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宁勇一声令下,几名锦衣卫横眉竖眼的凑到了徐达跟前。

徐达自知在所难免,便伸手抓起了一只鹅腿,欲要往自己的口中送去。

“不许对徐大哥无礼。”窗外传来一个女子清亮的喝叱声。

随着声音,楚流烟跃入了窗内。几步跨到徐达跟前,一把打落了徐达手中的鹅肉。

“徐大哥,不可如此。”

本来已是万念俱灰的徐达,听得楚流烟的这声当头棒喝,自是一振,觉得此番朱元璋无情在先,不可任意由人欺凌。

徐达霍然站起身子来,私下一块衣襟,对着锦衣卫的侍卫开口说道:“把这个带给皇上,就说徐达此后于他断袍割义,此生不复为兄弟了。”

说着便和楚流烟联手对敌,杀出了重围。

“怎么会如此,皇上不是答应我放过徐达的么。”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谢翠娥,你放明白些,皇上改变主意了。”

“皇上一言九鼎,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这你该去问皇上。”

闻得此言,谢翠娥的心不由为之一沉。

楚流烟和徐达且战且退,终于杀到了府邸门口。

“徐大哥,你快出去,外面有我的一匹马。”楚流烟低低的喝了一声。

“我要和你一起走。”

说着徐达便在楚流烟肩膀上拍击了一掌,将楚流烟拍出了门外。

随后徐达也跟着纵身出来。

“你们都走不了了,皇上早就让我等预备好了。”

灯笼四起,亮如白昼。

两人一看,墙头瓦上倶是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朝堂卷 第五十章 剑拔弩张

“弓箭手,放箭!”胡宁勇面露阴鸷之色,有些狰狞地望着楚流烟、徐达。虽然,他心里明白朱元璋对楚流烟情有独钟,可是,他认定楚流烟和徐达是害死他叔叔胡惟庸的真正凶手,不杀死二人决不罢休。

当中还有一个缘故,就是胡宁勇与胡惟庸,虽然表面上是叔侄关系,实际上胡宁愿是胡惟庸的私生子。胡宁勇的母亲当初与胡惟庸私通,生下了他。因为,胡惟庸的死,让他恨透了楚流烟和徐达。

“胡大人,我看…我看还是请示一下皇上的命令再决定要不要放箭吧。你瞧,楚王爷也在,若是伤害了楚王爷,杂家怕…”跟着胡宁勇一起来的太监苏公公问道。他跟在朱元璋身边有些日子,对朱元璋的心意一清二楚。

“不必。既然皇上给了我决议权,皇上自然是信得过我的。苏公公,难道你对我有什么疑虑么?”胡宁勇狠狠瞪了苏公公一眼,咄咄逼人道。

“咱家不敢。”苏公公只好低下头,袖手躲到后面去。暗地里通知身边的小太监,命令他赶紧进宫向皇上求救。

“还愣着做什么?放箭!”胡宁勇厉声喊道。

“是。”弓箭手们齐齐答应着。顿时,飞箭如流星一般,飞快得射向楚流烟、徐达和谢翠娥。楚流烟和徐达武功高强,手中挥舞着长剑把飞箭给隔开。两个人挡掉自己身边飞箭的同时,还要为谢翠娥挡掉飞箭。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只飞箭射入谢翠娥的腿上。她“哎呀”一声,躺倒在地上。楚流烟与徐达见状大惊。

飞箭,仍旧是像飞矢一样射来,可是徐达和楚流烟,却觉得挡得越来越费力。他们的体力一点点消耗。等到他们的体力消耗殆尽的时候,就是殒命之时。

徐达看楚流烟挡的香汗淋淋,自己背上的背疮发作,十分疼痛,恐怕两个人不能支撑太久了。

他高声对胡宁愿说道:“胡宁勇,你不是想让我吃下烧鹅么?我这就吃下,你放过平硕王爷。”

胡宁勇笑得癫狂:“放过?你让我放过她,我就放过她么?不单平硕王爷,还有地上的那个女人,只要是你徐达身边的女人,就一定要统统死。”胡宁勇恶向胆边生,恶狠狠说道。一想到胡惟庸的死,他对徐达和楚流烟的恨意就会加深几分。

“给我继续放箭!”胡惟庸大声叫道。

“大人,皇上吩咐,只要徐达肯吃烧鹅肉,就不能放箭伤害徐家任何一个人,更不能伤害到平硕王爷。”苏公公有些着急,高声说道。带领锦衣卫的将领,听到苏公公的话,也对胡宁勇说道:“苏公公说得有道理。大人是来传旨赐烧鹅给国公,如今他肯吃皇上赐给的烧鹅,大人不该再放箭了。”说完,回头对身后的锦衣卫说:“都给我停止放箭。”

锦衣卫们见将领下了命令,人人都停止了放箭。胡惟庸见状大怒,咆哮着要求他们继续放箭。锦衣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不知道听谁的话好。小太监已然求了皇上的手谕走了回来,他高声嚷道:“皇上下令,只要魏国公肯吃烧鹅,便不许为府上任何人。”

锦衣卫们见皇上亲自下了命令,立刻把弓箭给收了起来。胡宁勇目眦尽裂,恶狠狠瞪了苏公公一眼。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西不复还。徐达捧起烧鹅肉,心中一阵悲戚。从凤阳起兵到现在,不知不觉间十几年过去了。这十几年的戎马生涯中,他为朱元璋夺得了天下,他与楚流烟并肩作战,可是,他也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徐碧仪,而今,要逼死他的不是别人,是他当初一心辅佐的朱元璋。

最初起兵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推举他为首领。他无心功名利禄,只是一心为天下百姓谋取好日子,所以就推掉了首领,让给了朱元璋。十几年后,成了皇帝的朱元璋,因为嫉他,居然要取走他的性命。

苍天最会捉弄人,简直是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徐大哥,你不能吃!”楚流烟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作战:“皇上有心要取你性命,你一定不能遂了他的心愿。我…我需要你。”楚流烟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肆意纵横。这么多年的戎马生涯,无论是面对敌人还是面对手下的兵士,她已经成了一个不知道眼泪为何物的人。如今,为了徐达,却忍不住泪如雨下。

“徐达,你还不死!”胡宁勇大叫着冲上前来,手中的砍刀向徐达砍去。楚流烟持剑挡住,与胡宁勇战在一起。

也就是十几个回合的功夫,楚流烟已然把胡宁勇击倒在地上。胡宁勇不肯罢休,捡起地上的刀向徐达投掷而去,被楚流烟一剑挡住。

胡宁勇颓废地低下头,楚流烟松了一口气,转头去看徐达,却发现徐达趁着她与胡宁勇战在一起的时候,已然把烧鹅肉吞下大半。

“徐大哥!”楚流烟大惊,走上前去,用手中的剑把徐达手中的烧鹅肉打翻在地。徐达脸色苍白看着楚流烟,一句话也不说。他只是不想连累她,仅此而已。所以他宁愿自己死去。

胡宁勇见徐达已经吞下大半只烧鹅肉,暗暗松了一口气,站起来,一瘸一拐地退到后面去。

楚流烟几乎是咆哮道:“你们都给我滚!如果谁还敢围在国公府,我楚流烟第一个取他的性命!你们回去问问朱元璋,如果他这么不顾念昔日的情分,我明天就带兵踏平紫禁城!”说话间,她手中撒出一把梅花毒针,几个中了毒针的人纷纷倒下,竟然气绝而死。

楚流烟的本事,众人都是知道的。胡宁勇虽然败在她手下,却始终觉得她只是一介女流而已,因此,高声嚷道:“楚流烟,你以为你还是平硕王么?本大人就是不走,本大人就是要徐达的性命,你能如何?”

楚流烟的眼中,满是阴鸷之色,她再也不说一句话,一只梅花针打过去,胡宁勇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已经中毒倒地身亡。知道他死,都不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明不白的就这么死了。

“都给我滚!”楚流烟歇斯底里道。苏公公见状,忙下令要锦衣卫们离去。

等到人散了个七七八八,楚流烟回转头去看徐达。徐达的面色已然苍白如纸,身子微微颤抖不已,昔日高大英伟的徐元帅,如今竟然病弱的不成样子。

“快去请大夫,快去!”楚流烟下令道。

国公府的下人们原本躲在一旁,听到楚流烟下令,忙跑出去请大夫。楚流烟把徐达扶到房中去。

大夫很快就来了。而徐达,已然气息微弱。大夫为徐达诊断症状,楚流烟与谢翠娥焦急的站在一旁等待。

“国公怎么样了?”等到大夫诊症完毕,楚流烟上前去,急忙问道。

大夫摇了摇头,面色十分难看,有些为难地对楚流烟说道:“王爷,国公的病恐怕…依照小人诊断,国公之前似乎服食了烧鹅肉。烧鹅肉引发国公背部的疮毒渗入肌肤腠理,很快就会渗入五脏六腑。在下实在是无能无力,还请王爷赎罪。”

“那么…”尽管结局是楚流烟早已经料到的,可是,她听后还是觉得苦痛难当。才短短的时间内,她失去了刘伯温这位至交,又很快要失去徐达这位毕生最好的知己,她心中的痛苦,又岂是外人能明白的。

“那么…国公还有多少日子?”楚流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用尽毕生的力气问道。

“恐怕挨不过今晚了。”大夫叹口气,告辞退下,再也不肯开药。

楚流烟想起当初在母亲陈四喜的手札中,看到一个关于徐达的记载。陈四喜的手札中说,大明朝的魏国公徐达,因为得罪了朱元璋,引起朱元璋嫉恨,被朱元璋赐以烧鹅肉,引发背部毒疮致死。当初,楚流烟看到这个记载后,曾经一度困扰。只是当时是元朝,并没有明朝的存在,她想可能手札中的记载,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又或者,那是别人的故事,与徐达和朱元璋重名,只是巧合而已。如今,却没有想到,事情真的如实发生了,而且来的这么突然。

开心临走的时候,也曾经一直叮嘱她。她当时没有太记在心里,如今却什么都来不及做了。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么?

楚流烟看着徐达日渐憔悴的脸,心中越来越难受。悲痛的感觉,如同浩瀚的波浪,一轮又一轮的拍打着她的心房。她捧着徐达的脸,不知不觉间在他身边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外面的吵嚷声惊醒。她抬起头来,看到天色已经有些阴暗,不禁暗暗责怪自己。大夫说,徐达已经熬不过今夜了。

不知什么时候,谢翠娥已经出去了。而外面的吵嚷声,却越来越大。她走了出去,看到汤和、常升、李文忠、沐英等昔日同生共死的将领都来了。只除了前些日子病死的常遇春和被胡惟庸害死的刘伯温。

“楚军师…”汤和越来越胖了,他唿唤着她的名字,就好像昔日在战场上一样:“元帅的病情怎么样了?我们什么都听说了,可惜我们来迟了。”

“我们把兵马带来了。你说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常升说。朱元璋的夺妻之恨,在他的心的伤痕上,撒上了重重一把盐。

楚流烟摇摇头,长长舒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怪不得你们。别说是你们,就是我,”楚流烟颇有些自嘲:“我也没有料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呢。徐大哥他…恐怕是活不成了呢。”说到最后一句,她的眼圈儿不知不觉就红了。

“我们想去看看元帅。”沐英说。沐英很小的时候,曾经被徐达和楚流烟救过。虽然他后来跟了朱元璋做义子,可是与朱元璋的感情并不像是和徐达那样亲厚。他平日里多亏徐达照拂,与徐达反而更像是父子。

楚流烟点点头,打开了房门。十几个位高权重的昔日将领、今日的权臣们一起走了进去。

徐达此时清醒了一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瘦弱,他的脸色已然惨白的没有了任何血色,眼神也有些溃散,他望着面前十几个出生入死的兄弟,眼角不禁流下泪来,他想说什么话,可是动了动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诸人看到他的摸样,不禁也跟着流泪。

他们一起跪了下来。他们跪拜的,不仅仅是一个国公,而是一个曾经带着他们出生入死的元帅,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却含冤而死的英雄,是古往今来立下旷世功业的将领,还是他们值得相交的兄弟和朋友。

楚流烟的泪水,再一次汹涌澎湃。

常遇春的三个儿子常茂、常升和常森素来都把徐达当成亲生父亲一般,与徐达感情浓厚。常茂人称茂太爷,性子素来暴躁,却有勇有谋,他气愤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桌角被砸下一块来:“王爷,请你下令,我们去讨伐昏君。”

此时此刻,楚流烟心里面也是别有怀抱,她听到常茂的话,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

徐达却在床榻之上,用力摇了摇头。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已经十分涣散,神智还算是清明。楚流烟明白徐达的心意,他一直尽心竭力为国为民,不想因为自己的死,引致天下大乱,让百姓遭殃,连累无辜的人。

楚流烟向徐达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徐达看着楚流烟,眼中藏着些许的情意。他的唿吸已然渐渐微弱,脸色灰白,只有一双曾经炯炯有神的眼睛睁着不肯闭上。楚流烟的衣襟,再一次为泪水打湿,她看了看徐达,说道:“徐大哥,其实很久很久以前,我已经不喜欢刘大哥了。我喜欢你。”

徐达听明白了楚流烟的话,眼角有泪水流了出来,眼中的神色变为惊喜,还有满足。接着,他的唿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然后就闭上了眼睛。永远闭上了眼睛。也停止了唿吸。

“徐大哥!”楚流烟忍不住大叫一声,哭泣起来。接着,整个人就不省人事。

楚流烟昏睡了一天一夜。在梦中,她见到徐达向他走来,徐达一身灰衫,神态磊落,仍旧是当年初见时候的样子。他的身边跟着徐碧仪,小丫头天真无邪,好像第一次见她时候的摸样。

“徐大哥。”楚流烟心中惊喜,走了上去。徐达也向她走来。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前世今生,所有的缘分,就在这一刹那迸发。

可是,当她要和徐达说话的时候,却发现眼前已经空无一人。她的手中钻着的,什么都没有。他们的缘分,缘尽今生。

等楚流烟醒过来的时候,汤和和常茂、常森守在她的身边。她坐起来,这才想到徐达已经没了。悲伤,又像是汹涌的河流一般涌上心头,却是一滴泪水也流不出来了。人的眼泪,总有流干的时候。

“姑姑,”常森俯下身子,向她说道:“你没事儿吧。”

楚流烟摇摇头,说道:“他呢?”她问的是徐达。常森也是知道的,他回答说:“灵堂设在了大厅中。所有的叔叔伯伯们都在外头守灵。就等着姑姑你下命令,无论是反还是不反,我们唯你马首是瞻。”

楚流烟低声叹口气,朱元璋肆意诛杀功臣,已经引起群臣不满。都是当初跟着朱元璋和徐达出生入死的兄弟,到如今却一个少似一个,便是连徐达,也没了。

楚流烟还没说话,就看到常升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大声叫道:“王爷姑姑,不好了,大事不好。国公夫人他要撞柱自杀。叔叔伯伯们都在灵堂拦着,总是拦不住。”

楚流烟虽然有些怨恨谢翠娥与朱元璋勾结,可是,毕竟她也是曾经全心全意为了徐达的人,她所做的一切,纵然也有为了自己的缘故,却也是因为她心中喜欢徐达的原因。楚流烟站起来,常森扶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到了灵堂之中,谢翠娥果然在闹的不可开交。楚流烟冷冷看了谢翠娥一眼,说道:“夫人,这是国公灵堂。你若是想死,也去别处。”

谢翠娥听到楚流烟的话,一时为之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想到徐达的死,忍不住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她刚哭了几声,大夫走了进来,说道:“恭喜夫人,夫人怀了国公的遗腹子。”

众人闻言,都有些惊喜,问道:“此事当真?”大夫回答道:“当着这么多大人,小人怎么敢乱说话。昨个儿王爷吩咐小人为夫人诊治腿伤,夫人不肯。小人只好今日再来。结果发现夫人已经有了身孕。”

朝堂卷 第五十一章 挟持帝王

谢翠娥倒是呆住了。楚流烟心中有些欣喜,又有些失望,她暗暗想:只可惜徐大哥不知道。如果她知道,该是多么欣喜。

她吩咐下人带谢翠娥回房去休息,要他们好生看好谢翠娥,不许她自寻短见想不开。下人们上前来搀扶谢翠娥,谢翠娥居然也没有闹,乖乖跟着下人们走了。楚流烟一时放心下来。谢翠娥既然知道已经有了徐达的孩子,自然就不会这么轻易想去死了。她的人生总算是有了一丝希望,可是自己的人生呢?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和最在意的人,都这么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为什么?

“王爷,魏国公这件事,不管你怎么处理,我们都唯你马首是瞻。”诸将领之中,汤和曾经追随于楚流烟和徐达麾下,跟楚流烟关系最为亲近。而诸人之中,声望资历也属他最高,因此,他代诸将问道。

楚流烟心如乱麻,在战场之上,她素来果敢无畏,可是今日,她失去自己最亲近的人。她思绪纷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她完全没有想明白。反还是不反?她自己也没有想好。因此,她对诸位将领说道:“诸位对魏国公的心意,魏国公在天之灵一定明白,我也能够明白。如今,我还请诸位帮助我办理好魏国公的丧事。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容后再议。”

“一切听从王爷吩咐。”诸位将领闻言,齐声说道。

于是,众人日夜守候在魏国公府,为徐达办理丧事。天下百姓听说徐达病死,无不为之哀号痛哭。京城的百姓都聚集在魏国公府邸,所为者就是希望可以送徐达一程。徐达在京城的民心,可见一斑,在天下百姓中的声望,可见一斑。

朱元璋赐鹅肉害死徐达的消息,还是慢慢传了出去,很快,就在民间四处流传。民间百姓议论纷纷,尤其是江浙一带的百姓,曾经受过徐达和楚流烟的恩惠,而又一度被朱元璋所欺压,反朱心理日渐一日。

过了三日,徐达的丧事处理完毕。他出殡那日,京城的百姓都来送行,一层一层的人群,围满了应天街道。消息传到宫中,原本有一丝悔恨之意的朱元璋,竟然心安理得起来。他心想,徐达的势力如此坐大,民间的百姓也对他心怀敬仰,如果不是他死去的早,恐怕日后必然成为后患。

处理完徐达的丧事,安置好徐府的人之后,楚流烟又一次面临矛盾。朱元璋逼死蓝玉和郭如意,害死徐达,几乎杀死李文忠和宋濂,还有无数的忠臣和功臣都死在他手中,如今人人都惶惶不可终日。如果不反朱元璋,也许会有更多的人死去。如果反朱元璋,那么天下的百姓,就要再一次受到颠沛流落之苦。

楚流烟思虑再三之后,决定自己来解决这件事。因此,她命令汤和、常茂等人各自回府,李文忠返回外放之地,而她,要去求见朱元璋。众人虽然答应了她,心中却惴惴不安,因此,等楚流烟入宫之后,他们就带了士兵一起在宫门外齐齐集合,等着楚流烟出来。

朱元璋闻听楚流烟忽然来求见自己,居然有一丝开怀。他早已经派锦衣卫刺探到一大群朝臣将士在徐达府邸结集,意欲谋反之事。如今见楚流烟并没有带领兵丁杀入宫中,而是只身一人求见,心中很是宽慰。他甚至想,楚流烟为何会突然入宫求见?是不是徐达死后,她失去了依靠,决定嫁给自己?因此,命令苏公公速速传楚流烟进来。

楚流烟进宫之后,先对朱元璋行了君臣之礼。朱元璋见她容颜憔悴,心中有些心疼,因而问道:“爱卿还好么?”

“托皇上的洪福,臣还活着。”楚流烟没有任何表情地说:“可惜那些该活着的人,却有很多人死去了。”她说话的语气,十分冰冷。如同一盆冷水逗头泼到底,朱元璋终于明白,楚流烟今日前来,并不是自己所想的同意入宫,而是前来找自己算账。

朱元璋低声咳嗽了一声,缓缓说道:“爱卿所言差也,所谓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总归要好好活着。爱卿是聪明的人,怎么能想不明白这样的事情呢?对于天德的死,没有人比朕更悲痛。当初,朕与天德情同兄弟,天德还把妹子嫁给了朕。他为朕忠心耿耿打江山,他的好,朕没有一刻忘记。”

“那么,皇上回报他的方式,就是用烧鹅肉将他赐死么?”楚流烟冷冷看了朱元璋一眼,深为他的嘴脸而不齿。

“事实上并非如此。朕此次是受了胡宁勇那个小人的蒙蔽。胡宁勇来告诉朕,说是天德生病。还向朕献策说,天德平生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烧鹅肉,朕这才特意命人赏赐烧鹅肉给天德,却没有想到,胡宁勇这个小人是欺骗朕的。幸亏流烟你帮朕处置了这个小人,若不然,朕总不能安心。”朱元璋假意伤心说道。

楚流烟何等聪明,当然看得出朱元璋假装哀伤,也听得出他是在信口开河。她冷冷笑道:“皇上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还不清楚么?平生对我最好的人,有陈友谅,刘伯温和徐达。他们三个人,都是死在皇上手中。陈友谅与皇上敌对,死不足惜,可是刘伯温和徐达呢?他们为国家兢兢业业,对皇上忠心耿耿,可是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皇上,他们都是曾经追随你的兄弟,你于心何忍?”

朱元璋听了楚流烟的话,心中一时也有些黯然。毕竟,当初他与徐达刘伯温等人,一起打天下,也可为情深意重。

朱元璋想了想,叹口气说道:“也许,这些事是朕做的不够好,可是朕也是情非得已。为了江山社稷,朕也没有法子,只能出此下策。流烟,你没有坐在这个位子上,所以你是不会明白的。总之,朕对得起天地良心,也对得起后世子孙。”

楚流烟原本以为,朱元璋与徐达总算是十几年的兄弟,他害死徐达后,心中总会有些许的悔恨,可是如今见到,朱元璋不仅没有悔恨,还一直在推卸责任。这让楚流烟心中很是生气。她看了朱元璋一眼,冷冷说道:“也许皇上说得对。皇上的所作所为,总是为了自己。”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然变了脸色。手中,更是在朱元璋没有觉察的情况下,取了一只梅花针出来,对朱元璋说道。

朱元璋反而有些自得,他缓缓说道:“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流烟,我原本以为你是了解我的人,却没想到你也这么不了解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皇上指教了。皇上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今天我是不是也应该为徐大哥、刘大哥他们报仇。”说完,把手中的梅花针举了起来,明明晃晃,耀地朱元璋的眼睛生疼。他方才还颇为有些自得,完全没有想到楚流烟听了他的话,十分反感。如今,见到楚流烟手中的银针,不禁有些惊颤。

楚流烟梅花针的威力,他是知道的。没有喂毒的梅花针,也许与平常的暗器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一旦喂了那种古怪的毒,便是见神杀神,遇佛杀佛。

“流烟…你…你想怎么样?难道你当真不再顾念昔日的情分了么?”朱元璋声音有些颤抖的说。楚流烟被他这么一提醒,倒是猛然想到了当初,他还是楚家小姐的时候,朱元璋带了一群人到她家中打劫,那时候世道是如此混乱,可是人心却是那么美好。

楚流烟有些发怔,但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她走上前去,把梅花针举到朱元璋的面前,说道:“皇上,我这一枚梅花银针上的毒,足以让一匹骏马立时毙命。如果皇上不想我绝情,请你跟我去徐大哥墓前拜祭他,”

朱元璋有些抗拒的转了转身子,希望可以想办法逃开。楚流烟的目光冰冷的比银针更锋利:“皇上,无论是武功还是轻功,我楚流烟都胜过你。如果你不跟我走,我想我一定不会客气。”她的话,听到朱元璋耳中,字字句句都如履薄冰。

朱元璋慢慢把头垂了下去,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张狂、骄横和猜忌,造成了今日的后果。如果,楚流烟刚进来的时候,他为杀徐达的事情,向楚流烟求的原谅,也许,楚流烟不会生气至此,绝情如斯。如果,他肯放过徐达和楚流烟,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杀死徐达,也许徐达和楚流烟早就隐居深山了。

他虽然后悔,可是知道已经于事无补。于是,他只好跟着楚流烟,慢慢地走了出去,两个人出了宫门,穿过午门,守护的太监和侍卫们见到朱元璋和楚流烟一起出来,两个人的面色都十分难看,却也没有疑心其他。他们都知道楚流烟和朱元璋的情分。于是,朱元璋没有法子,只好被楚流烟带出宫门外头。

在宫外的汤和、李文忠、沐英、常家三兄弟等人见到楚流烟和朱元璋一起走了出来,一时之间,有些群情激奋。楚流烟把手中的梅花针举了起来,说道:“没有我的吩咐,我希望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我想让他去拜祭徐大哥,为他的所作所为忏悔。”

大臣和将领们议论纷纷,李文忠高声说道:“楚王爷,你把这个狗皇帝挟持,一定不能放过他。这个皇帝睚眦必报,如果你放过他,昔日我等都要成为他的刀下亡魂。”李文忠曾经差一点被朱元璋杀死,对他的性格最为了解,对他的行径也最为清楚。

楚流烟点头说道:“我知道。”说完,就挟持朱元璋往徐达墓前走去。后面,汤和、李文忠等人各自带着自家的兵马跟着二人。

走在大街之上,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纷纷躲到了家中。一行人很快就出了城门,来到钟山之阴,徐达的墓地。

楚流烟指着徐达的坟墓,斥责朱元璋道:“皇上,墓中的人,曾经是你的兄弟,当初,如果不是他把首领的位子让给你,今天当皇帝的便是他了。在跟陈友谅、张士诚还有蒙古朝廷的战争中,你躲在应天府中等消息,在前线带领将士们浴血奋斗的是他,是徐达徐大哥!如果没有徐大哥的军事才能,如果没有徐大哥和诸位将士们出生入死的战斗,哪里有你今天的锦绣朝廷?到如今,大明朝建立,狡兔死,走狗烹,你的所作所为,比起陈友谅尚且不如!我们之所以扶持你当皇帝,是因为我们需要一仁君。他不仅对自己的兄弟仁慈,对天下百姓也一样仁慈。可是皇上你呢?你对自己的兄弟尚且赶尽杀绝,对天下的百姓又能仁慈到哪里去?今日,我楚流烟要替天行道,诛杀昏君,为徐大哥报仇,为死在你刀下的无数冤魂报仇!”

楚流烟的话,声势激昂,围着的将士们闻言,都大声喊叫起来:“杀朱元璋!杀昏君!为徐元帅报仇!为天下百姓诛杀昏君!”

朱元璋起初有些害怕,他以为到了徐达的墓前,可能必死无疑,深深为昔日纵容楚流烟而后悔不迭。可是,当楚流烟和他说完这番话后,他倒是豁然开朗了,他了解楚流烟,也明白楚流烟的个性,如果楚流烟当真想诛杀他,恐怕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话。如今,她怒斥他,就是证明事情有转圜的余地。

因此,朱元璋低头想了想,目光中染上一丝诚恳之色,说道:“流烟妹子,你说得对。以前的种种,都是我的错,如果你要杀我,我一句怨言也没有。”楚流烟原本已经铁了心肠,要杀朱元璋,可是听到他这么说,想起以前的种种,心中反而多了几分不忍,一时觉得有些下不了手。

朱元璋继续缓缓说道:“这是于私,我宁愿死在你的剑下。可是于公,我却并不这么认为。如今天下初定,万事待兴,百姓们刚刚过上了好日子。你如果杀了我,太子朱标一定镇不住群臣,天下一定会重新大乱,重新回到当初四分五裂的局势。到时候,最为受苦的确是天下的百姓。”

楚流烟听到朱元璋的话,不禁肩头微微抖动,她想起了徐达临死之前的授意。徐达也深以为,如果杀死朱元璋,天下一定会重新大乱,到时候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受苦的是受苦受难的百姓。

李文忠在后面喊道:“楚王爷,你不能听他的话。他妖言惑众,难道天下离了残暴成性的朱元璋,就不成么?楚王爷,你快些杀了他,不要听信他的花言巧语,否则日后我们都死的很惨。”

楚流烟点头说道:“文忠所言甚是。如果今日我放了你,昔日受害的,一定是诸位将领和兄弟。你素来残暴不仁,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流烟妹子,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当真是一个残暴不仁的昏君么?胡惟庸当权贪污,是我肃贪整治。天下百姓但凡遭遇了水灾旱灾和其他的灾难,我一定会派出人去放粮赈灾,也一定会减免当地百姓的赋税。也许,在你们心目中,我的确算不上一个好皇帝好兄弟,可是我相信在天下百姓心目中,我朱元璋绝对是一个好皇帝。”朱元璋挺直腰身,字字铿锵:“我承认我做了很多错事,可是对天下百姓,我的心和你的心是一样的。如果你要杀我,我也没有法子。只是我请你想清楚。我朱元璋并不是贪生怕死,如果我贪生怕死,当初就不会兴兵起义,我只是不想天下的百姓受苦受难。”

楚流烟听到他说的一番表白,想起这么多年来,百姓们的日子的确比以前好过了很多。朱元璋虽然是对兄弟对朝臣残暴不仁,对百姓们的确是尽了一番心思。

楚流烟一时有些犹豫,她深深知道,如今手上捏着的不是一只普通的梅花针,而是攸关天下百姓的一只针。到底,应不应该放过朱元璋呢?如果放过他,他先后害死刘伯温、徐达等忠臣的这笔账怎么算?如果不放过他,天下当真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杀了他泄愤而战乱流离,这也不是她楚流烟素来的作风。

“楚王爷,还是让我来帮你吧。”楚流烟正彷徨的时候,李文忠举着斧头从后面冲了上来。等到楚流烟发觉,已然有些迟了。楚流烟还是下意识的推了朱元璋一把,把朱元璋推倒在徐达的坟边,李文忠的斧子顺着他的肩头划过,虽然划出了一道伤口,却并没有什么大碍。

楚流烟这一推,朱元璋正好跪倒在徐达墓前。楚流烟心中的怒气,消了一些,她开始思索朱元璋说的话。的确,对待忠臣,朱元璋的确残暴不仁,他唯恐忠臣坐大,保住朱家的万年基业,便处心积虑的对付昔日的同袍将领。可是,在对待天下百姓方面,朱元璋也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如果,杀了朱元璋,换一个新皇帝,谁又能担保他不会为了自家的皇帝基业,对付朝臣,谁能担保他也会对百姓好?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朱元璋继续做皇帝,免得百姓们再受到战火之苦。

朝堂卷 第五十二章 红颜白发

楚流烟对李文忠说道:“文忠,请你先退下。”李文忠犹自愤愤,汤和走上前来,说道:“文忠兄,你先退下。楚王爷一定会处理妥当这件事情。”李文忠无奈,只好退了下去。只是眼神之中,仍旧充满了对朱元璋的怀疑。

“皇上,你今日要我放过你,我便为了天下苍生放过你。只是,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楚流烟望着朱元璋,沉思良久说道。

“你说。以前的所作所为,我也深感悔恨。只要我能弥补的,我一定尽力去做。”朱元璋长长舒口气,说道。

“第一,我要你大肆祭祀徐大哥、刘大哥,对他们进行追封。为他们重建陵墓,让天下百姓一起祭祀凭吊他们。”楚流烟看着朱元璋,说出了自己的第一个条件。

“好。我答应你。他们的死,到了今时今日,我也深感悔恨。”朱元璋望着楚流烟,说道。说完,他便在徐达墓前磕了三个头,表示自己的诚意。

楚流烟点点头,又说出了第二个条件:“第二,我要你答应我,绝对不追究今日这些兄弟们的所作所为,绝对不能同他们秋后算账。尤其是文忠,你绝对不能杀他。如果你不答应,今天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要对天发誓,如果你违背誓言,你的后世子孙将会自缢而死,朱家的江山将会落在外人手中。”

楚流烟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颇为带着几分刻毒。朱元璋微微一犹豫,楚流烟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做不到么?如果你做不到,也不要勉强自己。”

李文忠在后面叫道:“他一定做不到。”楚流烟冷冷道:“所以我要他发毒誓。他最紧张他的江山,总不能拿他的江山和后世子孙来玩笑。”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朱元璋对此发下毒誓,日后绝对不会再追究今日挟持我的诸位弟兄的所为。如果有违此誓,不得好死。”他想了想,说道,当看到楚流烟的眼神时,又接着说道:“如果有违此誓,朱家的江山将会坐在外姓手中,我的后世子孙会落得自缢收场。”

“好。”当时的人最注重毒誓,楚流烟见朱元璋连毒誓都肯发,长长松了一口气。后面的众人,除了李文忠不以为然外,其余的人也舒了一口气。

楚流烟继续说道:“我的第三个条件,就是要求你好生善待天下百姓。如果你做不到,今日的事件随时都会重演。”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的刻毒越来越深重。

朱元璋点头说道:“你放心,我答应你,一定会善待天下变性。我还会把江浙百姓与别处的百姓同等对待,取消他们的高额赋税,你可以放心就是。”

“好。”楚流烟慢慢把梅花针收了回去:“既然如此,我今日就放过你。我希望你记得你今日说过的每一句话。否则,便是我放过你,天也不会放过你。”

“我记得了。”朱元璋仍旧有些心惊胆颤:“今天的话,我字字句句都记在心中,你们大可以放心。”

“你可以回去了。”楚流烟看了一眼朱元璋:“如果今日的兄弟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为你是问。”说完,她回头对众人说道:“你们都回去吧。今天皇上在徐大哥的墓前发了毒誓,我相信他不会拿他的江山和子孙来玩笑。”

众人听了楚流烟的话,有些迟疑的看了朱元璋一眼。朱元璋见楚流烟眉目如画,仍旧是昔日自己辛苦钟情的女子。岁月无情,十几年就这么一眨眼过去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变得不可捉摸,而唯独眼前的这个女子,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除了她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坚忍。

这个女子,曾经她与刘伯温相恋,曾经她对徐达倾心,可是唯独对自己,却没有半分情意。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却连他们都不如。甚至不如陈友谅。因为他知道,自从陈友谅死后,楚流烟年年岁岁清明节与陈友谅的祭日,都会去他墓前拜祭。

朱元璋忍不住开口说道:“流烟妹子,今日里我答应了你三件事。我一定都会做到。我还有一个请求,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答应我?”

众人闻言大惊。楚流烟也有些疑虑地看了朱元璋一眼,说道:“你还有什么要求,你尽可以说出来。”

“我希望你可以跟我回宫,做我的皇后,监督我的一言一行。有你在我身边,时时刻刻看着我,监督我,我才能约束自己的行为,做得更好。才能时时刻刻把答应你的事情记在心中,我希望你可以跟我回宫去。”朱元璋诚恳的把藏在心底十几年的话说了出来:“我对你倾心,天下人都知道,只是你不知道。我的皇后位是为你留的,可惜你永远不肯领情。”

楚流烟微微嗤笑了一声,说道:“如果你真心想按照你的誓言去做,又何必我在你的身边监督你呢?如果,我想做皇后,我早就做了,何必等到今天?我天天在你身边监督你,说不定哪一天想起你杀了徐大哥,就会杀了你。”她说话的时候,手中的碧水剑陡然而起,朱元璋的一缕头发稳稳落在她的手中。

她望着手中的头发说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能随便伤害。所以,我留着你一缕头发,来祭祀徐大哥。如果,有一天你违背了你的誓言,我一定来取你的头颅,就像是取你的头发一样。”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色俱厉,朱元璋闻言,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身子。

“你可以回去了。”楚流烟说。她的话刚刚说完,就听到后面有人在大声叫道:“皇上,皇上,皇上…”原来竟然是锦衣卫来了。朱元璋被楚流烟挟持走后,起初,宫人们都没有察觉。直到后来,马秀英知道了这件事,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因为徐达刚刚死了没几天,楚流烟与徐达深情厚谊,她来找朱元璋,多半是来算账。

马秀英立刻召集守卫宫门的侍卫们前来,他们说看到楚流烟和朱元璋在李文忠、常家三兄弟等人的簇拥下离开了。马秀英深感大事不好,立刻把锦衣卫指挥使召来,吩咐他带兵一大批人去找朱元璋的下落,救回朱元璋。

当锦衣卫找到徐达墓地的时候,正好楚流烟打算放过朱元璋。

“大胆,你们居然敢劫持皇上,你们不想要命了么?”锦衣卫指挥使上前一步,拦在朱元璋的前面,然后对属下说道:“保护皇上。”“是。”锦衣卫们答应着,纷纷围拢在朱元璋的四周。

“皇上,我希望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楚流烟冷冷地盯着朱元璋,提醒他说道。朱元璋连声点头,说道:“你放心吧。朕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诸位卿家并非劫持朕,而是陪同朕一起来拜祭徐达。你们不必惊慌。”朱元璋对锦衣卫们说道。

“好。希望你做个好皇帝,善待百姓。”楚流烟说完,扯了一匹马过来,跳上马背,对众人说道:“我曾经答应过魏国公同他一起归隐深山,如今他虽然已经不在人世,我也要完成他的遗愿。希望诸位能够好好辅佐皇上做个旷世名主,让天下百姓能有好日子过。”说完,转身策马而去。

众人看着楚流烟的背影,在风中越来越小,越来越渺茫,到最后更是渺茫地不能看见,心中各自悲伤惆怅不已。

“我们回宫吧。”朱元璋说道,他转身看了看李文忠、汤和沐英等人,说道:“你们放心,今天的事情朕一定会忘记的。文忠,你从今天开始,也留在京城述职,不必回去外放之地了。”李文忠眉目寒峻,总觉得朱元璋不会这么轻而易举放过他,因而说道:“臣恳请回外放之地。”

朱元璋想了想,说道:“这些事我们回去再说吧。起驾回宫。”于是,在锦衣卫们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回宫去。马秀英原本在宫中等得有些不耐烦,见到朱元璋平安无事回来,大为惊喜道:“皇上,你终于回来了。臣妾实在是担心不已。”

朱元璋看了马秀英一眼,大有隔世为人的感觉。他坐在椅子上,心有余悸说道:“今天朕差点就葬身徐达的陵墓前面,幸亏朕机警,令得他们放过了我。”

马秀英久久沉思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跪下来说道:“请皇上听臣妾一言,昔日徐达、常遇春、刘伯温等人,都是跟着皇上出生入死的,”她故意没有提起蓝玉的名字,因为昔日她曾经与蓝玉有过一段深情:“到如今他们的际遇,难免让其余的臣子觉得狡兔死,走狗烹,依照臣妾所见,如果皇上肯对他们加以安抚,多加善待,他们一定会为皇上效力。臣妾恳请皇上不要追究今天劫持皇上的人。”

“你放心吧。我知道应该怎么做。我已经答应过楚流烟,绝对不追究今天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只是日后,还要梓潼在我身边多多提醒我才是。”朱元璋想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说道。

“臣妾遵命,皇上英明。”马秀英再一次拜俯下去。朱元璋扶他起来。到了今时今日,朱元璋觉得心里特别的荒凉,昔日一直守候在她身边的人,到进来也不过只有马秀英一个了。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也正是如此。

第二天,朱元璋便下了圣旨,追封徐达为中山王,赐中山王府给谢翠娥和徐达的遗腹子居住;追封刘伯温为诚意伯,在浙江*青田县为他的家人建造了专门的府邸。其余参与了这次事件的人,也都各有封赏,李文忠也被调回京城就职。朱元璋又下旨,取消江浙地区人民的高额赋税,一时之间,江浙人举手称庆。

之后的二年中,朱元璋做事一直谨言慎行,楚流烟曾经让他发下的那个誓言,像是一把刀横在他的脖子上,让他觉得心中非常不安,非常不舒服,可是也没有别的法子。过了二年,马秀英生了一场大病去世。朱元璋甚为悲痛,虽然他心里面唯一爱过的人是楚流烟,可是马秀英也同他共同患难共同富贵了十几年。他们也曾经相互扶持,一起走过最艰难困苦的日子,其中的情分,自然不是外人能知道的。

马秀英死后没有多久,朱元璋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戾。马秀英的死,楚流烟的出走,以及很多朝廷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十分之大。过了没有几年,朱元璋便缠绵病榻,到了洪武三十年,朱元璋薨逝。

他在位三十年,一共发动八次北伐,可惜大将日益凋敝,再也不复当年盛事。

朱元璋生前,在钟山南麓修建了孝陵,他死后,与马皇后一起合葬在此。

太子朱标即位为皇帝,为朱元璋举行了规模庞大的国丧。国丧过后,派了大批守墓人守护孝陵。这其中,还有一个缘故。有风水师曾经向朱元璋提起,大明朝的龙脉就在钟山,如果能守护住龙脉,明朝的江山就能够千秋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