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又觉得自己心急了。他回京不过两三个月,她年纪又小,应该没那么快怀孕。

他其实很想要个小姑娘,最好长得跟她一模一样,小小的团子不是怕他,而是整日粘着他喊爹爹,他可以抱着她玩儿,给她买漂亮的珠宝衣裳,给她所有她想要的一切。

“澄儿,你可得争气些,再给我个女儿,嗯?”他轻声说道,语气十分温柔,也不管她能不能听见。

第97章

若澄这一夜睡得黑沉, 什么梦也没做。经过昨夜的事情,她这才知道, 他平日是有多怜惜她,至少保留了五分力道。可这男人也太强悍了, 昨夜若不是她最后喊疼, 他估计还能折腾几次。

他当真犹如饿急了的豺狼,而她像投喂给他的一块生肉。结果可想而知。

若澄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意识还没清醒,便感觉到一股热气喷在自己的脸上。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她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朱翊深躺在身侧。这些日子他很忙,她醒来几乎看不见他, 今日倒是难得。

“你怎么没走?”她的声音还带着丝沙哑。

“昨日太子大婚,朝堂休沐三日。今日没什么安排, 不用早起。”

若澄眨了眨眼睛, 露出几分戏谑的神态。朱翊深道:“一会儿用过早膳, 跟我详细讲讲姚家的事。”

“好。”若澄觉得昨夜她这块肉总算没有白喂。

朱翊深下床, 去叫了素云和碧云进来。若澄双腿发软, 坐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她觉得她跟朱翊深之间, 一直都是他占据上风。她对他简直是言听计从。可是昨夜, 她主动抗争取得了第一场胜利, 就算付出了一点小小的代价, 但她心里还是觉得美滋滋的。

他肯听她说话, 肯了解她心里的声音, 正是好的开始。

他们昨夜就睡在留园,因此在留园用早膳。

李怀恩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食物,笑盈盈地说:“王妃多吃些。”

若澄昨夜让他去弄醒酒汤,他直接没影了,想必是看到她跟朱翊深两个人在“激战”,不方便打扰。不过她是真的很饿了,狼吞虎咽地吃了两个蟹黄包,又喝了一碗粥。

“王妃,您吃得慢一点,没人跟您抢。”素云小声提醒道。

朱翊深抬眸看了看她,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只不过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等吃过早膳,若澄一边剥桔子,一边把姚家的事都告诉朱翊深。姚家在绍兴时候的事情,朱翊深倒是知道得比若澄清楚,包括余氏的过往。但是他们到京城之后,因为朱翊深觉得母亲当年欠他们家的恩情早就已经还完,因此没再注意。

若澄将剥好的桔子递给他,继续说道:“柳昭和表姐都没有见过面,为什么突然要娶她?表姐嫁过去,肯定会吃苦。而且他还威胁舅舅,说不把表姐嫁给她,就在京城四处说表姐跟他私通,毁她的闺誉。嫁娶按理来说是好事,也没办法上到官府去告他。”

朱翊深沉思片刻,对若澄说:“只要有人愿意娶你表姐,柳昭自然无计可施。你可问过你舅母的要求?”

若澄摇了摇头:“舅母我不知道。舅舅喜欢读书人,只要家世清白,为人正直就可以了。”

朱翊深仔细琢磨,朝中那些高门大户自然不考虑,家境贫寒的恐怕余氏又会有意见,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他对若澄说:“我出去找柳昭一趟。”

“你去找柳昭做什么”若澄不放心地抓着朱翊深的手臂。

朱翊深直接说道:“既然你说柳昭实际上是冲着我来的,自然由我出面跟他交涉,看看他想达到什么目的。也许能从这里找到突破。”他现在倒是把话都跟她说明白了,省得她整日里胡思乱想。

若澄点了点头,叮嘱道:“那你自己小心一些。这次别再动手了。”

朱翊深应下,换了身衣服便出门了。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答应要帮忙解决姚心惠的事,就会尽他所能地做到。只不过柳昭背后的李青山是徐邝的人,他现在跟徐邝矛盾日益加大,处理此事的确不能毫无顾忌。

出了这样的事,姚庆远也没心思去开铺子做生意,而是跟余氏坐在家里头商量。他跟若澄想的一样,琢磨着给姚心惠在老家找一门亲事,先把她送回余姚。可是余氏不同意,她说道:“昨日晋王妃不是答应帮忙张罗惠儿的婚事了吗?老爷,惠儿好不容易才能从江南到京城,再把她送回去,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姚庆远的脸色不好看:“你觉得是面子重要,还是惠儿一生的幸福重要?若澄答应帮忙,是她心善。可这事毕竟是我们家的事,不能干坐着等别人来帮我们解决。我看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姚庆元近来越发有一家之主的气势,余氏没话反驳,又觉得不甘心。京城的繁华,真是余姚那种小地方能比的?那里的乡绅都透着一股土气,哪像是京城,大街上随便走一个平明百姓过去,都觉得有气质。

余氏喜欢京城,一点都不想回余姚那个小地方,何况儿子还在京城读书呢。

她闷声不响的,不太高兴,姚庆远也觉得自己的口气重了,对她说道:“阿蛮,当初我们进京不是为了攀龙附凤,而是想找那个姓冯的商人讨债。那时讨债不成,盘缠又要用尽,才想着先在京城安顿下来。以后,我还是会回余姚,咱们的根在那儿啊。”

“我知道了。”余氏闷声说道。

“有人在吗?”外面响起一个清亮的男生,姚庆远走出堂屋,看到叶明修和一个随从站在门边,吓了一跳。

叶明修穿着一袭紫色的深衣,气度雍容,朝姚庆远拱手一礼。

他昨日回府,就听说柳昭带着人到姚家去闹,还放言一定要娶姚心惠。他受过姚庆远的恩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女儿羊入虎口,昨夜思索之后,定下一个主意,今日特地来问姚庆远。

余氏看到叶明修,就像斗鸡一样。姚庆远伸手拦着她:“上门都是客,你先回屋里去!”

“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怎么昨日柳昭一来,他今日也跟着来了。来看我们家笑话么?”余氏不解气地说道

叶明修冷冷地看着余氏:“我听说柳昭上门提亲的事,知道二位对婚事都不满意。若夫人不想听我的建言,解姚小姐之困,我即刻离开。阿柒,我们走。”他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叶大人请留步!既然来了,还是进去喝一杯茶吧?”姚庆远追到大门边,“怎么说也是同乡。有道是他乡遇故知,十分难得。”

叶明修又看向余氏,余氏接触到姚庆远的目光,一甩袖子进去了。

姚庆远端了茶来给叶明修,叶明修接过,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说道:“姚伯父,坐下说吧。”

他是官身,而姚庆远乃一介平民,在他面前本不敢坐。但他这一声姚伯父,又说明今日只是以邻里的身份来拜访,姚庆远这才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叶明修接着说道:“柳昭与我本是书院的同窗。但他品行恶劣,被院长逐出了山门,前一阵子还闹出了轻薄太子妃的丑事。他绝非良配,想必你也已经打听过了。”

姚庆远不住地点头:“我昨日就拒绝了他。可他非要娶惠儿,还以惠儿的闺誉相要挟,我实在没有办法。”

“我这儿恰好有一个人选。他是我的同窗,今次科举的二甲进士,如今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名叫李垣。他的老家在太原,也算是书香世家。关键他的人品出众,这点我可以保证。”

姚庆远听了,奇怪道:“若按照叶大人所说,这的确是门好亲事,还是我家高攀了。可是,恕我多嘴问一句,他怎么会想娶惠儿呢?”

“实不相瞒。那日方府寿宴,我这位同窗也去了方家贺寿,无意间看到方府小姐为难你们一家。他对姚小姐的印象非常好,听说柳昭有意为难你们,愿意娶姚小姐为妻。”

其实叶明修也在李垣那里下了一番工夫。等李垣点头之后,他才敢来姚家。李垣还没胆子跟柳昭作对,但是加上他分量就不一样了。

“好好,叶大人推荐的人,我自然是信得过。只不过两个孩子从未见过面,是否安排他们见一见,再做定夺?”姚庆远试探地问道。

叶明修知道姚庆远是个办事很稳妥的人。如今是非常时期,但他也不想草率决定女儿的婚事,还是想见过李垣之后再做决定。叶明修点头道:“自然,若是姚伯父有意,我让他三日之后登门拜访。到时候你和姚小姐再慢慢相看就是。”

姚庆远被他一言戳中心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叶大人,我们家的事竟然还麻烦到您,我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不如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吧?”

叶明修起身道:“不了,我今日还有公务在身,不再叨扰。”

姚庆远也不强留,亲自送他出门,直到他走远了,才返回堂屋,打发了一个丫鬟去王府送消息,免得若澄跟着担心。

阿柒回头看见姚庆远回去了,才问叶明修:“大人,您为何这么关心姚家的事?他们以前退您的婚,您当真一点都不记恨啊?”

叶明修根本没把那种小事放在心上。他知道柳昭不会那么闲,跑去对付姚家这样的平民,不过是冲着姚庆远和晋王妃的关系来的。于私,他受过若澄的恩,帮她舅舅一把也是应该的。于公,晋王如今执掌京卫,与以前大不相同了,多少人想着巴结他。

晋王和李青山之间,早晚形成对立之势。虽说他们的争斗对他的影响不大,但他却需要借东风。

第98章

朱翊深原本以为要找到柳昭很容易, 随便哪个勾栏院就能逮到他,没想到这厮偏偏挑了京中最风雅的青楼碎玉轩。说起这碎玉轩,还有几分名堂。前头是做瓷器生意的, 与寻常的铺子无异,但后面却别有洞天。

每个姑娘都是独门独院,各有所专, 琴棋书画自然不必说, 此外还有精通星象,玄学, 骑射的, 而且各个姿色出众,颇有性情,不随意接客。来这里一次所花费的银两甚巨,因此有身份和地位的人才能前往。

要见到后头的姑娘也不容易。需在前头的瓷器铺子里,让掌柜看对了眼,才允许进入到后院。

萧祐跟着朱翊深站在碎玉轩的门外, 轻声道:“柳昭还挺会挑地方。要在这里动手不容易。”

朱翊深回头看他:“你也知道此处?”

“以前办公差的时候进去过。这碎玉轩的来头似乎很大, 也没人知道它的大老板是谁。只不过它屹立在京城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谁敢闹事。”

朱翊深淡淡说道:“故作高深罢了。”

萧祐震惊:“爷…莫非知道它的来头?”

朱翊深不回答他, 熟门熟路地进了碎玉轩的铺子。碎玉轩的掌柜是个风姿绰约的女子,约三十出头, 穿着一身红裙, 妆容精致, 十分貌美。她见来了客人, 原本不甚在意,然而眼角余光瞥到进门的两个人,却一下来了精神。

“快瞧瞧,这是谁啊?”她走到朱翊深面前,围着他转了两圈,“九爷,您可是很久都没来了。”

“难为掌柜还记得我。”朱翊深面不改色地说道。萧祐站在后面,目视前方。他也是从锦衣卫里出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青天白日,那女子的衣领开得实在太低,走近的时候,几乎都看到了那白花花的起伏和其中的沟壑。

他活到这个岁数,还没碰过女人,自然有点不适。

“哎哟,您这话说的。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整个京城,像你这么俊的男人可不多啊。今日登门,有何贵干?”季月笑着问道。

朱翊深摇头道:“我不找姑娘,我是来找人的。李青山的外甥柳昭,可是在后院?”

季月脸上的笑容凝住,顺着手里的帕子:“我们这里的规矩您也知道。客人来这寻欢作乐都是花了大价钱的,各有各的玩法,实在不方便告诉您他们的私事。这您就别为难我了。”

朱翊深看向季月,口气中带着几分威势:“季掌柜不用拐弯抹角。相信以你们的消息灵通,必定知道我已经接管京卫。今日我来,算是查案。你若愿意行个方便,自然最好。若做不了主,现在就去问问你背后的主子,我在这里等着就是。”

季月的心里咯噔一声,还强辩道:“主子…”

朱翊深的目光落在屏风一侧露出的两只白玉茶盏上,一字不多说。季月咬了咬嘴唇,再不说什么,转身到里头去了。

萧祐这才看到那两只白玉茶盏,做工上乘精致,官窑出的,必定用来招待贵客。他暗暗惊讶于朱翊深敏锐的观察力,而后问道:“爷是否早就知道这碎玉轩背后的主人是谁?”

“嗯。”朱翊深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来,不打算多言,静静等着季月回话。

季月到了里间,敲门说道:“主上,晋王来访,并且已经知道您在店里。他要小的来问问,他想去后院找柳公子,您是否答应?”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传出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那小子还会来这里?真是稀奇。”

“是啊。晋王如今统领京城兵马,手里有金令,只怕我们也拦不住。您看,是否放他去后院见柳公子?小的找人盯着,不让他们闹出太大的动静便是。”

屋里的人似在斟酌,然后才道:“罢了,我也不想卷入他们之间的事。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记得把海棠的那处院子看住,别惊扰了其它客人。”

“是。晓得的。”季月听令离去。

她回到前头的铺子里,对朱翊深说道:“主子不想介入您和柳公子二人之间的恩怨,但也知道我们拦不住九爷。只不过碎玉轩是开门做生意的,招牌不能砸,还望您顾念一二。柳公子在海棠姑娘处,您应该知道地方,请吧。”她已经换了刚才进门时的轻浮模样,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萧祐不禁对她背后的那个人更加好奇。不过好奇归好奇,不该他知道的事情,他是不会追问的。

后院犹如京中的大户人家一样,有个广阔漂亮的花园,种着莳花名草,各处庭院以廊庑曲道相连。一路上鸟语花香,却鲜有人影,只有琵琶声不知从哪处的院子飘来,好像是一首江南的评弹,曲调柔婉,透着春意无限。

萧祐有些分神,朱翊深却不为所动,径自停在一个花瓶门前,抬头看着那石匾上的海棠二字。

“就是这里。”

萧祐暗暗觉得奇怪,王爷对这里实在太熟悉了。那些七弯八拐的道路,绝不是来过一次就能弄明白的。可是王爷又不像是那种流连花丛的人,要不然王府里早就有七八个妾室了。但这话不该他问,他便忍着不问,只跟着朱翊深走进去。

院子里的一处绿荫底下,一位妙龄女子正坐在石凳上拨曲,柳昭坐在她身旁,闭着眼睛,手指有节奏地叩击桌面,一脸陶醉的模样。

女子听到脚步声,不知何人敢闯进来,抱着琵琶仓皇起身。

柳昭听她忽然中断拨曲,面露不悦之色,待看到朱翊深和萧祐走进院子,第一反应就是撒腿逃跑。可他还没转身,就被萧祐一把抓住了肩膀,按坐在石凳上。

朱翊深对女子说道:“你先进去,我有话跟他说。”然后在桌子上放下一锭银子。女子见他气度不凡,出手如此大方,便知道是贵人,连忙收了银子,退下了。

柳昭没想到朱翊深竟然连碎玉轩的里头都敢闯,不是说这碎玉轩的背后是皇亲国戚吗?朱翊深就不怕得罪了他?

朱翊深也不着急说话,看了看桌上摆的茶壶和茶点,还没动过,便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这茶是阳羡紫笋,乃是顶级的贡品,与碧螺春齐名。他不说话,柳昭被萧祐按在那里不能动弹,心狂跳不止,宛若被凌迟一般难受。他在人后放狠话,去姚家找茬,无非是为了出心中的那口恶气。但当朱翊深真的坐在他面前,两人相对时,他瞬间就认怂了。

“王爷到此处找我,所为何事?”柳昭挣了挣肩膀,强撑着说道。可他一介柔弱书生,哪里抵得过萧祐的力气。

他以为碎玉轩绝对隐蔽安全,很多达官显贵都在这里玩,也没人敢在这里闹事。哪里想到朱翊深竟然直接闯了进来!

“我不喜欢说废话。”朱翊深转着手中的茶盏,“你若要寻仇,冲着我来便是。何必为难姚心惠?”

柳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王爷这话说得不对。如何算为难?我已到娶妻之龄,娶一房妻子有错吗?王爷不能因为从前的事,就干涉我娶妻吧?”

他这话说得在理。婚丧嫁娶,乃是各家关起门来的事,连皇帝老子都管不了。上次柳昭被打,顺天府不了了之,不过是因为李青山恰好不在京中。后来李青山回来,苏家却已经把事情压下了,他也没办法。如今李青山是五军都督府的大员,就等着揪朱翊深的错处。朱翊深若还敢动手,就有大麻烦!

这么想着,柳昭便硬气了几分。

“柳昭,你非娶姚心惠不可?”朱翊深皱眉问道,“没有其它条件可以交换?”

“王爷若要跟我好好说话,便让您的手下放开我。”柳昭说道,“您如今身份不同了,虽说这是在碎玉轩的后院,也难免隔墙有耳。”

朱翊深抬眸看了萧祐一眼,萧祐便松开手。柳昭活动了一下被按疼的肩膀,才缓缓说道:“王爷若能赔我一生仕途,我便放过姚心惠。或者您跪在我面前,真心道一句不是,我也能放了她。”

“你放肆!”萧祐喝道,举起了手。

柳昭一下站起来,闪到一旁。

“你不怕我杀了你?”朱翊深眸色一沉,明显动了杀机。

柳昭又害怕又有几分兴奋:“晋王殿下,您如今站在风口浪尖上,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您这个时候出手杀我,可有想过后果?我柳昭烂命一条不值钱,您却是天潢贵胄,太子最信任的叔叔。您确定要为了我,而把手上那好不容易得到的金令赔出去?再失去未来天子的信任?没有权势是什么滋味,想必您比任何人都清楚吧?您今日来找我,说明您看中王妃,也看中王妃的这门亲戚,那我更想与姚家结亲了。”

萧祐握拳,欲上前教训他,却被朱翊深抬手阻止。这个柳昭若真是粗莽之辈,倒也好对付。但如他所言,朱翊深如今的确动不了他。柳昭不愧曾是北直隶乡试的第七名,句句戳中了要害。若非当初在龙泉寺见色忘义,想必如今也入了翰林院,将来锦绣前程必不可少。

所以他才会恨,想要报复朱翊深和苏家。

但苏家犹如百年大树,盘根错节于朝堂,树冠繁茂。仅在本朝就有一个皇后,一个太子妃,一位首辅,权倾朝野,很难找到下手的地方。而相比于累世公卿的苏家来说,晋王府的弱点太多,也太容易找到突破口了。

朱翊深知道,柳昭的目的已经很明确,要给他不停地找麻烦,让他余生不得安宁,这样才解气,想必什么条件他都不会接受的。

朱翊深喝完杯中最后一点茶,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萧祐愣了一下,连忙追出去问道:“爷,我们就这样放过他?”

“不放如何?此处不能动手,何况我现在也的确奈何不了他。再想其它办法。”朱翊深淡淡地说道。

上次他教训柳昭,算是义举,何况还牵连到苏家,柳昭和李青山不敢同时与他们为敌。但这次在碎玉轩,柳昭并无不轨行径,他若再出手教训,道理上说不过去。他是皇亲国戚,柳昭也不是蝼蚁。柳昭刚才故意拿言语激他,想必也有目的。稍有不慎,李青山便会借此大做文章,最后迫他把刚到手的京卫指挥之权交出去。

毕竟一个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控制的将领,如何能守卫京师,保护皇族?太子也会对他失望。

朱翊深这样一个在顶级政治圈生活了多年的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更不会上柳昭的当,因此只能离去。

他到了瓷器铺子,季月惊讶他这么快就出来了,而且海棠的院子里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朱翊深对季月说道:“替我谢谢你家主子,改日请他喝茶。”

季月嘴角抽了抽:“主子那性子您是知道的,独来独往惯了,大概…请不动。而且他难得到京城一趟。”

朱翊深想想也是,他那个人神出鬼没的…算了,当他没说吧。本来已经跨出门了,又转过身:“今日难得碰见…他路子广,请他帮我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季月倾身问道。

朱翊深对她耳语几句,季月点了点头:“我会告诉主子。至于帮不帮忙,全看他的心情了。”

“成与不成都无妨。告辞。”朱翊深和萧祐离去。

季月看他走远了,才转过身,却见柳昭从门内出来,劈头盖脸地质问道:“不都说碎玉轩最保护客人的私事么?怎么随便让人闯到海棠姑娘的院子里来,我若在里面有什么意外,谁来负这个责任?”

刚才朱翊深从天而降,当真把他的胆子都吓破了。幸好他早跟舅舅商量过对策,否则今日说不定一条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季月走到柜台后面,一边拨弄算盘,一边低声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又何必怕人找上门。何况柳公子这不是分毫无损?”

柳昭冷冷一笑:“你就不怕我出去宣扬今日的事,让那些客人再也不敢来你们碎玉轩?”季月眸光一冷,同样笑道:“那柳公子尽管试试好了。我们碎玉轩也不是靠吓开到今日的。来人啊,送客!”立刻有五个大汉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逼到柳昭面前。

柳昭看他们跟五堵墙一样,不停地压迫他出去。他毫无办法,只能咬牙切齿地走了。

第99章

若澄在晋王府中,收到姚庆远传来的消息, 感到十分意外。

她没想到叶明修会出手帮姚家, 更没想到叶明修要帮李垣说媒。李垣当初跟沈如锦的事情, 若澄还印象深刻。李垣是这次科举的二甲进士, 如今也在翰林院任庶吉士,虽然风头不像叶明修和沈安序那么出众,但好歹也算是入了仕途。

而且他的品行尚可,无不良嗜好,长得也算是清秀。

她觉得,只要舅舅他们觉得这桩婚是没有问题, 表姐也愿意的话,李垣未尝不是一个良配。

她让人盯着府门口的动静,等朱翊深一回来就跟他商量此事。

赵嬷嬷每日都会拿着账本还有悬而未决的事来北院找若澄,与她商量。若澄收下账本之后,看到赵嬷嬷欲言又止的模样,就说道:“你还有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