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深点了下头,退开了一些,随意拿了个本书:“我以后都睡在这里,你还小。若不是呼和鲁横插一脚,我也是要留你到十六岁再嫁人的。”前世她嫁给叶明修的时候已经十七岁了,而且她这么小,根本受不住他。

若澄眉头微皱,看着他的身影:“你娶我,只是因为瓦剌王子要我?若他不要我,你打算把我嫁给谁?”

朱翊深被她问得一愣,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好像也不打算等他回答,转身从西次间走了。若澄心里窝火,觉得他根本没把自己当成妻子,还当自己是个小孩子,直接把她打发回来。

素云和碧云也不敢说什么,帮她放下床帐,就退出去了。若澄躺到床上睡觉,可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仔细听西次间那边的动静,开始还有很低的说话声,后来就安静了。

他作息很有规律,想必是真的睡觉了,不会再过来。

新婚之夜,怎么跟嬷嬷还有堂姐说的都不一样?他明明没醉,还要跟她分房睡。她虽然未经人事,心里也有些忐忑担心,可是嫁给他做妻子,同床共枕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她咬了咬牙,拥着被子坐起来。他不主动,换她主动好了。

第56章

若澄轻轻地下了床, 立刻被床边的杌子绊了脚, 杌子倾倒, 发出沉闷的“咚”声。她摸了摸脚上被撞疼的地方, 从桌上拿了盏大红的烛灯,手护着火苗, 悄悄地开了槅扇出去。

明间里同样没有人, 值夜的丫鬟都睡在旁边的耳房里。案上放着两个大红的烛台,三指粗的红烛刚烧了三分之一, 中间摆着山高的红枣桂圆莲子和花生。

西次间的槅扇紧闭,若澄站在门外仔细听了听动静。

她心中有些不敢进去, 迟疑下还是将门推开了一些。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真的睡了?她抿了抿嘴角, 吹了蜡烛,把烛台放在旁边的案几上, 摸黑进去。

朱翊深的睡眠本来就很浅,今夜有心事,又换了床,并没有睡熟。从她撞到杌子开始就察觉了。凝神听了会儿,发现她好像下床出来,然后西次间的槅扇便被推开了。他假装闭眼,感觉到细索的声响, 如同老鼠一般。床尾的被子被轻轻扯了下, 然后茵褥往下塌, 有个人爬了上来。

她身上的香气, 清新甜美,立刻在空气里头蔓延。

这丫头想干什么?朱翊深皱了皱眉头。若是换了其他的女人,别说爬到他的床上来,根本都近不了这个屋子。

若澄已经很小心,尽量不碰到他,可是她实在太紧张,绕过床尾的时候,还是磕到了他的脚。她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不敢再动,生怕把他吵醒了,又把她赶回去。她牢牢记得宫里嬷嬷说过的话,新婚之夜,夫妻是不能分房睡的,以后会伤感情。

她等了会儿,发现朱翊深没醒,又小心地往前爬,直到摸着了枕头,才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他的身上很暖和,如同火炉一样。她在外头折腾了半天,春寒料峭,浑身打颤,一点点地往他身边挪。

朱翊深哭笑不得,这丫头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真以为他还在睡么?他正想开口,却感觉到一双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腰,那柔软馨香的身体贴了上来。小丫头还得逞地低笑了一声。

朱翊深已经被她搅得心烦意乱,身体越发燥热,哑声喊道:“沈若澄!”

若澄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手,往后挪了些。他缓缓睁开眼睛,眸色在黑夜里幽暗得吓人。

“你没睡?”她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头委屈地说道,“我,我睡不着,我…想跟你一起睡。”

一起睡?朱翊深眼睛一眯,本念着她年纪小,放她一马,可没料到她胆子这么大,竟然敢主动来爬他的床。恐怕在她心里,他还是儿时的兄长,一心想要亲近他。她尚且不知道成亲之后,他已经变成她的夫君,一个可以占有她的男人。他不是圣人,对着怀里这软玉温香,不可能全无反应。

他伸手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捞到怀里。因为衣裳轻薄,身体的骨骼和起伏都能感受得十分清楚。他的身体越发滚烫,手掌仿佛烙铁一样扣在她的腰上。若澄心下有了异样的感觉,身子往后缩了缩,下一刻便被他吻住了。

起初只是慢慢地品尝她柔软的唇瓣,因为她的小手按在他的胸膛上,像点了把火,他翻身压着她,整个人覆了上去。若澄的口很小,吞咽他的舌头有些困难,他便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微仰着头,摆出迎合的姿态。

黑暗里响起羞人的吸吮声。

她同那些他征服过的女人都不一样,她们大都主动而且抱有讨好的逢迎,因此他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可身下的人一直闭着眼睛,全程反应生涩,只是手指揪着他的衣领,眼睫微微颤抖。朱翊深离开她的嘴唇沿着脖颈往下,她的皮肤白嫩柔滑,几乎很顺畅地就到了胸前。

他想先让她适应,一只手往下分开她的双腿,伸了进去。

若澄能感受到他手指上的茧,身体一阵战栗,而后一团炙热发硬的物体顶在自己双腿之间。好像真的非常大,超出她的想象。她开始恐惧挣扎,呻/吟时脱口叫了声:“哥哥…”

朱翊深猛地停下动作,神智清明了一些。她的里衣敞开,抹胸半挂,浑身香汗淋漓,不停地在喘气颤抖。他刚才摸过她身下,虽然已经足够湿润,但真的太小太稚嫩,他若是强行进去,恐怕要弄疼她。

他躺回她的身侧,静静调整呼吸,然后伸手替她把抹胸和里衣穿好,又从里面拉了床被子给她单独盖着。

“睡吧。”他的声音是嘶哑的,掀开被子下床。他现在需要一盆冷水。

若澄原本缩在被子里,见状伸手抓着他坚实的手臂:“你是不是很难受?我…对不起…”她语无伦次,很想说可以继续,但是没有勇气说出来。刚才他真的吓到她了。

朱翊深回头摸了摸她的长发:“没关系。睡吧。”他的口气里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有几分罕见的温和。若澄这才放心,看他起身点了盏烛灯出去,乖乖地躺着,呼吸着独属于他的味道。好像是松枝,还混合有檀香,很厚重古朴的香气。

夜很安静,他这床是简易的木床,其实没有内室的那张床舒服,素云和碧云给她铺了厚厚的茵褥。但若澄却觉得躺在这里很安心,闭上眼睛,慢慢地睡着了。

朱翊深去内室冲了一把凉,才把昂首的欲望压制下去。他回到西次间,发现罪魁祸首已经呼呼大睡,小小的一个人陷在被子里,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表情全无防备。羽睫温柔地覆在眼睑上,仿若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柔嫩白净。

他本想把她抱回去睡,这里的被子毕竟有些薄,可又怕她睡不着,半夜还来爬他的床。她最近可是半点都不怕他了,想什么就敢做什么,时不时还会给他脸色看。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吹灭了蜡烛,掀开被子爬上去。他与她相对躺着,伸手摸着她的头发,目光柔和。

她的头发又细又软,垂落在她脸侧,如云缎般柔顺。

她对他当真没有一点防备。他刚才忍不住差点要了她,她还是这么心安理得地睡在他的身旁。前世她肯定没有主动去接近叶明修,否则叶明修怎么可能忍得了两年。

若澄睡梦里,感知到有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摸着她的头,很舒服,不禁露出笑容。

朱翊深被她弄得睡意全无,闭上眼睛养神,却感觉到她又往他怀里靠。这被褥对她来说可能真的有些薄了,女子天生畏寒,他的身体却是温热的。他睁开眼睛,看着那小东西卷着被子终于成功地靠到他的怀里,仰头贴着他的颈窝,还陷在睡梦里头。

朱翊深喉结滚动,身体僵硬片刻,没有推开她。罢了,随她去吧,他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二日按理来说是要进宫行朝见礼的。若是皇太后健在,则需先去见皇太后,可皇太后早已驾鹤西去,因此只需去坤宁宫拜见皇后。

朱翊深换了身皮弁服,若澄则穿着大衫霞帔,两个人共乘马车到了大明门外。鸿胪寺赞引和内官已经在宫门处等候,朱翊深先下马车,然后扶着若澄从马车上下来。

虽然众人对这位晋王妃的美貌若有耳闻,但若澄深居简出,少有人见过她的面貌。这下当真见了,只觉得肤如凝脂,貌若桃花,惊为天人。难怪晋王甘愿冒着与瓦剌王子交恶的风险,也要护着她。这么美的一个姑娘,差点给北蛮子糟蹋了。

朱翊深走在前面,若澄落后一些,身后跟着随他们进宫的李怀恩和素云、碧云等人。她走进这座恢弘壮阔的紫禁城,道道宫门次序打开,朱红的高墙和黄色的琉璃瓦形成一座座庄严肃穆的宫殿,她只觉得这城很大,很空旷,每一个人在它面前都仿佛蝼蚁一般。

过了天街的乾清门,他们绕过乾清宫,从夹道经过交泰殿,而后到达皇后所居的坤宁宫。作为后宫仅次于乾清宫的宫殿,其规模和富丽程度都远高于其余六宫。

宫人进去禀报,而苏皇后早就等着他们了。

女官出来宣见,朱翊深和若澄走进去,一左一右地站着,行四拜礼。宫人将腶修盘授给若澄,若澄放于案上,然后与抬案的宫人一同到皇后跟前。苏皇后头上戴着双凤翊龙冠,穿着黄色的对襟大衫,金绣云龙纹霞帔,尖端挂着玉坠子,容貌端庄华贵,乍看之下不过二十几岁。

她打量若澄,微微点头:“晋王妃果然生得貌美,怪不得九弟心心念念。而且不愧是在宫里呆过的,进退有度,很好。”

若澄连忙行礼:“皇后娘娘过奖了,臣妇还未谢过皇后娘娘的赏赐。”

苏皇后让宫人将案撤走,温和地执着她的手说道:“九弟年岁已经不小,既然娶你为妻,可要想着为皇室延续香火的大事。”

若澄脑口中应是,海里却想着昨夜的事情,脸颊微红。

早上她是在朱翊深的怀里醒来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了,就跑到他的怀里去,而且还压住他的被子,让他整个后背都暴露在空气里面,就这样过了一夜。她昨夜真的睡得很好,可是他好像半点都没睡着,早起还喝了杯苦茶提神。

“晋王妃?”苏皇后又叫了一声,若澄恍然间回过神来:“皇后娘娘。”

苏皇后以为她到底是年纪小,太拘谨了,便笑道:“本宫这里无事了,你们可以去东宫了。”

第57章

从坤宁宫出来, 若澄跟在朱翊深后面, 九翟冠压得她几乎抬不起头来,脖颈酸疼。以前看娘娘穿戴后妃的大衫, 罗绮珠履,举止从容优雅, 还觉得十分漂亮。可穿在自己身上时才知道, 这大衫实在是够折腾人的。

锦绣富贵, 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得了。

朱翊深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 回头看她, 见她落下了一截。

若澄还低着头, 暗自腹诽这大衫笨重,没注意到他停下来了,差点撞到他。

“王爷…怎么了?”若澄抬眸, 怔怔地望着他。他穿着皮弁服,帽为九缝乌纱,每缝前后各用五彩玉珠九颗,贯金簪, 系朱缨, 显得那张脸庞更为英俊冷厉。他本就高大, 这身绛纱袍完全能撑出气势来。

“低头走路,脖子会更酸。”他低声说了句, 便继续往前走了, 但步子明显放慢了许多。

若澄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提醒自己, 但他如何知道她嫌脖子酸的?她只是在早上换大衫的时候,偷偷跟碧云抱怨过两句,莫非被他听到了?若澄微微一笑,快步跟了上去,伸手扯着他的衣袖,低声道:“我走累了,你拉我,好不好?”

朱翊深嘴角微扬,觉得她就像那只经常向她撒娇的大懒猫,也跟他撒娇,便从衣袖底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身边,两个人并肩而行。

若澄看了看左右,觉得这样不合规矩,但又喜欢被他牵着。

好想就这样走一辈子。并肩携行,再没有旁人。

李怀恩看到旁边鸿胪寺赞引的眉头都快拧在了一起,原本要开口,但看到王爷的侧脸,竟有几分柔和,便没说什么。王爷已经够不容易了,至于跟谁同行这样的小事,还是让他自己做主吧。

碧云对素云耳语道:“素云姐,我看过了。昨夜王爷和王妃并没圆房,床上干净着呢。”

素云看见他们早上睡在一处,还以为圆房了,叹了一声:“王爷怕是舍不得吧,毕竟是从小看着王妃长大的,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也难为王爷能忍住了。”

“我就是怕王爷不喜欢王妃,还当她是妹妹,不过因为瓦剌王子要把王妃抢去,才提出要娶她。若是如此,王爷以后还会宠爱别的女人吧?”碧云不无惆怅地说道。宫里的嬷嬷说,男人新婚之夜都如狼似虎。正常男人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几个人能忍得住?王爷可是正值盛年呢。

她们私心里当然希望王爷能独宠王妃,最好再生下一儿半女,这样地位就能稳固了。毕竟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更别说是一个亲王。这些年喜欢王爷的姑娘也不少呢,只不过王爷眼高于顶,都没看上。

东宫的规模比坤宁宫略小一些,但有很多属官来往进出。他们看到朱翊深和若澄,全都俯身行礼。马上就要会试了,若澄没看见沈安序,猜他大概是在家里专心备考。听说这一届的科举,藏龙卧虎,有很多声名在外的大才子。

有几位年轻的官吏正好也在东宫的廊下说会考的事情,没有注意到朱翊深一行人过来了。

“我前几日在街头看到很多人都在押这次会试的夺魁者,有几个大热的人选,比如跟咱们共事的沈公子,绍兴府的解元叶明修,太原府的第三名李垣,北直隶的第五名柳昭。你们说谁的胜算最大?”

“我看啊,还是叶明修的胜算最大。你想啊,背靠苏家,本身也是才华横溢,最后怎么说也是前三甲。”

“对对对,他现在住在贡院附近。我前几日还看到一辆乌蓬马车停在巷子里,上面下来一个戴风帽的姑娘,八成是那苏家千金。”

“我要是叶明修,肯定偷着乐呢。旁人还等着榜下捉婿,他倒好,前程和婚事都已经搞定了。”

那群人正热火朝天地说着,直到其中一个发现朱翊深和若澄,连忙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转过来行礼。朱翊深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若澄跟在他后面,却有些关心叶明修的消息。她听到族学的学生议论叶明修是绍兴府的解元,只是没想到他跟苏奉英的事情竟然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她记得这次主考里面那个副都御使,是个骨头很硬的老先生。

若澄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当年在宫里的时候,那副都御使为了将一个妃子贪赃枉法的表兄罢官,在先皇面前据理力争,一点脸面都不给,气得先皇差点命人把他脱到午门外杖责。后来先皇在娘娘的劝说下消了气,不仅罢免那官员的职务,还将老先生升官。

那老先生也是写得一手锦绣文章,还有几分恃才傲物。只是不知,叶明修与苏家的关系,会不会影响老先生对他的判断。

朱翊深则在想完全不同的事。前世叶明修会试的成绩似乎只在中游,堪堪进了殿试,在殿试的表现才稳住了他二甲的名次。那时他没有苏家作为依靠,所以结果一波三折。这一世,朱翊深无意间扭转了苏奉英的命运,没想到连带着也对叶明修产生了影响。有苏家作为助力,叶明修不会再需要他,甚至有可能爬得更快。毕竟当初叶明修一直得不到机会,才想着与他这个不得势的王爷合作。

他既然此生占尽先机,总想挫一挫叶明修的锐气。到底前生是被他算计了,还满盘皆输。

朱正熙在殿内等他们到来,太子妃卧床静养,并没有在场。朱翊深和若澄行仪如同在坤宁宫时,只不过朱正熙全程都是站着的。等到仪式结束,他走到朱翊深面前说道:“九叔莫怪,昨日实在是太子妃身体不适,我才没能去府上道贺。改日,我在鹤鸣楼请你吃酒。”

朱翊深摇头道:“东宫的香火乃是大事,何况你的贺礼我已经收到了。太子妃现下如何了?”

朱正熙脸上露出泄气的表情:“不怎么好。别的人怀孕都胖了许多,她却还是很瘦,而且太医说这一胎很难,就算勉强熬到生产的时候,也只怕会有血崩的危险。我不知道该不该要这个孩子,但母妃和她都坚持把孩子生下来。”

朱翊深皱了皱眉头,怎么今生换了一个人,结果还是跟前世一样?苏奉英是积郁成疾,这位太子妃呢?他隐隐觉得奇怪。

朱正熙惨淡地笑了下:“算了,九叔才新婚,别说这些事。”

朱翊深点头,转而问了他最近的功课。大婚的事情忙了几个月,朱翊深进宫的机会就少了。与前生一样,端和帝自上次病好了以后,于政事便没那么勤勉,反而迷上了长生不老之术,四处求医问药,还招揽了一些江湖术士进宫炼丹药。内阁的大臣遇大事不敢独断,找他多被搪塞回来,便只能找太子商量。

若澄一直站在旁边听他们叔侄俩说话,政事她不大听得懂,便看了看挂在东宫的字画。稍后,朱翊深去为朱正熙找一本书,让若澄在殿内稍候。若澄其实不敢跟朱正熙单独呆着,好在殿上还有别的东宫侍从,她尚能自在一些。

朱正熙走到若澄的面前,上下打量她:“每次见你好像都不太一样。你小时候的样子我总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难道真是我的错觉?这么多年我都没搞明白。”

他说话的口气还是很随和,只是毕竟年岁渐长,多了几分沉稳。

若澄也不忍心再骗他,索性说道:“太子殿下没记错,我们小时候见过的。”

“当真?”朱正熙眼睛一亮,“到底在何处见过?”

若澄就把文华殿外偷听讲课,被朱正熙撞到,然后朱正熙把她误认为小太监,要她代为罚站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朱正熙听完之后,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挖出这件事,恍然大悟,手指着她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太监!我还在宫里问了许久,他们就是找不到你。怪不得!”

若澄也很惊讶:“殿下找我作何?”

“我看你瘦瘦小小的,以为是在宫里受了虐待。我本来想把你带回济南,当我的贴身太监呢。”朱正熙自嘲地笑了笑,“这大概都是命。”若他早些发现她的身份,或者没有就那样离开,或者结果会不一样。他也不知自己期望改变什么,只是莫名地觉得有几分可惜。

“你既嫁给了九叔,按辈分是我的九婶,但没人的时候,我可以叫你若澄么?小时候的事,便当做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不计较了。”朱正熙大度地挥了挥手。

若澄行了个礼,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多谢太子殿下。其实我也不太喜欢被人叫得那么老。”

两个人相视一笑,若澄心中的那个疙瘩终于解开了。

朱正熙觉得若澄的性格比以前开朗了许多,人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无趣。听说是在苏家的女学学了几年,又问了她一些关于女学的事情。

等朱翊深找了书返回来,就看到他的王妃正对着别的男人笑,那笑容有几分刺眼。他几步走过去,把书交给朱正熙,然后站在两人中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跟殿下提了些以前的事。已经说完了。”若澄很自然地回道。

“那我们出宫了。”朱翊深对朱正熙行了个礼,揽着若澄往外走。朱正熙一直将他们送到殿外,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勾起嘴角笑。他怎么觉得,九叔好像有点吃醋了呢?他不过跟若澄说了两句话,这占有欲未免太强了。

若澄发现朱翊深回去的路上,表情冷淡了许多。她不明就里,还有些气恼他走得快,都不等等她。

等坐进马车,她看见朱翊深独自坐在一侧,一言不发,忍不住挪到他身边问道:“你是不是在生气?”

第58章

朱翊深淡淡地回问道:“我为何要生气?”

“我只是觉得你在生气。”若澄很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臂, 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希望以后你无论开心或是不开心,都能告诉我。就算帮不上忙,我也可以听。”

她说话还带着几分稚气,朱翊深感觉到她的身体紧贴着自己,轻柔的声音仿佛羽毛般抚过他的心头, 刚才那种莫名烦闷的感觉, 竟慢慢消失了。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正熙从前就很在意你。”

“在意?”若澄仰头看他, 笑道,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跟太子只是小时候见过面罢了。”

朱翊深不置可否,也不想深挖他们的过往。他是男人,自然能看懂侄儿眼里的光芒,并不是那么单纯地在“叙旧”。但那种眼光, 又跟呼和鲁的不同。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他们不过说了几句话, 竟然就觉得不舒服。

潜意识里, 不想她对别人笑, 也不想让别的男人看见她,就想把她好好地收在羽翼之下。

前世他立苏见微为妃的时候, 也没有这种感觉。大概是从小护着她, 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若澄偷偷笑了两声,朱翊深低头看她, 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笑什么?小时候你为何怕我?”

说起这件事, 若澄就觉得有几分委屈:“你不记得了吗?那时候我喊你哥哥, 你还凶我,我以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呢。”

朱翊深不解地看着她,显然不记得了。若澄就把第一次见面的事情都说给他听。

听完了以后,朱翊深才隐约记起来。那时他北征回来,一心想去见母亲,还给小团子带了特制的牛骨笛,能吹出很悦耳的声音。去的路上,看到花园里有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在玩,还冲他喊了声哥哥。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宫里哪个妃嫔生的小公主,便很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也没特意去记她的相貌,直接去了母亲宫中。随后,母亲叫绣云去喊小团子来见他,她却借口肚子疼没有来。他把牛骨笛留给她,但一直也没有见她玩过。

朱翊深扯了下嘴角:“傻瓜,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这世上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吧。母亲从前就常说,有了她的陪伴,失女的伤痛和深宫的寂寞都能熬过去。与其说是他们收养了她,倒不如说有她的存在,生命里多了许多欢乐和慰藉。

他的目光专注,低沉的嗓音钻入若澄的耳朵里,说的话又如此暧昧,若澄不由地脸红了,不敢再看他。朱翊深盯着她的嘴唇,又粉又嫩,犹如刚绽开的花蕊一样,下意识地想要吻她。可刚低了头,却碰到了她九翟冠上的珠花,只得作罢。

若澄以为他要吻自己,全身都绷紧,心中有些期待,还有些紧张地闭了眼睛,可半天都没有动静,他反而还松开手,拿起身边的一本书看了起来。若澄在心里叹了口气,依偎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书。

那本书讲的似乎是兵法和布阵,她看得昏昏欲睡,加上马车微微颠簸,困意席卷上来,就趴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朱翊深觉得她很安静,低头看到她垂着眼睫,已经睡过去了,拿起一旁放置的毯子盖在她的身上。他今天才知道,她从前怕他的原因。难怪每回见了他都像老鼠见到猫,也不愿与他亲近。成亲后倒是很乖了,喜欢粘着他,还跟个糯米团子一样。他两辈子都没有被人如此依赖过,只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他帮她把毯子盖好,继续看手中的书。

这本书是一位姓赵的隐士所著。他本善周易,根据周易推演出许多阵型,在军事方面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为了不使《孙子兵法》失传于后世,他做了注解,加上对宋朝编修的《武经总要》的一些看法,汇编成了这本《续武经总要》。但因他没有功名在身,也无上阵杀敌的经验,所以这本书问世以来并不受重视。

直到若干年之后,他的门生做到了都指挥佥事,并把他在书中的理论发扬光大,成为了抗倭名将,这本书才得到朝廷的重视,广为流传。

朱翊深前世也是在登基之后才有幸看到了这本书,一直觉得是遗珠。

他正看得津津有味,也不觉时间流逝。直到马车停下,李怀恩在外面说道:“王爷,到了。”

朱翊深放下书,拍了拍若澄的肩膀。若澄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身上盖着毯子,整个人是趴在朱翊深腿上的。他维持这样的姿势多久了?

若澄连忙爬起来,问道:“我睡了多久?是不是压到你了?”

朱翊深淡淡说了句:“无事。”然后曲了曲腿,便先下了马车,若澄跟着下去,看到他的手不经意间,轻捶了下大腿。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腿上,这么一路过来,不可能不酸疼吧?

李怀恩在跟朱翊深禀报事情,一行人正要往台阶上走,忽然听到身后的府兵斥道:“大胆!何人敢擅闯晋王府!”

朱翊深立刻将若澄护在怀中,往后退了几步。王府里的府兵也冲下台阶,护卫在他们身前。晋王府有上百府兵,人数虽不多,但各个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只是青天白日的,应该也没有人敢胆大到来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