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打发太医下去之后,一个人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马秀英。

看着马秀英紧闭的双眼,朱元璋有些感慨:“还记得么,想当初朕不过一小卒,曾与郭子兴帐下效力,应受猜忌饭不得食。还好当初有你,不然我朱元璋安能有今日啊。当初粮荒,你在军中偷窃炊饼给我,因为饼热你又藏在胸口,至今还有伤疤。每每想起这些,我无不感动。就算你没吃饱,你却让我先吃饱,我真浑人也。”

朱元璋说到这里,也掉下眼泪,却忽然发现有人轻轻的帮他擦拭,低头一看马秀英竟然已经转醒,只是气色不好,人还很虚。

“皇上龙体要紧,都是一国之君了,怎还只会掉眼泪呢。”

朱元璋抓住她的手:“是我疏忽了,还记得我当初说你,我说什么你还记得么?”朱元璋已经省去了朕,在马秀英面前该为我。

“皇上,陈年往事还提它做甚。”

朱元璋却一本正经道:“我当初说你是家有贤妻,犹国之良相。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迁就于我,处处忍让,凡事皆以我为念,我却尤不知觉。”

“皇上。”马秀英也很是感动,这么多年来,自从当了皇帝,朱元璋对待自己就没之前那般好了,两人的感情也在逐渐淡去。

朝堂卷 第四十六章 惠妃自缢

“记得你当初嫁于我的时候不过二十一岁,正是大好年华之时,却与我共同征战十五载,历尽艰辛方有今日。如今你只需安生静养,我不想你有事。”

朱元璋看着马皇后,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两下,但是不知什么缘故,却始终没有开口。

“你是想说郭如意的事吧?”朱元璋的话让马秀英呆在原处。

“我承认,是我不好,我有私心,害死了蓝玉。当初惠妃入宫也是你安排的,我很喜爱惠妃,不想她人在我处心却旁系他人。你可以认为我心胸狭隘,我不够光明磊落,确实是我的私心害死了蓝玉。但是我不想惠妃会自缢,知道的话我觉得不会如此去做。秀英,我真的错了,但我不奢求你能原谅,只是惠妃已死,我希望你不要离开我,安心养病。”

马秀英竟然听到朱元璋认错了,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摇了摇头:“皇上,惠妃的死臣妾心中难受,皇上若是还念旧情,就应该将惠妃厚葬。臣妾请求皇上将蓝玉骸骨悄悄葬于惠妃棺内,还望皇上成全。”

朱元璋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朕答应你,但是此事不得公开,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马皇后也点了点头:“皇上,李文忠乃你养子,又是你外甥,皇上。虽然他并非是你亲生,但是总算关系亲密,曾经也帮助皇上尽心办事。皇上还请以皇家为念,放过李文忠,少年气盛之过你年轻时也曾有过,望皇上垂帘放过李文忠。”

朱元璋依旧是点头答应,不过这次却没有说话。

“皇上,臣妾还有一事想请皇上…”说到这里马皇后似乎身体不支大口喘息起来,刚抬起的头又垂了下去。

朱元璋急忙扶住她:“秀英,不要说了,朕知道你要说宋濂之事。”

“不,我要说。”马皇后喘息了会,调整了下之后又开口了:“皇上,治国安邦需以仁义为先,此乃万世祖训。今宋濂乃是当今大学士,文人皆以他为代表。宋濂之孙所犯之罪虽是死罪,但是罪不及亲人,不存在满门抄斩之说。宋濂向来无错,也无劣迹,皇上不能杀他。虽然宋濂教导无方,但是皇上应该以国之仁君为念,还需切记啊。”

听她说完,朱元璋依旧点头:“好了,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朕就先走了,一会晚上再来看你。”

马秀英看着朱元璋离去背影,心中十分难过。就是眼前离去的男子,逼死了自己的干妹妹郭如意,但是他却是自己的丈夫,还是一国之君。

马秀英无法去惩罚朱元璋,作为皇帝,朱元璋其实还算是个好皇帝。但是马秀英自己心伤总是难免的,她只有拿被子将脸蒙上,尽量不让人看见她自己落泪。

朱元璋回到了自己的御书房,在那里一个人静坐。

“皇上,平硕王求见。”长顺道。

“召她进来。”朱元璋很奇怪楚流烟怎么又跑回来了。

楚流烟走进来,对着朱元璋行完礼,然后直接开口:“皇上,听闻皇后娘娘病危,特来看望。”

“皇后娘娘病危,那你为何要来朕的书房啊?”朱元璋有些不解。

“过来取方抓药。”

朱元璋呆了一下:“你取方开药找太医便是,来这书房抓什么药?”

“皇上是真煳涂还是装煳涂啊。”楚流烟只是一笑:“皇上,皇后娘娘的药并非一般药材可治,需要沾染龙气之物才能痊愈。”

“哦?愿闻其详。”朱元璋不知楚流烟会说出什么来,于是准备听她一听。

“皇上,马皇后为人如何?”楚流烟问到。

“大方得体。”

“那我再问,马皇后对您如何?”

“无微不至。”

楚流烟笑笑:“那皇上觉得,外界对皇后娘娘评价会如何呢?”

朱元璋摇了摇头:“我只听说外面女子皆以皇后娘娘为榜样,真不愧一国之母。”

“好。”楚流烟点了点头:“皇上您总算还有良知,我想马皇后听到一定会很开心。但是您有知道多少呢?马皇后跟随您征战多年,对您不离不弃,诸多事迹我便不在多言。我们且道后来之事。就在您做了皇帝登基之后,皇后娘娘虽大富大贵,仍不娇,始终不忘民间劳苦,不改勤俭本色,不变平民心态。娘娘惩奸佞亳不手软,扶良善鞠躬尽瘁,保忠臣机智灵活,助皇上能屈能伸,革陋习坚决果敢,倡新风大马金刀,天下之人无不佩服娘娘。皇上也经常将皇后娘娘比作”芜蒌豆粥“,”滹沱麦饭“,每每对群臣讲起皇后娘娘之事,赞赏有佳。如今娘娘病危,皇上必希望娘娘早日康复,是也不是?”

朱元璋点头称是。

楚流烟露出了笑容。

“如何才能让皇后身体好起来呢?”朱元璋询问到。

“皇上,其实很简单,只要对症下药。”

“对症下药?”朱元璋觉得有些担心:“太医也没法子。”

“皇上,皇后娘娘是因何而病的?”楚流烟问完看到朱元璋面露难色,于是也不等他接口了:“皇上要知道,娘娘是因为惠妃而生病。这里很简单,惠妃复还,娘娘之疾不治自好矣。”

“唉,你就取消朕吧。”朱元璋此时就好比斗败的公鸡一般:“朕又不是神仙,如何能让死人变活?”

“既然皇上无法将人变活,那么是否就应该再这些事情上尽量弥补,以宽皇后娘娘之心,对其早日康复大有好处。”

朱元璋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确实,所以朕决心厚葬惠妃,还可能会将蓝玉骸骨敛在惠妃棺内,还能怎样?”

“可笑!真是可笑!”楚流烟大笑起来。

“楚王爷,为何发笑?难道朕做的不对?”朱元璋觉得楚流烟有些戏耍自己的味道。

“皇上真是可笑,我哪敢取笑于你。皇上您想啊,既然皇后娘娘之事皆因此事而起,理当解决。眼下蓝玉已死,对他而言能否敛在惠妃一口棺中并不重要,这些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那你的意思?”

楚流烟整了整衣角:“皇上,死者已逝,但是蓝玉之事,还牵扯到李大人吧?”

朱元璋点了点头:“确实,李文忠本来是块好料,但是他如此年轻又桀骜不驯,语气张狂,连朕他都不摆在眼里。你说朕应该杀他么?”

楚流烟的回答是肯定的:“可以杀。”

朱元璋自己都呆了一下:“你是说可以杀?”

楚流烟确定的点了点头:“是的,能杀!”

这下朱元璋就不明白了:“楚王爷,将话说完吧。”

“其实这很简单,君要臣死,臣绝对要死,这不是很明显之事么?”

“怎么楚王爷的语气这么酸,不过也是,朕只需一句话便能赦其无罪,或者直接处死。”

"皇上,娘娘病倒皆因此事。李文忠大人是因为向皇上劝解之事才开始争执被抓的,黄上若是记得,于情便不应杀李大人。李大人为官清廉刚正乃我大明之福分也,于公来将,皇上能听良言动容,也足以让皇上流芳百世。

朱元璋点了点头:“倒也不无道理,不过还是会有特殊的地方。”楚流烟继续问:“皇上,您认为我方才所说是否真实?”“恩,既然你都说到如此份上,马皇后也经不起折腾了,便饶了李文忠。”

“皇上。”楚流烟的叫唤,时而陌生,时而熟悉。

“还有何事啊?”朱元璋觉得事情已经完了,楚流烟究竟还有何事要找自己呢?‘

“皇上,此药方不够完整,还需加一些辅药方可。”

朱元璋知道她又有话说,于是准奏。

“皇上,马皇后贤惠仁德,名声在外。她不光是管理后宫的一把好手,处理国事帮助皇上分忧的也是她。马皇后不光有治世之才,更对百姓爱戴不已。其实,马皇后不过是在保你的江山罢了,您以为她能逃脱的出去么?”

“她要逃?”

"皇上,马皇后每日帮您,您对熟视无睹,但是为臣子的却不得不说,皇上最近办事实在是有另外一番感觉。马皇后每每为皇上的江山考虑,同时也要照顾其他,皇后娘娘其实也是有想法的。娘娘一心为国,如今该是我等回报娘娘之时。

娘娘身体不好,却依旧关系国家大事。

娘娘平日助人为乐,众所周知。皇后娘娘如此,必希望朝纲严整,国泰民安。

这里就要说到宋濂了,宋濂乃是当代名士,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皇上暂且不管是非对错,单就处置结果来看,皇上杀他不过杀死一大臣尔。可是皇上,按照马皇后的性子,知道年要斩了宋濂必然觉得可惜,又要承受骂名而活着,这难道不会将皇后娘娘彻底气会原样。"

朱元璋总算知道楚流烟的意思了,这会走到书之前:“恩,容我三思。”

楚流烟也知道自己今天只能到此了,如果不能,那就没下次了。

走出皇宫,楚流烟仰天长叹:“唉,尽人事,便是我等所能做也。”

朱元璋喜欢楚流烟,楚流烟去劝,朱元璋感恩马秀英,马秀英来说,两头两脑都在叫朱元璋罢手,朱元璋终于下了决心。

朱元璋去找了常玉春,常玉春来到朱元璋的书房,也是请安,礼毕,朱元璋问:“常卿,朕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二,不知可否啊?”

常玉春急忙点头:“荣幸之至。”

朱元璋道出问题:“依卿之意,我应如何处置李文忠?”

常玉春想了想:“皇上仁慈,必然会赦免其死罪,但是顶撞皇上,活罪难逃。至于要如何惩罚,皇上应该心里有底。”

朱元璋很是同意,又问:“那宋濂呢?”

“必须放。”常玉春毫不犹豫。

这点很让朱元璋吃惊,没想到常玉春在宋濂这个问题的时候竟然如此决断:“为什么?”

“为了我大明基业。”

“此话怎讲?”朱元璋问。

“宋濂乃当今名士,不能随意加害,否则便会引发文*革变动,轻则文人举墨,重则百姓造反。自古这些文人都在每朝每代教书授子,世间流传各种事迹等等也都由此等人改编而成。若是皇上因为处理宋濂而得罪天下文人,可谓得不偿失。况且宋濂向来毫无心计,可以安顿。”

“原来如此。”朱元璋点了点头:“你下去吧,长顺,你进来。”

常玉春这时候退了出去,长顺走了进来。

“长顺,朕想问你几个问题?”

“皇上请问。”

“我应该如何处理李文忠?”

面对老板的突如奇问,长顺表现的十分镇定:“皇上,奴才实在不知。”

“说吧,朕赦你无罪。”

长顺听保证这才说到:“皇上,我觉得对于李文忠将军,好歹也算国戚。如此处置未免太过草率。李将军随皇上征战多年,并不是一般小将,动则影响军心。皇上可降其职位,调至远处,不让其回朝便是了。”

朱元璋一听很有道理,急忙再问:“那我问你,那宋濂呢?”

“皇上,依旧是那句话,宋濂不能杀,如果皇上不喜欢他,可将宋濂贬回老家。”

“贬他?”虽然预感长顺大半会叫自己选择,没想到今日此人竟然如此回答。

“长顺,为何不学其他人一般将其流放出去就好了。”

长顺跪在地上,为朱元璋一一道来:“皇上乃是明君,更是仁君。故皇上不能将之杀死,否则天下大乱。皇上也不能将之充军,宋大人体弱,怕是半路都有可能死去,而且岁数上来,实在危险。皇上不追究其过,却准他回家养老,如此恩德,他人岂能忘怀?”

“妙,果真是妙。没想到你长顺比起那些大学士来更加精准…”

朱元璋有了决策,很快就回到了马皇后身边。

马皇后见朱元璋来,准备起身相迎,忙被朱元璋劝阻:“秀英不要妄动,我来就好,我来就好。”

马秀英点了点头,心中仍是不快。

“秀英,想了这么酒,我心中已经有数了。”

马皇后马上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中。

“秀英放心,我准备让李文忠给他的无理付出点代价,就是将之削去爵位,这样一来是惩治他一下,而且可以让他重新锻炼有机会。”

马皇后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于是点了点头。李文忠确实有时候比较大胆,不管任何人在,他向来口无遮拦。

“我还准备放了宋濂,让他告老还乡,夫人以为如何?”

马皇后想了想,于是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臣妾也就安心了。”

朱元璋握着马皇后的手,一直过了一夜。

第二日,朱元璋上朝,公然在朝上带出了两人。

两人被带上朝,所有人都等着朱元璋作出最后的决定,既然人都拉出来了,肯定是要决断的。

“李文忠。”朱元璋叫到。

“…”李文忠没有开口。

“你竟然顶撞于我,可有此事?”朱元璋问到。

既然有事,那就得接受惩罚。李文忠知道和皇帝讲道理是愚蠢的行为。

“李文忠,官降两级,流放到荒蛮之地,一会去地图上任选荒蛮之地。”

李文忠没想到自己竟然没被处死,很是意外。

“宋濂,你可知罪?”朱元璋问到。

“罪臣宋濂管教无方,今知罪也,望皇上赐死。”

朱元璋冷笑一声,高声说到:"大学士宋濂,年老眼花,管教无方。其人对朝廷已是负担,故朕令你今日便告老还乡,无事不准在进京城。‘

“谢皇上不杀之恩。”宋濂明白自己也被救了。

朝堂卷 第四十七章 扁舟湖海

李文忠降职外放,宋濂贬斥归家,数日之内两位重臣这番际遇,显是帘眷已衰,天心大变,如此大事,自然是轰动朝野。

一时间,朝野上下,谣诼纷传,如此骇人听闻的大事,朝堂惊变,自然有很多不知内情者。

有人说宋大学士以己年老,有意跟圣上乞骸骨,却不知道如何得罪了上头,结果被贬斥回原籍,此生再不许入京。也有人持着完全相反的看法。

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有目共睹的,宋大学士举家迁回原籍,一种朝廷官员请去相送,衣冠驱跄,压断了半条街,倒也是热闹非凡。

圣上严旨,宋濂倒是不敢稍露出眷恋羁留之意,在城外十里长亭,只是和前来送行的朝廷官员喝了一杯送行酒,以示酬别领情,此外更无他话,随后便登蹬护持着阖家眷属,匆匆行去,立赴归途。

前去送别的官员也是无奈,只有遥遥驻望,目送宋大学士的归程。

徐达虽是养疴病中,这般大事得到了一些消息。

徐达觉得朱元璋此番能够放过宋濂,心里头觉得朱元璋此番做的没有赶尽杀绝,倒也不差。毕竟他没有赶尽杀绝,算是饶过了宋学士的一条性命,这自然是徐达满心满愿的期翼的一个结果。

徐达虽在病中,却也耳目清明,他心里明白此事必有蹊跷,他知道依着朱元璋如今苛酷残暴的脾性,绝不会轻易放过宋濂,而今宋濂居然能够安然归家养老,实在是一件出人意料之事。

“王爷,有客前来探病,不知是否婉拒。”府中的管家到徐达跟前开口请示道。

“来探病的是何人。”

管家慌忙回奏道:“来者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也是老爷以前的旧部,眼下主事修建陵寝李新将军。照情形看来,李将军似乎有些要事想要告知王爷。”

徐达闻得此话,心中不免一动,他心里头清楚李新任劳任怨,忠心耿耿,颇得朱元璋的器重。还曾颁下明诏,令其主持营缮皇家陵寝的大工,时常出入宫闱跟皇帝禀知工程进展情形,算得上是朱元璋跟前的一名炙手可热的大红人。想来宫闱秘辛,或许他能够得以与闻,似此突然前来探病,想来必有因由。

徐达心中有此一念,便和衣而起来,对着管家吩咐道:“即使如此,就引他到花厅稍后,请他升上座,奉上好茶,先招唿着,容本王更衣相见。”

“上座,王爷意思是让他做主位么。”管家颇为有些诧异的回了一句。

“本王正是此意,此番李新将军无端前来,只怕必有秘情告我,尔等要好生伺候着,不许怠慢了人家。人言宰相门童七品官,若是怠慢了李将军,只怕本王想要听到的消息就听不到了。”

管家闻得徐达口中的警训之意,不敢怠慢,慌忙应承了一声,便出去招唿客人去了。

李新将军在管家的照拂之下,进入了花厅。

管家言语道:“李将军,王爷今日身染微恙,得闻将军此来,命驽下先行出来迎候,将军可与此处稍事休憩,王爷换过衣服后便会升厅相见。”

李新颇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王爷扶病相见,真是给属下莫大的脸面,请管家跟王爷回一声,请王爷不必着急,迟些出来也无不可。”

管家点点说:“李将军不必客气,就先请在花厅中高坐,我去回复王爷一声。”

李新对着管家抱拳致意到:“那么此番偏劳了。”

管家对着李新指着花厅正当中的太师椅说道:“王爷有命,请李将军升座,我等府中家丁丫鬟也好伺候着。”

李新听闻此话,心中不觉受宠若惊,虽然是徐达的意思,他自是不敢如此托大去做中间的主位,连忙摆手说道:“王爷如此高看部属,部属自是受宠若惊,不过这主位可是千万不敢坐的!”

官家方才于内室听闻了徐达的吩咐,自是殷勤相劝,李新自是不敢想从,极力逊谢。

“王爷有此表示,李某已然是受宠若惊了,如何敢在王爷府内如此放肆,岂不是对不起王爷了么。”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争执不下。

管家自是不敢想让,深怕徐达会因此不高兴,便对着李新劝到:“李将军所言虽是又到了,不过王爷责成老奴如此行事,若是李将军执意不肯,老奴在王爷面前只怕是交代不过去,还请李将军看老奴的薄面,依从了老奴的意思,如此一来,王爷也不会怪罪老奴了。”

李新听闻此人如此言语,心里头委决不下,他是个实诚人,便涨红了面皮对着徐达府邸的管家开口说道:“并非是李某人不愿意依从阁下,只是朝廷礼仪所关,名教名分所限,这个中堂的座位,实在是不敢领受,王爷的这番好意,李某也只能是心领而已。”

说着便连连对着管家作揖不迭。

管家见他这番坚决的意态,心里头也是明白此番想要说服李将军就坐中间的那把太师椅,显然有些不大可能。

如此一来,管家唯有叹息了一声说道:“将军此话差矣,眼下又非公堂,只是王爷的私邸,王爷既有所命,将军何不放心就坐,毕竟将军也是王爷昔日的旧日部属,彼此之间大可脱略形迹,何必搞得如此郑重其事,王爷请你上座,你便上座便是,何必推辞。”

李新听闻他的这番言语,总算找到了一个推脱的理由,便对着管家开口言语道:“王爷的此番盛意,李某如何不知。只是眼下虽是私邸,不过风宪所关,若是在下今日大大咧咧,堂而皇之的就坐此位,日后若是被人闻知,奏闻圣上面前,非但多有不便,只怕还会牵累及盛意拳拳的王爷。”

这番话倒是说得极为有理,无可辩驳。管家想了想便对着李新将军开口言语道:“李将军此话倒也不无道理,既然如此,就不请李将军升座了,将军这般执意不肯坐主位,老奴也不敢勉强,就请李将军坐到靠近主位的太师椅上好了,等下王爷更衣完毕,将军也可和久未见面的王爷好好叙叙别后的情形。”

“此事倒是使得,多谢美意。”李新见到王府的管家不在执意坚请自己上座主位,也是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对着这么管家笑笑说道:“若是有紧要事,不必招唿李某了,李某来到王爷府中,便如归家一般,实在是轻松自在,并无任何窒碍和不便之意。”

管家听得李新这番说法,便微微一笑到:“当年李将军追随王爷和楚流烟姑娘,在应天城外的江面上大败汉王陈友谅麾下的汉军水师舰队,此役将军战功赫赫,威名远播,就连城中懵懂不知世事的小儿也都得知了将军的威名,编成歌谣,传唱里闾,将军和王爷可是昔日的军中极为要好的袍泽兄弟。”

听到管家提到李新此生最为得意的一件事,当年一个汉王陈友谅提兵来攻击应天城,应天水师和汉军水师在江面对峙,李新在徐达和楚流烟的统帅之下,招降纳叛了一些汉军水师舰队的将士,成功的动摇了汉军水师舰队的战船上的兵牟将士的军心,引动被应天水师舰队的战船围困垓心的汉军水师舰队将士的纷纷来降,导致汉军水师舰队的将士兵败如山倒,一败涂地,溃兵如蚂。那番战役之后连带使得汉军水师舰队的主帅陈友谅气愤不过,亲自披坚执锐,上阵杀敌,终在鏖战之中被流矢所中,一命归天,汉军水师舰队始而溃败,奔逃无极。

后来说起来,李新将军招降纳判之事简直就如汉高祖皇帝刘邦和西楚霸王项羽争霸一般,当年楚汉争霸之时,双方对峙厮杀,楚霸王大军被围困垓下,夜里楚军将士突围四面楚歌声大作,以为楚地已然尽皆沦陷到刘邦手中,心中悲戚,无力再战,兵败如山倒,终至虞姬横死,楚霸王乌江自刎。楚汉的战事以西楚大军败亡,而汉军大胜结局。此战算是汉高祖刘邦定鼎中原的决胜一战。

李新将军立下的那番功劳,后来有人便将此事与之相提并论,结果战胜的奏报飞抵应天城里之后,当年的吴国公朱元璋得知了这个消息,自是极为高兴,对于那场战役中的立功将士赏赐极为丰厚。

而其中最得朱元璋赏识的将领里头,便有李新。

此后,藉由朱元璋的青眼垂爱,李新在军中的职位更是扶摇直上,后来朱元璋扫清敌氛,一统江山之后,也没有忘记李新当年的功劳,赏赐李新高官厚禄,在加上朱元璋觉得李新为人忠实质朴,后来更是委以重任,将营造皇家陵寝的这般大事交付给他。

如此一来,李新也随着变得位高权重,再加上朱元璋赏识有加,自是成了朱元璋跟前的一个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如此一来,攀附结交之人可是数不胜数。

故而,管家此此番提到了李新当年那件快慰平生的战功,李新自是觉得此人的言语极为动听,便微微颔首说道:“那也不过是昔日之勇,还提他作甚,当然若不是王爷信任和楚军师授计,李新纵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丝毫没有办法凭借一己之力,将汉军水师舰队的将士招降纳叛过来,说起来李某今日的微末名声和荣华富贵倶是拜王爷和楚军师所赐,吃水不忘打井人,李某岂能忘恩负义。”

这番话说的颇为动情,就连徐达府中的那名老管家听了此话也是动容不已,便对着李新开口言语道:“李将军真是忠厚实诚的好男儿,昔日的战功居然一点也不自居,全都推到了王爷和楚军师身上,若是此刻王爷和楚军师再次,听得李将军有此一言,只怕也是心中甚敢慰藉。”

“管家,方才李某所言,句句实情,并无任何虚言,当年若不是王爷栽培,楚军师差遣,那份功劳怎么和轮不到落到李某身上,故而今日李某能够由此成就,头一个要感谢的人便是王爷和楚军师,接下来才是当今的圣上。”李新颇为实诚的对着管家开口言语道。

管家听闻了这话,连忙举起手掌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压低了声音对着李将军言语道:“李将军言重了,方才那番话你在私下里头跟老奴说说倒是可以,老奴自会守口如瓶,不过这番话可不能随口乱说,胡乱宣扬,若是被人闻知,有人给圣上一个弹章,弹劾将军身沐皇恩,令朝廷的俸禄,却不知报效,将王爷和楚军师排到了圣上的前头,要是圣上不当一回事,自是无事。若是圣上震怒,只怕将军的脑袋难保,也要牵累到王爷和楚姑娘身上。纵使圣上压下了弹章,难保圣上的心中不落下芥蒂,若是由此帘眷转衰,对于将军的前程和仕途可是大有关碍,切不可对人言及此事。”

李将军听闻管家的这番老成之言,也是悚然一惊,连忙抱拳对着管家开口言语道:“说的甚至,多谢提点。若是今日不得此番训诫之言,李某还真是难保会将此话说出去,如今想来这话实在是不妥当,多谢教我。”

管家随即回礼说道:“哪里哪里,这不是小老儿的肺腑之言,将军若是能够听得进去做好,若是听不进去,只求将军将今日这番话慎勿对旁人提及,以免祸从口出。”

“这等金玉良言,李某岂能不知,得老丈此番提醒,李某想明白了,日后李某就将这番话埋在肚子里头,不跟任何人提及此事,就让这些话全都烂在肚子里头去好了。”李将军对着管家开口致意到。

“李将军有此一诺自是最好不过。”管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随即停顿了一下,随即便压低声音试探着问询道:“李将军此番前来探视王爷,是否还有别的事情。”

李新心里头颇为感激管家对他的提点,只觉得这名管家足可信赖,便也压低透露了一点口风说道:“不错,此番李某一来是来探视王爷的病情,二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告知王爷。”

听得李新这般说法,管家知道既然李将军点出了另外有事,自然不会介意自己追问,便趁着势头有问了一句道:“事关何事?”

李新闻得此言,先是转眼看了看花厅里头有无外人,游目四顾了一圈,别无所见,便略微提高一点声音说道:“事关宋濂大学士被圣上贬斥归家养老之事。”说道这里,李新便闭口不言了。

宋濂被贬斥之事虽是机密,但是对人谈及倒也不妨。管家阅世老道,老成持重,听到这里见得李新将军突然绝口不言,心里头明白此事之中只怕别有挂碍,李将军不便跟自己言及,只能跟王爷亲自晤谈的时候才能说,显然此事之中别有隐情,而这隐情似乎还事关王爷。

管家是个极为精明老成的人,便对着李新将军开口言语道:“如此甚好,既然事关朝堂要事,倒是老奴不便与闻的,就请将军于此稍坐,老奴令人奉茶伺候着,老奴自个去王爷出禀知一声。”

李新将军连忙一叠声的开腔说道:“所言甚是,李某处就不必费神了,老丈自去便是,不必于此招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