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就不打算讨好魏嬷嬷的——自然她也知道讨好魏嬷嬷是没有用的,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所以现下最重要的是,趁着简妍刚来这国公府,让她对自己留一个好印象罢了。且同时也要让简妍知道,她婉姨娘虽然只是个姨娘,可在这国公府里的地位也是不低的,不能让简妍小瞧了她。

但其实简妍对这些都是不感兴趣的。

国公府内里再是如何的暗潮汹涌又如何?说到底她只是想得了一个国公府嫡出姑娘的名头来对抗周元正罢了。而再过得些日子,徐仲宣就会过来提亲,到时她就会与徐仲宣成亲,离开这里。这婉姨娘实在是不必如此着急的特地过来同她说上这样的一番话,以此来彰显她自己在这国公府里的地位。

所以简妍当下也只是点了点头,面上带了浅浅的笑意,淡淡的说着:“劳烦婉姨娘挂念了。”

随后她也再没有什么话要对婉姨娘说了。而一旁的魏嬷嬷自然更是没有什么话对婉姨娘说。

婉姨娘见状,也只得自己随意的讪了两句,随即便带着柳嫂和两个丫鬟转身走了。

待见得她出了院门之后,魏嬷嬷便对简妍说着:“姑娘,您别瞧着这婉姨娘面上看着温婉柔顺的,其实内里最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您以后可要仔细,万不能着了她的道才是。”

简妍便笑道:“魏嬷嬷,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因着一来是辛夷馆这几日都还没有收拾出来,二则聂青娘刚刚与简妍母女相会,所以这几日简妍都住在聂青娘的雅安居里。而通过这几日的相处,魏嬷嬷多少也看出来了些,简妍虽然是个见人就面上带了笑的,说话也是柔声细语的,但内里其实也是个极聪明的,又有主意,只怕就婉姨娘的那些套路她都是能看得出来的。

于是魏嬷嬷便点了点头,说着:“那老奴就放心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姑娘,这里收拾屋子呢,灰尘大,您一直在这里看着也不好。不若这样,您带了听枫听梅和四月她们逛逛花园子去?现下花园子里的迎春花、茶花和樱花这些花开的正好呢。等您赏完花回来了,这院子里差不多也就该收拾好了。“

听枫和听梅是聂青娘拨给她的大丫鬟,另外还有两个,分别叫做听桐听荷。因想着四月是简妍带过来的,她们主仆两个的感情又好,所以聂青娘便将四月也提为了大丫鬟。

简妍稍微的想得一想,便同魏嬷嬷告了辞,带着四月她们去了花园子里闲逛。

待在魏嬷嬷的身边,她多少还是有些压力的。特别是待在聂青娘的身边,她觉得压力更大。

聂青娘对她太好,好的她都不晓得到底该怎么招架。

虽然她这身子是聂青娘当时不幸丢失的那个女儿的身子不错,但其实她内里的芯子却并不是。她现下压根就没有办法把聂青娘当做自己的母亲那样来对待,更何况她先前之所以赶着要来挑明自己的身世,其实也是动机不纯。

所以这几日,她心里满满的都是罪恶感,和对聂青娘深深的愧疚感。方才婉姨娘又特地的过来说了一番那样的话,自己若是一直抱着置身事外的态度,倒给聂青娘惹来了祸事,那可真是对不住她了。

所以简妍最后还是转身又回来了,走到魏嬷嬷的身边,倾身过去,微微的压低了声音说着:“魏嬷嬷,我私心里想着,这几日母亲拿了自己的体己出来给我置办了这样多的衣裳首饰,又拿了自己的体己出来给我装扮屋子,固然是因着爱惜心疼我的缘故,我心里都是明白的。可这些落在旁人的眼中,只会觉得奢华太过。所以魏嬷嬷回去之后能不能劝一劝母亲这事呢?且这奢华太过,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保不齐就会拿了这样的事到父亲的耳边去乱嚼什么舌根子。所以魏嬷嬷若是得了空闲,能不能整理了一份清单出来,拿去给父亲瞧瞧,只说这都是母亲心疼我的缘故,所以拿了自己的体己出来给我置办的,并没有动用到公中一分的银钱。这样就算是有人想借着这事起什么浪,咱们也可以将这浪头先给掐了,不至于给母亲落了个什么不好的名声,您说是不是?”

魏嬷嬷闻言,只一脸震惊的望着简妍。

她没有想到简妍小小的年纪,竟然是想的这样的周全。

“姑娘,”片刻之后她方才感慨的说着,“以往老奴一直担心着夫人和世子爷都是个柔弱的性子,老奴也是年纪大了,谁知道今日在明日在的?等到老奴两腿一蹬了,依着夫人和世子爷的性子,纵然是有正室夫人和世子的名头在那压着,可保不齐还是要被人欺压的。可是现下老奴不怕了,有姑娘您在,谁敢欺压他们呢。”

说到这里,她眼圈竟然是有些泛红了。

简妍少不得的就又安抚了她一番,随后才带了四月和一众丫鬟出了院门去花园子里。

*

李念兰气冲冲的出了桐香院之后,转身奔着自己的院落玉雪苑就来了。

说起来这玉雪苑在这国公府里也是不差的。屋前有芭蕉海棠,屋后有大株的梨树。花开时节,月下望来,可不就是如玉似雪一般?

以往也便罢了,可是今日得知简妍竟然是住上了她一直惦记着却没有求到手的辛夷馆之后,李念兰只觉得心窝子里就有一股冲天的怒气。

她一路气冲冲的回了来。前来开门的小丫鬟开的慢了些,已是遭她劈头一个嘴巴子扇了下去。随后进了屋之后,她又不断的挑着事,对着一众小丫鬟又是打,又是骂。

于是等到郭丹琴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跪了满满一屋子的丫鬟。

郭丹琴没事的时候是惯常来找她玩的。所以当下她便笑着问道:“兰姐姐这是怎么了?便是丫鬟做错了事,也犯不着这样气着自己。”

见着她来了,李念兰这才喝命地上跪着的一群丫鬟起来,而后便有些没好气的问着:“这些日子怎么也不见你来我这里找我顽?“

“这不是这些日子听得你这国公府里出了一件什么沧海遗珠的事么?”郭丹琴在椅中坐了下来,笑道,“我就想着这些日子你们国公府里定然是很忙的,所以便没有过来打扰。”

“呸。”李念兰闻言,狠狠的淬了一口,骂道,“什么沧海遗珠?凭她也配做什么珍珠?死鱼的眼珠子倒还差不多。”

骂完了之后,她又忿忿不平的对郭丹琴说着,这些日子国公府里的人是如何的围着简妍转,聂青娘如何的让简妍住了辛夷馆,让她使了五个大丫鬟,又如何的给她买首饰,打首饰,一下子就给她做了十六件春装这样的话。

“…我姨娘说今年不比往年,不能再散漫使钱,所以今年我也不过做了两套春装,随意的打了两件首饰而已。可是她竟然一下子就做了十六件春装。就这夫人还嫌不够呢,说后面挑着好的布匹还要给她做。再有那首饰,你是没瞧见,那日我去给夫人请安时,就见着桌上放了六只紫檀木描金的匣子,打开了看时,里面珠光宝气的,都是各色时新的首饰。夫人犹且嫌少,对魏嬷嬷说着,她记得她还有一匣子成色上好的红宝石,让魏嬷嬷寻了出来去给简妍打一套赤金镶宝石的累丝蝶恋花的头面。说起来我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女儿,当时我就在旁边站着呢,怎么不见夫人说也要给我打一套头面呢?”

——聂青娘原为武定侯的女儿,嫁给当年尚且只是嫡次子的郑国公时,很是带了一笔丰厚的嫁妆过来。

郭丹琴便也附和着说了几句话,李念兰这才觉得心里先前的那股子憋屈的气消了不少。

两个人喝了一会子茶,又吃了几块糕点之后,李念兰就又道:“现下这时候樱花开的正好,我同你去花园子里看一会子樱花去。”

郭丹琴是经常来国公府找李念兰玩儿的,当下她便拍手笑道:“这样好。我今日原就是为着来你这里赏樱花来的。——满京城里谁不晓得你们郑国公府里的樱花是出了名的又多又好呢。旁侧还有一座山子,上面有一处八角凉亭,挂了粉色的纱幔子,坐在里面往下赏樱花,满树烂漫,如云似霞一般。等风吹了过来的时候,粉白的樱花花瓣漫天飞舞,纱幔子也飘着,真真是天上人间一般。所以依着我说,这满京城里都没有谁家的花园子能越过你家去。”

李念兰被她这样一恭维,当即就觉得心情越发的好了。

于是她便吩咐着自己随身的丫鬟凌雪和傲霜端了茶水、拿了攒盒先过去那边的亭子里摆放好了,自己则是和郭丹琴一面说着话,一面慢慢的朝着那里去。

只是待得她们沿着山子上凿出来的台阶慢慢的走了上去时,却只见凌雪和傲霜端了茶水和攒盒站在那里,一脸为难的表情。

李念兰便朝着亭子里望了过去。这一望,她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面上都变色了。

但见简妍正端坐在亭子里的一只石凳子上,右手支了腮,正神情闲散的望着下面云蒸霞蔚似的樱花。而她面前的石桌上早就是摆了粉彩花卉彩蝶的茶盅和装着各色糕点蜜饯的掐丝珐琅梅花式攒盒。

自然,这石桌上的茶盅和攒盒都是简妍的,而不是她李念兰的。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下了八只饺子吃。倒了醋和拌饭酱做调料,吃一口饺子蘸一下调料。。。

拌饭酱真的很好吃啊。可以拌饭吃,又可以炒饭吃,还可以用来炒菜,是在是居家旅行的必备之物哦。

第124章 扬眉吐气

李念兰一见着简妍正坐在石凳子上,石桌上又摆放了她让丫鬟带过来的茶盅和攒盒,而自己身旁的丫鬟却是端了茶盅和攒盒站在一旁跟个鹌鹑似的,浑然不敢上前一步。她一时只觉得气冲斗牛,上前去就啪啪的对着凌雪和傲霜一人扇了一个嘴巴子,然后骂着:“你们两个是死人啊?不晓得将本姑娘的茶盅和攒盒放到桌子上去,干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也要本姑娘和你们两个一样,站在这里赏樱花的吗?”

偏生凌雪被她这一巴掌给扇的双手抖了一下,一个没拿稳,手里的描金填漆小托盘就翻了,只听得叮啷哐当一声响,里面的那两只甜白瓷茶盅就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凌雪只吓的也顾不上满地的碎瓷片,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口中只说着:“姑娘饶命。”

一旁的傲雪并着几个小丫鬟也忙跪了下来。一时场面极为的混乱。

四月就有些看不过眼。

这李念兰明面上虽说是打骂自己的丫鬟,可其实不就是寻她家姑娘的不是?于是她便要上前去开口说得两句。

但是简妍眼明手快的塞了一颗糖霜蜜枣到她的口中,然后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管这事。四月见状,也便退到简妍的身后站好了。

李念兰此时还在那里不住的打骂着自己的丫鬟。郭丹琴在一旁见了,觉得她这样实在是有些过了,于是便拽了拽她的袖子,只低声的劝说着她:“算了。”

李念兰却是一甩自己的衣袖子,将郭丹琴的手甩开了,然后怒道:“我打骂自己的丫鬟,关着你什么事?”

郭丹琴被她这样的一句话一堵,立时就紫涨了一张面皮,半边身子都麻了。

李念兰惯常就是这样一个火爆的性子,脾气上来的时候,谁的脸面都不给。可以往她劝说着李念兰的时候,她好歹还会收敛几分,并不会将怒火波及到她的身上。但现下,她却是当着简妍的面这样的…

郭丹琴不由的就偷眼去瞥简妍。

但见她穿了杏黄缎面的玉兰折枝圆领披风,桃红百褶裙。鬓边斜簪了一只赤金点翠镶宝石的凤钗,长长的三股珍珠流苏垂了下来,另一侧鬓边又簪了一只赤金点翠镶宝石的牡丹蝴蝶发簪,瞧着极是高贵。

简妍原本是一手拈了一块龙须酥在吃,同时一手支了下颌,面上闲闲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这当会她忽然瞧到了郭丹琴打量她的目光,于是她便歪着头对郭丹琴笑了一笑,招呼着:“郭姑娘,要不要过来一起坐?”

又扬了扬手里的龙须酥,笑着说道:“这龙须酥滋味不错,郭姑娘过来尝一块?”

却绝口不提要邀请李念兰一块儿过来坐的话。

她这分明就是在激怒李念兰。

而李念兰果然是上当了。

她一面狠狠的拉着郭丹琴的胳膊,说着:“不许过去。”一面又上前两步,伸手指了简妍的鼻尖,恶声恶气的就道:“简妍,我告诉你…”

一语未了,却被简妍给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二姐,瞧着你年纪也不大,可怎么这般的记性不好?我现下可不叫做简妍,而是李念妍。”

都已经是郑国公的女儿了,自然是要随了李姓的,且还从了一个念字,所以她现下在外人面前便是叫做李念妍,而再也不是什么简妍了。

李念兰只被她这一句话给堵的脸红脖子粗的。片刻之后她才反应了过来,开口讥诮的说着:“你当真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变成凤凰了?我告诉你,乌鸦就是乌鸦,就算是你得了一个国公府嫡出姑娘的名头,那也不可能变成凤凰的。再说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巧的事,那日你自己送上了门来,然后夫人就发现你是她当年失落的那个孩子,谁晓得你在里面有没有做什么手脚?依着我说啊,你压根就是冒充的。”

简妍闻言也没有恼,面上依然是笑盈盈的,只是伸了手,闲闲的拨弄着面前的粉彩茶盅,一面就望着李念兰笑道:“可是怎么办呢?你心中便是再如何的气不忿,那现下我也是这郑国公府里唯一嫡出的姑娘,还得了个乐安乡君的封号。”

一面又挑了挑眉梢,笑吟吟的说着:“不过自然,若是二姐心中依然还是觉得我是冒充的,那这样的话你大可以去对父亲说上一说,也去对皇上说上一说,让他们好好儿的再去查上一查。”

谁敢质疑国公,特别是皇上说过的话啊?那岂非就是嫌脑袋在脖子上待的不耐烦了?

而站在一旁的郭丹琴这时候仿似后知后觉的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眼前的这个简妍,她再也不是那个在桃花林中任由她们开口讥嘲她满身铜臭气的商女了。她现下是李念妍,是国公府里唯一嫡出的姑娘,而且还是皇上亲口所封的乐安乡君。

李念兰望着简妍的目光于是就带了很复杂的情绪。

有同李念兰一样的不甘和嫉恨,可也有着恐慌和不安。

她害怕简妍简妍现下会出手对她不利,毕竟依着简妍现下的身份,她是有这个能力的…

郭丹琴的鼻尖上冒了细密的汗珠出来,手心里也潮了,只紧紧的攥着手里的手绢。

她这样忽青忽白的面色落在简妍的眼中,简妍自然是晓得郭丹琴心里在想什么。

于是她便微微一笑,开口慢悠悠的叫着:“郭姑娘。”

郭丹琴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抬了头望过去,眼中是还没有来得及掩饰下去的恐慌和不安。

却见得简妍只是笑着同她说道:“这样好的龙须酥,你不要来一块吗?”

一面就示意站在一旁的听枫拿了桌上的攒盒,递到了郭丹琴的面前。

郭丹琴原本是不想拿的。

她晓得但凡是她拿了这攒盒里的龙须酥,那李念兰定然是会记恨着她的。可若是她不拿,简妍说不定也是会记恨着她的…

一面是李念兰,一面是简妍,郭丹琴只紧张的手心里潮的都要滴出水来一般。

简妍也不催促她,只是一面端了茶盅,闲闲的喝着里面的茶水,一面扭头望着下面的樱花。

虽然说起来是有点可耻,但是这样仗势欺人的感觉,似乎也很不错的啊。

李念兰却是在一旁气的跟什么似的。

她一面喝叫着郭丹琴,不许她拿简妍的东西,一面就伸手想来打听枫手里的攒盒。

但听枫退后了两步,一脸肃色的说着:“二姑娘,乡君面前,不得无礼。”

话落,她又略微的提高了声音,只问着郭丹琴:“郭姑娘,你可要想好了。这可是咱们乡君的一片好心,赏赐给你一块龙须酥,你是接,还是不接?”

听枫是聂青娘特地的拨了过来给简妍使唤的。来之前,她同听桐、听荷、听梅、以及那十来个小丫鬟都是特意的被聂青娘和魏嬷嬷叫过去训过了话的,只说往后简妍就是她们唯一的主子,一切都要听简妍的话,若是有胆敢胳膊肘往外拐,吃里扒外的,先问问自个儿,是不是嫌脑袋在脖子上待的腻烦了。是以听枫岂敢对简妍不忠心?

郭丹琴现下觉得自己就是被架在火上烤的羊,无论是翻面还是不翻面,总之都是要被火烤的。既然如此,那自然是两害取其轻了。

于是她便伸手自攒盒里拿了一块龙须酥,而后屈膝对着简妍行礼,敛了眉目,低声的说着:“谢乡君赏赐。”

简妍回过头来,对着她笑了笑,和善的说道:“郭姑娘不用多礼,请起罢。”

郭丹琴低眉顺眼的退至了一旁。

李念兰此时自然是气的睚眦欲裂。

简妍竟然是这样拿着她乡君的身份出来压人?可郭丹琴竟然这样就对简妍屈服了。

李念兰想骂,可是她又不敢。

她纵然是再蠢笨,可心中也清楚,说到底简妍也是个乡君,如姨娘所说,那可是宗室爵,骂了简妍,那就相当于是骂了皇家。可是不骂,心底的这股子愤恨之气都快要把自己给炸裂开了。

所以她也唯有伸手指着郭丹琴,怒道:“你,你,往后你再也不要过来找我玩了。”

郭丹琴的心中一沉。

方才她伸手拿了龙须酥的时候她就晓得,往后她定然是同李念兰决断了的。可是能有什么法子呢?她万不能因着李念兰而去得罪简妍啊。简妍现下的身份,是李念兰所不能比的。

这时就听得简妍带了笑意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了起来:“郭姑娘,往后你若是得闲了,倒是可以来找我玩。”

郭丹琴也不笨。她晓得简妍之所以说这话,倒并不是因着真心的想交她这个朋友,而只是想气李念兰罢了。毕竟去年那会在桃林的时候,她可是同着李念兰一起那样的羞辱过简妍,她就不信简妍心里会没有疙瘩的。

简妍自然是心里有疙瘩的。她自认自己并不算是什么坏人,为着自己的前程利益可以不顾别人死活,冷心冷血的将别人踩在自己的脚底,可她也自认并不是什么好人。像李念兰和郭丹琴这样曾经那样的羞辱过她的人,她是没有办法做到什么一笑泯恩仇的。

郭丹琴倒还罢了,左右是不常见面的。可是李念兰却不一样。

同住在一个府里,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多的是。她势必要将李念兰的嚣张气焰给压下去,不能让李念兰每次见着她的时候都是那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要让李念兰知道,现在她简妍的身份是高于她李念兰的。

而李念兰现下气的面色都已经变了。

从她到了这亭子里之后,她就是一直站在这里气急败坏的。但从始至终,简妍却是闲闲的坐在垫了秋香色蟒缎坐垫子的石凳上,面上带了笑意的望着她。

李念兰真心是恨不能冲上前去,动手撕掉简妍面上这像画上去的笑意一般。

可是她又不敢。

简妍的身后站了听枫、听梅和四月,还有其他的几个小丫鬟。且若是她出手打了简妍,这样的话很快的就会传到聂青娘和父亲的耳中去。

说起来毕竟是她动手在先的,且又是这样的辱骂简妍,便是父亲再是宠爱她,可有聂青娘在一旁说话,想来她这一顿责罚定然是免不了的。

李念兰面上变幻莫测的神情落在简妍的眼中,她便晓得,这李念兰不过是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罢了,她万不敢将现下之事闹大的。

于是简妍便起身站了起来,朝着李念兰走了过来。

桃红色的百褶裙,底下的窄澜上也是用了金银丝线精心的绣了一圈精美的折枝玉兰。走动之时,灿然生光。

简妍在李念兰的面前站定,面上虽然有笑容,可若是细看,那笑容里也是带了几分冷意的。

“二姐,”她的声音不紧不慢,隐约还带了一丝笑意,“虽然我是得了个乐安乡君的封号,但我总是想着,你我毕竟是姐妹,哪里有让你这个做姐姐的来对我这个做妹妹行礼的道理?所以妹妹我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在二姐面前摆什么乡君的身份的。只是一样,我希望姐姐记得,无论前事如何,我现下是李念妍,是父亲和母亲的女儿,是皇上下旨所册封的乐安乡君。二姐若往后对着我的时候依然还是这般的颐指气使,骂着我是乌鸦,说着我是冒充这样的话,妹妹我可是会不高兴的。到时少不得的就要用着乡君的身份来压一压二姐了,二姐也不希望这样吧?“

“你,你......”李念兰伸了手指着简妍,只气的目瞪口歪的。

简妍却是微微的歪了头,对着她缓缓的绽放了一个笑容,慢慢的问着:“我怎么?”

心里却是在十分爽快的想着,我就是用了我乡君的身份来压你,不服你就来咬我啊。

自然李念兰是不敢真的来咬她的。

她只是气的要死,可偏偏又不敢真的对简妍怎么样。

若是她先前尚且还觉得简妍是去年年初桃花林里的那个商女,可以由着她嘲讽而也只是隐忍着不说话,可是现下,简妍这样的气场大开,肆无忌惮的用自己的身份来压着她。但偏偏简妍说的每一句话明面上仿似都是在为着她好,为着她着想,让人压根就没有法子来反驳。

她气的头都痛了,但简妍依然还是在笑着。

“二姐,郭姑娘,”她笑的温婉和善,温声的和她们说着,“这樱花我已是赏过了,现下我要去我母亲那里陪她用午膳,就先走一步了。”

话落,带着四月等人,转身就扬长而去了。

*

婉姨娘正站在圆桌旁,服侍着郑国公李翼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