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睡莲表示,压力太大了。

图1为睡莲和三郎走的银河之路。各种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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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执你之手与你偕老,归元堂主母初理事 ...

在惊艳星光璀璨般银河之路的刹那,睡莲的心犹如猛地被菜刀拍软的蒜瓣似的,心软的同时,鼻腔蓦地涌起一股辛辣的酸意,她没有想到许三郎会用心如此。她活了两世,也见惯了世态炎凉,此刻却也不禁动容了,因为两世为人,第一个次有男人对自己那么好。

等到许三郎说这个大池塘钟的全是睡莲花时,睡莲瞬间对于这门御赐的政治婚姻有了新的看法,此时睡莲的感觉好比后世逼着去相亲的剩女,原本是怀着最低的期望值去的,只要对方不是个四十岁秃头凸肚猥琐大叔就成,可坐下后发现,那人居然是德艺双馨的梁朝伟。

可接下来许三郎说那句“…子孙也如这池睡莲花般繁盛”时,睡莲融化成一池春水的心灵迅速冰封起来,犹如这腊月天的睡莲池一般泛着冰冷的寒光。

女人大多是感情动物,幻想男人对自己无条件的好、无目的的好,有的时候明明知道这是假象,却还自欺欺人的蒙骗自己活在幻想里。

而除了“真爱至上”的琼瑶剧,古今男人大多是很少困于感情的,他们有的用脑子思考,利益至上,当然,也有的用老二思考,美色为上。

许三郎能有今日之成就,肯定是以脑子思考为主导,他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然后一步一步的接近目标,达到目标。

三郎想要一个贤内助,强悍的、能和他共度风雨、为他绵延子嗣的妻子。银河之路也好,睡莲池也罢,都是为了要自己心甘情愿的担当这个角色。

其实这样也好,那个少女不怀春呢,两世为人的睡莲心里也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要不然在刚才看见银河之路和睡莲池的时候,她会恍然不知所措,脸红心跳的就像初恋的少女,那一瞬间,确实动了心。

有诗云“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出自唐/李冶)。

睡莲反复琢磨最后那句“至亲至疏夫妻”,这世上最遥远、也最亲近的关系便是夫妻了,世上夫妻千千万万,可身体和灵魂都能完全契合的夫妻有几对?

一旦奢望了,就会有期盼,会求全责备,有怨,有恨,就像一首歌词写的那样“虽两情相悦、两心相仪,得来复失去”、“愿勿相忘、愿勿相负,却奈何恨与欺”(出自刘欢《凤凰于飞》)。

“期待明月、期待朝阳、期待春风浴”的结果,是“逆风不解、挟雨伴雪、催梅折枝去”。宋姨娘在婚前曾经交给自己一个荷包,里面写着母亲魏氏的遗言——守心。就是在告诫自己这些吧,若远离于爱者,无惧亦无怖。

许三郎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兴冲冲的看着睡莲的反应,三年前皇上赐给他宁园,园子修缮的时候,他别的都没管,一门心思的琢磨着如何给睡莲惊喜,毕竟之前他们的几次的谈话几乎都不欢而散,睡莲防自己就像防贼似的,黑洞洞的燧发枪口对准自己,瞧她的神情,并不是像开玩笑。

在复杂的家族背景下,许三郎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坚韧如刀,但他也同时希望妻子的坚韧是对外的,对内,他希望妻子也能温柔如水,许三郎以前有过不止一个女人,可那些女人都是主动讨好他,现在轮到自己讨好女人,这并不是许三郎擅长的范围。

后来想到出来的女人应该喜欢吟风弄月,看星星月亮什么的,许三郎就想到以星星铺地,再把池塘修成圆形,当做月亮,然后全部种上各色睡莲花的法子。

许三郎是个实用主义者,他觉得天上的星月都太虚幻飘渺,干脆在地上建一个银河之路,尤其是等到迎娶睡莲时正值腊月,圆形池塘冰封,一池冰雪如皎月般,池塘边还有梅花盛开,此情此景可看可闻还可以摸,多么完美的计划啊。

投入了这么多,许三郎是要求回报的,他看着拥在怀里的睡莲,雪光和荧光之下,她似喜似嗔,他能感觉到她的激动,也感觉到了她逐渐平静下来。

然后,许三郎唇上一暖,睡莲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然后伏在他胸膛上低声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睡莲无法直视许三郎的眼睛说这番订约似的告白,但在这个时刻,她必须这么做,她必须满足丈夫的期待,须知一个萝卜一个坑,自己这个萝卜要牢牢占住这个坑,否则就会被其他萝卜挤下去。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到哪里都是这个道理。

至亲至疏夫妻,要保护自己,就要和许三郎保持距离,可是要保住自己的地位,该亲密的时候也要亲密,夫妻之间有时候也要用上君臣之计,把日子过好,也是门高深的学问。

这是妻子第一次主动吻自己,许三郎一激动,定约似的将睡莲的话稍作修改,重复一遍:“死生契阔,与你成说;执你之手,与你偕老。等我们老的时候,府里子孙满堂,那时我便解甲归田,和你一起含饴弄孙,哈哈!”

“好。”睡莲心道,原来正房叫做归田居是这么个由来。

当晚,又是一番激烈的鱼水之欢,次日睡莲被朱砂叫醒,枕边已经空了,厚重的床帐里还残留淫/靡之气,添饭添菜两姐妹红着脸服侍睡莲起床,睡莲假装看不见这两姐妹脸颊的绯红,木偶般任凭她们给自己穿衣梳洗。

添衣拿着象牙梳给睡莲梳头,一边说道:“伯爷卯初上朝去了,是奴婢和添炭伺候的,伯爷临出门时要奴婢转告夫人,说今天是他半月婚假第一次回衙门理事,今日还要去京郊京卫大营巡视,估摸很晚才能回来,夫人晚饭不用等他。”

“知道了。”睡莲点点头,对辛嬷嬷说道:“今日是我头次理事,传我话,今日甭管有没有事情要回,家里内院外院的大管事和副管事都到内院归元堂候着,等候传话。”

辛嬷嬷应声退下,添衣举着象牙梳踌躇不定,问道:“夫人今日要梳个什么发髻?”

“梳个牡丹髻,戴上紫貂昭君套,发饰简单一点。”睡莲揉了揉太阳,昨晚在银河之路和圆形冰封池塘与许三郎浪漫相拥,身上倒是暖烘烘的,可寒风吹的头晕,今日虽然不出门,还是带着昭君套保暖吧。

添衣手巧,连头油都没用,就梳好了牡丹髻,插上一对白玉镶宝花型簪,再戴上紫貂昭君套,这个昭君套风毛出的极好,映衬得睡莲一张小脸如玉琢般的柔润精致,又带着不可直视的贵气。

用罢早饭,睡莲在辛嬷嬷等人的簇拥下,步行了约两盏茶的时间,到了内院归元堂。

归元堂是内院的正堂,名字和睡莲的正院归田居相映成趣,一共二十来间屋子,许三郎的内书房就设在此处。

睡莲瞧着沿路的树木,几乎都是一个成年人怀抱粗细的大树,有些甚至是两个成年人联手都抱不住的古树,可见宁园由来已久,因有积水潭的风景,早在元朝时,这里便是某位公主的别业,元朝覆灭,大燕建国,这里曾经有过两位主人,一个国公爷,一个是侯爵,都犯了事被灭族,收回了御赐宅院,这里空了足足有二十年,后来被承平帝赐给顺平伯许三郎。

睡莲坐在归元堂垫着白虎皮的首座上,修长婉约的身姿和凶猛庞大的白虎皮形成绝妙的对比,她的坐姿并没有那么板正,微微斜靠在左边的弹墨引枕上喝着茶。

主子不说话,无论是站在一旁的管事妈妈,还是站在珠帘屏风后面的外院男管事都不敢出声,归元堂落针可闻。

这些人在许三郎几乎不近人情的铁腕下熬了三年,许三郎把军队那一套规则带进伯府,只要谁犯错,不管是什么愿意,先吃几军棍长记性再说,根本不管你是几辈子的老脸。

所以这些管事们期盼当家主母睡莲到来的迫切心情和许三郎差不了多少,听说主母出身,父亲还是被誉为天下读书人典范的颜太师,想来这种人家出来的小姐定是个贤良淑德的,再说一个新媳妇嘛,脸嫩,好牵制,随便说个理由就能敷衍了,终于有机会捞捞油水了。

睡莲抿了三口滚烫的茶水,搁下青花盖碗茶杯,浅笑道:“今天叫大家来这归元堂,是因伯爷将府里中馈托付于我,古人云,君子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伯爷公务繁忙,顾不得齐家了,那这就由我为伯爷解忧罢。”

睡莲话音一落,几个反应快的管事妈妈就应景的轻笑了几声,有个圆脸的管事妈妈笑道:“夫人

是贤内助,有夫人料理家事,伯爷有福了。能为夫人效力,我们这些当差的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此话一出,屋里气氛顿时活泛起来,各管事们有的跟着圆脸妈妈后面,对睡莲表忠心,有的只是跟着笑笑,还有少数几个一言不发。

睡莲都瞧在眼里,右手轻摆,堂内顿时安静下来,睡莲说道:“各位都是办事的老人了,才得以成为管事,想来必定都是通晓手上的差事和人员安排。”

顿了顿,睡莲又说道:“首先和大家认识认识吧,诸位将自己的名姓、来历、职务是什么、手下一共有多少人、几个是永定侯出来的家生子、几个是皇上赐的官奴、几个是这三年刚从外头买来的、你和手下一起每个月一共领多少月钱、现在需不需要加添人手或者裁减冗余,一一说明白了。”

睡莲对辛嬷嬷点点头,“你先说,给大家起个头。”

辛嬷嬷早有准备,高声说道;“奴婢夫家姓辛,是夫人的陪房,现在是正院归元居的管事,手下一共有二十四人,七人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没有永定侯府出来的家生子,十个是皇上赐的官奴,七人是这三年新买进来的,每个月归田居领用的月钱共计三十七两零五百钱。现在需要添十个人手。”

众管事的脑子转的飞快,按照辛嬷嬷的表述计算着自己人,有些根本就记不清这么细致了,顿时急得如热锅蚂蚁——谁说新夫人好应付?!我看是个厉害的啊!

睡莲复端起茶杯,慢慢缀饮,说道:“给大家一线香时间,慢慢琢磨再回话。”

这时,添饭点燃了一根纤细如发丝般的线香计时,估摸等睡莲喝完茶水,这香就烧完了。

睡莲茶水喝了一半,外头石绿进来了,对着睡莲耳语道:“夫人,您以前的魏家小舅爷来宁园,外头看门的不让他进,他就乱嚷嚷说夫人不认长辈。”

魏小舅因在伪帝之乱时送亲女儿给人做妾卖女求荣,两年前被魏家族长和魏老太太开了祠堂逐出家门了,怎么这会子寻到宁园来?

作者有话要说:睡莲管修身和齐家,许三郎忙治国平天下。大家分工合作,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图为睡莲牡丹髻上的明朝金镶白玉嵌宝发簪一对,嘉德拍卖居然是3.22万元成交!!!!!啊啊啊啊啊

我若知道这个,肿么也要去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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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魏老太狠绝不孝子,归元堂管事报家门 ...

四年前自打魏小舅分出了魏府,去了东城板桥胡同的大宅子里单过,没有了顾忌,生活就更加荒唐了,美色加上美酒,很快就将身子掏空,连去衙门当差都是被人抬着去,到底被以参人为生的御史抓住了小辫子,参上一本。

魏小舅回魏府求援,被魏大哥拦了回去——魏老太太得知后,还捎了信给亲家颜府,说别管他,就当没这个小舅爷。

就这样,没等御史参第二本,魏小舅七品小官就没了,在燕京做官,哪怕甭管你是什么职位,单打独斗还没上战场就会被撕咬的尸骨无存,魏小舅没了靠山,又没本事,丢官指日可待。

官职没了,魏小舅干脆堕落到底,整日整夜和各式各样的美女厮混在一起,魏小舅母懦弱了一辈子,那里敢劝?只得按照丈夫的要求,每隔两月如同购买货物般高价买进新鲜的美女,然后转手将淘汰下来的美女卖出去。

魏小舅母是个心狠的,只有对方肯出高价,无论是卖给所谓“双休”的老头子做药引子、还是八大胡同专靠女人赚钱的青楼,魏小舅母是来者不拒,只认钱财,根本不考虑哪些可怜女子的死活。

其实说句实话,板桥胡同的魏家已经是魏小舅和儿子魏咏的私人窑子了,刚开始的时候,魏咏畏惧父亲,魏小舅母又视财如命,不肯把“新货”给儿子,魏咏只得吃父亲玩剩下的,到后来,魏咏渐渐不甘心了,目光就像长了钩子似的在父亲房里姬妾身上流连,如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魏小舅贪多嚼不烂,就有“觉得空虚觉得寂寞觉得冷”的姬妾开始回应年轻的魏咏,魏咏得手了几回,魏小舅故作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偶尔看到儿子房里的老情人,还旧情复燃的去拔灰!

父子两个有来有往,心照不宣的同槽而食,魏咏干脆明目张胆的和父亲的爱妾搂搂抱抱,就差当着魏小舅的面做成一处了!

这让儿媳妇何氏恶心不已,暗自庆幸自己颜色平常,否则肯定会被不要脸的公公盯上,她祖上虽然是盐商,但也不曾这般荒唐过。

何氏相貌平常,丈夫魏咏一年都在她房里歇不了几次,而且每睡完一次,魏咏就借口捐官,伸手向她要嫁妆银子!

或许是担心何氏不给,魏咏每次都不是狮子大开口,张口是就千万两白银,而是或一百两、或八十两银子的要,这是数字何氏不好推,只得开了箱子数给他,心里忿忿道:老娘就当去八大胡同的相公堂子嫖/了一回!

夫妻走到了这个地步,连怨偶都不是了,人所以怨,是因为达不到预期,而何氏已经没有预期了,她偷偷写信给江南大地主娘家,说公公官职已失,丈夫还只是个秀才,恐怕对娘家没有多少帮助了。

娘家回信来说,虽然如此,你毕竟还是二品尚书家的孙子媳妇,有这个名分在,娘家在乡下这些年都很安生,没有人敢上门找晦气,这意思,还是叫何氏忍住。

何氏看完回信后很绝望,这时恰好房里有个通房怀孕了——这是魏家第一次有姬妾怀孕!魏小舅母也想抱孙子好几年,听到消息后喜滋滋的叫何氏“好好照顾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补品什么的不要小气了,不管男女,这都是你的孩子。”

嫡子都没有影子呢,庶子就要生在前头?何氏气愤之极,头一次顶撞婆婆道:“我的孩子?开什么玩笑,若真是个儿子,这孩子说不定是我小叔呢。”

言下之意,就是讽刺魏小舅夫子同槽而食了,魏小舅母大怒,一个耳光扇过去,何氏避过了,横竖她是豁过去了,冷笑道:“婆婆若对我不满,尽可要相公写下休书,我带着嫁妆回婆家去,我虽出身不显,但也不愿意生活在窑子般的家里。”

这家若是窑子,那我岂不是老鸨?魏小舅母当场气得瘫倒在地,直叫儿子魏咏去教训儿媳妇给她出气。

魏咏气汹汹的找何氏,何氏一改往日的温顺,泼妇般挥着鸡毛掸子叫道:“你若敢动我一根手指

头!我就立刻去顺天府击鼓鸣冤去和离!把你们父子的丑事闹得京城皆知,看你们还有脸出门,我带着嫁妆回娘家,从此离了你们这个大泥坑!”

魏咏是个银杨蜡枪头,何氏这么一闹,他放了两句恨话就滚了,从此不敢何氏的房门,何氏也乐的自在,关起门过日子。

伪帝之乱时,以前巴结过的吏部侍郎成了尚书大人,魏小舅瞧着机会来了,一门心思想要给自己和儿子谋前程,借口生病让魏小舅母接养在魏老太太处的十八娘和十九娘回来探病侍疾,魏老太太信以为真,就放十八娘和十九娘带着补品回家了,打算等魏小舅病情稍好再接两个孙女回来。

可是当晚,十八娘和十九娘就被亲爹送到了新吏部尚书大人的床上。

魏老太太得知后,心痛如刀绞,小儿子和孙子魏咏在她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魏小舅和魏咏的官职任命书还没有捂热,赵王结束了伪帝之乱,史部尚书被砍头,尚书被抄家的那天,十八娘和十九娘触壁而亡,魏氏父子手里所谓的任命书也成了两张白纸。

再后来,魏老太太和魏氏族长开了祠堂,将魏小舅一脉全数逐出宗族,家谱上再也没有这家人,魏小舅一房从人情到法律都彻底被斩断和魏家的关系。

何氏终于盼来这一天,她不再是魏家的孙媳妇,对娘家没有利益了。果然,江南娘家收到消息后立马派大舅哥来燕京要求和离,魏小舅一家那里会容许这个财神媳妇走了?当即抱着通房生的儿子说这孩子写在何氏名下,即便是要和离,嫁妆也是这孩子的。

如今魏家是人人喊打的败家子,大舅哥才不怕魏家无赖呢,他说这孩子是魏家为讹妹子嫁妆,临时抱来的野种!大不了咱们去顺天府一趟,闹个明白。

最后还真闹到顺天府去了,魏小舅父子的名声臭遍燕京,被逐出家门就已经表示此人品行不堪入目,他们说的话谁信?所以这个官司输了个彻底,还被迫将这些年吞下的何氏嫁妆如数奉还。

何氏带着嫁妆回了江南娘家,半年后嫁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县太爷做填房,好歹生下了一个儿子傍身,往日在魏家的种种,权当噩梦一场。

魏小舅一家被逐出家门之后,连科举的功名都被革了,成了白身,依旧不知悔改,肆意挥霍,一座金山都经不起这样糟蹋,渐渐耗尽家财,开始厚着面皮找亲戚打秋风。

当然,遭遇的都是闭门羹,以为北居贤坊魏府老太太都直接放了看门狗咬过去,其他人家那里会理会这摊烂泥?

若是平常的亲戚,接济一下也就罢了,而魏小舅一家全是不要脸的,接济一次,以后肯定如血虱般盯住不放,有谁敢惹?再说了,被逐出家门的,已经不能算是亲戚。

——只是,睡莲暗想,自己成亲三天,这个魏小舅早不来、晚不来,就是瞅准自己第一天当家理事来伯府打秋风,这也太巧了吧?!

眼看鼎炉的线香就要烧完,各管事们要按照规则回话,时间耽误不得,于是睡莲低声吩咐石绿,“去东城兵马司找颜七爷,让他找个理由暗中把魏小舅弄到顺天府衙门的牢里单独关起来,审问背后是谁指使,然后把消息捎给北居贤坊魏府魏大舅那里,你就传我的话,说如此这般…。”

顺天府府尹欧阳大人和魏府魏大舅是亲家,其嫡次女嫁给了魏大舅嫡长子魏纬,跟随丈夫外放,已经生下一女一男。

靠着这层关系,欧阳大人肯定会给顺平伯府面子,好好“招待”上门闹事的魏小舅,绝对是VIP待遇。

再说颜七爷宁珂,颜府三年孝期过后,许三郎本打算帮九老太爷谋到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官职,九老太爷以要帮助宁嗣理家为由推辞了,最善钻营的颜七爷宁珂靠了过去,表示自己科举肯定不行,想走武官这条路子,许三郎想着这个小舅子长袖善舞,虽胖的像头牛,但是脑子比瘦猴还灵活,很适合在兵马司里头混,于是给宁珂在东城兵马司谋了个百户的职位,算是个军官了。

果然,宁珂上头有妹夫顺平伯、岳家魏国公府两头罩着,手头有父亲大老太爷给的银钱,再加上九叔父在东城兵马司余威尚存,聪明又会来事,在东城兵马司如鱼得水,混得是风生水起。

睡莲要宁珂罗织罪名,暗中把魏小舅请到顺天府牢狱“喝茶”套话,这对宁珂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朱砂领命而去,此时一株线香刚好烧完。

睡莲朝着站在左手边最近、也是最早出言奉承自己的圆脸管事妈妈微微颔首,说道:“就从这位妈妈开始吧。”

那圆脸妈妈朗声道:“奴婢夫家姓周,是以前跟随永定侯太夫人娘家陪嫁过来的丫头,后来配给了侯府家生子,如今一家人都在伯府当差了;奴婢现在管着府里内外两个院的针线,针线班子一共三十五人,用永定侯府跟来的家生子是五个,皇上赐的官奴十七个,最近三年从外头买来的十个,还有三个手艺好的绣娘签的是活契,是外头聘来苏绣绣娘,只做伯爷和夫人的衣服,闲时教教府里其他绣娘针线。”

这位周妈妈口齿伶俐,最后说道:“奴婢的针线班子每个月领用月钱共计九十七两零两百钱。现在府里下人多了,针线班子需要添两个人手。”

睡莲一听是周妈妈,不禁想起了坑害自己不成,举家投水的奶娘来,暗想这个周妈妈不同于以前的奶娘,倒是个明白人。

“周妈妈说的很好。”睡莲对着周妈妈赞许的点点头,说道:“府里有两百余人,每天和我打照面只是你们十来位管事。你们手下办事的出了差错,或者不守规矩犯了家规,自是会处罚他们,可是你们做管事的,也要承担监管不力的责任。”

“你们有管事的地位和体面,就应该承担起管事的责任。下一位。”

…就这样,库房的、内外厨房、洒扫、看门值夜的、浣衣的、内外账房、管车马轿子的等等站出来自报家门,朱砂将这些管事的话一一记下,末了,还要管事们签字画押。

这一招让几个确实理不清自家门户的管事望而生畏,不敢敷衍胡说,磕磕巴巴之后,就跪下请罪,“奴婢这会子记不清了,还请夫人海涵。”

睡莲也不说话,任凭他们跪着,示意下一个继续自报门户。一共十七个管事,只有三个没有理清,跪在堂上惴惴不安。

睡莲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暗想之前帮着打理伯府的筱嬷嬷是个人物,作为侯府家将的遗孀,能够得到许三郎的信任,并且将伯府打理的有条有理,重用的十来个大管事出身各异,而且基本都是有能耐的,很是不容易。

至于跪在地下的三个管事嘛,十个手指头还有长短呢,目前这个状况算是不错了。

最后轮到一直站在角落沉默不语的中年妈妈,似乎有意无意的,这十来个管事都与她保持着距离,有几个甚至掩饰不住眼里的不屑和轻视。

这个中年妈妈脸上脂粉未施,却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芳华,她姿态优雅的给睡莲施了一礼,手腕上挂着一只普通的黄铜手炉,可这手炉在她手上,却像一只花篮般摇曳,曼妙的身姿如迎风摆柳般柔韧,声音脆而清寒,就像夏日酸梅汤里的刨冰。

“奴婢姓叶,官妓出身,管着外院伺候宴饮的十个乐妓,两个是官妓,五个是外头送给伯府的,其他三个是这三年从外头买来的,每月共领取月钱二十五两银子。”

燕京这些年风行蓄养家妓,以供宴饮时弹唱,陪客人喝酒,甚至有“无妓不成宴”的说法,家妓相当于青楼的清悺人,但有些府里,家妓也是要提供特殊服务的,睡莲娘家颜府属于古板的士大夫家庭,没有家妓,但是燕京城勋贵世家,绝大多数都有家妓。

这些幸亏添衣提前和睡莲说了,若不然,睡莲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心想难怪这些管事对叶嬷嬷那么敌视,添衣曾经说过,府里的家妓都是住在外院的集芳院里,伯府明言禁止家奴骚扰家妓,男管事看的着吃不到,女管事又嫉妒家妓貌美,勾了自家男人的魂魄,所以叶嬷嬷两面受敌。

作者有话要说:魏小舅一家烂疮一般,必须割掉。还被人利用对付睡莲。

睡莲面临新的环境,远比颜府复杂。

图为叶嬷嬷手腕上的小手炉,就像提一个小花篮似的,还不耽误干活。古代版本的暖宝宝。

舟在网络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这种小手炉,只有很大捧在手里的那种,后来在看新版红楼梦时猛地看到袭人手里居然有这个宝贝!!!!呵呵,舟就截图下来,和诸位一起欣赏。所以说,新版红楼还是有些长处的,咱们不要一棍子打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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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新主母当家初立威,顺天府牢狱遇故人 ...

据说这位叶嬷嬷年轻的时候,还曾经是教坊司的行首,被当时宁园的主人靖海侯看中,赎出来安置在这座皇家御赐的豪宅里金屋藏娇,所以说她还曾经一度是宁园的女主人。

后来靖海侯犯了事,全家被诛,朝廷收回了宁园,叶嬷嬷再次沦为官奴,因她有一手侍弄花草和做盆景的手艺,就留在了宁园暖房里栽种花草,到了花期便供给皇室使用,避免了再次送回教坊司做官妓的命运,因为她那时最美好年华已经过去了,即使回去,也坐不回行首的位置,教坊司永远不缺年轻貌美的少女,她颜色虽在,却已经是昨日黄花。

可以肯定的说,她若真的回了教坊司,就只能做最低端伺候枕席的活计,可以预见的是,不出三年,保管一身脏病,一卷破席埋在乱葬岗里头长眠了。

叶嬷嬷在花房一待就是二十年,三年前皇上将宁园和里头的官奴赐给顺平伯,许三郎请房里的管事筱嬷嬷打理宁园,筱嬷嬷就将叶嬷嬷调出花房,为伯府管理和训练家妓。

据添衣说,这位叶嬷嬷愿意重操旧业,但她提了一个请求,就是她手下的家妓只伺候宴会客人,家奴不能碰她们。因为在很多蓄养家妓的府里,稍微有些体面的管事或者主人面前的红人,是可以玩弄家妓的。

叶嬷嬷说的理由很坦白,“我是教她们弹唱舞蹈的技艺,不是教授床/上功/夫的。”

筱嬷嬷答应了,明言禁止家奴骚扰家妓,否则打三十板子,卖出府去,但筱嬷嬷同时也对叶嬷嬷提了要求,“管好你的人,倘若她们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我是照样打三十板子卖了。”

三十板子在别的府上也许修养一段时日就会好,但是在伯府,是实打实的军棍,能挨过三十军棍活下来的,凤毛麟角。

那时睡莲听到添衣讲述叶嬷嬷传奇的生平,心下顿生疑惑:现在是有筱嬷嬷立家规保全家妓,但之前二十年叶嬷嬷凭什么在花房安然度日的?

添衣摇头不知,睡莲抽空问许三郎,许三郎面露古怪,说这叶嬷嬷和皇上以前的秉笔大太监很是“相熟”,有谁敢欺负她?

睡莲恍然大悟,原来一个家妓上头也是有人罩着的,昨日柳氏介绍司药女官权嬷嬷时,也提到这位秉笔大太监,权嬷嬷正是因为得罪了这位大太监,被排挤出宫。而秉笔大太监去年失宠于承平帝,被赶到南京守皇陵,半年后被以前的仇敌们折磨死了。

也就是说,叶嬷嬷的靠山已经倒塌,如今她赖以依存的,就是顺平伯府。

睡莲看到叶嬷嬷,就不禁想起了同样是教坊司出身的莫夫人,论姿色,叶嬷嬷远胜于莫夫人,但是论结局,莫夫人则远胜于叶嬷嬷。

果然是生的好不如跟的男人好,而且目光还要放长远,二十多年前书生颜五爷和炙手可热的靖海侯没法比,而二十多年后,莫夫人至少是个诰命夫人,有儿有女,而叶嬷嬷只能重操旧业,发挥余热。

想到这里,睡莲就不觉得叶嬷嬷有多么陌生了,她淡淡的点点头,说道:“开春之后有许多宴请,集芳院多排练几支新曲罢。”

叶嬷嬷应声说是,见睡莲眼睛并无鄙夷之色,心下暗道出来的小姐都清高自许,不屑于和低贱优伶打交道,这位夫人定是个城府深的,喜怒不显于其表,看来某些人的如意算盘是要落空了呢。

所有的管事都回话完毕,三个理不清自家门户的管事还跪在地上听候主母发落。

睡莲发话道:“你们三个都起来吧。我今天头一次当家理事,你们三个或许有些紧张就忘记了,回去理清楚,明日点卯时再来回我。”

三个管事忙磕头谢恩,睡莲说道:“论理,你们都是办事的老人了,自家差事的脉络必须要理清楚,刚才的问话只是最粗略、最基本的人和月钱。”

“这以后呢,我还有其他事情要问,比如账房里头每天每月出入的银钱是多少?内外厨房的开支;针线班子领用的布匹等等,送礼的要清楚过往的旧例。到时候别跟我说要回去查查账簿、忘了等等推辞。”

“因为这都是你们身为管事必须了解清楚的事情,普通仆役只需要守规矩,埋头干活即可,不用操心这些。所以,你们若要保住管事的地位和尊荣,就亮出本事把这个位置坐稳了,伯府必不会亏待你们。”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管家也是如此,挑选合适的管事慢慢调/教,把这种雷厉风行、责任到人的办事风格至上而下的推广下去,这是办事机构能够正常运转的前提,否则睡莲就要纠结于无数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得半刻闲暇了——她的职责范围又不仅限于理家,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办呐。

有了这个开头,睡莲今天上午理事就顺畅起来,不敢轻视敷衍这位主母,即便是有想试探深浅的,此刻也不敢当出头鸟撞在枪口上被打下来。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管事们回了事慢慢退下,睡莲松了口气,喝了半盏新泡的红茶,用了几块点心,然后吩咐添衣道:“准备车马和补品,我要去瞧筱嬷嬷。”

在睡莲没有嫁来之前,筱嬷嬷在宁园担当着“主母”的角色,前些日子忙着张罗婚事,筱嬷嬷年纪大了,累病在床,所以许三郎请了侯府二房最信得过的许五爷和五夫人岳氏来宁园帮忙。

筱嬷嬷和其先夫都是永定侯府家将后代,其实所谓家将,并不是朝廷认可的将领,没有俸禄,而是历代侯爷上沙场时带的亲随家奴,家奴受过武术和军事训练,负责保卫侯爷安全,倘若战死沙场,侯府也会善待其妻小,所以这群家将勇猛顽强,而且忠心耿耿,拼死保护历代永定侯(其实红楼梦里头的焦大就是家将)。

也正因为如此,跟着侯爷上过战场的家将在勋贵世家是极其有脸面的,就是次一点的小主子都对其恭恭敬敬,家将的待遇也比一般家奴优厚,否则家将们闹将起来,一句“到祠堂哭老侯爷去”,就会将主子们置于“忘本”不孝之地。

筱嬷嬷和先夫的父亲都跟随过第二代永定侯(即许三郎的祖父)上过沙场,两个大活人扛着长枪去的,回来时马革裹尸还。

筱嬷嬷的先夫则是为老侯爷挡了致命一箭而亡,那时她拖着一个年幼的长子,肚子还怀着七个月大的幼子,孤儿寡妇的好不凄凉。

那时候永定侯第三任夫人很同情孤儿寡妇,将筱嬷嬷安排在院子里当差,主仆情义比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房还要深,筱嬷嬷后来成为侯夫人院子的大管事,她心细、个性强、人缘又好,还能为主子豁出去,在侯府很有威信,连后来的永定侯和侯夫人都不敢动她。

也正因为有筱嬷嬷的帮忙,老侯爷死后,永定侯太夫人才能在灵堂上演了“昏倒”这出戏,安然生下遗腹子许三郎。

许三郎七岁时,太夫人去世,筱嬷嬷扮演了半个母亲的角色,硬是扛过了永定侯府的明刀暗箭,将许三郎抚养成人。

许三郎是个知恩图报的,有了出息后,就将筱嬷嬷全家都脱了奴籍,筱嬷嬷的两个儿子积攒军功,吃俸禄,堂堂正正做将领。

这两个儿子都是打小跟随许三郎,既是伴读,也是武场的陪练,如今是长子是京卫指挥司的千户,幼子是许三郎两百护卫亲兵的首领。

许三郎还在宁园附近买了一座三进的大宅子送给他们一家,所以筱嬷嬷以前虽然在宁园当差做大管事,却并不住在这里,每日坐着马车往返。

正因筱嬷嬷一家在许三郎心中那么重要,而且筱嬷嬷的作为和坚持很值得自己尊敬,所以睡莲不敢怠慢这家人,心想今日驳了三个管事,很容易被人从中做文章,说自己一来就三把火的烧,不给筱嬷嬷面子——毕竟这三个管事也是筱嬷嬷一手提拔上来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何况还是三个大活人。

车马礼物准备停当,睡莲披着玄狐大氅上了马车,辛嬷嬷带着是个添都跟在后面的马车上,十对战甲骑士骑着马夹着三架马车而行。

筱宅离宁园只有两条街,不一会就到了,门口看门的一见伯府的马车,立刻飞奔进去通报,两个小厮忙拆下门槛,侯府马车径直而入一直到内仪门停下。

因睡莲是提前派了人给筱宅报了信的,所以两个媳妇一左一右搀扶着筱嬷嬷候在内仪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