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3是放大版簪子的落款,写着生产日期“万历戊午年“,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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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老牌世家亲事难求,各方人马虎视眈眈 ...

英国公府是燕京老牌贵族,世代效力军营,在军界有深厚的影响力,燕京一半勋贵世家都与英国公府有着这样那样的姻亲关系。

如今的英国公少年时还是世子的时候,曾经在国子监镀金,是颜老爷子的学生。

大燕国这些爵位继承人,一辈子都不会参加竞争残酷的科举,但是绝大多数都会去国子监镀一圈金再回去,国子监的国子学专收三品官以上,以及国公子孙,哪怕这些世子回去后只听《十八摸》这种下里巴人,但在国子学,还是由五品以上的博士讲授《周易》、《尚书》、《毛诗》、《左氏春秋》、《礼记》五部阳春白雪。

所以说最好的教育资源,总是被特权阶层对牛弹琴浪费掉,古今皆是如此。

英国公曾经在国子监挨过颜老爷子的戒尺,不过他从小习武,这点惩罚对他而言就像挠痒痒似的,可以忽略不计,在国子学混了两年,勉强还生出了点师徒感情。

之后英国公回军营效力,为将来顺利继承爵位罗织力量,颜老爷子如愿当上了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人生轨道原本应该没有了交集。

谁知当时的英国公夫人开了个劳什子桃花诗会,当时故都金陵城豪门闺秀几乎一个不落的到场,英国公夫人也邀请了儿子老师的长女颜大小姐到场,还力挺颜大小姐,以“此女品貌酷似年轻时候的皇后娘娘”,将其列为 “金陵十八钗”之首,悲剧从此展开。

颜大小姐惨死玄武湖后,英国公夫人伤痛不已,一段时间曾经绝迹金陵贵妇圈,几乎有了遁世不出的意味,颜老爷子开始暗自纠集门生,为绊倒杨阁老做准备,后来英国公去世,英国公夫人成了太夫人,世子承袭爵位,颜老爷子也快要图穷匕现。

颜老爷子是文臣,英国公是武将,虽然他们曾经有着师徒的关系,但是在朝廷之上,最忌讳文武大臣来往过密,英国公也不可能为两年的师徒情谊而力挺颜老爷子,触了圣上的龙鳞。

不过,英国公能够屹立百年不倒,得到各朝皇帝的信任,其实有个很重要的天赋——就是善于揣摩圣心、审时度势,从来没有站错队。

明面上来往不可以,但是眉来眼去,暗通曲款总可以吧!英国公一直暗中支持颜老爷子行走在漫漫复仇路上,在图穷匕见的最后时刻,合力将杨阁老势力连根拔起,哪怕是杨阁老还有肃王和楚王两个皇子外孙呢,却也从此再无翻身之力了。

英国公有两嫡一庶,共三个儿子,嫡长子张络在十八岁那年立为世子,次年成亲,娶的是门当户对成国公朱家的嫡长女;庶子排行老三,也是成了亲的,如今家里只有嫡女张莹以及嫡次子五少爷张溶尚未婚配。

其实首先看上的睡莲的,是英国公太夫人,当年因她的一句无心之失,使得颜大小姐丢了性命,她心里一直放不下,常年吃斋念佛也消除不了内心的愧疚。

当睡莲相貌酷似其大姑姑的传言出去后,英国公太夫人夜不能寐,她有意教导孙女张莹与睡莲交好,总想借着机会补偿点什么,幸好张莹和睡莲也对上了脾气,一来二往的做了闺中好友,张莹有时也邀请睡莲、姚知芳等人去英国公府聚会。

英国公夫人睿智的目光在这群少女中寻找着未来的幺儿媳妇:

姚知芳个性憨直,开朗明艳,单是看着她的笑容就觉得很舒服,美中不足的就是有些娇气,这也难怪,她母亲姚二夫人薛氏出身安顺伯府,最是个泼辣爽利人,把姚二爷管的死死的。

可自己幺儿性子打小倔强好强,因知自己将来肯定继承不了爵位,幺儿读书习武两不误,堪称燕京勋贵世家子弟的楷模,发誓要闯出自己一片天地。

这样的性格,肯定是个不服媳妇管的,若娶了姚知芳进门,将来遇事意见不合,三天两头吵架怎么办?

…英国公夫人将这些燕京闺秀们按照个性、门第、品貌等等标准一一筛过,挑了几个中意的人选说给婆婆太夫人听。

太夫人听到睡莲的名字,一下子就中意了,英国公夫人对那段往事心知肚明,那里不知婆婆的心意?恐怕选中睡莲大半是处于补偿心理吧。

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接下来就是如何向颜府暗示心意,按照常理而言,首选应该是颜府五夫人杨氏,可是这一位是继母,而且从外头传出的风声来看,应该和睡莲这个继女冲突颇多,再说了,英国公夫人也瞧不上杨氏那副市侩的气度,不屑与之结交太深。

于是,英国公夫人就太夫人的意思透露给了丈夫英国公,英国公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颜家在文官家族中是比较有影响力的,子弟在科举中大多都有建树,将来入朝为官,数十年资历熬下来,又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英国公借着一次宴请,和颜五爷说了结亲的意思,嫡长女的婚姻大事非同小可,颜五爷不敢当面应下,托词了几句,回到家后,立刻去松鹤堂和颜老太太说了英国公府的意思——颜五爷根本就没有和杨氏商量的打算。

颜老太太有些犹豫,这毕竟颜家结亲对象首选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借着姻亲在文官集团形成盘根交错之势,比如嫡长女宁壁嫁的是武昌府王家;嫡长子宁瑾娶的是南京国子监祭酒梅家的嫡次女;青莲嫁的燕京张家;宁佑娶的鸿胪寺左少卿宋家嫡女;连兼祧莫氏一房的嫡长子宁祥娶的也是福建书香府邸韦家。

颜家只有两门姻亲是和勋贵世家结亲,第一就是颜五爷的继室杨氏,可事实证明,这门亲事的结果,无论是颜五爷,还是颜老太太,都很不满意。

然后就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庶出七少爷宁珂,宁珂救了“意外”落水的魏国公府嫡小姐徐汐,成就这门传奇的姻缘。成亲后这小两口三天两头吵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正因有这两门失败的婚姻在前,令颜五爷和颜老太太对和勋贵结亲之事都有些踌躇,过年走亲访友的时候,泰宁侯太夫人也透露出想为去年认祖归宗的五少爷陈灏结亲的意思。

陈灏曾经是颜氏家族养子,也是颜五爷的得意门生,正儿八经科举考出来的探花郎,而且太夫人的意思,是将来会力保陈灏继承泰宁侯的爵位,睡莲就是泰宁侯夫人了。

可是考虑到泰宁侯府水太深,人家现任泰宁侯那里肯乖乖把爵位让给侄儿?等到了夺爵之时,鹿死谁手很难说,为此赔进去一个最重要的嫡女,好像有些不值得,如果是庶女倒也可以答应,而泰宁侯太夫人很明显不能接受庶女。

当然,如果泰宁侯府那边局势明朗化一些,颜府也会考虑考虑。

从目前而言,英国公府的优势要比泰宁侯府要明显,不过尽管如此,颜老太太和颜五爷最后还是谨慎的决定先看看,和英国公府那边多走动走动,颜五爷要对张溶的品行、以及将来的前途等等做个全面的评估。

英国公太夫人得到这个含含糊糊的答复,也没觉得意外,儿女亲家本来就是要多相看相看才能定下来,睡莲毕竟还没有及笄呢。

睡莲的婚姻如同一场精准的博弈游戏,颜老太太和颜五爷患得患失,权衡利弊,睡莲的幸福并不在考虑之列,家族的利益才是主项。

这个消息通过彩屏传到睡莲耳朵里,睡莲偷偷和柳氏说了,柳氏有些歉意的看着睡莲,道:“原本你的亲事我也能说上话的,可是自从我忤逆老太太的意思,定下宁佑的亲事之后,老太太对我疏远了许多,很多事情都不再听我意见,我担心弄巧成拙,所以——。”

“婶娘莫要自责。”睡莲打断道:“所谓世事无常,人都有无奈,不能为的事情,何况婶娘对我的好已经够多了。”

“再说了,英国公府这门亲事也不算坏。”睡莲开解道,表现出轻松的模样来。

“唉。”柳氏长叹一声,当初因自己关心则乱,一口气斩断儿子懵懂的情丝,为此付出的代价实在惨重,失去了颜老太太的倚重,她能为睡莲做的越来越少了。

一旁摆弄盆景的张嬷嬷说道:“我会注意英国公府那边的消息,暗地打探那位嫡次子的品貌,若那人徒有其名,实则是个不堪之人,哼,成一门亲事难,毁一门亲事容易。”

“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虽然英国公府一直以来风评还不错,可也不能保证一条藤上结的都是好果子。”柳氏顿首道:“目前也只得如此,你做事干净点,别留下幌子被人觉察到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英国公府和颜府走动频繁,很快有人坐不住了。

泰宁侯府,借着回娘家的机会,陈穗急切说道:“祖母,哥哥已经快二十五岁了,如今颜府那边迟迟不给个准信,咱们不能总是这样等着,上次孙女说的永顺伯府六小姐薛惠——?”

“当然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永顺伯府那边你先兜着,我记得薛惠和睡莲同岁,再等一年都无妨的。”泰宁侯太夫人喝着参茶,她何尝不着急,目前和泰宁侯府内部成了僵局,如果陈灏得到不爵位,颜府那里舍得以嫡女相许?得想个法子,扶陈灏上位…。

有人比泰宁侯太夫人消息更为灵通,西城一个不起眼的小院落里,容嬷嬷也有些着急,说了颜府和英国公的来往频繁,恐怕睡莲要定亲的消息。

容嬷嬷虽然已经离开颜府荣养了,可是留下了不少眼线,她服侍了颜老太太一辈子,对老太太的想法几乎了如指掌,所以她最后说道:“老太太很谨慎,估计暂时定不下来,可是英国公府…。”

容氏长叹了一声,对于一个已经改嫁的生母而言,她不能左右儿子的亲事,可她还是是希望儿子能早日成家,儿子已经这个年纪了,同龄人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自己儿子还要继续等下去吗?等来等去,怕是一场空啊!

陈灏眉头紧蹙,那个送他青花瓷砚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他喜欢的模样,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燕京某酒馆包间,许三爷听到探子打听的消息,心下陷入沉思:怎么办呢?自己现在攒下的功劳,还不够得到圣上赐婚的荣耀,难道还能指望哥哥永定侯上门提亲,简直就是笑话!

不管怎么样,先把肥莲和英国公府的亲事搅合黄了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各方人等虎视眈眈,其实说真心话,英国公府这门亲事真的很不错。

图为古代各种发髻,有读者要求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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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恨嫁品莲好事将近,隔间三女各有心思 ...

这厢睡莲的亲事正在不温不火的互相试探之中,而那厢颜渣爹最大的心理包袱——品莲的婚事终于有了眉目!

那天颜渣爹下了衙门,莫夫人心急火燎的请颜渣爹去东轩阁序话。

原来还是莫夫人的亲哥哥淮南伯托付妻子安宁公主做的媒,对方是游驸马的儿子游大少。

不过,这位游大少虽然是驸马的亲儿子,也是嫡出,但是并不是永嘉公主的亲儿子。

这是为何?难道这位游驸马风流成性,胆子大破天,敢给公主戴“绿帽”,公主被迫认在名下做嫡子了?

非也非也,游驸马实在是个有福气的人,本来他十七岁就成了亲,原配死于难产,生下游大少之后撒手去了,游驸马后来在春闱中了榜眼,被先帝看中,不顾他鳏夫的身份,下旨命其尚了永嘉公主。

人生得意的事情,“升官发财死老婆”、“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被游驸马全占了。

游驸马和永嘉公主后来也有了一子一女,只是这位游大少虽然三岁起就养在永嘉公主府,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一起长大,但并非公主亲生,名字不在皇室宗谱之内,所以婚配之事和宗人府无关。

都说后妈无情,这位永嘉公主还算厚道,游大少十八岁时,永嘉公主出面给他说了金乡侯府庶支的嫡女做媳妇,以游大少一个白身、文不成武不就、又得不到皇室恩泽的境况,这真的算是一门很不错的亲事了。

游大少成亲四年,和其父一样,早早成了鳏夫,只不过游驸马是“升官发财死老婆”,这位游大少只剩下“死老婆”一项。

游驸马少不得又求永嘉公主给儿子再找个媳妇,永嘉公主只得再次张罗继子的婚事,恰好这时安宁公主也为外甥女品莲的婚事搞的焦头烂额,两个异母姐妹一拍即合,就起了结亲的念头。

其实说实话,无论是游大少,还是品莲,这两个人都不算是良配,可恰好这两个公主都不太上心,只求交差,能说的过去就成。

“你——你怎么舍得要品莲去做填房继室?!”颜渣爹怒不可止,拂袖就要走,品莲虽然已经成了恨嫁女,可是至始至终,品莲都是颜渣爹的心头宝贝,他向来是瞧不起填房继室。

莫夫人忙拦住了,“老爷!您至少听妾身把话说完啊!”

“游大少虽然成亲四年,可是原配体弱多病,并没有留下子嗣,后来抬举了一个通房做妾,可是也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所以品莲嫁过去虽然是填房,可是和原配差不多,安宁公主说了,永嘉公主那边的聘礼还有婚礼排场,肯定不会比以前的原配差。”

这样一说,颜渣爹才停住了脚步,他仔细琢磨了一会,迟疑问道:“那游大少至今没有子嗣,会不会——有什么隐疾?”

莫夫人道:“妾身打听过了,游大少身体很康健,以前的原配也曾有孕,只是身体太差没能保住胎儿。侍妾一直无孕,怕是喝了避子汤,不允许庶子生在嫡子之前的缘故。”

莫夫人泪眼婆罗,“老爷,咱们的品莲已经过了十九岁生日了,实在不能再等下去,这门亲事妾身和哥哥都觉得还可以,老爷——老爷您就答应了吧,虽说继室的名声不好听,可——可也没有了其他法子。”

颜渣爹缓缓坐回黄花梨玫瑰椅上,许久都没有说话,莫夫人也没有出言催促,相伴多年,她深知枕边人习性,他紧锁的眉头和绷紧的嘴唇,显示出他正在痛苦的思索着,可是他的双手松弛的垂在腰间,已经说明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而这个选择是显而易见的,时至今日,莫夫人对自己这一房的处境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以前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已经烟消云散了。

纵使她娘家已经起复、哥哥承袭淮南伯爵位;纵使她摇身一变从妾侍变成堂堂正正的,有四品诰命身份的夫人;纵使她亲生的二子一女在族谱里记成了嫡出。

可是,残酷的现实给她浇上了一盆又一盆的冷水:

燕京贵妇圈里,她始终都是边缘人,无法进入核心,那些个迎奉她、与她有些来往的夫人们,连她自己都瞧不起!而真正家世好、有影响力的夫人们,安宁公主最多只能帮忙引荐一二,可她也瞧出对方的冷淡,自己硬贴过去,得到是只是虚伪的敷衍,或者干脆碰一鼻子灰。

唉,这些也倒罢了,横竖关上门过日子,少出去走动便是,可是儿女们的好亲事那有主动找上门来的?

为了孩子,莫夫人几乎豁出去这张脸皮,可在京城混迹五年,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品莲的婚事就不用提了,次子宁瑞科举不顺,也可以理解,可是长子宁祥堂堂两榜进士出身,翰林院庶吉士,未来国之栋梁,这么争气的儿子,为什么娶一个燕京贵女都那么难!

承认现实虽然很痛苦,可人不能总是在虚幻里活着,莫夫人可以愤世嫉俗,躲在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但是她孩子们的生活却还要继续。

宁祥的婚事最终还是颜五爷定下来的,娶了离燕京千里之外,福建一普通的嫡女,虽说是嫡长女,可是莫夫人一瞧韦氏浑身小家子气派,心里就不舒服,能这么办?除了接受,别无他法,只盼着宁祥再争点气,将来做个大官。

颜渣爹呆坐了约两刻钟,也没留在东轩阁吃晚饭,径直去松鹤堂。

颜老太太正在吃晚饭,睡莲,素儿,玫儿三个女孩子作陪,见颜渣爹进来,三个女孩子齐齐顿了筷子,站起来敛衽行礼。

颜老太太见颜渣爹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有话要说,便吩咐彩屏将三位小姐的饭摆到隔间去吃,去大厨房传话,把颜五爷的份例摆到松鹤堂,母子两人一同用饭。

此时已经是三月底,不冷不热,正是气候最宜人的时候,小轩窗开着,外头淡淡清风,将摆在窗台上的兰花香送进来,隔间三个女孩子默坐吃饭,伺候的丫鬟们看见九小姐睡莲最后一个停了筷子,便端着漱口水和漱盂奉上。

三位小姐漱了口,立即有丫鬟呈上茶水,都是六安茶,这种绿茶剔去了嫩芽和茶梗,形状和瓜子相似,所以俗称六安瓜片。

王素儿抿了一口,问道:“这六安瓜片和以往喝的不同,是刚出来的新茶罢?”

有丫鬟站出来答道:“正是,昨天泰宁侯太夫人命人送给老太太的,老太太最近吃着补药,太医说不便吃茶,老太太就说这茶白白放着库里,就失了好滋味,还是留给小姐们享用。”

睡莲、王素儿、玫儿是名义上养在颜老太太跟前的三位小姐,因此来松鹤堂最为频繁,老太太就是要留给这三个孙女享用的。

“老太太真是太疼我们了。”王素儿对着睡莲笑道:“表妹可还喝的惯这绿茶?”

睡莲是颜府唯一嗜好喝红茶的小姐,几乎是众所周知。

泡茶的丫鬟有些慌乱,忙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这就给九小姐换茶。”

“无妨的。”睡莲端着汝窑青瓷茶杯,慢慢品尝着,说道:“偶尔换一换口味也挺好,多谢素儿表姐关心。”

“表妹太客气了。”素儿笑了笑,低头继续喝茶。

一旁静默不语的玫儿感觉到了这对表姐妹的生疏客套,记得自己刚来燕京颜府时,这两人好的跟亲姐妹似的;后来去了一趟扬州,回来时便慢慢有些转变了;到了今年正月,虽然表面上没有大变化,可是玫儿感觉这对表姐妹关系似乎濒临冰点,连面子情都剩不了太多。

究其原因,玫儿也猜出了九分,恐怕是石绿被七嫂打了半死,素儿袖手旁观的缘故——须知惹祸的手帕花边,当时玫儿和素儿一起给睡莲送生日贺礼时,玫儿也是亲眼看见石绿掏出花边来的。

如果那天自己恰好也在梅花林,会不会出言给石绿作证,劝告七嫂住手呢?

玫儿扪心自问,得出的答案是她会这么做的。徐汐出身门第再高,可是她嫁了人之后最主要的身份只是一个庶子媳妇,不管帕子是不是石绿偷的,一个庶子庶出的媳妇都不能擅自把嫡子嫡出的嫡女丫鬟打的个半死。

更可况,自己还明知石绿是冤枉的,那时候自己出面说几句,不过是陈述事实,徐汐也不会有什么怨恨,举手之劳,还得到了睡莲的感激,何乐不为呢。

王素儿选错了明哲保身的时机,而睡莲的反应也出乎玫儿意料之外,真没想到,狐狸般睡莲偶尔也是性情中人,她也有弱点啊,或许以后跟斗栽多了,弱点慢慢消失,变得无坚不摧…。

玫儿不动声色的喝完青瓷茶盅里的茶水,丫鬟欲往杯中续水,玫儿轻轻摇头,说道:“我尽够了,先告辞回去。”

睡莲也跟着放下茶盅,站起笑道:“我和五姐姐一起走吧。”

只有王素儿依旧坐在凳上,说道:“两位姐妹先回芙蕖苑,待会我还要给老太太抄佛经。”

颜老太太已经老眼昏花,觉得经书的字太小,看不清楚,王素儿就写大字抄写经书,颜老太太很是受用,觉得还是外孙女最孝顺自己。

慧莲和琪莲被杨氏和沈氏逼着,也学着王素儿的样抄了好些佛经献给颜老太太,颜老太太也夸奖了她们,可是睡莲据彩屏的转告,说颜老太太看都没看就束之高阁了。

睡莲揣摩着颜老太太的想法,估计是觉得外孙女孝顺的名声被慧莲和琪莲分走了一些,心下不爽罢了。

和王素儿争宠,这不鸡蛋碰石头找死吗。

这种好事还是留着表姐做吧。

睡莲和玫儿携手欲向老太太告辞,见颜五爷和老太太在厅堂谈事,便托付一个老嬷嬷转达了,两人携手回芙蕖苑。

佛堂里,王素儿点燃檀香,开始抄写经文,不知为何,今晚心绪极其烦闷,抄写了半张,她蓦地将宣纸团成一团,紧紧的捏在手里,良久,送了手,将纸团扔进纸篓。

作者有话要说:品莲婚事搞定,下一章轮到素儿了。

抱歉11点半才更新, 琐事缠身,兰舟到了7点半才抽出时间码字,呜呜。

图1是睡莲手里的汝窑青瓷茶杯。

图2是各种汝窑瓷器。最美的是第二个天青无纹椭圆水仙盆,更因其通体无纹,犹如青玉般温润的质感让人惊叹。在其幻化了千年的天青釉色中,让人触摸到了宋代五大名窑瓷器中的精气魂

北宋汝窑瓷器,被誉为是中国最完美的青瓷。汝窑瓷器以其温润的天青釉色闻名于世。因烧制时间短,传世品极少,历代都视为稀世珍宝。

“纵有家财万贯,不抵汝瓷一件。”台北故宫因其藏有21件汝瓷而成为全世界汝瓷领域的领头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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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惺惺相惜共度困境,颜如玉大婚春天里 ...

品莲的婚事颜老太太很快就点头了,颜家三小姐婚嫁已久,游驸马府那边又急着等新媳妇娶进门,两边担子都是一头热,所以婚事火速定下来——就定在六月十八。

睡莲听到品莲的正日子,阳春三月惊出一阵虚汗来,好么,选择在最热的时候办喜事,这到底是有多着急啊。

当然少不得和诸位姐妹一起去道贺,品莲的华年居寂寥已久,霎时热闹起来,睡莲夹在众姐妹中间,偶尔说两句吉祥话,深感浑水摸鱼的好处,若是单独和这位冷艳高贵的三姐相处,纵使三月春风拂面,也能有一种寒冬腊月之感。

都是来道喜的,品莲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好把人往外赶,招呼着众妹妹坐下喝茶吃果子,也不知为何,品莲与几个莲面不和心也不和,可与十二三岁的穆家思哲表妹颇为投缘,她硬拉着思哲与自己一起坐在罗汉床上,这可是最尊的位置,思哲年纪最小,她不敢坐,可是更不敢硬推,只得小心翼翼坐下。

大家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外头丫鬟来报,说两位少奶奶和四姑奶奶来瞧三小姐了。

众人站起来,五少奶奶韦氏、七少奶奶宋氏、四姑奶奶青莲笑盈盈的走进来,思哲乘机让开了位置,蹭到琪莲身边坐着,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同为寄人篱下的表小姐,思哲比素儿更为低调,也更为小心,唯恐做错事、说错话,被人取笑了去。

“姐姐大喜。”青莲送上一个剔红小匣子。睡莲瞧着青莲,觉得她身子还是有些瘦弱,只不过精神比上月初回娘家时要好许多,眼睛也有了飞扬的神采,看来短短一个月,青莲这个当家主母在张府占据了主动。

青莲的软弱只表现给丈夫和公公看,赢得怜惜和支持,在对手面前,青莲会展示她个性的另一面,一个已经失去孩子的女人,为了生存,她变得无比的强悍。

个性的蜕变,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韦氏是空着手来的,她生硬的打趣道:“哟,这就送上了,再过二个多月,还要送添妆的首饰呢。”

宋氏低头数着茶杯里的茶叶,看不清表情。

品莲觉得自己亲大嫂韦氏一股穷酸气,心里堵的慌,便岔开话题说道:“多谢四妹妹——四妹妹最近身体安否?上次送过去的补药用了没?那些都是安宁公主送的,都是上用的好药材。”

“如今已经大好了,谢姐姐关心。”青莲诚恳道谢。

“那就好。”品莲深深的看了一眼青莲,差一点,差一点就是自己要面对那个恶婆婆。可是,自己这门亲事难道就比青莲好吗?

青莲婆婆再恶心,她丈夫毕竟还是好的,案首出身的才子,将来春闱定不在话下,张家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前途光明,青莲苦日子总会熬到头的。

自己未来的夫婿游大少文不成武不就,说的好听点,是个闲散的世家公子,说得不好听,就是个白身,虽然父亲打听其人品尚可,可是自己毕竟是填房…。

品莲细想去,心情便越来越糟糕,众人见她面色不善,便纷纷站起来告辞,睡莲夹在人群中也准备出门。

“九妹妹请留步。”品莲叫住了睡莲。

唉,这又是那出?睡莲无奈折身而返,面上依旧保持着笑容,问道:“三姐姐有何事?”

品莲说道:“后天就是颜如玉的正日子,我因定了亲事,这几天不太想出门,就不去凑热闹了,妹妹可否帮我把添妆的首饰转交给她?”

后天是三月二十九,魏王大婚,迎娶王妃颜如玉,睡莲等诸位闺中密友以及燕京各豪门贵妇闺秀等大多都要去添妆贺喜。

本来颜如玉和品莲并不相熟,可毕竟是颜氏同族,所以这一次颜如玉大婚,颜府的诸位小姐,连同素儿和思哲两位表小姐都得到了邀请,素儿也倒罢了,横竖有颜老太太拿出压箱底的首饰来给素儿,思哲的母亲穆夫人范氏犯了愁,少不得咬牙从陪嫁里挑出一件最值钱的首饰来,送给魏王妃的东西可不能太差了。

睡莲笑道:“当然可以,三姐姐有什么话要交代的?”

“你就说——。”品莲顿了顿,说道:“祝他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每一个人的婚姻都是从众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开始,可真的没有几对夫妻能够这样过下去,真是讽刺啊。

出了华年居,青莲对着睡莲使了眼色,睡莲会意,放慢的脚步,和青莲落在人群后面,移步到荷花池密谈。

春末夏初,铜钱大小的荷叶挤在池塘里,凉风送来荷塘润湿的气息,这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此时夏虫开没开始展开歌喉,聒噪着人的耳朵,看着新荷悄然初长成,心境也为之一静。

“你要小心赵府三少奶奶,前些日子她来我府里闲话,明里暗里打听你以前在成都时的旧事,说她亲哥哥陈灏与你很是相熟。”青莲低声说道:

“我对她说,你在成都时,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呢,那个时候陈灏还是颜氏子弟,同宗同族,慢慢就相熟了。”

这个女人总是阴魂不散的啊!真真可笑,以此为要挟,她就能如愿吗?自己的婚事是由老太太和父亲做主,他们是知道自己的在成都过往,陈年旧事根本不会影响他们的判断。

可是,如果陈穗炒冷饭的同时在里头添油加醋的话,那么自己的名誉肯定会受影响,人言可畏,陈穗以前犹如一只苍蝇嗡嗡作响,讨厌却没有大的伤害,可是万一苍蝇成了黄蜂,蜇上一下,那就麻烦了。

青莲顿了顿,问道:“我感觉陈穗对你不善,你和她以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唉,说来话长。”睡莲缓缓将和陈穗几次的交往说了,最后无奈摊手道:“她要捕风捉影从中大做文章,我防不胜防,被动的紧,真是烦人。”

“原来如此,九妹妹如今的品貌,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呢。”青莲话锋一转,严肃道:“陈穗太过分了,她若被逼的急了,瞎嚷嚷出去,对九妹妹的清誉有损,我得想法子阻止。”

睡莲道:“能有什么法子呢?嘴长在她身上,难道我拿针线把她的嘴缝起来?”

青莲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陈穗如今娘家的依仗是陈灏,只要陈灏出面警告她的亲妹妹,陈穗就不敢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