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弈桀微微一怔,手指缓缓松开,又渐渐收拢,极为不舍的放开,他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而云沁雪心中怀着不安,也不知道,她的解释,他听不听得进去,“我和轻寒真的没什么,他是个正人君子,请你不要误会他…”

听到她解释的话语,东陵弈桀地扬眸,心里虽然无比的妒嫉,可是,却不得不强忍着那股酸楚,低低地道:“好,我信你…”

云沁雪微微一愣,蓦地抬起头来,听到他如此肯定的语气,以及出乎意料的平常反应,一时间,她也不知该如何接口,只是垂着头,默默的拿过软忱,垫到他的背后。

东陵弈桀靠坐在床头,俊美的脸庞,苍白而冷凝,深黑的双眸中,带着几丝没有掩饰的痛楚,看着云沁雪垂眸的侧脸,目光闪过几丝复杂。

半晌,他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却依然磁性好听,“我饿了…”

云沁雪蓦地抬起头来,唇角隐隐浮现一抹极淡的笑,转瞬即逝,这明明是人家的府邸,他却像在王爷一样,一点也不客气,抿了抿唇,轻声应道:“知道了,一会就好。”

说话音,人已经到了门外,丫鬟们听到吩咐,便迅速张罗起来。

没多久,云沁雪就端着一个食盒,缓缓走了进来,她将盒盖打开,端出里面的清粥,放到桌上,回眸看着他,唇角浮现一丝浅笑,淡淡道:“御憬,我…”

话语一顿,她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唤了他的名字,面上微微一赧,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东陵弈桀不由深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难以言喻的狂喜。

暖阳之下,云沁雪清澈的眼底,闪动着淡淡的忧愁,她清楚的明白,两人相处的日子,不多了,就让她再平和一点,像正常的夫妻一样,度过这几天吧,最后的一点心愿,是不想让两人最后的记忆,变成剑拔弩张的对峙。

东陵弈桀微微一怔,被她的笑容炫了目,扫了一眼桌上的清粥,霸道的开口:“喂我。”

云沁雪摇了摇头,真是拿他没办法,随即,将碗端到他跟前,伸手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这才将粥放到他唇边,香气袅袅,她的嘴唇,带着淡淡的惨白。

看着他这个模样,东陵弈桀的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刺痛,微微启唇,张口将粥吞下,醇香入口,香甜得就像刚才,她嘴角的浅笑。

她一勺一勺的喂着,他一口一口的吃下,直到整个粥盅都空了,似乎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吃完了,云沁雪不禁愣了一下,正准备起身收拾,就在转身之时,手却被握住了,他掌中的温热,一丝丝的传了过来,刹那间,心被雷击了似的,猛然一颤。

云沁雪蓦地回头,他的眼眸,黑亮如空中的繁星闪烁,不好意思的别开眼,似命令,似请求的说道:“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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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有些生硬,似乎还带着不自然,像一个想要撒娇,却不肯放软姿态的孩子,陪陪他!僵硬的语调,期盼的眼神,却让她无法拒绝。

两个人似乎很久,都没有像这样平静的相处了。

云沁雪将碗碟默默收进食盒,放到了桌上,倘若静静的陪着他,只是两人目光互对,难免有些尴尬,视线无意转向不远处,见一个提篮之中,满了一条条的红线,想起儿时的回忆,脑中太由灵光一闪,回眸一笑间,刹时如百花齐放:“你等一下。”

东陵弈桀目光一怔,见她柔美的脸庞,白皙中隐有透明之感,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温柔似水,她的眼眸,清澈如泉,不由自主地,他点了点头。

抬眸间,见他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云沁雪面色不由一顿,忙收敛了笑意,举步轻移,取来一根红线,随后,缓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将手中的红线,利索的打了个结,系成圈状,两手优雅的在红线之间穿插,最后,形成一个图案,出现在他面前。

白皙无瑕的小手,玉指轻拈,映着艳红的线绳,莹润剔透,散发着迷人的光彩,他微微失神,扫到眼前的图案,不由皱起了眉头,思绪了许久,却不懂她出于何意。

终于,他妥协了,不解的扫视她一眼,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云沁雪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带着若有似无的取笑意味,

他故意绷着脸,目光炙烈的逼视着她,见她不满的撅了撅嘴,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笑意,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她将红线原封不动的,套在他的手上,轻抿着唇,似带着淡淡的得意,低声解释道:“这叫翻线绳,是民间的小孩们,很喜欢玩的小游戏。”

像他这个自小锦衣玉食的皇子,应该从未体验过这种东西吧,

明明是取笑来着,心里却忍不住一阵感概,他现在性格的形成,大致和他的童年,有很大的关系吧,不过,不管是好是坏,她却没有机会,参与其中。

东陵弈桀眉心微微一皱,怎的把他当成孩子哄,可是,自己也奇怪的紧,不是该生气么?

为什么心中的快乐,一点点上扬,双手也任由她摆布,眼眸处的不悦,一点点地散去,浮上浓浓的暖意,仿佛春回大地,阳光般的温暖。

云沁雪淡淡一笑,忽然抬眸看他,然后,在他撑起的红线上,指尖轻勾,灵巧的穿插,刹那间,红线变成另一个图案,出现在她的手上。

东陵弈桀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她得意的笑容,他的嘴角,也不自觉浮现一抹淡笑,仿佛冰雪初融的瞬间,云沁雪微微一愣,有多久,没有看到他的笑了。

看到她呆呆的表情,东陵弈桀挑了挑眉,微微抬手,食指弯曲,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的弹了一下,沙哑地道:“做什么这样看我?”

他下手不重,却还是留下一个淡淡的粉痕,涩涩的微痛传了过来,云沁雪禁不住颦眉,无奈手上还有红线缠绕,只得欲怒还羞的瞪了他一眼。

东陵弈桀看她女儿家的小动作,心忍不住一动,指腹浅浅勾勒了那抹红痕,情不自禁的,在她眉心,落下轻柔的一吻,吻在额头那道痕迹上。

薄薄的阳光,透过窗柩,投射出一道晕黄的光晕,这一刻,出奇的温馨。

然而,他的心,却突然疼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眸中,充满前所未有的温柔,他还来得及,补偿她吗?他把她的爱弄丢了,还来得及找回吗?

或许,至此以后,一厢情愿的讨好她,她是极为不屑的,爱,不该是卑微,而是担当,用自己的生命去宣誓,用自己的行动,来担负起心爱女子的一生幸福。

轻柔怜惜的吻,带着酥酥麻麻的感觉,心仿佛漏跳了半拍,一时间,她没有拒绝,只是任由他亲吻,然后,呆呆的看着他,放开了自己。

而脸上,不自觉地浮上一抹红晕,略显不自然抬了抬双手,眼波游离,绷起小脸,佯装不悦的说道:“玩不玩?不玩,那我走了…”

东陵弈桀只觉她那表情,有趣得紧,强忍着笑意,点头道:“玩,你教我。”

出乎意料的是,他学得很快,才玩一会儿,就很快记住了。

到后来,他甚至可以,翻出新的图案,反倒是云沁雪,越来越力不从心,黛眉紧皱到一起,看着他手上,从未见过的图案,绞尽脑汁的苦想。

她素手轻拈,小指勾起翻转,最后,那红线,被她翻成解不开的死结,眸间不由生出一丝伤感,她默默收回绳线,轻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不玩了。”

东陵弈桀忽地抬眸,心中微微有些失落,怎么刚才不让着她点,到底是好胜心做怪。

云沁雪抬起头来,见他眸中闪过一丝歉然,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只是低声解释道:“你的伤势还没痊愈,不宜过于劳累…”

东陵弈桀轻嗯了一声,面色渐生沉凝,目光中似有犹豫,沉默的片刻,只是状若无意的问道:“那悦儿她…”

就算她不回答,他还是猜得到的,悦儿应该没死,不过,他还是想亲自确认一下,毕竟,当时的情况,他一定,狠狠地伤了她。

云沁雪微微一怔,随即,轻声回道:“悦儿姑娘还在昏迷不醒,不过,你放心,她还有救,轻寒说,如果要根除寒毒,就必须去南海,找到炎泉,才能解掉她身上的毒性。”

东陵弈桀松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云沁雪眸子微微闪动,深吸一口气,转身背对着他,淡淡道:“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不等他说话,就快步出了门,行至走廊拐角处时,头上好像被人,放下个东西,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摸,拿下来一看,竟是个红通通的果子,她从未见过。

抬眸间,就见到月无殇倒立的俊脸,而两人的鼻尖,都差点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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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觉他口中如兰的气息,轻轻的吹拂到她脸上,那瞬间,嘴唇好似触到一个温软的物体,云沁雪的呼吸,不由一窒,双目瞠大,惊骇的后退几步,正欲开口指责。

却见他翻身跳了下来,依旧是一身红衣,绽放着惑人的光彩,整个人看 ,愈发妖娆,深不可测,好看的薄唇,微微勾起,冲她邪魅一笑,“喂, 丫头,你那是什么眼神,本尊好心好意,拿来给你补身子,你还敢嫌弃。”

听到他怨念的说辞,云沁雪不禁失笑,刚才那只是凑巧吧,自己就不要和他过多计较好了,毕竟,他对她还有救命之恩呢。

她扬了扬手中的红果,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若有所指的说道:“我没有嫌弃,只是这果子,我从未见过,虽说长得好看,可谁知道味道如何,有没有毒呢?就像越美的花儿,越多刺一样,你说是不是呢,月宫主?”

月无殇闻言微微一愣,眸中渐生一抹戏谑之色,带着面具的俊脸,缓缓凑近,修长的手指,拈着她的下巴,墨玉般的眼瞳,潋滟而魅惑,动作优雅迷人,薄薄的红唇轻勾,带着三分邪魅,三分优雅,四分戏谑,浅笑道:“小小年纪,这么重的疑心。”

云沁雪微微皱眉,眸光一闪,抬手拂掉下巴上的大手,不以为然的看他一眼,淡淡地道:“说得好像自己多老一样。”

月无殇那双潋滟魅骨的双眸,紧紧盯着她的脸庞,倏然,掠过一抹淡淡的笑意,低低道:“本尊当然比你大多了。”

云沁雪心中有些疑惑,看他的模样,顶多二十岁左右,怎么可能,比她大很多,忍不住好奇道:“我不信,你究竟多少岁了?”

月无殇似笑非笑的勾唇,墨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宠溺,纤长的手指,点住了她的唇,声音沙哑磁性,故意饶了个弯子,笑言道:“想知道么?不过,本尊的年龄…是秘密。”

云沁雪心知被他戏耍,心中略略不悦,遂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冷淡道:“不说算了,我有事要去找轻寒,告辞!”

月无殇眸光一闪,渐渐流泄出一抹魅惑之色,清寂的嗓音里,藏着淡淡的揶揄,魅声道:“去找那个无趣的小子干嘛?”

云沁雪却是不回话,转身就走,背对着他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月无殇挑了挑眉,手轻轻摩擦唇瓣,似在回味,刚才那一瞬的触感,而后,见她转过身来,扬了扬手中的果子,清然一笑,百媚众生:“这个…谢谢。”

愣在原地半晌,突然,他神色一冷,蓦地伸出手,捉住了飞攻过来的金链。

而金链的那头的,站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妖艳女子,眉如弯月,凤眼含波,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皙如绸,红唇轻嘟,媚惑一笑夺人心魂,只见她莲步款款,向月无殇施施然走来,妖媚的眨眨眼,咯咯直笑道:“宫主,这么小的孩子,你也勾引,太无良了吧。”

凤舞见他毫无反应,不禁妖媚一笑,状若无意的问道:“那个是…赤果吧,宫主怎会将这么珍贵的疗伤圣品,送给那个小姑娘…”

月无殇眼波含烟,深幽的眸瞳,闪动着绝魅的粼光,转瞬即逝,回眸一凝,望之凤舞时,眼中的情绪波动已收敛起,冷声喝斥道:“多话。”

凤舞讨了个没趣,无奈的撇撇唇,扭着纤细腰肢,缓步离开。

赤果能治百病,可解百毒,养气补血,百年成树,百年开花,百年结果,一颗树,也不过数枚果子,所以,十分珍贵,不过,亲眼见向来眼高于顶的宫主,将百年难得寻见的珍品,交给一个小丫头,她实在是太惊讶了。

静谧的房内,弥漫着宁神静神的檀香。

萧轻寒坐在紫檀木椅上,俊目低垂,纤长的手指,翻阅着手里的医书,看到某一处时,眉心微微的蹙起,神情专注认真,动作优雅迷人,无时无刻,都显露出高贵之气。

案几上,摆放着几本厚重的书籍,都是关于治疗寒症,引起不孕的古载,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公子,属下有急事禀报!”

萧轻寒幽深的眸子微眯,随即放下书册,淡淡道:“进来!”

闻声,墨寻迅速走了进来,面容谨慎,拱手禀报道:“公子,附近发现一班人马,由宁王东陵云轩率领,应该是前来接寒王回府。”

萧轻寒面容微沉,眉梢透出一丝凝重,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淡淡的道:“我知道了,你部署下去,尽量不要让他们汇合。”

闻言,墨寻点头颔首,随即躬身退了下去,萧轻寒眉色凝滞,正准备动身去找云沁雪,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她轻柔的声音,“轻寒,你在吗?”

听到萧轻寒的回答,云沁雪推门走进书房,只见一袭白衣的萧轻寒,长身玉立站在那,好看的浓眉下,璀璨如星的黑眸,幽深如海,高挺的鼻梁,浅润的薄唇,漾起淡淡的笑意,在摇晃的烛光中,显得愈发飘逸出尘。

见她走了进来,萧轻寒迅速收好案几上的医书,淡淡道:“沁雪,我正好要去找你。”

云沁雪察觉到他的迟疑,忽地抬眸,低声疑问道:“轻寒,出了什么事了?”

萧轻寒淡淡颔首,眸中闪过一丝沉重,低声解释道:“现在情况有变,东陵云轩率大军前来,是带接你和寒王回府,因为这次掳劫一事,东陵弈桀一定会变得更为谨慎,王府中的守卫,必然比往日森严数倍,要想无声无息,再将你从府中带出,只怕困难重重,而且,南昭国的使节,明天一早就会启程,若是错过这个时机,再想离开就难了…”

云沁雪眉心微颦,眼中掠过一丝忧色,低低的问道:“那你怎么办?”

萧轻寒面容微微一怔,眸中闪过一丝不舍,低低道:“我答应过你,要救柳悦儿的性命,她还没脱离生命危险,我怎可不管,我打算,先让月无殇今晚,带你去见兰馨公主,而我,送柳悦儿去我师弟所在,让他陪她同去南海,事后,再与你汇合。”

云沁雪赞同的点点头,而后,有些迟疑的开口,“这样也好,不过…”

萧轻寒淡淡一笑,明白她心中担忧何事,随即,轻声道:“月无殇为人虽然不羁,但是,他答应过我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这点大可放心。”

200

当夜,云沁雪和月无殇两人同骑骏马,沿路向京城策马直下,由于云沁雪小产后,未做适当的休息,加上一路颠簸,体力不支,月无殇只好稍做休息。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声,在万籁寂静的道上,显得极为急促响亮。

云沁雪的脸上,不禁浮起一丝惊慌,她抬眼望去,只见暗夜之中,一队黑影策马而来,当其冲的男子身材挺拔,英姿飒爽,马蹄声近,那人的面容,也渐渐清晰。

一袭淡黄色的锦袍在身,面如冠玉,剑眉似墨,斜挑入鬓,目似曜玉,鼻梁高挑,唇瓣润薄,俊美非凡,却不是她,预想中的容颜。

云沁雪心头一怔,难道,自己还抱着何种期待,他重伤未愈,怎么可能骑马追来呢?

东陵云轩将缰绳一拉,骏马嘶蹄,在他们不远的位置,停了下 。

云沁雪面色发白,清幽的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嗓音不禁有些发颤,“宁王殿下…”

东陵云轩清澈的眼眸微眯,似笑非笑的面上阴晦难辨,口吻却没有了平时的轻松,轻笑道:“四嫂,怎么叫得这般生份。”

云沁雪深吸一口气,随即改了称谓唤道:“六弟。”

东陵云轩微微眯眸,淡然轻笑的眼波中,流露出一丝寒洌,沉声道:“四哥与莫离分隔数里,后得知四哥重伤,前去山顶寻找之时,人却没了踪迹,原来到了这里…”

东陵云轩冷冷的看着月无殇,眸中闪动着锐利的光芒,握着缰绳的手,愈发攥紧,沉声道:“想必这位就是寒月宫的月宫主了,久仰大名。”

月无殇邪魅一笑,眼波流转间,只余下夺目的清辉,轻描淡写的话语,让人瑟瑟发寒:“既然知道本尊的身份,那就赶紧让路,不然,休怪本尊大开杀界。”

东陵云轩微微蹙眉,深知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遂将锐利的视线,转向云沁雪,平淡的口吻突变,铮铮的逼问道:“四嫂打算就此一走了之吗?”

云沁雪心中一怔,却沉默不语,在这里遇上,实属巧合,可是,若是不即刻离开,被东陵弈桀发现,到时免不了,生出更多事端。

东陵云轩面色沉凝,深深的看了云沁雪一眼,低低地劝说道:“四嫂,你若是就此随我回去,我保证,不会跟四哥提及此事。”

云沁雪深吸了一口气,低低地道:“你应该明白,我为何要走,况且,只要我在他身边,像这样的事,就会不断发生,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东陵云轩微微怔住,心中不禁有些动摇,她所说的事,正是他在考虑的,思虑的半晌,他才开口道:“放你们走可以,不过,也请四嫂答应我一个条件。”

月无殇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邪魅一笑,冷哼道:“本尊要走,你们留得住吗?”

东陵云轩忽地勾唇一笑,淡如春风,却隐约透出丝丝凉气,让人发寒,而后,深幽的眼眸微微眯起,沉声道“若是本王带兵阻挡,你们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云沁雪为难的看着月无殇,她本想走得毫无声息,可是,现在被他发现,那就只能想办法谈妥,眸波一转,对着东陵云轩淡淡道:“什么条件,你说。”

东陵云轩望着云沁雪的眼眸,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沉声说道:“既然要走,那就不要回头,我希望你…永远不在四哥面前出现。”

云沁雪心中不由一窒,永远不出现在他面前,那就是说,此生再也无法相见,不过,这样也好,对他们来说,相见不如不见。

夜寒的微风,吹乱了她的发,凌乱的青丝翻卷,拂在冰冷的脸上,带来丝丝的疼痒,然后,她听到自己,平静不起一丝波澜的声音:“好,我答应你。”

月无殇微微皱眉,眸中闪动着复杂的光芒,紧抿的唇角,浮现一丝淡淡的不悦,唇伏在她耳畔,启音低语:“丫头,不要逞强。”

然而,听到她的答复,东陵云轩的表情,愈发慎重,深沉的看着她,低声道:“你应该了解四哥的个性,你无声无息离开,他会一直追查你的下落,如果哪天,不巧被他追上,你就断了他的念想吧,四哥有许多事没做,所以,他还不能倒下,希望你能明白。”

月无殇不禁皱了皱眉,眼中流泄出一道冷洌的寒芒,冷声笑道:“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丫头想走想留,都是她的自由,东陵弈桀活不活得下去,与她何干?”

东陵云轩稍稍侧目,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眉头紧皱道:“本王无意为难,只有这样,对大家都好,即是单方面的断念,又怎能保证,四哥不会对她念念不忘?”

随即,他深凝了云沁雪一眼,沉声道:“况且,四哥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坚强。”

他是想告诉他,东陵弈桀会为了她,而一蹶不振,唯有自己,亲手掐断这段情缘,让他决心忘却自己,才能重新振作起来,置之死地而后生么?

云沁雪感觉胸口,像是被一个沉甸甸的大石压着,呼吸变得好困难,沉默半晌,方才缓合一些,嗓音有些哽咽道:“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东陵云轩抱歉的看着她,他一直以为,若是让四哥,全心全意爱上某个女子,不再一味的凶残冷血,变得温和一些,真正的像一个人,也许这样,对他才是好的,可是,他却忘了,那个女子,至此以后,便是四哥致命的弱点,非旦可以轻易伤了四哥的心,更能要了他的性命。

云府抄家,父母惨死,是她心中的一道伤口,他不相信,世上有人,可以忘掉一切,安心与杀母仇人生活在一起,所以,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不能让事态,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虽然,这对她来说,很不公平,可是,他们就是这样的人,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必须先保护自己,身为皇子,从出生那刻开始,就注定为那个位置争斗。

有时候,做不到狠绝,那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他此番擅作主张,四哥倘若知道了实情,一定不会原谅他的,不过,既然做了这个决定,他就不会后悔。

就在这时,他们的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嘶厉的叫喊声:“云沁雪!”

201

众人齐齐的转过头,只见东陵弈桀被莫离搀扶着,从不远处飞驰过来,他重伤未愈,气血双失,根本不可能有力气下床,可为何,还要亲自追来?

云沁雪脸上露出惊骇之色,东陵云轩的深幽的眼眸中,闪动着复杂难辨的情绪,而月无殇则是一派自在轻松,面上浮现一抹淡笑,仿佛等着一场,期待以久的好戏上演。

远远的,东陵弈桀就看到,云沁雪和月无殇两人,亲昵的坐在马背上,面色陡然一沉,落地的瞬间,他迅速甩开莫离的扶持,一步一晃,跌跌撞撞的来到云沁雪面前。

云沁雪眼神示意,月无殇扬唇一笑,伸手揽着她的腰,从马背上,轻盈的跳了下来。

东陵弈桀深幽的眼瞳中,带着不可置信的光芒,如冰锥一般锐利,直直的逼视着她,眼中布满沉痛悲伤色,喉咙仿佛被什么卡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半晌,他才稳定住心中的怒潮,哑声问道:“不打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云沁雪幽幽抬眸,漠然的看着他,淡淡地道:“我…无话可说。”

闻言,东陵弈桀心中一窒,骤然痛失得无法呼吸,一股强烈的昏眩感袭来,他的眼神,渐渐溃散低弥,痛苦地低问:“你就这么恨我?这么想…从我身边逃走?”

云沁雪双手紧攥,指尖掐进了肉里,渗出血丝,却不自知,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实则里面翻起了惊涛骇浪,目光淡漠的望着他,冷冷的回道:“是,我恨你!”

她恨他的霸道,恨他的残忍,恨他的苦苦相逼,最恨的,却是他的深情不悔。

东陵弈桀的胸口猛然一震,蓦然转身,从莫离腰侧抽出一把匕首,骤然伸了过去,放进她的手心,目光绝然的说道:“既然这么恨我,为何不亲手杀了我,替你的父母报仇?”

云沁雪看着手里的匕首,心口猛地一震,大声道:“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