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乐却是没让,直接抬手将她拦了下来。

她看着长平的眼睛,默默的注视良久,那目光似乎是掺杂了千般情绪在里头,竟是看的长平一时茫然恍惚,完全摸不透她的心思。

“长平,我知道你的打算,的确,以你这副容貌,想要进纪千赫的别院甚至于要接近他都不是难事,可是——”明乐慢慢说道,说着就是神色凝重的默然摇头,“这是一条死路,我不会看着你一头栽进去的。”

长平皱眉,想要说什么,却是不等她开口,下一刻明乐的神色已经一凛,正色道,“就算你日后会怪我也好,既然劝不住你,你也就别怪我对你用强了。”

长平的心跳一滞,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便听得明乐冷声一喝道,“影二!”

话音未落,窗外一道迅捷的身影已经破窗而出,长平甚至还全都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是眼前一晕落在了影二怀里。

回廊上焦急等待的雪雁听了动静忙是冲了进来,见到这样一副场景不免大惊失色,痴痴道:“王——王妃——”

明乐将她手里一直抓着的包袱拿过来,面无表情的放到长平怀疑,一边冷静的吩咐道:“雪雁你马上去准备行装,半个时辰只过来之后接长平。然后叫柳扬加派人手,回头让影二亲自护送长平回大邺。”

“这么急?现在还下着雨呢。”雪雁张了张嘴,再看一眼不省人事的长平,对于明乐此时雷厉风行的手段有些难以接受。

“叫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个多废话。”明乐冷声道,语气不容拒绝。

“是!”雪雁见她动了真格的,就再不敢多言,赶紧领命去了。

目送了雪雁离开,明乐就重新收回视线瞧了长平一眼,道:“路上好好照顾她!”

“是!”影二应了,便将长平打横抱起用防雨的披风裹了抱着来开。

明乐站在大门口,看着雨幕之中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良久才是苦涩的缓缓吐出一声叹息:“弑父杀亲?何必!”

言罢也不再迟疑,撑了伞快步离开。

明乐是唯恐长平醒来再生事端,当真是片刻也不担负,叫人准备了车马,然后吩咐柳扬调派了一队二十人身手绝佳的暗卫一路护送,由影二亲自带队护送长平离开。

明乐亲自到大门口相送,彼时长平还是昏迷不醒,被影二用披风裹的严严实实防止打到雨水送到了马车里。

目送了一队人马离开,明乐却是伫立在门廊之下久久未动。

宋灏从后面走上来,轻轻揽了她的肩头,道:“别担心,我都做了妥善安排,不会有事的。”

明乐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担心会出事,只是——你真的确定用了长平左诱饵,那女人就一定会现身吗?”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纪浩腾和长安的死只是她计划里的第一步,否则的话以她的作为,她不可能单单只是动了长安而放过长平,所以长平在她的计划里应该还有着另外的作用。长安一死,长平心里的仇恨和愤怒就会被全数激发出来,这样一来今天的这个局面就在所难免。”宋灏看着外面纷纷而落的雨幕,语气平稳而缓慢的说道,“纪浩禹那里知道了真相,大概她是觉得不太好拿捏了,所以便把主意打到了长平这里。先是叫他目睹了儿子们自相残杀,然后再引诱他的子女将他手刃,那个女人的心机当真是有够阴狠的。既然她打了这样的主意,知道我们要送长平离开又如何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是一定会出手阻拦的,我们等着就是。”

骨肉相残的痛处他曾切身领受,说实在的——

的确是熬过这天底下最严酷的刑罚。

现在纪千赫是还没有意识到长平和长安的身世,来日一旦确认,就算不疯癫也要抓狂。

“但愿这一次能顺利将她揪出来吧。”明乐道,倒不是不客观,只是这样的心思算计之下,她是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精神的。

宋灏看见她的神色倦怠,就又将她往怀里拢了拢,道:“这里湿气重,我们进去等消息。”

“嗯!”明乐点头。

柳扬递了伞过来,两人先行回了院子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就为着阻碍长平回程的路,这一天的雨势滂沱,一直铺天盖地,将天地间连成一片,刚刚过午的天气就已经暗沉如同黄昏一般。

明乐和宋灏打发了下人,两人坐在榻上对弈。

明乐的精神不佳,甚至有点心不在焉,屡屡落子出错,三局下来,回回都被宋灏杀的片甲不留,最后她便是恼了,直接学了左司老头儿的样子往棋盘上一扑,棋子扫的到处都是,“不下了,不下了,总是输,你也不知道让着我点。”

宋灏是头次见她这般无赖样,一时有些反应不及,竟是愣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一局棋罢了,你这都跟谁学的,要赢直接与我说了就是,闹腾什么。”

明乐就势绕过桌子爬到他怀来窝着,仰着头去看他的脸,神色之间还是有些闷闷的道,“阿灏,左司老头儿曾经与我说过,当年的苏皇后真的是个十分纯真美好的女子,不过一场错爱罢了,怎么会让一个人蜕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冷血无情不择手段也还罢了,就算她要报复纪千赫的不爱也无可厚非,可是她怎么能下的去那样的狠手,连自己的儿子都一并谋算在内?如果人心真的可以抹黑到这种程度,这——是不是太可怕了?”

和纪千赫甚至于苏溪交手对决她都不怕,只是想着那个女人这般阴暗的心思,却总觉得刺骨冰凉。

这样想着,就不觉会想到纪浩禹。

她都犹且会如此觉得,只怕如今最难受的还当是属于纪浩禹了,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那般的算计利用,哪怕到了如今这般地步,还都连一句解释也得不到。

那个总是笑容妖孽将一切都掩藏在这张面具背后的男子,是否也能练就他母亲那般冷硬的心肠来挨过这一场劫难?

外面雨声渐大,明乐便闭眼使劲缩在宋灏的怀里,闭上眼,却因为揣着心事无法安然睡去。

宋灏帮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任由她靠着,揽着她轻轻的说话。

时间就这样也过的飞快,两个时辰过后,天色已经开始擦黑。

“时候不早了,先起身用了饭,睡会儿吧。”宋灏将明乐拉起来,皱眉看了眼外面滂沱而下的雨幕,道,“她要动手,应该也会等到晚上吧!”

然则话音未落,院外就是一道披着蓑衣的身影快步奔了进来。

“见过王爷,王妃!”赫然,却是影二回来了。

明乐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看着他未及包扎的手臂上和着雨水滚落下来的血水一时有些心惊。

宋灏已经整了袍子起身道,“如何?她现身了?”

“是!”影二道,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却是面有愧色。

一瞧他这个模样,两人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知道事情铁定是出了岔子。

“失手了?”宋灏道,语气虽冷,却没有多少责难的意思在里头。

“属下失职。”影二道,把头吹得很低,“不出王爷所料,我们才过了城外十里坡的小树林,对面就被一队进城送货的客商队伍给阻了,动起手来,我们的准备充足,本来也可以确保万无一失,可是对方的迷药也确实厉害,我们——”

影二说着,就面有苦涩的摇头,“也好在是王妃布置周到,让雪雁扮成长平伺机而动,雪雁的暗器伤了那个闯入马车的人,不过也着了道儿。”

“本王还是嘀咕了她了。”宋灏的面色沉郁,微不可察的一声叹息。

“左司老头儿说过,雨天的话那些药蛊的效力会大打折扣,没想到还是没能奈何的了她。”明乐失望的叹了一口气,走过去亲手搀扶了影二起身,“你的伤没妨碍吧?其他人呢?可有损伤?”

“有几个挂了彩的,我们人多势众倒是没吃大亏,再者对望的原意就是掳人,后来不成事也就急着撤了。”影二道。

宋灏的目光落在门外,静默的思忖了好一会儿才重又收回视线落在影二脸上道,“能够确定出手的就是她本人吗?”

“不知道。”影二摇头,“那人掩了面纱,没能看清样貌,属下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那一定是个女人无疑。”

苏皇后是一个隐在幕后的“死人”,为了掩藏行踪,依照着她那般阴暗的性子,应该是不可能有大批的手下心腹供她驱策的,而这一次她要算计长平的事也不算小,估计八成是要亲自出手的。

“她伤的重吗?”宋灏问道。

“雪雁的暗器一共发了四拨,打中她的应该不过两枚,虽然暗器上啐了毒,但既然她是行家的话,也未必就能奈何的了她。”影二道。

“吩咐下去,马上安排人手在各家大的药方附近设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要解毒或许得需要就近寻药。如果我们的人手不够,就去找纪浩禹借。”心里略一权衡,宋灏马上吩咐。

“是,属下这就安排下去。”影二应道,转身再度消失在雨幕里。

“居然这都奈何不了她?”明乐侧目看了宋灏一眼,只能苦笑出声。

“蛊毒这东西我们奈何不得是料想当中的事,那左司老头儿不也是提前告诫过你,不要抱着太大的指望吗?”宋灏道,相较于明乐的失落情绪,他倒是要泰然很多。

苏皇后是个用蛊高手,用左司老头儿的话来说,要制住她,哪怕是千军万马都未必管用,最得力莫过于是找一个比她更精此道的人。

左司老头儿自己是当仁不让的人选,可惜么——

不知是明乐和宋灏没这么大的面子,主要是依着他和苏皇后旧时的交情他也不会这么做。

“算了,这也是在意料之中,但是既然能伤了她了,也是件好事,如果能借此逼的她恼羞成怒再现身也是件好事。”甩甩头把那些不该有的情绪抛开,明乐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宋灏倒不如说是安慰她自己。

宋灏莞尔,抬手摸了摸她脑后发丝,刚要牵了她的手回房,外面却见一个女暗卫急匆匆的快走进来,沉着脸道,“王爷王妃,长平不见了!”

明乐一惊,脚下就是一个踉跄,好在是宋灏在身边赶紧扶了她一把。

“怎么回事?”宋灏冷着脸道。

“奴婢也不知道,本来她人是在屋子里睡着的,奴婢只是去了一趟厨房,回去的时候她就不见了踪影。”那女暗卫道。

宋灏皱眉,立刻吩咐道,“马上叫人去荣王的别院门口拦截,见到她务必将她带回来。”

“不用,还是我亲自去吧,你们叫不回她的。”明乐想了一下,就举步往外走。

彼时外面的雨势又有加大的趋势,天地连成一片,三步之内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红玉撑着伞和纪浩禹从荆王府里出来。

纪浩禹看着外面雨幕当中脊背笔直跪着的单薄女子,眼底闪过一抹莫名的神色,然后举步走了过去。

那女子一身湿透,头发粘在脸上无限狼狈,突然看到飘飞入视线的一角红艳的衣袍,她仰头看了一眼,然后便是一声不吭重重的一个响头磕在门前滚滚而过的雨水里。

纪浩禹一声叹息,却是什么也没说,就又径自转身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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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荣王义女,章荆王正妃

温泉别院。

一场大病好了之后,纪千赫似乎更加迷恋棋艺,一天绝大数的时间都在对着一副棋盘钻研。

这日外面的暴雨下的前所未有的猛烈,他却浑然未觉,只就一心一意用左右手和自己对弈。

庄随远冒雨快步走进来,这里和大门口隔了整个花园,算是很远的一段路,他虽是撑了伞,可是这一路走来,进门的时候身上衣物也还是湿了大半。

听闻他的脚步声,纪千赫就侧目看过去一眼,随后就又收回目光,继续在棋盘上落子,道:“什么事?怎么走的这样匆忙?”

“大邺摄政王妃身边叫做长平的那个婢女跪在庄子门口,已经有一会儿的功夫了。”庄随远道,言简意赅。

长安为纪浩腾所杀,长平找上门来的原因不言而喻。

庄随远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此时特意进来禀报,肯定是还有别的事。

纪千赫的唇角勾了一下,不甚在意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什么时候你与本王说话也开始这样吞吞吐吐的了?”

“这个长平和前几天被杀的刀客长安——”庄随远道,犹豫了一下又补充,“是锦娘的一双儿女。”

纪千赫正要往棋盘上落子的动作一滞。

庄随远面有愧色,单膝跪了下去道,“属下也是因为世子会突然瞄上那个刀客,觉得奇怪才去查的,刚刚才确认的消息。那女人大概以为世子和那长安是骨肉兄弟,所以才设计了之前的事情,想要见他们自相残杀的。”

纪千赫手里摩挲着着那枚棋子,若有所思。

庄随远见他不语就以为他是不想理会这事儿,于是便试着道,“属下去打发了她离开吧!”

说着就准备起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却是听到纪千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罢了!”纪千赫道,再次从容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就当是看在苏彤的面子上,你去问问,看她想要做什么,允了她就是。”

庄随远的身形猛地顿住,不可置信的回头,可是见到纪千赫的神色淡然,犹豫再三却是没能开口说什么,领命去了。

明乐冒雨出来的时候刚好雪雁也醒了,听闻长平不见,就赶紧过来。

“王妃?”见到明乐出来,雪雁略有几分诧异。

“走吧!”明乐看她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直接越过她继续往外走去。

影六亲自驾车出了驿馆,几人赶到纪千赫别院的时候,果然看到长平孤身一人跪在滂沱大雨里头的单薄身影。

明乐的心下一松又是一紧,刚要开口唤她却没来得及,转瞬之间就见她被那别院里出来的一个女子引了进去。

“王妃,怎么办?我们来晚了。”雪雁跳下车,踩在泥泞的雨水当中焦躁不安的跺脚,“长平这一去就是羊入虎口,她怎么这么想不开?她又不懂武功,她——”

长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凭她的一己之力就想要去刺杀一个绝顶高手的纪千赫,这根本就无异于痴人说梦。

更何况这座别院里本身就是卧虎藏龙,只怕根本容不得她近纪千赫的身就要被大卸八块了。

雪雁心里着急,想了想就道:“王妃,还是我去叫门把她带出来吧,现在还来得及。”

“已经来不及了。”明乐的目光落在远处紧闭的大门的之上,那门前空旷,她却是兀自看的出神,犹豫再三也不过苦笑一声道,“回吧!”

“王妃!”雪雁一愣,眼睛不可思议的瞪的老大。

“长平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既然已经定了主意,就谁也别想再劝的动她。”明乐道,轻轻的合上了窗子,隔绝了外面雨声沸腾的世界。

雪雁虽然也知道长平的脾气,可这会儿总觉得不能看着人就这么去自寻死路,但是明乐既然发了话,她也不敢违背,只能不情不愿的回了车里。

影六调转马头驾车回城。

车厢里明乐靠在两个软枕上神色宁静的闭目养神。

雪雁眼底忧虑的情绪愈演愈烈,一直无法消散,虽然竭力控制,喘息声还是一声重似一声。

明乐的唇角牵起一抹笑容,睁开眼倒了杯水递给她:“别叹气了,事情既然已成定局,你再怎么叹气也挽回不了什么。”

“我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可是——”雪雁的情绪低落,捧着那杯水,眼泪就一颗一颗的落在杯子里,荡起上面一层涟漪波光。

她和长平相处了两年多下来,一直情同姐妹,而且就算不看着长平本身,只为着长安,她也不想看着长平有事。

可是现在——

雪雁是暗卫出身,心智刚强自是远非常人可比,明乐见她落泪也诧异,不过想着她和长平本就感情深厚倒是没有多想,递了帕子给她道:“别哭了,长平没事的。”

她说的笃定,雪雁猛地止住泪水骤然抬头朝她看去。

明乐见她不接自己的帕子,就挪过去亲自给她擦了擦脸上泪痕道:“你跟长平认识也不是一两天了,难道还不了解她的个性?她就算她心里再怎么恨,也万不会冲动行事。行刺荣王就是以卵击石,她哪里会这么傻?放心吧,她既然进了那个院子,就必定部署好了后面的打算,在她有确切的把握能一举成事之前,她是不会妄动的。”

雪雁愣了愣,还是觉得困惑,“如果不是为着刺杀荣王,那她来这别院做什么?”

明乐笑了笑,却是没再多言,只道:“你后面看着,自然就知道了。”

雪雁狐疑不解,后面再怎么问她却是三缄其口,再不肯多言一句。

雪雁无奈,但既然明乐给了保证说是长平定然无事,她也就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尽量往好处想。

三日之后,大街小巷就为一个爆炸性的大消息沸腾了起来,茶余饭后,无数的人议论不休,揣测不已。

“听说了吗?荣王殿下刚刚收了一个民女做义女,听说是个绝世美人儿,还许配给了荆王殿下做王妃。”

“嗯,我也听说了。这事情还真是奇怪啊,荣王殿下一向不问朝中诸事的,怎么好端端的会收了个民女为义女?听说还封了郡主,当真是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了。”

“一个郡主的头衔算什么?你们也不看看当前这是个什么形势。如今先皇刚刚驾崩,荆王殿下虽然还没有被拥立为帝,但是担着监国亲王的名头,那就实打实是下一任皇帝的人选了。荣王殿下的这位义女嫁了他,我听说可是直接许的正妃之位,那将来可就是统率六宫的一国之母了。这才是真正的金凤凰,无人能比的富贵尊荣呢。”

“正妃?一个民女出身的平民,哪怕是有荣王殿下在背后撑腰,这在出身上可是差了一截了,做个侧妃绰绰有余,可是这要做正宫娘娘的话,怕是不妥当吧?”

“荣王殿下是什么人?他说妥当,谁敢说不妥当?你真是见识短浅。”

“错了!你们这些人一知半解的就在这里嚼舌头,也不想想,若不是另有内情,就算荣王殿下保媒,荆王就会不声不响的纳了一民女为妃?”

“这话怎么说的?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跟你们说吧,说是荣王殿下收的这位义女原是大邺那位摄政王妃身边的人,是个玲珑剔透的妙人儿,荆王殿下看上了眼,为了不落摄政王妃的面子,再者也不想委屈了佳人,于是便亲自登门求了荣王殿下,给了她这一重身份。这样一来,虽然说是勉强一些,但是倒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儿能叫咱们荆王殿下为她破了例?殿下的眼光可是高着呢,这么些年来京城里多少的大家闺秀就愣是没有他看上眼的,竟会是看上一个丫头。”

“前段时间不是还有传言说是荆王殿下和大邺的摄政王妃之间有些纠葛?难道岂是只是谣传?殿下真属意的实则是这个丫头?”

“什么丫头不丫头的,你是找死啊,还敢说这样的话,是郡主!是荣王殿下的义女延敏郡主!”

长平被收做荣王义女并且指婚纪浩禹的事,也是第一时间传到了驿馆明乐和宋灏这里。

明乐闻言一惊,竟是破天荒的失态,打翻了手里茶碗。

雪雁愁眉不展的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宋灏却是挥挥手将她打发了下去。

雪雁无奈,只能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退下。

明乐的脸色略微发白,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宋灏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牵过她的手在掌中握了握,道:“消息不会有错,大婚的日期就定在这月十五,没有几天了,估计今天下午帖子就能送过来。”

明乐心乱如麻,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突然冷不丁自嘲的笑了一声出来道,“是我疏忽了!当时我只以为长平离开定然是冲着纪千赫去的,却没有想到她会先找上纪浩禹,这八成是她和纪浩禹之间设下的一个局了。”

长平的确是聪慧过人,明知道要凭借她的一己之力去刺杀纪千赫绝无成算,于是便把视线转向了纪浩禹。

纪浩禹和纪千赫之间的不仅是私人恩怨还有皇权争斗,无论于公于私,他和纪千赫之间都要做出一个了断。

长平靠上了他,这便是要借力打力了?

“他们各自的谋算姑且不论,只就这件事的本身就太过诡异了。”宋灏道,唇角牵起的笑容也有些勉强,他看着明乐的眼睛,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迟疑再三还是起身走到一旁避开她的视线,这才语气缓慢而平稳的说道:“纪浩禹的身世,加上长平的身世,如果目前显示出来的种种迹象没错的话,那么他们两人就应当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纪浩禹或许不知道,可长平却分明是知道的,明明知道,还要一意孤行的这样做——看来长安的死,带给她的打击是真的很大,已经可以叫她为了报仇而不顾一切了。”

明乐心跳的节奏猛地一滞,讶然抬头去看他的背影。

方才是因为太过震惊于这件事本身所带来的冲击,反而叫她一时乱了心绪,竟是忽略了其中还有这样的牵扯。

纪浩禹和长平是兄妹!

哪怕是为着联手打击纪千赫,这样的做法也未免太过极端了。

“你是说——纪浩禹应该不知道这事儿?”思虑再三,明乐问道。

如果只是长平单方面的作为的话,将来一旦掀出真相,只怕纪浩禹都不会轻饶了她。

“这个不好说。”宋灏道,顿了一下又补充,“要从西域方面追查长平兄妹的身世,他的确是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找到线索,可长平却是个聪明人,明知道担负着这样兄妹乱伦的名头嫁他会惹火烧身,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她会这么做吗?”

“是我当局者迷了。”明乐闻言,这才松一口气。

她起身走过去,与宋灏并肩站着,看着窗外葱翠一片的景致道,“长平不会做这样的蠢事,可如果她会和纪浩禹坦白了这件事,那么现在他们两个联手造势弄出这么一出联姻的事端来,就八成只是个幌子了。”

宋灏赞同的点头,黑眸璀璨,闪烁着深邃的幽光,似乎是带了几分期许的意味道:“眼下是非常时期,纪浩禹大婚可不简单,这就相当于是打出了一个信号,按照正常的人的思路,他娶了一个身为荣王义女的女子为妃,那么就相当于是得了荣王明面上的支持,那么大婚之后的下一步定然就是荣登地位掌管天下了。纪浩禹既然要做,就一定会一举成事,这一次所谓的纳妃大典,只怕实则就是替纪千赫准备的。他们之间——”

宋灏的话没有说完,其中意思明个了却是了然。

纪浩禹大婚,娶的又是纪千赫名义上的义女,那么典礼当天纪千赫就势必要露面,纪浩禹这八成是要孤注一掷了。

这一场风暴,终于要被推到顶点彻底爆发了。

“你说纪千赫会知道这件事吗?”沉默片刻,明乐突然侧目朝宋灏看去。

宋灏笑笑,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轻轻的拥住,过了片刻才道:“他是怎么想的对我们而言已经无所谓了,我只知道,既然纪浩禹已经决定动手,那么这对我们而言就绝对是个渔翁得利的机会。”

“是啊!”明乐喃喃道,“可是你说纪浩禹会选在哪个时间段动手呢?”

宋灏莞尔,却是没有回答,过了一会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道,“乐儿,如果长平会从纪千赫的别院出嫁的话,当天你是不是要过去相送?”

明乐的心头一紧,不用想心中就已经有数。

她退开一步,从宋灏的怀抱之中脱离出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

宋灏的眸子里有十分浅淡的笑意溢出来,明乐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就算是趁火打劫也好,这个时候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

更何况——

由纪浩禹或者长平只中的任何一人动手,都不如他们出面来的妥当。

宋灏笑笑,重新将她拢入怀中,两人依靠在一起,却是没再说话。

纪浩禹大婚的事宜是交给内务府去全权负责准备的,按照亲王娶亲当中的最高标准来筹备,因为时间定的太近,接下来整个朝廷都是人仰马翻,各方面都在紧罗密布的准备。

九月十五,荆王大婚。

婚礼是定在荆王府,但是喜宴却是决定开在宫中。

按照皇室的惯例,婚礼都是在晚上举行,这一次自然也不意外。

为了给长平送嫁,明乐一大早就去了纪千赫的别院。

彼时那庄园内外已经装点一新,红色的彩绸灯笼随处可见。

苏彤亲自出来引了明乐进去,穿过花园去了后院,“王妃请吧,我前院还有事情要忙,就不进去了。”

“苏姑姑请便。”明乐颔首,目送了她离开,还立在院子里未动的时候门内刚好芸儿断了脸盆出来,见到她来,略有几分不自在道,“王妃来了?”

“嗯!”明乐道,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本王妃是来给郡主送嫁的,现在方便进去吗?”

当初纪浩禹救了芸儿逃出生天,实则也是得她默许,更何况如今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明乐自是不觉得怎样。

“是,王妃请进吧。”芸儿道,屈膝一礼,侧身把明乐请了进去。

长平是天没亮就已经起身开始准备,这会儿时间还早,都是由着丫鬟喜娘在服侍着折腾。

明乐进门的时候长平正端端正正的坐在妆镜之前,面色恬淡,唇角翘起,带着淡淡的笑容,与一般的新嫁娘全然无异。

从镜子里看到明乐,长平的眼底瞬时闪过一丝愧疚的情绪。

不过她掩藏的极好,并没有叫任何人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