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弟弟这样黑心肠的人,血也是红的啊,做了半辈子兄弟,魏大舅心下有些不忍,但是想到妻子的难处,魏家的前程,魏大舅还是忍住帮弟弟包扎伤口的冲动,叫两个小厮将魏小舅馋了出去。

魏小舅负伤回院,魏小舅母见丈夫脸色惨白,嘴里大骂魏大舅无情无义,她不敢去大房质问,也不敢去魏老太太那里哭诉,求婆婆主持“公道”,便在自家院子里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来。

谁知动静传到魏老太太那里,魏老太太派李嬷嬷送来一杯鸩酒、一条白绫、一把匕首——那匕首还带着血迹,正是魏小舅用来自残的那把。

李嬷嬷道:“老太太说了,这三样东西,随便二太太取用。”

魏小舅母顿时傻了眼。

闹过这一阵,魏小舅乖乖的把一半俸禄银子交给公中,魏府本来不多的仆人还裁了一半,本来魏大舅母是要卖掉那一半的,魏老太太阻止了,说道:“还是都放出去吧,魏家早就一败涂地,这会子积点德,希望还来得及。”

最终魏老太太掏出私房将裁下来的仆人打发出府,府里的针线都由十七个庶女亲自动手,甚至还跟着厨房学起了厨艺,魏小舅怕烟火晕坏了庶女们的小脸,锅铲磨糙了双手,将来“卖”不出好价钱,就以心疼女儿的理由求魏大舅母好好爱惜这群侄女。

魏大舅母道:“今时今日,以魏家的门第和她们的出身嫁妆,将来能嫁入的什么人家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女孩儿家,精通针线厨艺,将来在婆家也好有个一技傍身。她们的生母给人做妾,靠的是以色事人,但她们以后无论富贵贫贱,都是要给人做正头娘子的,靠一张好看的脸蛋能在婆家立足?”

魏大舅母怎么也想不到,二房这两滩烂泥真是打算卖女求荣!过不了一年,魏小舅就要送孪生六娘、七娘姐妹给人做妾,魏小舅母则要把十二娘嫁给一个老盐商做填房!

魏老太太只有这么两个亲生儿子,魏小舅再不争气,也是心头上的一块肉,作为母亲,她希望魏小舅即使没有本事承担责任,也能在魏大舅的帮衬下安然度过一生。

可是当魏老太太得知魏小舅不顾家族荣誉,执意要送孙女做妾时,这才意识道幺子已经无药可救!

本来当长孙魏纬中了同进士,结了门好亲时,魏老太太曾经欣喜的以为魏家枯木逢春,假以时日,能够再次长成参天大树!

可是魏纬这个萌发的新芽刚刚长出了枝叶,魏小舅一房却如同蛀虫一样的啃噬着枯木的根部,长此以往,魏家将永无重振之日了!

所以当魏老太太说出若魏小舅一意孤行,便要逐他们这一房出府后,过了几天,魏老太太请魏氏族长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老到府一叙,说出了将二房分出魏府的想法。

魏氏族长大惊,因为老母还在,兄弟们很少有分家的,如果二房就这么单独分府而居,外头少不了说闲话,魏小舅的仕途也会受影响。

“我有何尝不知道会如此呢,只是——。”魏老太太长叹一声,将魏小舅一房卖女求荣的事说了,道:“…,事到如今,各位还会觉得我这个不成器的幺儿能有什么前途吗?”

“都说家丑不能外扬,可是我若为了遮掩幺子一个,把整个魏府都拖入水火之中,就连九泉之下的老爷都不能瞑目啊。”

族长和几位长老听到魏小舅要把女儿送给人做妾时,内心已经给他判了死刑,这位曾经的才子、堂堂两榜进士居然堕落如斯了!

魏氏宗族自打魏老爷子官居二品尚书之位后,就再也没有出过什么大官了,如今连魏纬这样的同进士都是奇货可居,岂能被不争气的叔父拖了后腿?

“此等孽子,留他做甚!”魏老太太又将逐出宗族的想法说了,当场将亲笔信交给了这几位,叹道:“之子莫如母,我在一天,他到底有个忌讳,我若死了,恐怕他还是会铤而走险,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不仅祸害他兄弟一家子,恐怕会祸及宗族,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将逐出宗族吧!”

当魏府十五个庶女都出嫁可,只剩下年纪还小的十八、十九娘时,魏老太太请族长和几位长老做见证,宣布大房二房分家。

魏小舅当然是不愿意的,几乎要当场学妇人寻死觅活起来,可是当魏老太太说燕京南城明时坊船板胡同三进的大院、两个旺铺子、南边两个大田庄,并八千两银子都归二房,待字闺中的十八娘和十九娘养在自己跟前,将来嫁妆由公中开支,并且二房未成婚的四个庶子各分给五百两银子做娶妻之资时,魏小舅开始掂量起来。

魏小舅母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惊叫道:“我们二爷也是嫡出,凭什么族田祖产都没沾边?还有南京的大宅子呢?婆婆,您不能这么偏心啊,二爷是您的亲儿子,咏哥儿也是您的亲孙子啊!”

魏氏族长一拍桌面,训斥道:“好一个不知礼数的泼妇,谁家的分支敢要族田和祖产?这是留给当家人传给后代的!老太太疼惜幺子,将大半家产分给你们这一房,你不仅不知感恩,还挑三拣四不知感恩!此等泼妇,不配做我们魏氏媳妇,迟早有一日,我要开祠堂出妇!”

魏小舅母吓得不敢再说什么,她娘家早就败落了,带着嫁妆回去,哥哥嫂子还不得将她的骨头渣子都嚼碎了去?

魏大舅母站出来说情道:“我这个悌妇有些糊涂,还望族长看在她生儿育女,为公公守了三年孝的份上,饶了她罢。”

魏小舅却叫道:“纵使族长祖产没有我的份,但是南京的大宅子总有我的一半!”

“谁告诉你南京大宅子还在?”魏老太太将手里的拐杖一跺,说道:“坐吃山空这么多年,你房里十几个女儿出嫁,五个庶子成婚,用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银子?”

此话一出,魏大舅和魏大舅母母心下感谢魏老太太帮他们挽回了颜面,当初卖掉南京大宅子是为了补上小姑魏如眉嫁妆的亏空。

魏小舅和魏小舅母则惊的目瞪口呆,本来以为有座金山等着他们挖掘,可是现在魏老太太却说那座金山早就挖空了。

“这事我们二房怎么不知道?”震怒之下,魏小舅母胆子一壮,居然敢质问魏大舅母,“你们大房瞒着我们把南京大宅子卖了独吞是不是?”

魏小舅也学着后世的咆哮帝马教主的模样,额头到脖子上的青筋胀气似的鼓起来,咆哮道:“哼!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们商量打个招呼,偷偷摸摸的就这么卖了!”

“瞒着二弟是我的主意。”一直保持沉默的魏大舅开口了,“二弟屋里妻妾成群,还不停的纳新姨娘,在外头酒楼里的帐都是挂我的名字,甚至我从国子监回家,还数次在半途上被青楼龟奴堵在街口要花帐。”

“斯文败类!斯文败类啊!”老族长气得捶胸顿足,随侍的小厮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苏作白玉雕松鹿纹鼻烟壶给族长嗅着。

魏大舅继续道:“那年迫不得已,卖了大宅子维持家计,若被弟弟得知,还不得变本加厉的糟蹋银子,眼瞅着一屋子侄女侄女年纪都大了,嫁妆聘礼都是要银子的,所以我就瞒了弟弟,好歹给家里这些人留一条后路。”

言罢,魏大舅退了回去,任凭魏小舅咆哮,魏小舅母满地撒泼,再也不发一言。

分家文书终究在老族长的主持下写成了,念一遍给魏老太太听,确认无异后,几位长老和魏大舅、魏小舅都签了名字,当场交割文契财物。

魏老太太木然的看着魏小舅和魏小舅母贪婪的目光,从那一刻开始,这一团脓血算是从魏家挖出来了,这一房人马上就要搬到南城船板胡同三进的大院子里单过,大房一家算是得到了解脱,魏纬也不会被这个无耻的叔父拖累,魏家复兴有望。

可是为什么,心里比预想的还要痛苦百倍呢?魏老太太整整半月都没有开口说话,老爷子造的虐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作者有话要说:魏家是那种枯木逢春慢慢复苏的家族,希望我能把握好这个家族的命运。

图为族长手里的鼻烟壶,清乾隆时期的作品,去年北京歌德拍卖价是109.25万人民币。

用珍稀罕见的玉石雕琢而成。玉石莹润,乃和阗籽玉之质也。扁瓶形,一面雕一只鹿呈下山姿态,背景为山石之中有一颗青松挺拔俏丽,恰为绿色石皮巧作。 孔子赞叹道:“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也。”松树耐寒在严冬之下,松树的针叶也不脱落。长青不老,恒苍劲挺秀而言年,人们赋予它意志刚强,坚贞不屈的品格;鹿为长寿之瑞兽,《瑞应图》称,如果帝王为政,没有缺失便会有白鹿出现,是国泰民安、政通人和的吉祥之兆。

137

137、魏家二房父子同槽,颜家七房喜迎贤妻 ...

魏小舅一房搬出魏府,住在燕京南城三进的大宅子里,魏小舅自由了,首先就是添了两个美妾,升级自己庞大的姨娘团队。

轮到魏小舅母自己当家作主,很快感觉到居家过日子不容易,懦弱的她不敢约束丈夫流水似的花银子,就三天两头跑到北城北居贤坊找大嫂婆婆哭诉。

早在意料之中,魏老太太和魏大舅母静静的听着,有时候劝一阵,有时候把魏小舅叫回来骂一阵,魏小舅稍有收敛些。

直到去年腊月,魏小舅母为了吞掉一个庶子的五百两老婆本,居然将庶子送给人做了上门女婿!魏老太太气的一病不起,病情极其凶险,连外孙女睡莲都赶过去侍疾了好些天。

从此,北城魏府大门不再对魏小舅母敞开,本来磨的只剩下一层纸的情分也消弭殆尽。唉,再血浓于水的亲情,也经不起魏小舅和魏小舅母这样的挥霍。

所以正月十五魏老太太六十四大寿,睡莲和宁勘到了魏府时,魏小舅一家带着寿礼赴宴,魏小舅母脸上的笑容都不太自然——魏小舅干脆连笑容都没有,脸色低沉的不像是来贺寿,反而是一副死了老娘的模样。

宁勘已经是七岁的男孩子了,所以在内院给魏老太太磕完头,接了魏老太太赏的一把状元及第金馃子后,就由魏四少魏经引到外院喝茶说话聊人生聊理想去了。

魏经今年十八岁了,在国子监读书,和宁佑还是同窗,他和七岁大的宁勘当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可是今年颜渣爹破天荒的给魏老太太拜年,并且还问了魏经的功课,而且还一一指点,魏经对这个姑父“仰慕”已久,如今得了这条门路,那里肯放过?自以魏经对宁勘这个小孩子也不敢怠慢了。

其实颜渣爹此举并非表示他对往事已经淡忘了,只是睡莲即将及笄说亲事,和外祖家关系处理好了,也是一项助力,何况颜渣爹最瞧不起的魏小舅已经分出府去,面对老实巴交的魏大舅,颜渣爹还是可以说几句场面话的。

魏老太太病已大好,也能起身在屋子里走走了,只是目前还不能出门见风,所以老太太的寿宴简单分了两桌,男人在外院推杯换盏,女人的饭就摆在老太太院子里的暖阁里。

魏老太太、魏大舅母、魏小舅母及其嫡子儿媳何氏、已经出嫁的两个嫡女四娘和七娘、二房两个养在魏老太太跟前的庶女十八娘和十九娘,以及外孙女睡莲围坐一桌。

想来四年前睡莲初次来魏府拜寿时,东晖堂开了整整四桌家宴,十二个孙子和十九个孙女挤的满满当当,可谓是盛况空前,堪比黄金周旅游景点的旅客。

如今乍然人数骤减,本来不大的魏府也显得有些冷清了些。魏老太太坐在铺着半旧熊皮的圈椅上,魏小舅母使了个眼色给媳妇何氏,何氏就像被火灼烧一样突然站起来,准备给老太太布菜。

魏老太太无力的摆摆手道:“咏儿媳妇坐下吃饭吧,今天是家宴,不用立规矩。”

“是。”何氏轻声应下,却也不敢坐,一对丹凤眼瞟看魏小舅母的脸色。

魏小舅母道:“即是老太太吩咐了,你照做便是,像个木头似的杵在这里做什么?”

何氏眼圈一红,缩手缩脚的坐了回去。

魏大舅母毫不掩饰的露出鄙夷之色:魏小舅母媳妇多年媳妇熬成婆,少不得到处显摆婆婆的威风。平心而论,魏老太太这个婆婆何曾这样动不动就立规矩,不给两个媳妇面子过?这个悌妇的心真是烂到根里头了。

魏家四少奶奶何氏出身南京大地主家庭,富庶之极,听说其祖上是开盐场的,赚足了银子,买下大量田地做田舍翁,同时敦促其子弟进学,希望能培养个做官的后代来。

何家看中了魏家的,虽然已经败落了——可正经鼎盛的书香人家又不愿意和何家结亲,而魏小舅和魏小舅母则被何家丰厚的嫁妆闪瞎了眼,心想魏咏屡次秋闱不第,至今仍旧是个秀才,将来还不知能在科举之路上走多远,不如干脆娶个嫁妆丰厚的媳妇,旱涝保收多好!

魏小舅和魏小舅母都是钻进钱眼里的人物,很快就张罗媒人交换庚帖,而魏咏自己对这门亲事很不满意,他希望像堂哥魏纬那样娶个京官的嫡女,将来对自己的仕途有进益,可婚姻大事他自己又做不了主,只得作罢,后来听母亲说何氏颜色极好时,心下稍慰。

可是魏咏新婚之夜揭下新娘红盖头,看着糊着一脸脂粉的何氏,一时也辨认不出美丑来,等敬完酒,洗洗上了婚床,借着帐子外头婴儿臂粗龙凤喜烛的光芒,才发现何氏的姿色那里是母亲说的极好——顶多算是清秀好不好!

魏咏被亲娘骗了,大头一时悲愤万分,连累的小头也跟着“萎靡不振”,新婚夜就未能圆房。

次日魏咏气冲冲找魏小舅母对质,魏小舅母心中有愧,许诺等新婚三个月后,给他买两个绝色的通房,魏咏这才平息了愤怒。

可是更令魏咏气绝的还在后头,三个月后,魏小舅母如约给魏咏寻了两个绝色的通房,魏咏毫不客气的“笑纳”了,隔天各睡了一个,可魏咏却发现,这两个绝色通房并非“原装”,应该是早就被人拆过了“包装”!

魏咏再次扫兴而归,回去质问魏小舅母,魏小舅母指着匣子里疑似鸡血的落红振振有词说:“儿啊,这两个通房是为娘一共花了三百两银子买回来的,稳婆当场验过是处女无疑过后,才一手交银子,一手交人的,怎么会有假呢?”

魏咏蔫蔫的回去,又睡了几次,心里还是有疑问。

魏咏才学远远不语其父魏小舅,但是风流好色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十四岁开荤,屋子里服侍的人除了奶娘以外都上过他的床,偶尔还去庶出兄弟的院子里同槽而食一回,换换口味。

若不是魏小舅母吝啬钱财,在月钱上管束的厉害,魏咏恐怕也要学着父亲魏小舅去青楼楚馆里风流快活了。

再说了,魏咏不是柳永,柳永这个北宋词人能够凭借一手好词,睡遍杭州城的青楼,直把群妓当倩娘,都不需要自己掏钱,妓/女反而倒贴银子养活柳永!

所以魏咏再不忿再好色,也只能凑合凑合睡屋里头的女人,不过到底是心有不甘,一天晚上,魏咏将其中一个通房捆起来用蜡烛滴油,严加拷问,当滚烫的蜡烛油滴在女人最私密的部位时,通房受不住痛,只得老实交代了。

原来,这两个通房被卖进魏府时的确是处女之身,也的确是由稳婆验身当场交割银钱,只是那个时候她们伺候的对象不是魏咏,而是魏咏他爹——魏小舅!

自打搬到了南城船板胡同单独过日子,魏小舅就夜夜笙歌,隔月做新郎,这两个绝色通房睡了三个月便腻歪了,逼着魏小舅母给他张罗新人。

魏小舅母心疼银子,可是她不敢违背丈夫,只得叫人牙子带新货过来相看着,后来儿子魏永也逼着她寻两个新通房,以弥补新婚夜的“伤害”。

儿子总比丈夫好对付,魏小舅母决定“废物”回收再利用,环保节能而且省银子,将丈夫这两个失宠的通房叫到屋里,仔细交代了一回,逼她们拿着鸡血装处女,蒙骗亲儿子魏咏,倘若不从,就要把她们两个卖到青楼去。

伺候两个男人上床,总比伺候无数男人上床要好些,更何况,魏咏年轻,若将来有幸生子,也算是熬出头了,所以两个通房当即就同意了。

魏咏听到通房的哭诉,当场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愣在床上。次日一早,魏咏气急败坏的找母亲讨个说法。

谁知魏小舅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当家不易,你父亲花钱如流水,你做儿子的暂时不能挣钱“开源“孝敬父亲,还是从“节流”方面努力一把吧。省钱就是赚钱了,你父亲不要的通房,你就委屈一下先凑合用着吧!

魏咏那里肯就范,闹腾了一场,魏小舅就要寻死觅活,魏咏不敢再闹了,但是整天摔盆扔碗的折腾妻子何氏。

最后何氏不得不将自己的一个姿色上好的陪嫁丫鬟开了脸做通房,魏咏才有所收敛,有了新欢,居然还没有忘记以前的两个绝色通房,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睡在她们那里。

其实既然已经兄弟同槽而食,那么父子同槽而食接受起来就顺当多了,魏咏的大头几乎没有怎么挣扎过,就屈服在小头的欲望之下。

何氏暗自流泪,即便她是乡下地主之家,祖上还是盐商,也对这种惊世骇俗的无耻之举无法接受,内心悲叹自己终身无望了。

魏小舅母自己立身不正,但是最喜欢媳妇在自己面前立规矩,以显示婆婆的权威,吐口唾沫,也要何氏捧着痰盂接着,有时候还故意吐歪了,唾沫正中何氏的大拇指,何氏恶心欲吐,面上却还要说自己的错。

魏老太太寿宴上,何氏头也不敢抬,只夹自己面前的一盘菜。

坐在魏老太太身边的睡莲给外祖母舀了一碗鸽子汤,魏老太太一天吃的药比饭还多,这鸽子汤也是用药材煨制而成的,魏老太太闻着毫无食欲,可是还是慢慢咽了下去。

去年腊月被魏小舅气得病倒后,魏老太太的心着实死过一阵,后来睡莲来了,衣不解带的伺候着,魏老太太那时虽然口不能言,但是心里极其心疼的,想到一旦自己撒手去了,睡莲还要为自己守孝,肯定会耽误唯一的外孙女来年及笄说亲。

再往近里说,就连外放的魏纬也要辞官回来守孝,会耽误孙子的仕途…。

魏老太太越想越多,慢慢就不想死了,她想看见睡莲及笄出嫁,想看见魏府复兴,求生的欲望使得魏老太太也枯木逢春,无论是饭食还是汤药都强迫自己吃下去。

这一次寿宴没有请班子来唱戏,所以饭罢后,睡莲一直陪着魏老太太说话,并且伺候老太太午睡,一来是为表达孝心,二来也是故意避开魏四娘和魏七娘苍蝇般的客套奉承。

几乎从一进门开始,两个表姐的眼睛就死盯着睡莲身上的首饰不放,尤其是四年前曾经企图哄骗睡莲金镶玉鱼篮观音簪子的魏七娘,她那双眼睛像是沾了浆糊似的黏在睡莲腰间穿着流苏的金镶蓝宝石绦环上,令睡莲恶寒不已。

待魏老太太睡沉了,睡莲向魏大舅母辞别,魏大舅母悄悄安排睡莲和宁勘出府,魏小舅母率四娘和七娘扑了空,四娘直骂睡莲不知礼数,不向她们辞行。她们也不想想,如今二房早就分出去了,别说她们两个是未嫁女,即便是魏小舅和魏小舅母,在魏府也只是客人。

很快就到了二月初九,宁佑大婚,婚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等到了拜堂的时候,大红喜袍的宁佑在前方牵着一个大红花球,另一端是凤冠霞帔的新娘宋氏。

当宋氏的绣花鞋缓缓跨进门槛,睡莲看见坐在颜老太太下方的七婶娘柳氏泪如雨下。

138、新婚夜睡莲造声势,新媳妇巧手送绣品 ...

拜堂完毕,新郎宁佑牵着新娘去了新房,颜府所有的女眷,连一岁零四个月的大姐儿都穿了一身红,顶心软绵绵的头发编了个小辫,用红缎带扎上,由奶娘抱着凑热闹。

众女眷见她玉雪可爱,便争相搂抱,大姐儿从一个怀里颠到另一个怀抱里,居然也不哭闹,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坐在黄花梨雕石榴纹架子床上,从头到脚都是红色的新娘身上看。

睡莲磨蹭着大姐儿兴奋的小脸,打趣道:“哟,你急什么呢,等过个十五年,你也会穿上这么漂亮的嫁衣呢。”

大姐儿依依呀呀的回应着,似乎是在说是,众人一阵哄笑,气氛甚是热闹。

宁佑红着脸,小心翼翼的揭开了盖头,睡莲凭借着身强力壮,饶有兴致的抢占了有利地形细看八嫂。

这个时代的新娘妆是千人一面,东洋扶桑国艺妓们就深得其精髓,那怕是像添炭碧昂斯吉克隽逸那样的黑美人,一张脸也要涂的惨白;姚晨舒淇茱莉亚罗伯茨这样的大嘴美女穿越到这个时代,一张大嘴也要涂成樱桃小口一枚,眉毛像是从批发市场出来的,甭管你长什么样的脸型,统统画成柳叶眉。

——所以,即使睡莲所处有利地形,也看不清楚八嫂宋氏的真实模样,只能瞧出个大概轮廓来:

面若满月,真的,圆圆的一张脸,像是用圆规画成的,估摸着宁佑以后可以对着宋氏这张脸唱《十五的月亮》;眼睛大而圆,且亮,纤长的眼睫毛颤抖着,有些湿润,应该是哭过的痕迹,令人平添一股怜惜之感;鼻梁挺直高耸,所以宋氏脸虽圆,却还是很有立体感,鼻头肥厚,据说这种鼻头是旺夫益男之像。

身形窈窕,十七岁的少女,胸脯和臀部都滚圆(当然,比起睡莲还是小了些,嘿嘿),看来营养不错,身体很健康。

几十道目光看过来,宋氏有些局促害羞,只是长期以来修养使得她依旧保持着端庄优雅的坐姿,有那么一瞬间,睡莲瞧见宋氏眼角的余光飞快瞄了一眼宁佑。

睡莲瞧见那一瞬间,宋氏的耳垂飞溅上了一抹红(脸上糊的粉实在太厚了,看不出来),如此看来,宋氏对夫婿的相貌应该是满意的。

“八嫂真好看,一双眼睛大又亮,八哥哥有福了。”睡莲先开口赞道。赞美还是先从最明显的亮点开始,大家都容易接受。

宁佑讪讪一笑,看了一眼宋氏的眼睛,恰好那时宋氏再次瞥过来,四目相对,宁佑脸上立刻打了鸡血似的红。

睡莲话音刚落,琪莲就像复读机似的跟着说道:“八哥哥真有福气,八嫂的眼睛亮若星辰,真好看。”

有了睡莲琪莲的抛砖引玉,众女眷齐齐围上去开始说吉祥话,喜庆的气氛进入了白热化,宁佑红着脸给诸位婶子、嫂子、妹妹们作揖,睡莲则充当讲解员,横刀立马般站在一旁给宋氏介绍颜府大家庭,按照辈分序齿一一道来:

“…大伯娘、我母亲五夫人、九婶娘、大嫂子…。”

睡莲这样一介绍,原本乱哄哄挤成一团的女眷就不知不觉的按照辈分序齿站开了,每说道一个,那个女眷就站出来人群点点头,年纪小的还要叫一声“八嫂。”

宋氏就坐在床上欠身行礼——因为新娘这个时候脚不能沾地。

睡莲时不时的顿住打趣一番,以拖延时间——她要拖到宁佑被人拉出去敬酒,才能介绍王素儿,她才不愿意看见新婚当夜,这对懵懂情感被扼杀在摇篮里的痴男怨女隔着新娘两两相望的狗血场面。

无论如何,先给宋氏一个正常点的新婚夜吧。

宋氏身边站着一个清秀的丫头,眼珠子飞快的转动着,似乎是在记住这些人的名字和相貌。

“…这是表小姐素儿。”

这时新郎宁佑刚刚被人叫出去喝酒,没有机会看到眉眼笼罩着清愁的表妹,王素儿只得收起满腔幽怨,从人群的外围走近了些,轻声叫道:“八嫂。”

最麻烦的一关过去了,睡莲心下一松,继续介绍其他姐妹。

夜慢慢深沉下去,屋里的女眷渐渐散了,宋氏的四个陪嫁丫鬟韵竹、落梅、采兰、簪菊伺候她卸妆换衣梳洗。

四铜盆温水下去,总算是洗掉宋氏脸上的大浓妆,镜子里的清秀佳人眼里有期待、有困惑、当然,最多的还是累。

屋子里都是自己人,刚才站在一旁记名字的韵竹悄声道:“二小姐,熊妈妈果然打听的没错,府里身份最贵重的九小姐睡莲与您婆婆七夫人是最好的,您瞧她嘴皮子那个利索,若不是她笑着帮忙介绍,这满屋子的人恐怕得有些时日才能认清了。”

熊妈妈是宋氏闺阁时的管事妈妈,跟着丈夫儿子作为一房人陪嫁过来。

宋氏点头道:“以前在宴会上我也曾见过睡莲几次,她不太说话,性子有些淡,今日对我如此热情,定是受了婆婆的嘱托吧。“

韵竹宽慰道:“婆婆怜惜新媳妇,这是好事啊小姐。”

一旁梳头的簪菊忙道:“明天就要认亲了,要不要把这位九小姐的见面礼送厚一些?”

“不用了,这些小姑子明面上还是给一样的好,毕竟从亲疏上来看,她们都是一样的。以后若得了机会,给睡莲补上一份厚的即可。”宋氏顿了顿,道:

“还有,以后别叫我小姐了,母亲和大姐都说过,颜府世代书香,规矩大,你们要步步小心,没得被人取笑了去。”

“是,八少奶奶。”梅兰竹菊四丫头齐齐说道。

韵竹说道:“八少奶奶,奴婢今儿冷眼瞧着,有两位小姐和一位少奶奶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哦?”宋氏道:“我那时不太敢正眼看人,光顾着装害羞去了。”

“先说那位魏国公府嫡小姐出身的七少奶奶吧,脸色苍白,眼神呆滞,一言一行,她旁边的教养嬷嬷都盯着看,别人笑,她也跟着笑,别人不笑了,她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就像糊上一层笑脸似的,好奇怪哦。”

“还有就是熊嬷嬷打听到府里兼祧一房的三小姐,叫做品莲的,那一副清高自许的模样——。”

“品莲才学过人,是闺秀圈里出了名的。”宋氏打断道:“她模样又好,这样的女子大多是清高的。”

簪菊快人快语道:“我瞧着这位三小姐年岁稍长,怎么还没出嫁呢?”

落梅是是个丫鬟资历最老的,她忙训斥道:“簪菊妹妹慎言,这里是颜府又不是宋府,你怎么能这样议论小姐——少奶奶的小姑子?再这样大刺刺的说出来,我可不饶你。”

簪菊才十四五岁,年纪最小,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收声不说话了,心里暗暗道,这是隔了房的吧,也不算什么正经小姑子。

落梅对韵竹说道:“你打算说的第二位小姐,是不是那个叫做王素儿的表小姐?”

“正是她!落梅姐姐也注意到了?”韵竹道。

落梅微微颔首道:“我站在墙角边,不像你一直跟在少奶奶身边,所以看的更清楚。”

“那位表小姐刚进门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她了,凡在婚事这样喜庆的场合里,纵使平日不喜欢穿红着绿、插金戴银的女眷都会应景打扮的隆重些,可这位表小姐穿着一身素淡的衣服,挤在一屋子女眷中太显眼了,一眼就能瞧她出来,她一直站在人群的外围,众人都瞧着少奶奶看,她却——。”

落梅顿了顿,她总觉得这位表小姐的眼神是在新姑爷宁佑身上,可是这话不太好说出口,可能是自己误会了呢?所以落梅继续说道:“表小姐好像一直心不在焉,满腹心事的样子。”

“我也这么觉得呢。”韵竹说道:“这位表小姐跟着诸位夫人小姐说了几句吉祥话,声音蚊子似的,我都没听见她说些什么。”

一直保持沉默的采兰说道:“听熊嬷嬷说,这位表小姐父母双亡,四年前和九小姐一道回京,都养在老太太跟前,不过奴婢瞧着,九小姐和表小姐似乎并没有那么熟络。”

“这便是了。”宋氏道:“或许是因为父母都不在的缘故,寄人篱下的,心思未免重了些,以后来来往往的,你们切莫薄待了表小姐。”

正说着话,外头丫鬟道:“姑爷回来了。”

宋氏身形一僵,一抹红晕才上脸颊,又上心头…。

次日清晨,颜府众人无论男女都齐聚在松鹤堂正堂里,宁佑和新出炉的七少奶奶宋氏拜完了祠堂祖先,开始认亲了。

宋氏今天淡施脂粉,虽谈不上多么惊艳,但也是个清秀俏媳妇,从眉梢处青涩娇羞、新娘特有的媚态,以及宁佑腼腆的神色来看,初夜过的还挺和谐的,定是坦诚相见过了。

柳氏心中稍慰,今日一早就见过落红的帕子,成了家的儿子,似乎气质也与昨日不同,慢慢脱离了少年的稚气,看起来像个男人了。

睡莲瞥见站在角落里王素儿脸色煞白,王素儿看到了睡莲的目光,她立刻别过脸去躲避着,睡莲挪过目光,对着缓缓走近的宋氏甜甜的笑。自己能做的就这些,接下来看宋氏的了,她一个隔房小姑子,还能把手伸到堂哥房里去?

丫鬟铺上蒲团,宁佑和宋氏跪下,首先给颜老太太磕头。韵竹奉上宋氏亲手的做的一对镶着玛瑙的抹额,两双鞋。颜老太太送给宋氏的见面礼很有意味,是一个内造的金镶玉禁布。

接下来是给大房夫妇磕头,宋氏的礼物是各两双鞋,大夫人则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玻璃种镯子给了宋氏。

然后依次是五房夫妇、莫夫人、七夫人柳氏、投奔颜府的寡妇穆氏、以及九房夫妇,宋氏的礼物都是各两双鞋,只是柳氏多出一个抹额。

五夫人杨氏的见面礼很实在,是用红封包着银票;莫夫人也是送红封;柳氏送了一个通透无暇的白玉石榴玉佩,意喻多子多孙;沈氏则送了一只金镶玉蝶恋花簪子,穆氏送不起那么贵重的礼物,只得送了一对简单的金镶珍珠耳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