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过去打扰,也未特意避讳。他们若说隐秘之事,自会去书房的。

三月春色满院,红的杏花和粉的桃花交相盛开,灿烂如霞。若澄正赏着草色春光,赵嬷嬷匆匆进来,面有喜色:“王妃,大喜啊。”

若澄不解地望着她。赵嬷嬷被一立柱挡着视野,没看到廊下的朱翊深,继续说道:“方才平国公府派人来传消息,您的堂姐已经确诊有孕了。”

若澄吃惊,堂姐嫁给徐孟舟不过小半载,这么快就怀孕了?

她为姐姐感到高兴。原本这桩婚事,不被众人看好。徐孟舟身为平国公的嫡长子,应该娶个世家贵女,最后却娶了家世不显的沈如锦,连平国公夫人也有微词。好在沈如锦的肚子争气,这么快就有孕。若诞下麟儿,她在平国公府也就无后顾之忧了。

若澄对赵嬷嬷说道:“你赶紧备些礼物补品送到平国公府上去,跟姐姐说我有空就去看她。”她如今好歹是晋王妃,由晋王府出面送东西,也能给堂姐撑些脸面。

赵嬷嬷应是,转身离去了。

那边萧祐和朱翊深被打断了片刻,萧祐接着说道:“属下让郭茂查了一下在京中姓冯的商人。郭父刚好也是做生意的,说倒是有这么一号人物。只不过数月之前,独子在狱中暴毙,他一怒之下卧床难起。后来举家回了保定府,不在京中了。”

朱翊深点头,如此倒难追回姚庆远的家财了。听李怀恩说姚庆远一家住在南城,住的是上等房,一日三餐所费不少,姚庆远的积蓄想必也不够妻儿挥霍。他倒不是发善心要管这等闲事,就是怕他离京以后,姚庆远夫妻会来找若澄的麻烦。

他虽然要朱正熙给他半个月的时间考虑,其实心里早就有了一个答案。

“你先去准备吧。此事容我再想想。”朱翊深说道。

萧祐行礼离开,抬头看到若澄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秋香色的裳裙,仿佛染了满园的春华。她露出浅浅的笑容,与萧祐互相见礼。萧祐察觉到身后有道目光,不敢多看她一眼,匆匆离去。

若澄走到朱翊深身边,说道:“我准备好了。何时出发?”

朱翊深看着她,心中忽然冒出一句酸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他从前对女子的容貌不怎么上心,只觉得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看久了也无甚区别。可如今看着立在眼前的娉婷女子,犹如池上芙蓉,月下海棠,当真貌美无双。

尤其是她情动时,玉白的身体染上的那层桃花般的颜色,简直让他爱不释手,几欲将她吞裹入腹。

若澄不知道男人心思百转,早已想到别的事情上去了,观他神色仍是淡淡的,还以为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敢开口说话。

直到素云来报,马车已经停在府前,朱翊深才回过神来,唤碧云给若澄披了件有风帽的斗篷,执了她的手出去。李怀恩将他们送至门外,见只带了萧祐和几个府兵,还有点不放心。

“王爷不多带点人?”

“只是去京郊,几日便回。”朱翊深说道。若是端和帝还如从前一般,他也不敢擅自离京,怕会遇到什么危险。可那日一道天雷似乎把皇帝的胆子给劈裂了,缠绵病榻多日,在太子去天坛祭天之后,方有所好转。可到底是被吓破了胆,那之后光忙着求长生不老,也没工夫对付他了。

纵然如此,朱翊深也不敢掉以轻心,还是做了一些防范。

龙泉寺在京城以西的凤凰岭脚下,马车出了城门,光景逐渐与城内不同。再不见商铺酒楼鳞次栉比,行人如织,反而是沃野千里,田间有耕牛和农夫忙于春种。远处村落,几座民房相间,屋顶炊烟袅袅,一派宁静的乡间景象。

朱翊深坐在马车里,手不释卷,又在看那本兵法书。若澄便一个人兴致勃勃地看窗外的景色,偶有稚童从路边嬉闹着跑过,她的目光追随,隐有怜爱之意。许是自小无父无母,亲缘寡淡,她对孩子有种特别的渴望。想将自己未得到的母爱全都给它。

虽说她如今年岁尚小,但得知堂姐嫁给徐孟舟不过半载便怀有身孕,心中难免触动。她与朱翊深若勤勉些,也许很快也会有他们的孩子。

她独自出神,直到一双手臂从后环抱住她,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想什么,如此安静?”

若澄摇了摇头,才不会把心中所想告诉他。当真是要羞死人了。

“可是怪我冷落了你?”朱翊深问道,鼻尖充斥着她的香气,蠢蠢欲动。他一向不是耽于女色之人,可不知为何与她圆房之后,每时每刻都想抱她亲她,犹如入了魔。

他从前不信美色可以误国。若他前生没将她嫁给叶明修,而是纳入自己后宫。或许也会夜夜沉迷于她,以致荒废朝政,犹如《长恨歌》里所写的那般。

“没有。你有事自当先处理。”若澄转过身,双手攀着他的肩膀,与他额头相抵,“我刚才只是在想姐姐有孕了,回头要去看看她。听说头三个月有些妇人反胃,什么都吃不下,很是辛苦。”

朱翊深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你这小丫头,从何处知道这些?”

若澄脸红,连忙解释:“以前在宫中,听那些宫女说的…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她连忙转了个话题。

“大约需半日。”朱翊深握着她的小手,说道,“李怀恩查到你舅父住在南城的客栈中。听说他曾被一个姓冯的客商骗去不少钱财,举家上京便是为了追债。如今那户人家已不在京城,他们身上的盘缠几乎用尽,要讨回钱财恐怕不容易。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若澄几乎一下就想到了朱翊深曾让李怀恩交给她的那个匣子。

她自己已经小有积蓄,其实不太用得到那笔钱。她可以把姚家这些年给她的钱都先拿给舅舅使用。但她不敢说得这么痛快,怕朱翊深起疑。而且她没想到,他会问她的意思。

她想了想才问道:“舅舅他们打算留在京城?”京城是个繁华场,但对于外乡人来说,想要立足却不那么容易。她还记得那些落榜的世子,为了留在京城,甚至不惜拿全部的身家去买一张不知有没有作用的名帖。

朱翊深点头道:“听说打算在琉璃厂一带做字画生意。”

姚家祖上便是靠字画生意起家,生意最好的时候,江南几个布政使司都有分铺。按理来说在这方面十分有经验也存了些家底。可偌大的祖业传到姚庆远手上,却被经营至此。若不查出原因,想在京中重头再起,也没那么容易。

若澄有意帮姚庆远一把,但她只能暗中相助,便对朱翊深说:“生意上的事我不懂。王爷若能帮,就看在他们是我外家的份上帮一把。若不能,也全凭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她知道朱翊深如今的处境。早前皇帝步步紧逼,他求个自保都不容易。如今皇帝好像转性去炼了丹药,无暇再顾他。但他这个亲王还是有名无实,处处被掣肘,并非手眼通天。

若澄不想他为难。

朱翊深原本只是想听听她对外家的看法,听她说完,知她还是将自己看得最重,不由心宽,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叫错了。”

若澄不解地望着他,他贴着她的面颊道:“昨夜是如何叫的?”

若澄这才反应过来,脸颊烧红,小声唤了“夫君”。

车夫本在专心赶车,但到后来,马车里渐渐传出了一些不可言喻的声响。那女声虽极力克制,但柔媚入骨,丝丝勾魂,车夫浑身都不自在,没注意前方的一辆马车忽然急停于道路正中。

他急急勒停两马,马车的车厢还是震了一下。正被朱翊深压在身下的若澄,头顶险些撞到了马车壁,幸而朱翊深眼疾手快地用手护住了。

“可有撞到?”朱翊深低头问道。

若澄摇了摇头,呼吸急促,手还抱着朱翊深结实的后背,轻声问道:“怎么了?”

朱翊深摇头,拿过一旁的披风盖在她身上,独自整好衣袍,刚要斥责车夫一声,却听到外面有人叫嚣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撞到我们家的马车了!”

第66章

车夫虽然紧急停下, 但马蹄踢到了前面那辆马车的车厢,车上的人似乎都被撞了下, 传出隐隐的骂声。所以那辆马车的随从火烧火燎地跑到后面来指责。

萧祐正在观察四周的情景, 听到骂声,策马上前:“何事?”

那随从原本气焰嚣张, 看到高头大马上的男人气势不凡,心里有些发虚, 但还是说道:“我家马车上坐着今次参加科举的三位试子,还都是考中进士的大热人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你们赔得起吗?”

王府的车夫方才一时分了心神,有错在先,连忙赔了不是:“真是对不住。可我也没想到你们的马车会忽然停下来。车上的几位没有伤着吧?”

那随从见他态度还不错,再看这辆马车虽然其貌不扬,随从可真不少。尤其是骑马的男子, 器宇轩昂。还有跟在马车旁边的两个婢女, 看起来气质出众, 不像是寻常人家的使唤丫鬟。他担心是微服出行的权贵, 招惹不起,强忍下心中不快, 叫王府车夫以后担心点,便甩袖回去了。

等到那辆马车远去, 朱翊深撩开车窗上的帘子, 看到一个妇人抱着两个稚儿到路旁, 低声数落他们, 猜测是方才那辆马车躲避所致,也没有再追究。

龙泉寺的香火向来旺盛,每到会试的时候,会有很多试子去上香许愿。听说里面有个会解签相面的高僧,说的话特别灵验。只不过他看人全凭缘分,否则给多少钱都不肯开口。

前行的马车上,李垣和叶明修并排而坐,柳昭坐在他们对面。柳昭是李青山的外甥,有名的纨绔子弟,但跟李垣交往过密。今日李垣想去龙泉寺进香,特意约了叶明修一起。叶明修没想到柳昭也在,但人都已经来了,也不好掉头就走,毕竟参加同届的科举,又是白鹿洞书院的同窗,强忍不适跟柳昭同车。

柳昭摇着手中折扇,讪讪道:“若不是伯陵兄阻拦,我定能叫后面的那辆马车知道厉害。”

方才柳昭要车夫强行赶路,险些撞到路前方正在玩耍的稚儿。叶明修冷冷道:“少帛若着急去进香,大可自己乘快马前往。这马车庞然大物,若真的踏了孩童,恐怕顺天府那边也不好交代,影响你的前程。”

历届科举,对于考生的人品操行都有个严格的评价体系。

柳昭被他一堵,立时无话。若是搁在从前,他断然看不上叶明修这样的小人物。出生贫寒,人又迂腐,无趣得很。可人家如今背靠苏家这座大山,不同往日了。舅舅也让他多巴结,说以后入了官场说不定还能多点助益,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与之同去进香。

李垣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便笑着道:“不过一桩小事,两位何必介怀?听说龙泉寺有一个善解签看相的高僧,若能得他开口,便将命格说得八/九不离十。二位兄台可有兴趣?”

柳昭勾起嘴角笑了笑:“不过是一江湖术士,骗人钱财罢了,有何好信的?我倒是可以问问他姻缘。”说着朝李垣挤眉弄眼。李垣的姐姐嫁入方家,方家的千金方玉珠尚未婚配。

柳昭有意娶方玉珠为妻,也是看中了方玉珠喊温嘉一声舅舅。

只不过方玉珠一直是方大人的掌上明珠,嫡出的小姐,柳昭这如意算盘打得再响,对方不点头也无用。

叶明修假装没看见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其实他也不信命。他若信命,便会永远挣扎在贫贱的泥潭里,成为任人踩踏的蝼蚁。虽说这世间芸芸众生,各有天命。但若一开始就知道结局,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马车停在了庄子前,朱翊深先下去,然后抱了若澄下来。他用风帽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搂在怀里,不让来往的庄稼汉看。此处民风淳朴,村妇全都生得壮实黝黑,毫无风姿可言。若澄这样的美色,犹如白玉丢进了乱石堆里,十分惹眼。

素云进去叫了庄上的管事出来。那管事是个过了不惑之年的小个子男人,姓马,蓄着八字胡,眼睛很小,却透着一股精明。他看到朱翊深,连忙行礼:“王府快马来传过消息了,客房已经备好,您几个快请进。”

他的目光很自然地往朱翊深怀里看了一眼,朱翊深不悦地看回去,他连忙收回目光。

马管事给准备了一个单独的院子。有主屋,有厨房,还有给下人住的耳房,容纳朱翊深一行人倒也足够了。朱翊深进到主屋里,四处看了看,条件自然不能跟王府比,还算干净整洁。里间只有热炕,早已铺上了全新的被褥。素云和碧云检查了一下,对朱翊深点头,忙着去收拾行李了。

朱翊深这才放开若澄,让她到里间去,随口问了马管事几句话。

马管事又忍不住偷偷看了若澄的背影一眼。这庄上的妇人大都庞大腰圆,偏这小妇人生得苗条纤细,就算斗篷也裹不住曼妙身姿。他听说来的这位是王爷的客商朋友,从北边下来做生意的,听说庄子上空气好,特意过来小住几日。

他早年家中也走过商,去过不少地方,心中觉得奇怪。若是北方女子,鲜少有这么娇小的,倒像是南方人。刚才听她说话,温言软语,声音听着十分悦耳,勾得他心痒痒的,想知道是何等姿色。

朱翊深察觉到他的目光,心中不悦。他平日里只收庄子的账目,不知庄上各人的品行,听李怀恩说这个马管事也算得力,却不想是个好色的,已经偷看了若澄好几眼。他若不将她裹得严实,还不知这厮如何失态。朱翊深皱眉道:“我这里无事了。之后若非传唤,不用再来此处。”

马管事低头应是,暗道此人气势不同寻常,并不像个普通的客商,心中有几分疑惑。但他也不敢多问,从院子里退出去了。

若澄到了新环境,好奇地四处张望,这里的条件远不如王府,甚至可以说简陋,她却有几分高兴。她一直想跟朱翊深做对普通的夫妻,过男耕女织的生活,自给自足,而不用享着泼天富贵,陷在帝王家的尔虞我诈里头。

但她也知道朱翊深从小对自己要求极高,而且他心中装着天下,恐怕不会放弃一切,跟她隐入世间。所以接下来的几日,就算小小地圆了她的梦。

朱翊深进到里间,看见素云和碧云正在收拾,就对若澄说:“刚才我问了下,这后面有条小路通到龙泉寺的后山,没什么人烟。沿途有大片的油菜花田,你想不想去看看?”

若澄点头,朱翊深便牵着她的手,走出主屋。萧祐正在吩咐那几个府兵夜里轮值的事情,见朱翊深要外出,便说道:“王爷要带多少人出去?”

“就在后山随便走走,不用跟着了。”朱翊深淡淡说道。

萧祐连忙退开,等朱翊深和若澄过去之后,才望向靠在一起并肩而行的两个人。女子微微仰头,兴高采烈地跟男子说着什么。男子温柔地看着她,伸手随意地摸了摸她的头。她的脸微红,环抱着他的手臂,贴他更紧,眉眼间俱是依恋之情。

萧祐从未在朱翊深的眼中看到如此柔和的光芒,好像天地之间,万物全都消失了,只有他们两个人。

所谓伉俪情深,也不过如此吧?看来晋王娶晋王妃,并不是如外界传言的那样,是迫于形势的无奈之举。那模样,分明是十分宠爱的。

出了门,有几棵稀疏的老树和过膝的荒草,而后是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河。河水不算深,清可见底。只是河道有些宽,周围也无途径到对岸去。

若澄怕弄湿裙子,为难地看了朱翊深一眼,想说打道回府,朱翊深却抬脚利索地除了鞋袜。行军打仗的时候,有时水源匮乏,他直接在附近的河水中洗澡,水性极佳,这条小河不算什么。

“你做什么?”若澄吃了一惊。

朱翊深将鞋袜交给她,卷起裤管,蹲下身子道:“上来,我背你过去。”

若澄不动,怔怔地望着他。朱翊深抬头道:“怎么,想要我抱?”

若澄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念一动。此处没有别人,犯上便犯上了,他此刻是她的夫君,并不是晋王。这样想着,她趴在了他的背上,手往前搂着他的脖子。

朱翊深轻巧地把她背起来,只觉得轻若无骨,顺利地涉水而过。

等到了对岸,朱翊深想将她放下来,若澄道:“夫君累吗?若不累的话,再背我一段好不好?”她的声音带着鼻腔,朱翊深猜到她在想什么,没有说话,继续背着她往前。

儿时的上元节,若澄看到别人家的孩子看灯累了,趴在父亲的背上睡觉,父亲将他们一路背回家,便觉得好生羡慕。她想象不出父亲的背是如何的,父亲若在世,会不会也背她回家。现在朱翊深背着她,身体散发着温暖厚实的力量。她仿佛找到了那种被所爱之人背负的感觉,眼眶一热,便有些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这才发觉朱翊深没穿鞋袜,正在赤脚走路,连忙道:“夫君,你的鞋袜!”她坚决要下来,朱翊深也没拦着。

他弯腰随意拍了拍鞋底的泥土,将鞋袜重新穿上。若澄看到他脚底都发红了,满心愧疚:“对不起,我忘了你没穿鞋…你怎么也不说?”

“无事。”朱翊深轻描淡写地说道,又抬头看了眼,“快到了。”

半山腰的平地上开满了油菜花,黄灿灿的一片,仿佛望不到尽头。山上传来古刹钟声,这静谧之地仿佛人间的世外桃源。若澄展臂奔到花海中去,像个孩子一样扑蝶。朱翊深站在路上看着她,见她回头对他招手,微微点头。若是可以,他愿她永远如此刻般展颜欢笑,无烦恼忧愁。

“哎哟!”若澄没注意脚下,被一个石块所绊,向前扑倒。

朱翊深立刻分开花丛过来,见她趴在地上,压倒一片花枝,不由好笑。

“可有摔伤?”他蹲下身子,抓着她的手臂问道。

若澄起先不动,朱翊深心下一沉,连忙弯腰查看,冷不防被她扑倒,仰躺在地。她坐于他腹上,抓着他的衣襟,故意恶狠狠道:“刚才为何笑我?”

朱翊深双手枕在脑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像只发了怒的小狼狗,只会虚张声势,又怪可爱的。她这性子灵动活泼,天真无邪,与她在一起,仿佛永远不会觉得闷。

他的眼眸倒映着蓝天白云,黑瞳仿佛镜面一般发亮。刀凿斧刻般的轮廓,英俊无比。若澄看得失了神,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吻他。她当真喜欢这个人,喜欢的程度究竟有多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朱翊深没想到她会主动吻自己,在她要后退的时候,猛地按着她的后脑勺,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继续热吻。这里是荒山野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他只吻了片刻,便急急停住,拉若澄起来。她钗发凌乱,面颊如饮酒,头上还挂着几朵小黄花。

朱翊深平复呼吸,抬手将那些黄花拍落,将她拥入怀中,哑声道:“怕疼就别招惹我。嗯?”

若澄想着他那巨/物,如昂藏龙首,连忙应是。她也没想招惹他,只是情不自禁而已。

他们从花丛里站起来,走到路边,看见一个稚龄小童走来,手里捧着一个鸟窝,里头还有几个鸟蛋。那小童看到朱翊深和若澄愣在原地,面露不解之色。一则是平生没见过如此好看的人物,二则是他以为这里不会有人来。

若澄好奇地问他:“你手里拿着什么?”

小童稚嫩地回道:“刚才我在路上捡了这鸟窝,想放回树上,否则母鸟该着急了。可我不会爬树。”

若澄也不会,下意识地看了朱翊深一眼,但很快又觉得不妥。他堂堂一个王爷,就算会爬树,也不能让他做如此失态之举。小童面露失望之色,辞别二人,捧着鸟窝继续往前走。

若澄欲言又止,看着那小童的背影。她最是心软,不忍那一窝未孵化的鸟蛋没了母亲的庇佑,只怕凶多吉少。

“给我。”朱翊深闷闷地说了一声。

第67章

若澄连忙唤了小童回来, 小童高兴地把鸟窝捧给朱翊深。朱翊深无奈地挽起袖子,拿着鸟窝,环抱大树而上。他会爬树,但两辈子都没有做过如此出格之事, 算是为了博红颜一笑吧。

小童见他动作利索, 在树下拍掌鼓劲。

朱翊深爬到树梢底下, 伸手将鸟窝放了上去。他听过一个说法,有些鸟一旦发现鸟窝被动, 就会抛弃整个鸟窝。但他看树下的两人满怀希望, 也不忍心说出来。

他将鸟窝放好,正要下树,却见山路上有一男一女似在争执。男的他不认识,女的是苏见微。他对苏见微的身影还是有几分熟悉的。男子一直纠缠不休, 苏见微已经躲到丫鬟身后, 面有愠色。

朱翊深皱眉, 从树上滑落下来,一言不发地朝那边走过去。若澄不明所以, 连忙告别小童, 跟在他后面。

苏见微今日到龙泉寺上香许愿, 听寺庙里的僧人说后山有一片油菜花田, 并且人迹罕至, 便兴起了来看看的念头。她念完女学之后, 因为家教甚严, 平日只能关在闺房里头, 难得能出来透透气。怎知走到半路,才发现被人尾随。她身边只有贴身丫鬟,顿时心生恐惧,想威慑对方。

“你这登徒子,可知我身份?”她斥道。

柳昭握着扇子道:“在下只是想结交姑娘,并无其它念头。”

苏见微的丫鬟高声道:“你一路尾随我们至此,说你没有邪念,谁相信?识相的快离去,否则我就叫人了!”

柳昭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十分貌美,色令智昏,笑吟吟道:“你叫也无用,此处没有旁人。”方才李垣带着叶明修去找那个相面的僧人,柳昭百无聊奈,见一女子从山门出去,侧影极美,便悄悄尾随。

苏见微的容貌的确出色,明眸善睐,且气质不同那些庸脂俗粉,在京中的世家贵女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她怒道:“我可是当朝首辅苏濂的孙女,你敢无礼?”

柳昭愣了一下,没想到眼前的少女来头这么大,竟是苏家的女儿,京中响当当的美人。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今日撞了大运。他已经二十好几,家中姬妾不少,却一直没有正妻。家世显赫的看不上他,家世一般的他又看不上。

苏家比方家更厉害,若他得了此女,岂不是像叶明修一样,日后有了座大靠山?家族之中,还有何人敢看不起他?

思及此,他恶向胆边生,上前两步,轻易扯开了那个丫鬟,一把抓住苏见微的手腕:“苏姑娘不如从了在下。在下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放肆!”苏见微喝道,欲挣脱他的钳制,但一柔弱女子,哪里敌得过柳昭的力气。

柳昭将软玉温香抱于怀中,刚想拖到花丛里去,却被人按住了肩膀。他以为是那个不知死活的丫鬟,并未放在心上,抬脚想踹开她,没想到却被身后之人按得肩胛生疼,一下叫了起来:“哎哟!”

他疼得松开手,苏见微连忙跑到一边。

柳昭转过身,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子立于面前,气势犹如高山大海。

“光天化日,欺侮良家女子,你算个男人?”朱翊深冷冷问道,一下将柳昭掼摔于地,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信不信我废了你。”

苏见微认出是那日在宫中见过的晋王殿下,心中稍安。只是没想到会在这荒郊野外遇见他,他还替自己出头。

柳昭抓着朱翊深的脚,被踩得不能呼吸,结结巴巴地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在下只是一念之差…”

“滚。”朱翊深收回脚,转过身向苏见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