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前些日子闲得无聊之时,便想着要开一处酒楼,做尽天下美食,酿尽天下美酒,想来倒也不失为雅事一件。”

杜岱一听,直说沈绰的日子过的真是随心所欲,羡煞旁人。一面又感叹着自己,说是枉费寒窗十几载,现下每月的俸禄也不过微薄,倒不如索性弃仕从商算了。

沈绰只将杜岱的这话当做笑话来听。

当官的,有几个真的是只挣着朝、廷发放的微薄俸禄?但凡是口稍微的松得一松,自然是有大把的人赶着送银子过来。他可是与不少的官员打过交道,也没少送过银子给他们。

而他们说话的这当会,早就是有伙计奉了茶过来。

一色汝窑雨过天青色的茶盅,细腻如玉。茶盅里是银针茶,香气清高,茶汤碧绿。

沈绰就问着自打进屋之后一语未发的徐仲宣:“不知徐侍郎觉得这茶味道如何?”

“还行,”徐仲宣放下手里的茶盅,语音清淡,“就是有些淡。”

沈绰挑了挑眉,因又问着:“要不要让伙计给你换一杯上好的碧螺春来?”

“不用。将就着喝也是一样。”

徐仲宣自进屋之后,早就是不动声色的将屋中各处都扫视了一遍。但见香焚宝鼎,花插净瓶。酸枝木镶大理石圆桌上放着水晶荷叶式大盘,里面满堆各样时新水果。旁侧又有一架酸枝木绢纱刺绣玉兰锦鸡屏风,后面隐约可见一张琴案,上面放着一张素琴。

这分明就是待客之意。

今日与沈绰的这一番相见,到底是偶遇,还是刻意为之?

徐仲宣微微的垂下了眼,漠然的望着面前酸枝木镶大理石圆桌上的石头纹路。

一旁的杜岱此时正在问着沈绰:“凤钦,你今日怎么也在这醉月楼?”

就听得沈绰笑道:“今日我原是请了一位世伯在此用饭,只是刚刚坐在窗前见着君卿兄和徐侍郎过来,便自作主张的让掌柜下去请了你二人上来。君卿兄,你不会觉得我此举唐突了吧?“

“自然是不会的,“杜岱笑道,“你我相交多年,又岂来唐突一说?”

沈绰笑了笑,随即便转头问着徐仲宣:“徐侍郎,冒昧请你过来,不知你有没有觉得沈某冒犯了你?”

徐仲宣抬眼望了过来,面上是恰到好处的笑意:“沈公子言重了。能与沈公子再次相见,徐某心中甚悦。”

徐仲宣虽然惯常是个话不多的人,但处事圆润,需要的时候,面上看起来也是个很好亲近的人。

沈绰便笑了一笑,撑开手里拿着的象牙柄聚骨扇,慢慢儿的摇着。

杜岱又在问着沈绰今日请的世伯是哪位,沈绰却是笑而不答,只说这位世伯杜岱和徐仲宣都是认识的,待会见了自然会知。

徐仲宣心内却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

他和沈绰不过见过两次面,彼此之间的熟人现在说来也就唯有杜岱一人。而沈绰口中的那位世伯,他却说是杜岱和自己都认识的,那对方定然也是朝中为官,且只怕官职还不会低。且杜岱甚少主动请他出来喝酒吃饭,今日为何一反常态?

他又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杜岱,见他正在和沈绰说着闲话儿,于是便伸手拿了桌上的茶盅,慢慢的喝着茶,一壁听着他二人说话的内容。

沈绰话里话外提的是海禁之事,似是想打探现下海禁是否有松动的迹象,杜岱却是摇头说难。海禁原是开国皇帝所定,后代子孙为表孝意,自然是极少有推翻祖上所定之事的。这是其一,其二却是,近来沿海倭寇猖獗,若是开放海禁,只怕到时更难遏制。

沈绰听了,眸色微沉,一时手中摇扇子的动作也慢了几分。

徐仲宣悄悄的将这些都收入眼底,却也只是不动声色的继续喝着茶,并不发一语。

这时就听得门上传来两声轻叩之声,随即门被从外推开,有一人走了进来。

他着了玄色菖蒲暗纹直身,腰间系靛蓝双穗丝绦,清癯消瘦,容色疏淡。

屋中原本坐着的三人此时悉都起身站了起来,俯首行礼。

沈绰口中唤的是世伯,徐仲宣和杜岱口中唤的却是恩师。

原来来人正是当朝内阁首辅,周元正。

周元正缓步走了进来,面上笑容温和,伸手示意他三人不用行礼,笑道:“私下相见,没有这么多的规矩。都坐罢。”

三人依言告了座。沈绰便先笑道:“因着近来小侄见槐花开的正好,想起世伯您最喜食槐花的,于是便想着办一桌槐花宴,冒昧请您拨冗前来,也是小侄的一番心意。”

又望了徐仲宣和杜岱一眼,笑道:“刚刚小侄倚窗往下望的时候,正巧看到徐侍郎和君卿兄也朝着这边过来了,便让掌柜的下去请了两位上来,冒昧的想请两位今日作陪,不知徐侍郎和君卿兄意下如何?”

当着周元正的面,徐仲宣和杜岱自然是不会推辞的。一时徐仲宣便笑道:“竟不知恩师原来就是沈公子口中所说的那位世伯。”

“我与他父亲有些渊源。”周元正面带微笑,但却也只是含糊的说着,“所以阿绰也算得是我的世侄了。”

沈绰这时已是吩咐着侍立在一旁的张掌柜,让他吩咐着伙计上菜。

因着说是槐花宴,自然所有的菜式都与槐花有关。

一时槐花鸡,槐花清蒸鱼,槐花汆丸子,槐花虾仁,槐花豆腐,槐花炒鸡蛋,槐花碧玉羹等都流水价的都送了上来。最后伙计又端了一盘槐花馅的猪肉火腿包子,并着一盘热腾腾,洁白似初雪的槐花糕上来。

旁的倒还罢了,徐仲宣见着那盘槐花糕,不由的就想起了简妍来。

近来她是存心的想躲着自己,便是饭也不与锦儿一块吃的了。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吃饭的时候,简太太是不是又每日只给她吃些寡淡的素食?且还是吃不饱?

沈绰这时又唤过张掌柜过来,低声的吩咐了他一句什么话,张掌柜的随即便低着头,垂手退出了门。

片刻之后,但听得几声极轻的环佩叮咚之声,又有一阵非兰非麝之香传来,随后便听得琴音如流水,缓缓的自屏风之后响起。

众人或抬头,或转头望了过去。但见屏风之后不知何时坐了一人,观其身形窈窕,身姿轻盈,当是名年轻女子无疑。

杜岱便转头望着沈绰笑道:“凤钦这是作甚?”

沈绰拇指和食指之间拿了酒杯,正在轻抿着杯中的胭脂醉。闻言他将酒杯从嘴边移开,却也没有放到桌上,只是轻轻的旋了旋,而后抬眼笑道:“有酒有花,岂可无乐?这位红袖姑娘的琴音尚可,诸位可勉强听一听。”

一面又恭敬的对周元正笑道:“我记着世伯好似最喜听梅花引?”

周元正的眼神微黯,随后便也面带微笑的说着:“那都是许多年之前的事了。这些年却是没有听过。”

只是他面上的笑容看起来却有几分勉强。

梅娘最擅琴音,尤其这首梅花引。自从她去后,任是何人弹奏的梅花引都不及她弹奏的,于是到最后他索性是再也不听这首琴曲。

“这位红袖姑娘却也会弹奏梅花引,世伯要不要听一听?”

周元正默了片刻,随即便笑道:“既是如此,那便听一听罢。”

沈绰便又低声的吩咐了下去,琴音随即一变。

周元正的面上有片刻的恍惚之色,一时都放下了手里的象牙箸,只侧耳凝神细听着。

徐仲宣此时却是在吃着槐花糕,且已是第二块了。

槐花本味苦,难得的这槐花糕非但是不苦,还有丝丝甜味在内。中间最里面又裹了一层玫瑰酱,清凉甘甜,吃在口中,回味无穷。

简妍定然是爱吃的,他就在想着,也不知道今日晚饭她吃的是些什么菜,可有吃饱?

沈绰在一旁察言观色,见着周元正的样便知道红袖弹奏的这曲梅花引投了他的意,而目光一瞥,见着徐仲宣已经是在吃第二块槐花糕了,且面上神情也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他便笑道:“这槐花糕可还入得徐侍郎的口?”

徐仲宣将筷子夹着的剩下的半块槐花糕放到了面前里外靠青花的小白瓷碟子里,点头衷心的称赞着:“软糯甘甜,甚好。”

沈绰笑了一笑,随即便转头吩咐着张掌柜:“跟厨房里说一声,装了两盒子槐花糕,待会给徐侍郎带回去。”

杜岱就在一旁笑着说了一句:“凤钦你这可就不对了啊。知道兰溪爱吃槐花糕,你就让他带两盒子回去自吃。我倒是喜欢喝这胭脂醉呢,怎么不见你吩咐让人准备两坛子,让我待会带了回去?”

“君卿兄这是问我讨酒喝吗?”沈绰笑着打趣了他一句,因又转头吩咐着张掌柜,“拿两坛上好的胭脂醉,交给跟随着杜参议来的小厮,让他带了回去。”

杜岱这才笑着说了一句够意思,又拿了酒杯起来,说是要敬他一杯酒。沈绰喝了,随即便也回敬了他一杯。因又命掌柜的给徐仲宣和周元正的酒杯中斟满了酒,一一的也敬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的卡文期终于艰难的度过了,感谢各位支持某月的小天使们。明晚放徐大一骑红尘夜送槐花糕。。。

第59章 一骑红尘

胭脂醉酒如其名,色如胭脂,芳香酷烈,入口初觉微涩,后觉甘甜。

徐仲宣虽不喜饮酒,但该有的应酬交际他也是不会推却的。于是当下酒如水般,一杯杯的就喝了下去。

这时一曲梅花引弹奏完了,屏风后的那名女子一双素手轻拢着琴弦,无声的在等着沈绰的下一步指示。

就听得沈绰在笑着问道:“世伯,你觉得红袖姑娘弹奏的这曲梅花引可还入得耳?”

“不错。”周元正言简意赅,随后便敛了面上的落寞恍惚之色,伸手拿起面前的酒杯,只一口,便将杯里面的胭脂醉悉数都灌了下去。

如一条火线入喉般,一路滚落下去,灼伤了他的胃,还有他的心。

沈绰见状,薄唇轻勾,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微笑出来。他随即就道:“得世伯如此夸奖,定然是要红袖姑娘出来亲自敬世伯一杯才是。”

然后他对着站在旁侧的张掌柜使了个眼色,张掌柜会意,忙走至屏风后低语了两声。随即只听得环佩叮咚之声又起,阵阵幽香扑鼻,是那位红袖姑娘自屏风之后走了出来。

“红袖多谢大人夸奖。”素手轻执酒杯,红袖深深的拜了下去,微启樱唇,声如三月出谷黄鹂,婉转动听,“还请大人满饮此杯。”

周元正原还有些蹙了眉,想是不欲接这杯酒的。但却不过沈绰的情面,最后还是伸手接了酒杯过来,同时抬眼望了过去。

而这一望,他面上的神情立时剧变,一时端在手里的酒杯都没有拿稳,洒了几滴酒水在手背上。

周元正在朝堂上历来便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且他手段狠辣,心如铁石,曾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当面见着狱卒对自己曾经的同僚一一施以酷刑,听着同僚惨声大叫而依然一脸漠然以待。

所以现下在座的几人见着他现下大惊失色的样,不由的便也都纷纷抬头望了过去。

但见这红袖姑娘身着紫纱对襟衫儿,白纱挑线裙子,柳眉笼烟,杏眸蕴水,面上笑意温婉,生的甚为清丽。

徐仲宣心里也有些惊讶,因为这位红袖姑娘相貌之间竟与简妍有五六分相像。

但便是再相像,那她也不会是简妍,所以他很快的便敛去了面上的惊讶之色,只是收回目光,垂下眼眸,若无其事般的夹了一筷子槐花豆腐吃。

沈绰只是一直在注意着周元正面上的神情。这当会他唇角微微的勾起了一个更大的弧度来,随即便转头对着红袖笑道:“既是已敬过酒了,你且先行退下吧。”

红袖轻柔的应了声是,随即便曲膝对在座的诸人都行了个礼,转身自行出了屋子。

周元正的目光竟是一直追随着这红袖的身影,直至她出了屋子,依然目瞪瞪的一直望着。

“世伯,”沈绰这时笑着叫了他一声,说着,“来,小侄再敬您一杯。”

周元正心不在焉的拿起酒杯,一口喝干了酒杯里的胭脂醉,面上震惊的神情总算是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接下来席间可谓是觥筹交错,宾主尽欢。沈绰并没有再提什么海禁之事,周元正也并没有提刚刚教他震惊的那位红袖姑娘,反倒是慈爱温和,宛若对待子侄似的对着沈绰他们三人说着话。若是教不知情的人见了,保不齐的就真的会以为这只是一场家宴而已。

饭毕,伙计奉了茶上来,四个人一面喝着茶,一面说着闲话儿。杜岱话多,沈绰凑趣,徐仲宣话虽不多,但句句精辟,周元正则是一直面带微笑,抚须望着他们三人,时不时的也温声的说上几句话。

因想着这原是沈绰请了周元正过来吃饭,他们二人之间想必是有些事要说的,所以徐仲宣和杜岱稍微的坐得一会儿便起身拱手告辞了。

周元正在椅中欠了欠身,倒也并没有过多挽留。沈绰起身站了起来,吩咐着张掌柜的替他送一送徐仲宣和杜岱,又叮嘱着别忘了给徐仲宣的两盒子槐花糕,和给杜岱的两坛胭脂醉。

两个人对沈绰道了声叨扰,转身自行出门了。

齐桑和跟随着杜岱的小厮正在楼下大堂等着他们。一见他们出来,两个人立时就起身垂手站了起来。

徐仲宣和杜岱当先走出了醉月楼的门。

门外暮色尚明,但醉月楼的门前已是挑起了两盏大大的明角灯。旁侧槐花树素雅的清香幽幽传来。

杜岱背着双手站在醉月楼的门前,笑道:“今日兰溪似是喝了不少的胭脂醉?现下觉得如何?”

徐仲宣便也笑道:“这胭脂醉初时喝起来尚不觉如何,现下却是觉得有些头晕。君卿兄海量,依然头脑清明,我却是支撑不住的了,这便告辞回去,到家倒头就睡,不然恐误了明日的应卯时辰。”

只听得杜岱轻笑一声,随即便道:“兰溪的这酒量不成啊,还得多练练才是。”

往前走了两步,因又转头笑道:“想必饭前兰溪也听到了凤钦向我打听海禁一事。说起来不单是他关心这事,我对这事也挺上心的。不知兰溪对开放海禁一事怎么看呢?”

徐仲宣正立于醉月楼门前,有风吹过,挂在门楣上的两盏明角灯左右摇晃个不住,他一张俊脸上的光影随之时明时暗。

杜岱看不分明徐仲宣面上此时的神色,但仅从他的话语之中却是听得有几许笑意的。

“这样一件利国利民的事,我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言下之意就是赞同开放海禁的了。

杜岱踌躇了下,而后便又问着:“我记得前几年浙江市舶司有一位官员上书,请求开放海禁,可陛下却是大为光火,只说沿海倭寇横行,若是开放海禁,倭寇岂非更加猖獗?驳回了他的章奏来不说,且是罢免了他的官职。自此后百官噤若寒蝉,这些年中更是无人敢再提开放海禁一事的了。便是你我觉得开放海禁之事再是利国利民,只怕也是有心而无力啊。”

“前几年陛下抵触开放海禁,可并不代表他现下就会抵触,”徐仲宣的声音听上去清润平稳,无一丝波澜起伏,“时过境迁嘛。”

杜岱心中一喜,忙问着:“兰溪此般说,可是知晓了什么内情?”

徐仲宣笑了一笑:“哪里来的什么内情?我只是私下里想着,前些年国库丰盈,国家也是不差海外贸易这些税款。那时不开放海禁,一来是这海禁是太、祖皇帝定的,全了咱们陛下的一片孝意,二来也可有效遏制沿海倭寇。可前两年朝、廷在西南边疆那里打了一仗,耗费无数人物财力,国库现下都虚着。前些日子户部不是上书,言财政吃紧?又有兵部上书,言军饷不支,前线将士多有怨言。而此时沿海各省布政司,浙江、福建、广东等三处市舶司皆上书言民间私下海外贸易繁盛,一众商人获利良多,陛下岂会不心动?且这么多年海禁虽然一直在实施,可沿海倭寇之患非但是没有减轻,反倒是有加剧的意思。可见只海禁一项,也并非能彻底根除倭寇之患。我私下妄揣圣意,只怕是陛下心中也有松动之意。只不过一来海禁之事毕竟是太、祖所定,二来前些年那位大臣上书之时,陛下将他驳了回去,又罢了他的官职,现下若是忽然又说要开放海禁,只怕面上是有些过不去的。所以我们做臣子的,这时就该给他一个台阶下,主动的再次上书,请求开放海禁才是。”

杜岱闻言,目光闪了闪,却又有些迟疑的说着:“毕竟陛下天意难测,到时不会又对上书的官员训斥一番,罢免官职的罢?”

“罢免官职自然是不会的,”徐仲宣微微笑着,缓缓的说道,“不过被训斥一番也自然是免不了的。只是即便是被训斥了一番,依然还得言辞坚持,再上第二份章奏,即使是被陛下再一次的训斥,依然还是要不屈不饶的再上第三份章奏,届时陛下就可以顺着这份台阶下来了。稍后陛下也自然会对这坚持上书的臣子另眼相看了。”

杜岱了然的哦了一声,因又感兴趣的问着:“兰溪既然将此事看的如此通透,为何不做这上书的第一人?”

“国无储君,陛下自然是希望两位王爷能解其忧,好在其中挑选出一位合适的储君出来。所以这样的事,咱们做臣子的心中知道便罢了,还是留着两位王爷出面的好。”

杜岱便也不再说此事,两个人又说了两句闲话,便彼此拱手告辞。

杜岱住在城南,徐仲宣住在城东,两个人并不同路。所以拱手告辞之后,自然是各走各的路。

路旁酒肆林立,因还未到宵禁之时,倒也是不时就有人来来往往。

徐仲宣背着双手,慢慢的在前面走着。齐桑垂手跟在他身后。

先时徐仲宣与杜岱说,这胭脂醉初时喝起来尚不觉如何,现下却是觉得有些头晕的了,这句话虽是说的有几分虚,但也有几分实。现下他的这酒意是有些慢慢的上来了,微觉熏熏然,脚步也有几分踉跄。

于是他索性站住,转身望着天边橘红色的晚霞。这缤纷灿烂的晚霞落在他的眼中,似是将他的眸色也都染上了一层胭脂般。

齐桑上前,度其神色,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公子,您可是喝醉了?要不要属下给您叫个轿子来?”

徐仲宣闻声看向他,目光瞥向他手中拎着的两盒子点心。

那是槐花糕。洁白似雪,内里包裹了一层玫瑰酱,吃在口中甜软可口。

简妍定然是很爱吃这个的。

徐仲宣忽然就转身大步的往前走着,脚步再不见一丝踉跄。齐桑也忙随后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前去。

到了自家小院前,齐桑上前拍门,齐晖前来开了门,一见着徐仲宣,先行行了个礼,叫了一声:“公子。”而后侧身退至一旁,让徐仲宣进去。

徐仲宣却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院门前,吩咐着齐晖:“备马。”

齐晖望了一眼暮色四合的天空,一头雾水,不解的问着:“都这么晚了,公子还要出远门?”

徐仲宣不答,只是又说了一次:“备马。”

这次的声音略微的提高了些,且有些严厉。

齐晖不敢再问,忙忙的备好了马。因是不放心徐仲宣一个人出门,所以便备了三匹马,打算着自己也跟着徐仲宣一起去。

但徐仲宣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一句:“齐桑跟着我,你看家。”随后便翻身上马,向齐桑伸出右手,说着,“将槐花糕给我。”

齐桑:…

这是个什么情况?

但有先前齐晖发问吃了闭门羹的教训在前,他不敢再问任何原由,只是依言将手中提着的两盒子槐花糕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