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屋里黑漆漆的一片,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光线,但宫徵羽对这里太熟悉了,即便看不见,他也能借着月亮微薄的光亮找到卧室所在。

他抱着文乔走进卧室,将她缓缓放到床上,两人近距离接触,呼吸交织在一起,他明明没喝酒,却好像被文乔身上的酒气惹得稍微醉了,轻轻伏在她身上近距离看着她的眉眼。

她是真的醉了,醉得一塌糊涂,完全混淆了时间,只把这次当做他们偶然一次的放纵。

“你干嘛还穿得这么整整齐齐。”文乔阖了阖眼,懒洋洋地抬手去扯他的领带,“解开嘛,你总是穿得这么整齐,真是实实在在的禁欲系,虽然我很喜欢,但偶尔粗鲁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她沙哑轻柔的声音像催眠剂,让宫徵羽手撑在她两边,半点起身离开的君子风度都没了。

“你想做什么。”他低声问着,把醉醺醺的文乔问笑了。

“我身上的味道是不是很难闻啊?”她轻声问,“是不是不喜欢?忍耐一下吧,毕竟今天是招待亲戚,你都不喝酒了,我再不喝一点,会让人家觉得我们不尊重人家的。”

原来她把时间线搞到刚结婚的时候去了,难怪对他这么好,这么和颜悦色。

宫徵羽表情复杂地看着她,看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扯掉他的领带,去解他的衬衣纽扣。

宫徵羽紧张了一瞬,握住她的手说:“别动。”

文乔眯了眯眼,歪着头说:“不行吗?你累了吗?”

宫徵羽喉结滑动,半晌才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醒来之后会后悔的。”

文乔好奇道:“我为什么要后悔?”她环住“丈夫”的颈项,凑近深吸一口气,重新躺下去后暖洋洋道,“老公,你身上真好闻。”

宫徵羽喉结滑动:“我身上有什么好闻的,我没喷香水。”

“那可能是你的体香吧。”文乔喃喃道,“老公,我好爱你啊,你这么帅,这么有钱,还那么优秀,我真是爱你。”

宫徵羽身子僵硬无比,他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莫名红了眼睛。

“是吗。”靠近一些,宫徵羽和文乔鼻尖碰鼻尖,“是因为我帅,有钱,又优秀才爱我吗。”

文乔睁大眼睛看着男人放大的面孔,很快就笑眯眯道:“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样了,是因为你是你才爱你啊,但这些也都是你身上的一部分,因为这些而喜欢你也没什么不对,是不是?”

她说得一点都没错。

文乔好像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不解道:“为什么叹气?”她猜测,“你累了,你不想吗?那可以……”

“我不累。”宫徵羽沙哑地开口,“我很想。”

她这回答让文乔本来就因为醉酒而红的脸更红了,她语调婉转动听道:“那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为难呢。”她眼皮垂下,盯着他领口下白皙精瘦的胸膛。

“我怕你醒来后悔。”宫徵羽绷着脸说,“你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喝醉了。”

文乔紧盯着他胸前的风光,有些着迷道:“我该知道什么?你告诉我啊。”

宫徵羽薄唇开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再到后面,他也没机会说了。

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衣衫尽褪,呼吸缠绵的时候,他脑子里还在想,明天早上起来,文乔大概杀了他的心都有。

可是,他也是真的没办法拒绝她,也不想拒绝。

他知道这样不对,知道这是乘人之危,知道他该告诉醉酒的她: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喝醉了。

但他就是没办法把那句话说出口,没办法打破她醉酒的美梦。

他甚至觉得,今天没拦着她喝那么多酒,这个决定真是太正确了。

辗转纠缠的时候,宫徵羽很冷静地想,哪怕明天起来被她咒骂,打耳光,甚至哪怕是被她捅两刀也值得了。

他现在真的停不下来了。

真的停不下来。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宿醉让人头疼欲裂,但不至于让人失忆。文乔醒来的时候,屋子里还黑蒙蒙的,但生物种告诉她时间已经不早了,屋子里之所以还这么黑,是因为窗帘拉着。

她慢慢爬起来,身上酸痛,十分疲惫,这可不是宿醉可以导致的。

文乔深呼吸了一下,看了看床的另一侧,那里空着,没有人。

她没出声,很冷静地掀开被子下床,拿起床脚整齐叠放的睡衣,慢慢穿好。

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投射进来,文乔不自觉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眼睛已经适应了光明。

她站在窗前好一会,双臂垂在身侧,两手紧握成拳,即便不声不响,也足以体现出此刻她内心的挣扎与矛盾。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喝酒了,以后谁再让她喝酒,她就杀了谁。

她现在屈辱到了一种什么程度呢?大约就是,恨不得昨天晚上送他回来的是陆觉非,哪怕是和陆觉非酒后乱性,都比和宫徵羽强。

是啊,和前夫酒后乱性,貌似还是自己主动的,虽然对方也有没拒绝并且没解释清楚的责任,可说破天也是她主动的。

文乔只觉头更疼了,她烦躁地转身走出卧室,开门后闻到了餐厅里传来的淡淡香气。

是早餐的味道。

她站在门口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抬脚走了过去,原以为会在这里看见那个现在极度不想看见的人,但并没有。

她走到桌子边,看到了还冒着热气的早餐,以及一张便签纸。

便签纸上是对方熟悉的字体,流畅悦目,很有风骨。

【帮你请了假】

他只写了这么几个字,再多就没有了。

很好,再多写几个字,文乔再看下去,大概会恨不得直接把它撕碎。

平复了一下心情,文乔看都没看桌上的早餐一眼,直接去衣帽间换了衣服,化了妆前往公司。

谁说他请了假她就非要呆在家里?是,她现在很烦恼不错,但这并不会特别影响她,昨晚的事所带来的压力要比文乔想象中少得多。

又不是没睡过。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文乔这样想了想,便十分冷静地迈进了大厦。

刷卡,上楼,一路正常地到达香水部,文乔推门进去的时候,只觉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很诡异。

这不是她心虚才这样觉得,她也并没有不安或者心虚,那些眼神是真的很诡异。

文乔四处看了看,偷偷打量她的视线很快都收了回去,她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坐下,稍微按了按太阳穴,便打开电脑准备工作。

石阳在这个时候出现,看到她很惊讶地来了句:“乔姐,你怎么来上班了?哥不是说你今天累了要休息一下吗?”

文乔手放在键盘上,皮笑肉不笑道:“‘哥’?那是谁?”

石阳意识到自己语气太熟稔了,大概会引起其他人怀疑,立刻换了称呼道:“呃,宫先生说文总监今天有事不来上班了。”

文乔淡淡道:“是吗?真奇怪,我从没说过我今天不能来上班了,就算我说过,帮我请假的应该也是老陆,为什么是宫先生?”

石阳愣在原地,半晌才道:“啊,呃,这个,我……”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成的话来,文乔也没打算为难他,他又没做错什么,所以她很快给了他台阶下。

“一定是宫先生搞错了吧,应该是记错了名字,我的名字……就还挺大众的。”

大众才怪,姓文的人本来就不多,再加上乔字,这个名字怎么可能很大众?

石阳尴尬地应了一声,灰溜溜地跑了,文乔笑眯眯地望向其他人:“看够了吗?”

有个人站了起来,回复她说:“文总监别误会,我们只是刚得到上面的通知,听说您已经是总监了,可真是……了不起啊。”

这人就是之前在会议上和文乔差点吵起来的香水部职员。

文乔看了看对方的脸,他那个意味深长的“了不起”让文乔知道他其实是在质疑她。

文乔毫不露怯,十分平静道:“多谢夸奖,你说得没错,我目前是单独负责一个项目的总监了,我很感谢康总和公司的信任,会好好把项目完成的。”说到这里她展颜一笑,“那么现在大家可以赶紧工作了吗?我已经收到你们的注目礼以及夸奖了。”

说话的人有点生气,很想说她怎么连好话赖话都分不清,居然还真以为他在夸她?

但话到了嘴边,又因为场合和身份问题闭上了嘴,即便再怎么怀疑文乔是走后门上去的,或者耍了什么手段,她也是名副其实坐上了总监的位置,作为一名普通职员,说太多就冒犯了。

诡异的围观终于全部消失之后,文乔握着鼠标慢慢松了口气。

她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恰好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林荫。

她立马想到一件事,赶紧接起电话,还不待她开口,电话那头的林荫就说:“乔乔!你猜怎么着!我居然接到了jr集团的电话!他们说录用我了!”

文乔愣了愣:“你已经接到电话了?”

“是啊!”林荫激动地说,“我问了,是让我去做你的助理,他们叫你文总监,你都已经是总监了?这才半年不到,你都是总监了,你也太厉害了吧!”

文乔失笑道:“这里面有很多事,电话里说不清楚,有时间我们当面说吧。”

林荫应了声:“好的,那我什么时候去上班呀?”

“那边怎么和你说的?”

“让我联系你,看你什么时候需要我。”

“那……”文乔只觉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她抬眼望去,看见站在她办公桌前的宫徵羽。

所有的笑容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脑海中关于昨夜缠绵的片段不断重放,她很不合时宜地想到——昨晚大概是认识宫徵羽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那么放肆。

文乔到现在都还觉得浑身酸痛。

“那你安排一下你的事情,安排好就直接来上班吧,我还有事,先不聊了。”

文乔说完话就挂了电话,坐在那甚至都没站起来,就那么直视着宫徵羽道:“宫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宫徵羽是很了解文乔的,是以他早上安安静静地走了,留下了纸条和早饭。

他用了一个最和平的方法解决两人的矛盾,如果想要继续和平下去,他们就要当做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没想到她今早还是来上班了,看来在她心目中,他以为非常严重的事情,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也不知为什么,这非但没让他松一口气,反而让他焦虑不安起来。

“有点工作的事,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他说完要走,却被文乔嘲讽了。

“叫石特助来通知我就行,宫先生何必亲自来。”文乔依旧坐在那,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宫徵羽侧对着她冷静道:“还是我亲自来比较好,毕竟你已经是总监了,某种方面来看,我们的职位没差多少,让助理来通知文总监,总会显得不够尊重。”

这冠冕堂皇的发言真让人牙酸,他那副禁欲冷静的样子,半点都看不出昨夜的疯狂。

“好的。”文乔抿抿唇,这时她才终于起身跟着他离开。

办公室里的人注视着她跟宫徵羽进了办公室,也不是他们老分神,喜欢关注别人的八卦,而是文乔和他们老大之间实在太有火花了,他们头一次见到老大这么迁就一个人。

公司里怕是没人不知道宫徵羽离婚了,也估计没人不知道文乔和陆觉非在一起。按照陆觉非和宫徵羽那糟糕的关系,现在该不会是他们老大想要抢了陆总监的女朋友吧?

那这要是成功了,他们还不得生死决斗啊。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围观的人渐渐收回视线,开始干自己的事情了。

办公室里,文乔站在客厅中央一动不动,十分官方道:“宫先生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还很忙,最多给您五分钟时间。”

宫徵羽坐在办公桌后面,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说:“抱歉。”

文乔身子一僵,眯起眼道:“怎么忽然道起歉来了,我不太明白宫先生的意思。”

宫徵羽轻声道:“那就当做我什么都没说吧。”他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往前推了推说,“文小姐看看这个吧。”

文乔勉强往前走了几步,拿到文件后立刻又退了回去,如避蛇蝎般避着他。

宫徵羽坐在那,眉头皱着,一言不发。

文乔低头看文件,当看到文件上那个名字时不自觉道:“樊毓彤?”

宫徵羽和缓低沉的声音慢慢响起:“这个名字并不常见,赖老先生也提供了他们的祖籍地址。我托关系查了查,找到这么几个名字和年龄相符的选择,总共三位,并不难排除。”

文乔望向他:“你想做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宫徵羽平静道,“既然赖老先生已经把图样授权给了jr,那么早点帮他找到樊女士也没什么不好。他身体不好,时间不多了,你我都很清楚。”

其实宫徵羽做的事,恰好就是文乔心里一直挂念的事。

她虽然在问他想要做什么,但其实心里清清楚楚。

文乔当初和陆觉非说这事儿的时候就提到过,在发布会之前或许就可以托关系找找樊女士,能越快让他们见面越好,樊女士的名字不算常见,应该蛮好找。

陆觉非当时听了没发表什么意见,她也没多说什么,后面忙着别的事,暂时没把它提上议程。

可是现在,在她正要空下来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宫徵羽已经做完了。

他还是太熟悉她了,又或者说,他们还是太像了。

毕竟是加上恋爱生活在一起四年多的人,彼此变得越来越像,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你现在要我做什么。”文乔想明白了就这样问道。

宫徵羽缓缓站了起来,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衣,面料透光轻薄,尺寸十分合身,文乔甚至能从衬衣的起伏中看出他肌理的线条。

他在衬衣外面穿了一套jr今年的男装新款,她一眼就看出那是陆觉非的设计,想不到他也有这么给对方面子的时候。陆觉非的西装设计都偏时尚风,黑色剪裁得体的西装,边线处是白色的,十分又设计感,尺寸也很挑人——陆觉非设计的西装尺寸,都只适合那种宽肩窄腰,身上一点赘肉没有的美男子,并不是有钱就能穿得上的。

文乔将目光从他的西装上收回,直视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想要我做什么。”

宫徵羽走到了她面前,停下脚步,阖了阖眼道:“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见见这三位女士,她们都住在附近,并不太远。我开车带你去,确认一下到底哪位樊女士是我们要找的那位。”

文乔嗤笑一声道:“那何必找我呢,找赖老先生不是更好吗?他一眼就能认出樊女士的。”

宫徵羽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在文乔以为他是想不到借口让她去的时候,他才再次开口。

“我也希望他能和我一起去,哪怕是看看我提供的资料和照片也是好的,但是……”他停顿了一下,说了个令文乔震惊的消息,“你应该不知道,我也是今早联系他才得到消息,他在医院。”他皱起眉,“他独居,身体本就不好,昏倒后两天才被人发现,身体已经非常憔悴,如今还是昏迷状态。”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文乔万万没想到赖老先生会出事。

在和宫徵羽一起去找樊女士之前,她先去医院看了赖老先生。

赖老先生已经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了,转到了普通病房,文乔和宫徵羽赶到时他还没醒,医生正在为他做检查。

“怎么样了。”文乔走上去,有些急切地问。

医生回头见到她愣了一下,又看向宫徵羽,对后者说:“宫先生,你好。”

宫徵羽微微颔首,替文乔又问了一遍:“赖老先生怎么样了?”

医生说:“情况基本稳定了,但他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也很差,他的生活习惯应该不太好,差的习惯维持许多年就会深刻体现在身体上,我后面这话可能不好听,但你们也不要太执着了。”

这算是变相让人做心理准备了,文乔听完就怔在了那里。

“谢谢。”宫徵羽向医生道谢,等医生走后,病房空下来,他才再次开口道,“至少他现在还没到那种地步。”他十分自然地拉开椅子,文乔看了一眼,也非常自然地坐下了。

医生说得没错,习惯是种很可怕的东西,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会让人不由自主去那么做。比如现在,他习惯性为她拉开椅子,她也稳稳当当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