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莲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微微一笑,若果真能得个儿子就好了。

睡莲也添了盆,那收生婆婆解开新生儿的襁褓,开始给婴儿洗澡。

睡莲看见小猫崽子般瘦弱的小外甥,暗暗叹道,毕竟早产了一个多月,比起白哥儿那种足月而生的孩子要小了许多,那小胳膊小腿就像纸糊上去似的,看的睡莲心惊肉跳。

青莲之所以早产,是因为丈夫张大公子和颜府八爷宁佑一起,都参加今年恩科!自然也遭遇了这次惨绝人寰的火灾!

青莲受惊了,加上之前操办公公张大人的婚事,有些受累,双面夹击之下,青莲早产,生下一个不到五斤的儿子。

好在张大公子和宁佑所在的号房离火灾起始地点比较远,差役们还来得及掏钥匙打开门锁,没有烧到他们,可是火灾混乱之中起了踩踏事故,宁佑比较幸运,因体会到三年前逃亡的艰辛,百无一用是书生,之后他跟着九老太爷学了些功夫在身,腿脚力气比一般举人好的多,跑的快,只受了些皮外伤。

张大公子则没有那么幸运了,他被人流推倒在地,左手被踩伤,伤了经脉,索性他习惯右手写

字,便忍着左手疼痛,报了三月十二日在国子监的恩科,今天长子洗三之日,他还关在书房读书。

为了纪念这次贡院死里逃生,张大公子给长子取名叫做张贡,小名贡哥儿。

贡哥儿从温暖的襁褓里出来,身上皮肉红皱皱的,像个小皮猴。一放进盛着热水的铜盆,他就挥舞着纸糊般的小胳膊小腿哇哇哭起来。

众人听到贡哥儿洪亮的哭声,心下稍定,这孩子虽然瘦弱,但是哭声和蹦跶的腿脚有力,应该是好养活的。

收生婆婆一边给婴儿清洗,一边唱着赞词“先洗头,做王侯;洗洗蛋,做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观完洗三礼,张家的亲戚们围着贡哥儿争先说着吉祥话,品莲、怡莲、睡莲去看坐月子的青莲。

青莲脸色有些苍白,下巴尖尖的,很难想象是个刚生产的产妇,好在精神看起来不错,生了儿子,她的地位就更巩固了。

见娘家三个姐妹都来了,青莲眼睛一亮,她向服侍的丫鬟婆子们使了个眼色,众人默然退下,品莲、怡莲、睡莲坐在炕前的黄花梨圈椅上喝茶。

品莲最长,她先开口问道:“我们都是亲姐妹,四妹妹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坐着月子呢,别太伤神。”

青莲梳着圆髻,额头戴着家常灰鼠皮昭君套,背后塞了几个弹墨引枕,腿上盖着北疆产的羊毛毯子。

“那我就不拐弯子了。”青莲坐在炕上对三个姐妹欠了欠身,说道:“你们都知道,我公公是江西九江知府,去年冬天回京述职,本来是打算带着新娶的婆婆回九江续任的,可是现在江西南昌府成为赵王的藩地,毗邻九江府,恐怕以后那里不太平。”

“公公是个求稳的,怕将来——唉,现在四处托人换个地方做官,哪怕偏远一点都不要紧,可仓促之间很难找到空缺,所以——,还请姐妹们帮帮忙。”

三个莲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青莲的意思:其实就是怕赵王就藩后不服气,在南昌频频小动作,甚至造反,第一个倒霉的肯定就是邻居九江府,张大人不敢待着这个烫手山芋上,想换个地方做官,趋利谈不上,避害而已。

现在都求到儿媳妇头上来了,可见张大人这些天四处碰壁,实乃无奈之举。张大人新娶了小娇妻,还抱了大孙子贡哥儿,实在不想当赵王的炮灰!

品莲听了,心中苦笑,她那里来的本事帮青莲呢,有这个能力的,只能是怡莲和睡莲,青莲这么说,其实是给自己面子而已。

不过,品莲还是说道:“四妹妹放心,回去我和相公说说,看能不能找我公公帮忙。”

游大少的父亲是驸马爷,榜眼出身,目前在礼部做侍郎。

青莲性子强,出嫁这几年,无论多么艰辛,都从未向娘家和姐妹们开口,如今坐着月子开口求助,怡莲和睡莲自是慎重答应了,说必定鼎力帮忙。

洗三宴会过后,品莲坐着自家马车回家,泰宁侯陈灏和顺平伯许三郎则亲自来接妻子回家,恰好在二门外碰到,寒暄了几句,然后都不说话,两人毫无共同语言。

陈灏小心翼翼的扶着妻子上马车,然后对许三郎顿首示意,先走了。

许三郎示威似的,几乎是半搂半抱着睡莲上了马车,坐上马车后,睡莲红着脸推开许三郎,“以后别这样了,姐妹们都笑话我呢。”

“那里是笑话?是嫉妒吧!”许三郎不以为意道。

相处了快四个月,睡莲深知许三郎禀性,不再与他争执,懒懒的歪在熏笼上打瞌睡。

“你这几日是怎么了?像条冬眠的睡蛇似的,走到那趟到那。”许三郎将睡莲从熏笼上拖起来,搂在怀里,一双大手则抚摸着睡莲的小腹,低声道:“不会是有了吧?”

睡莲眼里闪出一抹失望的情绪,说道:“不可能,上个月小日子还是来了。”

许三郎明知如此,心里还是有些失落,明明自己播种那么勤奋,睡莲身体也很好,怎么还没怀上呢?

“是不是生病了?找个太医看看吧。”许三郎觉得睡莲唇色不如以前鲜艳红润,隐隐有些担心。

睡莲摇头道:“我没事的,可能是最近事太多,八哥哥和四姐夫在贡院死里逃生,四姐姐早产,所以心里有些不安稳。”

“嗯,对了。”睡莲提了提精神,将青莲为公公换个官职的请求说了,“…你若是能帮忙找个门路,不拘什么地方都成。我四姐姐命苦,稍微过几天顺心日子,就又有一堆麻烦找上门来。”

许三郎想了想,说道:“赵王做的太绝了,机关算尽。本来因伪帝之乱,他得了不少民心和底层读书人的敬仰,如今借着太后的威名将就藩时间一拖再拖,搞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张大人这种地方官员都这么警醒,赵王掩耳盗铃的丑态,恐怕全国都要知道了。”

睡莲点头道:“虽然现在皇上碍于孝道,允许赵王明年再去江西南昌府就藩,可圣心恐怕更偏向魏王了罢?”

许三郎狡黠一笑,说道:“哎呀,这是皇上的家事,咱们管不着。不过我若有这样不听话的儿子,早一脚踢出门了,睡莲啊,以后生了儿子,我们一定好好教——。”

夫妻俩正说笑着,突然外头一阵喧闹,马车蓦地停下,睡莲若没有许三郎,早就一头撞在车门上了!

外头护卫高声叫道:“有刺客!”

许三郎目光一凛,迅速从座位底下抽出两副盔甲,先给睡莲套上一副,然后才给自己套上,宝剑出鞘,“待在里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许三郎奔出马车车厢,睡莲听到外头兵戈四起,恍惚身在战场!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外兵戈之声终于停歇了,车轮滚动,出了这个杀戮的小巷。

许三郎打开马车门,身上脸上还有血迹,说道:“我没事,你——?!”

睡莲面无表情的看着许三郎,双手举着燧发枪,砰的一声,枪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睡莲干掉的不是三郎。

关于贡院着火,舟用的明朝资料。

“ 贡院的“锁院贡试”最怕着火,而着火的事件却经常发生,因此院内有很多大缸盛水以备救火。但杯水车薪,实是虚设。贡院着火的事件很多,如在明正统三年(1438年)的秋试,首试的头一天,就着了大火。最严重的一次,是明天顺七年(1463年),春试的第一天夜晚,考场着火,烧死了九十多个考生。明英宗给死者每人一口棺材,埋葬在朝阳门外的空地,并立碑“天下英才之墓”,人们称为举人冢。贡院屡屡失火,不得不改建,明万历年间的大学士张居正上疏皇帝,于是贡院改木板房为以砖瓦结构为主的建筑。使防火性能加强。”

图1和图5都是北京贡院的老照片,那个时候改成了砖瓦结构,可以看到一个号房连接着一排考棚,考试的时候,号房的门是锁的,一旦着火,考生只能烧死在里面。

193

193、有惊无险夫妻脱困,宋太医妙手诊喜脉 ...

枪响了,中枪的却不是自己,许三郎猛一回头,看见赶车的车夫手握匕首,虽然气绝,但还是直挺挺的站在身后,匕首上还冒着一股不寒而栗的黑气,定是淬过剧毒的。

车夫的眉心被燧发枪铅弹击穿,殷红的血液直流下鼻梁,一滴一滴的,落在前襟上。

护卫队长筱二郎挥刀一记平斩,切断了车夫握着匕首的胳膊,哐当一声,跌落在石板路上,尸体也随之倒下。

筱二郎单膝跪地道:“属下失察!不知马夫已被人收买,伺机行凶!请大人责罚!”

许三郎眼里戾气爆棚,怒吼道:“五十军棍先搁在着,查不出幕后真凶,老子亲手动手把你打成血浆糊!”

哗啦啦二十个骑兵护卫将马车围成一团,缓缓裹挟前行,看谁都觉得像刺客。

此时正值下午,路边行人看见这些人身上和刀剑上的血腥,纷纷逃跑避让,闻讯而来的西城兵马司人马已经赶到,许三郎对筱二郎点点头,“把尸体和行刺的匕首看好,和西城兵马司一起清理巷子的尸体,我先送夫人回宁园。”

许三郎回到马车内,见睡莲正熟练的往燧发枪里装填火药和铅弹,心中顿时百感交集,活了三十多年,居然被一个女人救了,这个女人还是自己老婆——真够丢人的,自己一个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大将,却差点连老婆都保护不了。

睡莲装弹完毕,抬头见许三郎怔怔的看着自己,便取了手帕,沾了沾茶杯里的残茶,站起来擦去他脸上飞溅的血迹,淡淡道:“还好不是你的血。”

许三郎夺过睡莲的帕子,自己胡乱在脸上抹了抹,然后看着睡莲右手已然紧握的燧发枪,很艰难的问道:“我仇家多,现在又身处政治漩涡,你——你嫁给我之后,是不是从来没有感觉到安全?”

睡莲一愣,先是摇头,而后点头道:“我不到三岁丧母,自打懂事起,就从来就没有觉得安全过。我被自己的奶娘设计害过;继母视我为眼中钉,她对我的恨意,不比永定侯夫人对你的恨意弱多少,真是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我还被七嫂徐汐迷晕过,若不是你出手相救,顺平伯夫人肯定就是不我了;在嫁给你以前,我就随身带着知芳送的燧发枪,这柄枪在伪帝之乱时的逃亡路上,救了我们一行人的性命。”

“保护自己对我来说,已经像呼吸一样自然了。现在嫁了你,我也保持着这个习惯,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而是这个世道真的不太平,我虽女流,但也想好好保住自己和家人。”

许三郎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护犊子般抱着睡莲不肯撒手,快要到积水潭宁园时,他长叹一声,苦笑道:“向皇上请旨娶了你,我本以为自己就像戏文话本一样英雄救美,没曾想,却是美人救英雄。方才若不是你开枪,筱二郎的刀砍中车夫时,我已经中毒身亡了。”

废话,刀再快,也不如子弹的速度。

睡莲仰手抚摸着许三郎坚毅的下巴,这时候三郎的面部表情可以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忧愁。

没错,就是忧愁,这种表情和许三郎极不相配,就像葛优葛大爷对酒当歌,感叹孤单寂寞冷似的。

睡莲安慰道:“其实你是个很警觉的人,只是当时你心急了,想看看我有没有被吓到,所谓关心则乱,一时松懈,被车夫找了空子暗算。”

这话说的好听,许三郎总算找回了男人的自尊,忧愁之色消弭无形,他揉了揉睡莲的嘴唇,手上淡淡血腥的味道刺激得睡莲直反胃。

“做什么呢?”睡莲侧脸避开。

许三郎道:“你唇色不对头啊,以前不用擦胭脂都像玫瑰花似的娇艳,这几天唇色淡淡的,揉一揉才有点血色,这样下去可不成。”

许三郎敲了敲板壁,对护卫说道:“拿我的帖子,去请宋太医来伯府为夫人诊脉。”

宋太医是太医院院判,医药国手,曾经是睡莲祖父的学生,后屡次春闱不中,就操起了祖业,九年前睡莲吐血晕倒时,颜老太太请的就是这位太医开的方子,后来睡莲但凡有什么不适,颜家都是请这位宋太医诊脉。

回到宁园,伯府的下人们都被侍卫和许三郎身上的血迹吓到了,当许三郎抱着睡莲进屋时,辛嬷嬷等人更是急的都要落泪。

“我们遇到了刺客,好在都没事,你们不用担心。”睡莲说道。

许三郎板着脸道:“把权嬷嬷叫来,我请她这个宫廷司药女官好吃好喝的供在宁园,不是养祖宗的。夫人脸色不好,连我这么粗心的觉得不对,她怎么还瞧不出来?”

辛嬷嬷从未瞧见伯爷这么大的火气,心里也有愧色,她也觉得夫人不太对,以为是忧心贡院火灾和四姑奶奶早产所至,就没有——再说了,夫人上个月小日子如期造访,肯定不是…

“慢着。”睡莲叫停辛嬷嬷,说道:“客客气气去请,权嬷嬷是负责我和伯爷的饮食安全,整日和药材和食材打交道,不是天天见到我,怎能怪她?”

“都说在其位谋其政,权嬷嬷又不是大夫。”睡莲又央求许三郎道:“权嬷嬷是我七婶娘帮着请来的,看来我婶娘的份上,你别责怪她。”

许三郎脸色缓了缓,说道:“虽说如此,也要敲打些才好,我就是觉得你这些天不对劲。”

睡莲心想,许三郎对权嬷嬷发作,估计是受了刚才被车夫背叛的刺激,这个车夫也是军人,跟随他去西北打过鞑靼,也一起在西南北越征战,三郎十分信任他,蓦地被亲信背叛,他现在对周围的人都起了疑心,权嬷嬷恰好撞在枪口上了。

正思忖着,权嬷嬷来了,她梳着燕尾髻,插着简单的素银簪,穿着天青色竖领对襟褙子,宝蓝色马面裙,竖领上有两颗精致的宫廷内造白玉花形扣,显示出她的荣耀和尊贵。

“伯爷,夫人。”权嬷嬷敛衽行礼,感觉到气氛紧张,她施了一礼后,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许三郎忿忿说道:“夫人这几日身体不适,你给夫人把把脉。”

权嬷嬷说道:“我是以前在宫廷做司药女官,管理药材和药方,但只给普通宫女和宦官瞧过病开过方子,贵人们都是太医问诊,我只负责配药和药方存档。夫人觉得贵体不适,最好请太医来把脉问诊。我这等微末本事,不敢给夫人把脉。”

权嬷嬷在宫里混了这些年,谨慎是第一要务,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插手份外的事,简直就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嘛。她来伯府才三个月,人生地不成熟,只敢保证伯爷和夫人的饮食安全,其他的一概不敢管,也不能能管,

碰了个软钉子,许三郎脸上不好看,睡莲正待开解几句,外头添饭进来说:“宋太医来了。”

宋太医住在西城,今日恰好没在太医院当值,听说顺平伯夫妇遇刺,他提起药箱和许三郎的侍卫共乘一骑往宁园狂奔而来,所以睡莲三叔前脚到家,宋太医后脚就跟来了。

宋太医是经常出入颜府的,辛嬷嬷等人都知道他看病的习惯——望闻问切一个都不能省,必须见到本人,观气色舌苔才下定论,所以并没有放下幔帐,给宋太医奉茶后,纷纷退下,不打扰太医诊脉,只有权嬷嬷和许三郎留下。

宋太医喝了半盅茶,用温水洗完双手,这才给睡莲诊脉,诊完左右手,看了舌苔,甚至连眼皮都

翻开看过了,还是不说话,又诊了一把脉,才摸着小山羊胡子,笃定说道:“夫人是有喜了,不到两个月,喜脉有些弱,但还是摸得出来。”

睡莲和许三郎如晴天霹雳般呆住了,睡莲喃喃道:“可是——可是我上个月来过小日子,怎么会…”

“这个嘛。”宋太医瞥了瞥站在一旁的权嬷嬷,“权司药是妇科圣手,您来解释吧。”

在宫廷宋太医开药方,权嬷嬷管理药方,配备药材,也算是老熟人了。

权嬷嬷微微有些惊讶,很快镇定下来,解释道:“一般妇人有孕后,癸水停止,生产后重新开始月潮,可也有很少一些妇人有孕后也按照日期来癸水,医书上称为激经,很罕见,一般两三个月后停止(注1)。”

“夫人。”权嬷嬷走到塌边,对睡莲低声耳语道:“夫人上月来癸水时,颜色是不是褐色?而且经期很短,只有一到两天?”

睡莲回想了一会,点头道:“正是。”

权嬷嬷对宋太医说道:“如此看来,夫人确实有孕了。”

许三郎坐在塌边,继续保持着双拳紧握,眼球突出,嘴唇微张的状态,像是被雷劈的休克了似的,一言不发。

睡莲觉得内心涌起了一股奇怪而又强大无比的力量,脊背从身后引枕上弹起,快速反应过来,连连追问道:“激经对孩子有没有影响?要不要吃安胎药?以后衣食住行有没有什么避讳?”

睡莲十岁起就是宋太医诊脉,加上又有颜太傅师徒的情分,两人医患关系很好,见当初的小女孩就要做母亲了,宋太医也很高兴,笑道:“夫人身体很好,脉象有力,不用吃安胎药,也不宜多进补。老夫每隔五日过来请一次脉,按照情况开方子。有权司药照看,夫人放心养胎便是。”

权嬷嬷将辛嬷嬷等人叫进来,告知睡莲有孕的事,最后说道:“夫人的饭食交由我调理,从即日起,夫人按照我拟定的菜单食用,一应点心茶水也是如此,切莫擅自做主。”

辛嬷嬷等人喜不可支的向睡莲到喜,睡莲兴奋的抚摸着平坦的小腹,命人倍厚礼答谢宋太医,刚刚被刺的惊恐早就跑到脑后去了。

权嬷嬷则开始对睡莲卧室书房等进行地毯式抽查,排除一切可能有危险的物件,把四个添指使的团团转,“…那个熏炉搬走,以后宁园所有的房间都不准熏香;一应盆栽花草必须经过我的勘验才能搬进来摆放;所有悬挂的东西,除了字画,全部都收起来;房子要时常保持通风干爽,但不能吹着夫人…。”

正当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喜悦中忙起来时,许三郎猛地从榻上站起来,“我要当爹了?我没听错吧?你——你来重复一次。”

许三郎指着权嬷嬷,眼神一半是激动,一半是不可置信,纠结的紧,权嬷嬷哭笑不得说道:“夫人有孕,不到两个月。”

“可是夫人明明上个月来过癸水,这是怎么回事?”许三郎问道。

权嬷嬷大窘,原来伯爷听到夫人有孕时已经入神了,后来的对话都没有听见。权嬷嬷只得将激经又解释了一遍。

许三郎听了,发疯似的仰天长啸道:“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又扑到榻前握着睡莲的手道:“我们就要有孩子了!”

担心捏坏了睡莲,许三郎猛地松了手,又怕睡莲长了翅膀飞了,许三郎又握起睡莲的手,想了想,空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摸睡莲的小腹,刚触碰肚皮,许三郎就像触电似的闪开。

反复三次后,许三郎到底不敢摸,猛地又站起,问辛嬷嬷等人:“宋太医人呢?怎么没开药就走了?”

辛嬷嬷等人无语了,说道:“宋太医告辞了,说夫人没事,不需要吃药。”

许三郎急道:“怎么走了?不行!马上把人叫回来!我有事问他!”

这个——不太好吧?好歹人家是堂堂太医院院判大人,一言九鼎,说了没事,您又叫人家回来,这个很伤自尊的。

睡莲挥手示意添炭过来,低声说道:“赶紧把宋太医叫回来,不为瞧我——伯爷这个疯癫的样子,看起来不对啊。”

添炭见许三郎围着屋子团团转,口里不停念叨着:“不行不行,赶紧把傅家解决掉,免得闹什么幺蛾子,刚才的刺客幕后指使是谁?赵王?侯爷?还是鞑靼人?太医太医——宋太医怎么还没来?!”

添炭看着许三郎疯癫的模样,慎重点点头道:“夫人说的是,伯爷需要好好看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这是添炭同学第一次开口说话,O(∩_∩)O~,以后她每次开口,效果都还不错。

关于激经一说,舟是通过一个朋友知道的,她怀孕2个月,每月都来月经,不知道自己怀孕,还去做户外拓展训练!差点把孩子折腾没了。

正常情况下,女性怀孕后,卵巢会分泌大量的孕激素、雌激素等,以促进子宫内膜增厚,从而为受精卵的着床、生长提供一个肥沃的“土壤”。这时,由于女性体内的雌激素、孕激素水平持续增高,子宫内膜也就不再脱落了,女性也就不会再来月经。然而,由于个体差异等原因,有些女性怀孕后卵巢分泌的性激素尤其是孕激素水平比较低,导致一小部分子宫内膜继续脱落,因此这部分女性怀孕后依然会来月经,只是月经量要比正常时期少很多。直到妊娠三个月后,胎盘形成了,并且开始代替卵巢分泌性激素,使得女性体内的雌激素、孕激素维持在一个比较高的水平,这时子宫内膜不再脱落,月经也就不再来了。

图为权嬷嬷的白玉纽扣,明朝女官经常使用这种物件。

明嘉靖时期,1969年上海黄浦区明赠奉政大夫朱察卿家族墓出土。白玉花形纽扣(图一),一副,长3.8厘米;金嵌白玉圆纽扣(图二左),一对,长1.7、直径0.8厘米;白玉圆锤形纽扣(图二右),一对,长1.7厘米,直径1.1厘米。

194

194、娘家人群议嫌疑犯,顺平伯宿敌始现身 ...

宋太医刚出了宁园,又被人请了回去,看另一个病人——顺平伯许三郎。

宋太医一摸脉象,唬了一跳,赶紧打开药箱给许三郎施针,并写了药方命人即刻抓药煎给许三郎服用。

到了晚饭时分,宋太医见许三郎目光清明,而且脉象平稳了,方告辞离开。

可在不知真相的围观群众看来,宋太医匆忙来宁园,直到晚饭时才离开,再联想起下午顺平伯的马车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刺客围追堵截,西城一条巷子里尸横遍野,便理所当然的以为顺平伯夫妇被刺,而且受伤严重——若不然,太医为何在宁园待那么长时间?

第一个知道消息的当然是永定侯夫妇了——敌人往往最了解对方,侯府在宁园周围埋伏的眼线也不少,听到这个“大快人心”的消息,永定侯夫妇恨不得即刻去祠堂烧高香拜祖宗!佛祖观音大士太上老君圣母玛利亚再上,宁园最好今晚就敲响云板报丧!

最悬心的是睡莲的娘家颜府,听宁佑吞吞吐吐说十妹妹和妹夫被刺,柳氏正在给白哥儿做一件开裆裤,手一抖,拇指顿时戳了个血洞!

颜府当家人九老太爷坐不住了,要去宁园看看,九老夫人沈氏惊慌失措呜呜直哭,九老太爷只得带着闺女琪莲一起去,宁嗣和慧莲随行。

一进宁园,颜家人便觉得不对劲,怎么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这府里的下人还喜气洋洋的?!

刚刚喝完汤药的许三郎亲自迎出来,走路都带飘的,一见九老太爷就弯腰长长一辑,“让老太爷忧心了,本打算派人去颜府报平安,顺便报喜的。”

九老太爷和宁嗣愣在原地,被人刺杀还是喜事么…?

归田居,琪莲和慧莲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子药味,心叫不好,莫非——?

但看见坐在炕上抱着一盏火腿粥吃的正香的睡莲,琪莲和慧莲惊讶的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辛嬷嬷请两位小姐往绣墩上坐了,喜笑颜看道:“夫人有孕啦,今年腊月,两位小姐就能抱小外

甥了呢。”

琪莲先反应过来,呐呐道:“可是,这药味——?”

辛嬷嬷垂首不敢说,睡莲笑道:“都是自家人,我也不怕你们笑话了——这是你们姐夫喝的安神汤,听说我有了身孕,他高兴得疯疯癫癫的,我只得请宋太医回来给他施针开药呢。”

一惊一喜,两姐妹唏嘘不已,慧莲看着睡莲眉眼间含嗔带笑,似羞怯、似欣慰的风情,心想九姐夫定是极疼她的吧,从小她就是个有本事的,明明身处逆境,却总是能化险为夷,会做事,也会做人。如今嫁给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却在这么短的时间牢牢抓住了丈夫的心。顺平伯野马般放荡不羁的人,居然会为了她有孕而高兴的癫狂。将来自己的相公,能够有九姐夫一半好,就足够了…

琪莲眉头忧色依旧,说道:“听说你和姐夫遭遇刺客,吓得我母亲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了,七房也都担心的紧,在府里等我们的消息。九姐姐,那刺客是真的么?幕后主使会是谁呢姐姐和姐夫一定要小心些。”

睡莲平静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们姐夫本来就是在刀口上求富贵的人,虽说圣眷在身,但明刀暗箭也是终年不断,好在你姐夫身边的护卫都是百经沙场的,说起来今天也极为凶险,他们还是击退刺客保护我们回宁园。你们回去告诉婶娘她们,这里是京城地界,在权贵云集的西城发生刺杀朝廷重臣这种事情,皇上肯定会查清真相,西城那边现在已经戒严了,揪出幕后黑手也是迟早的事情,不用担心我。”

正说着话,外头添衣进来说道:“夫人,刚才宫里派两位公公传皇上口谕,命伯爷即刻进宫面圣。还有,跟着两位公公来了约一百锦衣卫,五十位护送伯爷去皇宫,剩下的都守在门口。九老太爷和十爷在外头等两位小姐一起回去。”

锦衣卫都来了?慧莲和琪莲忙站起来告辞,睡莲又嘱咐她们回去好好安慰家里人。

颜府的马车刚出了西角门,就听见外头魏大舅母洪亮的声音:“…顺平伯夫人是我外甥女,怎么连我都不让进?各位军爷行行好,我家老太太都急病了,我不能就这样回去。”

慧莲和琪莲在马车对视一眼,命一个小丫鬟下去给魏大舅母捎了一句话,魏大舅母听了,二话没说上了马车,跟着九老太爷回颜府。

什刹海,颜府。

当“探病”的几个人带来九姑奶奶和姑爷都安然无恙、睡莲有孕有孕的消息,魏大舅母双手合十直念佛,“外甥女就是我们老太太的命根子啊,阿弥陀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宁珂说道:“皇上派了锦衣卫保护宁园,估摸这个刺杀事件西城兵马司管不了,已经归锦衣卫查案了。”

宁佑愤然道:“光天化日之下刺杀朝廷重臣,无论背后黑手是谁,这都是死罪。”

众人皆以为然,睡莲夫妇虽然逃过此劫,但幕后真凶一天揪不出来,危险就一直存在,何况现在睡莲又有了身孕,万一…?

想到这里,众人脸上的喜色荡然无存。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七姑爷泰宁侯陈灏说道:“今天下午在张府观完外甥的洗三礼,九姨妹是和我夫人一道出门,我们先走,九姨妹和九妹夫随后出发。”

“我记得九妹夫来接九姨妹时,身边跟着十个护卫,九姨妹的马车旁边守着二十护卫,如果刺客的目标只是顺平伯,为何不在九妹夫来接的路上设伏动手?那个时候九妹夫只有十个护卫保护,应该更容易得手才是。九妹夫陪着九姨妹上了马车,护卫合在一起就是三十人。”

“所以说,刺客的目标不仅仅是顺平伯一个,他们宁可冒更大的风险,也要把九姨妹害死。”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柳氏脸色一变,喃喃道:“是不是某人提前知道九姑奶奶有孕,打算一起斩草除根,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