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摄政王妃!”喜娘丫鬟们连忙屈膝见礼。

长平回头,露出一个笑容,“王妃来了?”

她没有隐藏自己是明乐身边人的身份,所以这一刻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嗯。”明乐点头,走过去含笑打量她一遍,两人毫无隔阂的说这话,虽然是彼此对对方此行的意图都了若指掌,可却是仿佛达成了一种天然的默契,谁都没有提及一个字。

喜娘和丫鬟们手下不停,继续给长平上妆整理。

各种各样繁复的仪式,样样都做的很精细,等到一切都打点妥当已经是日暮时分。

明乐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和你们主子说两句话。”

“是!”众人闻言,却是半分也不含糊,当即就顺从的退到院外等候。

可哪怕是众人离开之后,长平和明乐各自脸上的表情也是不变,都带着得体的笑容与彼此友好的对视。

只是——

这一个笑容,已经完全是摆在表面上的过场,不过短短数日之间,仿佛这一次再相逢,已经是沧海桑田,离了彼此都是好长的年月。

“王妃,是长平太过任性和固执了。”沉默半晌,最先开口的是长平。

明乐没接她的话,只是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手指轻抚过她嫁衣上面金丝的凤凰图案,感慨道,“我倒是无数次想过看着你嫁衣添彩嫁人时候的情景,这一次,也算是夙愿得偿了。路是你自己选的,我没有资格说什么,既然是你决定了的事,也就没有必要对我觉得抱歉了,好好保重你的自己才是真的。”

哪怕已经注定这会是一场无法完整进行到尾声的大婚仪式,这一刻的长平,也的确是宁静而美好的。

如果不是中间穿插了这么多的恩怨纠葛,那当是多好?

只可惜——

很多的事都不是认为所能左右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长平也知道多说无益,只就默然的垂下眼睛。

说了两句话,就听外面雪雁的声音道,“王妃,王爷过来了,正在前院和荣王殿下叙话!”

“知道了!”明乐应了一声,却没有过去的打算,一直在屋子里陪着长平,直到吉时来临,亲自送长平出阁。

长平被喜娘搀着,去前院拜别纪千赫。

纪千赫我行我素惯了,哪怕这日是自己义女的大婚之日,也还是遵循着他往日里的习惯,穿一身剪裁得体十分简便的广袖黑袍,金色绲边映在灯影之下,有尊荣华贵的光芒闪烁。

喜娘唱着吉祥话儿,引长平在他面前跪下敬茶。

长平高举了茶碗过头,恭恭敬敬的呈上。

纪千赫这里是闲人免进的,这日能破例让宋灏夫妇进来已经是他的极限,就连喜娘丫鬟也都是他别院里的人,所以这会儿也不存在观礼宾客的问题。

长平手中的茶水送出去,纪千赫却是没接,只还是神色淡然的侧目和宋灏说这话,“这一次你是觉得能有几成胜算?”

杀机四伏的质问,偏生的他却用了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提出来。

诚然,依着他的为人,如果猜不透今日这一场婚礼之中的玄机才会叫人奇怪。

横竖是到了开诚布公的份上,宋灏也不和他打马虎眼,同样神色坦荡的朗朗笑道:“成与不成,都要试过才知!”

话音未落,却是端着茶水的新娘子袖间一支冷箭飞出,直刺纪千赫的喉头。

纪千赫的目色一寒,在棋盘上的手臂骤然回撤,便是听的铿然一声脆响,那袖箭锋利的尖端恰是撞在他指尖夹着的一枚白色棋子上。

棋子碎成粉末四散了开去,新娘子手中随即吐出一把利刃,却是不待她有所动作,已经被踢出去老远。

茶水落地,在地毯上发出刺啦啦的响声,升起一股难闻的气味。

不用想也知道,那茶水里是加了毒的。

新娘子的身子砰然撞在远处的门板上,门板哗哗乱响,她头上盖头飘落,穿着嫁衣的女子却不是准新娘长平,而是红玉。

纪千赫的那一脚不轻不重,红玉连着吐了两口血,只按着胸口瘫坐在地上起也起不来。

而在红玉出手的同时,立在宋灏身边的柳扬也已经拔剑朝纪千赫刺了过去。

庄随远就在边上,自是不能看他得逞,立刻出手迎敌。

宋灏没动,纪千赫的目光突然一沉,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极其不妙的感觉。

就在这时长平已经从门外跑了进来。

芸儿去搀扶红玉起身,长平只是目光冰冷远远的盯着灯影闪烁之下那面色平静而无丝毫异动的男人。

她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只是远远的看着纪千赫。

纪千赫的目光瞥了眼碎在脚边的茶碗,心里突然警铃大作,片刻之后,不可置信的冷笑了一声出来,“只凭这种伎俩,你们就以为奈何的了本王了吗?愚不可及!”

长平只是看着他,一声不吭。

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悲怆,但更多的是冷漠和决绝。

宋灏这时才是抬掌一压案上棋盘,棋子纷乱,往天空中扬成一片,他抬手一掌便是直击纪千赫的胸口。

旁边正在和庄随远交手的柳扬却是急了,惊呼道,“王爷不能运功,那茶水和袖箭上啐的毒物相佐,会损伤经脉,运功会加快毒素发作的。”

长平用的毒,自然不会是蛊毒,哪怕宋灏和纪千赫身上都带着灵虫也无济于事。

然则宋灏手下的动作却是没停,直朝着纪千赫身上拍去。

纪千赫似是有些犹豫,眉头皱起,似是在权衡利弊,直到宋灏一掌要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才仰身往后错过,同时抬手抵住宋灏的手腕。

明乐听了柳扬的话,心里突然一紧,抬头递给长平一个询问的眼神。

“他身上旧疾复发还没能完全复原,发作起来,会比王爷快的多。”长平道,却是没有给出抑制毒素发作的法子。

若要用毒药来对付纪千赫,铁定不能成事,她便只能用这样一个法子钳制住他。

诚然,在这里面,宋灏是诱饵,若不是有他在身侧分散了纪千赫的注意力,纪千赫势必警觉,也不会着了道儿。

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宋灏却是毫无在意。

因为时至今日,已经没了他选择的余地,纪千赫若是不除,他对姜太后的威胁就永远都不会解除。

庄随远听了长平的话,也是心中大为骇然。

甩开柳扬就过去相护纪千赫。

纪千赫今日似乎是真的不愿意硬碰硬,听了长平的话之后就有退避的趋势。

说话间外面苏彤带来的人和宋灏秘密安排潜入的人手也缠斗在了一起,竟是在没人能够进来。

宋灏也知道此刻必须速战速决,下手越发狠辣,步步紧逼,寸步不让。

纪千赫的眉目之间破天荒的攀爬上几分恼怒之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日似乎是总有些力不从心的不想尽力。

庄随远孤力难支,宋灏和柳扬却是不要命的,眼见着他挡下宋灏的一掌,柳扬已经趁虚而入,直朝着纪千赫一剑刺了过去。

纪千赫侧身避让,一手拿住他的手腕挡了他的攻势。

柳扬的目光一动,另一掌顺势手握成拳往他心口捣去,纪千赫抬了右手再抵挡,两个人的拳风掌力交错。

纪千赫如今的内力已经大打折扣,竟是和柳扬也只能拼一个平手,这一招之下谁也没能讨到便宜,柳扬还想再奋力一搏,便是拼尽全力还想再补一掌,却被纪千赫手下灵巧一绕给逼了开去。

无意之间,他的手指刚是触上对方的脉搏。

下一刻却是被纪千赫恼羞成怒的一掌推了开去。

宋灏的所有注意力也都集中在纪千赫身上,见他刚刚收势,就虚晃一招引开了庄随远,也是抬掌朝纪千赫击去。

纪千赫今天的状态的确是不好,方才刚刚应付完了柳扬还有些力不从心的时候,宋灏这一掌来势凶猛,完全避无可避。

“王爷!”庄随远惊呼一声。

纪千赫后撤一步,也不能坐以待毙,只能临时提了内力要和他硬拼。

眼见着就是个两败俱伤的格局,就在这时,柳扬突然急躁的低呼一声,“主子,不能杀他!”

宋灏手下的动作下意识的一缓,下一刻就已然是同纪千赫错了开去。

纪千赫也没容情,一掌拍在他的肩头。

宋灏闷哼一声,连着后退数步,喉间一股腥甜的气息漫上来,从嘴角溢出一抹残红。

“阿灏!”明乐快走一步上前扶住他的手臂,神色焦灼的看向他。

宋灏对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继而递给柳扬一个询问的眼神。

彼时纪千赫也被庄随远扶着推到一边。

柳扬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才有些艰难的对宋灏开口说道:“属下方才不小心触到荣王的腕脉,他的脉象和当年的孝宗皇帝极为相似。”

“你是说——”明乐的神情巨震,不可置信的猛然抬头朝纪千赫看去,“你是说牵制母后身上蛊毒发作的蛊引在他身上?”

姜太后身上双生蛊的引子并不在孝宗身上,孝宗也只是被人误导闹了一场笑话罢了。

可是谁曾想,纪千赫竟会拿他自身做饵,在自己身上种蛊,为的——

就是牵制姜太后的生死!

虽然几十年不见,可是他的意图却是那样明显——

哪怕此生不见,那么有朝一日一旦他死,也势必要拖着姜太后一起下黄泉。

这个男人,当真是霸道又阴暗的可怕。

想到上一次险些将他置于死地的事情,宋灏和明乐的心里就是一阵的后怕。

很难想象,当时要不然阴错阳差让长安乱了心神,如果真的杀了他的话,那么——

宋灏的脸色铁青,掌心里都是冷汗。

纪千赫听了柳扬的话,却也不过冷然一笑。

这个不否认的态度——

那便是承认了?

宋灏和明乐俱是愣在那里,一时间进退维谷。

这个发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彼时院子里却是人生嘈杂,一片厮杀吵嚷声。

众人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不多时就见着灯影下一道大红色洒脱的人影快速而至。

纪浩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新郎礼服,金冠玉带,面目之间却是一副和他往常时候大不相同的凛冽神色快步走了进来。

第104章 大结局

终究——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明乐心中苦笑,别开视线狠狠的闭了下眼,而片刻之后等到再把视线重新聚焦于这大厅当中的时候又是一片漠然。

纪浩禹从门外进来,艳光逼人。

外面正在交手的双方人马也都趁机撤手,各自退到大厅当中,分别护在自家主子身边。

对于纪浩禹的出现,纪千赫也没多少意外,只是目光淡漠的分别从他和宋灏身上掠过一遍,道:“怎么?今天这又是一出里应外合的戏码?”

“算不上!”纪浩禹道,面目清冷站在大门口,也不废话,直接就对纪千赫开口:“侄儿今日前来,一则为着迎亲,二则是有事要和皇叔商量,情况特殊,阵仗闹的有点大,还请皇叔见谅。”

此时他脸上这副表情与身上喜庆异常的装束显得格格不入,头一次明乐会觉得原来这人也不是天生就衬红色的。

长平皱眉站在他身侧,自打听了柳扬的话之后她的神色就开始有些犹豫不定。

许是药力发作,纪千赫的面色略显出几分异样。

庄随远全神戒备紧张护在旁边,扶着他就势坐回旁边的榻上。

纪千赫坐下之后才神色如常的勾了下唇角道,“说吧,看看你所求是什么事,本王能不能允了你。”

“侄儿需要皇叔的一纸手书。”纪浩禹道,“皇叔为着大兴的朝廷操劳多年,如今年岁大了,身体也大不如前,侄儿也不忍看着您再这样的费心费力,所以恳请皇叔修书一封,将您手上掌管的内外兵权移交出来。”

纪浩禹也是个眼里不容砂子的人,他要那个位子,就自然是要一切都尽在掌握。

对于他这样的要求纪千赫也无意外,只就“哦”了一声道,“如果本王不答应呢?”

纪浩禹的唇角弯起,缓缓而笑。

她却是没有和纪千赫直接对上,而是眸子一转,目光落在了宋灏的身上道,“无所谓,如果皇叔还需要时间考虑,侄儿这便带着自己的人撤到庄子外面等候,大邺的摄政王殿下远道而来,又受了皇叔的热情款待,想必你们之间也还有许多的体己话要说。”

宋灏想要脱身,就势必要启开纪千赫这块挡路石,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横竖是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宋灏却是不能的。

长平得了这话,眉头不觉皱的更紧。

宋灏却是扼腕的一声叹息,道,“荆王殿下,抱歉了,这一次事,本王改主意了,怕是不能如你的意了。”

纪浩禹的面色微微一变,有些始料未及。

长平心里叹一口气,走到纪浩禹身边,苦笑道,“大邺太皇太后身上的双生蛊,蛊引在他身上。”

双生蛊相互依傍而生,换而言之,纪千赫若是会有什么闪失,那么姜太后就只能陪葬。

纪浩禹的呼吸一窒,有些不可置信的愕然抬头朝纪千赫看去。

双生蛊的雌性蛊虫虽然说是蛊引,但到底也是毒物,纪千赫竟然会全无顾忌的种在了自己身上?

他对那个女人得是有多深的痛恨和执念,竟然不惜以身作茧也要将她这一辈子就死死的束缚。

这个变故有些始料未及。

如果宋灏在这个时候倒戈,对纪浩禹而言就是个可大可小的麻烦。

纪浩禹脸色不觉暗沉几分,冷冷的看着宋灏道,“所以呢?你的意思是你要临阵倒戈去保他了?”

在纪千赫的人生阅历当中,从来就没有“妥协”或者“退让”一说,哪怕是宋灏退这一步,他也绝对不会就此作罢,放任他们夫妻两人离开。

宋灏心里苦笑一声,此时才突然明白纪千赫今天会无所顾忌放任他们夫妻进入这庄园的原因所在——

这就是他的本钱!

就因为他身上种了双生蛊,这就是他的保命符,不管事情已经演变到了怎么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局面,只要最后亮出这张底牌,宋灏也就只有妥协的份儿。

“别的事情本王不管,你们叔侄之间要商议朝政瓜分兵权都是你们的事,可是他的人,你却是不能动的。”宋灏道,缓慢的吐出一口气,语气强硬,但眉心控制不住拧起的疙瘩却是同样透露出他此时心里的不甘。

依着纪千赫的个性,唯有将他除掉才能一了百了,可是现在——

他们依然受制,后面的事情就再不好拿捏了。

纪千赫对于这样的局面却是早在意料之中,看着两人对峙便是轻弹了下衣袖对纪浩禹道,“这场婚礼,如果你还想继续那本王就叫人配合你们继续,如若不然,想要就此打住也不无不可。”

纪浩禹紧绷着唇角不说话。

宋灏也是静立不动,但却是在无形之中摆明了立场。

纪千赫看在眼里,却是事不关己的闭上眼,冷然道,“事情要怎么解决你们还可以再商量,待到统一出一个结果再来和本王说也不迟。”

宋灏和纪浩禹再怎么势在必得,哪怕是把一切布署的再周密,最后的局面却也只因为他的一句话完全逆转。

庄随远上前一步,冷着声音对长平道,“先把解毒的方子拿出来。”

虽然宋灏也跟着一起着了道儿,可纪千赫却是今时不同往日,他的身体状况,庄随远是半点也马虎不得。

长平的面容隐忍,袖子底下的手指用力的攥成拳头——

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孤注一掷了,如果就此放弃,那么以后也都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庄随远见她如此,心里就不不觉的多了几分恼意,转而对纪浩禹道,“荆王殿下,王爷早就有言在先,只要你保持本心,那么待到在他百年之后,他手上的一切也都会是您的,如今您在朝中一枝独秀,再没人能够威胁的到您,您又何必咄咄逼人,大家相安无事,继续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真要硬碰硬,你也得不了好处,何必呢?”

“说什么百年之后?如若皇叔你就只是需要一个傀儡坐在那个位子上替你撑门面,那么之前就留着纪浩桀也就是了,至于我——”纪浩禹冷笑,说着却是话锋一转语气更加冷厉三分道,“抱歉,我做不到!”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他贪恋权位的问题,而是这一路走来,他的路早就被苏溪左右,根本就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纪千赫的性子,想要他放弃手中权力解甲归田,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同样,依他纪浩禹的个性,他的骄傲和脾气也都不允许他就这样妥协,只去做纪千赫操纵在手中的一个傀儡木偶。

当然了——

他也不能看着纪千赫再去拥立他的那些兄弟。

如今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早就成了众皇子眼中的众矢之的,一旦他现在退下来,那就绝对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而现在——

纪千赫的机会利用得当。

居然想要将宋灏推出来,作为他的挡箭牌。

纪浩禹冷冷一笑,目光嘲讽的看着宋灏道:“宋灏你是个聪明人,眼下的局势不用我说你也心知肚明,明知道他这是逼你就范,你难道真就要顺了他的意?你我之间鹬蚌相争,无论谁输谁赢,最终的赢家都只是皇叔他一个人而已。明知道他算计在此,你还是要入这个局?”

他们之中损了任何一个,甚至哪怕是两败俱伤,对纪千赫眼中的大局都无多大关系。

“怎么赌,都是输,荣王殿下的算盘打的精妙,晚辈等人佩服。”明乐走上前去一步,站在宋灏身边。

她看着纪千赫,到了这一刻,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用一种怎样的心态来面对这个人。

纪千赫没有睁眼,却仿佛是能感觉到她目光当红的探寻之意一般,弯唇笑了笑道,“本王知道你这个丫头精明,不过你也不用再打这方面的主意了。想必你之前就已经找机会和左司确认过了——双生蛊根本就无法化解。之前本王支使梁青玉去做的事不过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干扰你们的判断。本王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今天既然你们夫妻一并找上门来了,要怎么做,就自己决定吧。”

纪千赫可不是孝宗,他这种人,对别人狠得,对自己也同样下的了手。

明乐的心思被他料中,便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回头对上宋灏的视线,无奈的摇了摇头。

纪千赫不能死!

如果今天叫纪千赫有个万一而连累了姜太后,这就将是会成为压在宋灏心上一辈子的负担。

所以如今,保住这个人,这就是他们唯一所要坚持的东西。

宋灏和明乐一行站在厅中,纪浩禹和长平带人堵在门口,而纪千赫——

事不关己,反而成了闲庭信步漠然坐在一侧的旁观者。

这个场面,他们之间谁也不曾预料到,可偏偏,却成事事实。

纪浩禹的面色阴沉,唇角却是牵起讽刺的笑容,侧目对长平道:“你说吧,今天是要去要留都由你说了算。”

上一次的行刺事件之后纪千赫前院的阵法机关又经苏彤布置改进了,长平提前入这里,并且借了荣王义女的身份,实则就是为了探寻这里的机关布置,否则纪浩禹要带人闯进来也不容易。

本来这件事就是顺利有点超乎想象,是到了这一刻纪浩禹也才了然——

纪千赫其实早就料中了他们的打算,如此将计就计,走的便是一招请君入瓮的局。

真要说到算计,他和宋灏到了纪千赫的面前还是太过稚嫩了。

纪浩禹会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丢给她,长平也是始料未及。

长平一愣,倒抽一口凉气的同时便是诧异的扭头朝纪浩禹看去:“殿下!”

“今日不管礼成与否,你都是本王三聘六礼所纳的王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事兹事体大,事关人命。本王不会擅自替你来拿这个主意,要怎么做,全凭你说了算。”纪浩禹道,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厅里的纪千赫的等人,并没有把视线分给长平一丝一毫,语气却是清晰而肯定,“你要继续,本王就陪你殊死一搏,你要回头,我们现在就走。”

他要收手,纪千赫如果还想用他去占着那个皇位的话,倒是还可以保他性命无虞,虽然那样的生活非他所愿。

可如果今日要直接放弃——

长平却是必死无疑的。

长平的嘴唇蠕动半天,心中却是因着纪浩禹的这番话震动不已,一直没能说出话来。

她找上纪浩禹的时候就已经对纪浩禹表明了所有的事,如果纪浩禹和纪千赫之间真是父子关系的话,那么他们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一次的所谓大婚,不过就是用以迷惑朝臣百姓的障眼法罢了。纪浩禹要和纪千赫摊牌,随时可以,但是因为纪千赫在朝中和民间的威望很高,若是不能秘密成事的话绝对会引起朝局动荡,后患无穷。

所以两人便用了大婚做引子,让纪浩禹以迎亲为名光正大的带人过来,围了纪千赫的庄园,先要逼他就范。

这一场所谓的纳妃大典,实则本就是不作数的,但是事到如今,纪浩禹公然给出这样的承诺——

长平知道,这已经是他所能给予自己的最大限度的偏袒和保护。

哪怕他们之间的夫妻名分与礼法不合,但是有了荆王妃的这重身份在,将来待到纪千赫想要追究旧事的时候,纪浩禹就有明确的理由来保她。

而现在,他能给的也就唯此而已。

哪怕是顶着一顶乱伦的帽子,他给她这个身份的肯定,就是她来日里的保命符。

长平的心头微热,神色复杂的看着身边孑然而立的男子,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暖意涌动。

而彼时的纪浩禹,却是心绪不定,心里矛盾的厉害。

宋灏已经被逼站在了纪千赫的阵营之前,此时他们虽是敌对,可是要他对明乐操刀?他也许不是下不了手,可是——

不想出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