笑,抬眸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