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修愣了一下。皇帝登基这几个月来,行事作风的确与以往大不相同了。从前他位主东宫之时,虽然也常与他们商量国家大事,但大都在听取意见,很少做出决定。如今他直言不讳地说出“功高震主”这四个字,说明已经在猜忌晋王了。猜忌一直都是帝王的通病。毕竟没有哪个皇帝能允许卧榻之旁睡有猛虎。

他不禁想,若是有朝一日,他对皇帝产生了威胁,皇帝也难免猜忌于他,不仅有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叶明修只能说道:“晋王在皇上还是太子之时,就一直忠心耿耿地辅弼,他对皇上之心,可昭日月。皇上应该还记得端和年间,鞑靼使诈在北郊围场伏击,是晋王拼死护着皇上,您才能化险为夷。晋王和皇上本就是叔侄,晋王处事也一直稳重谨慎,应当不会有别的念头。”

经他这么一提醒,朱翊深便遥想起当年的事情来了。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可是父皇死前用尽全力喊出的那几个字,还有那道目光,就像钉子一样钉在他的心头。

父皇说,晋王不死,必有大患。他本不该将此话当真,可他是皇帝,江山的稳固都在他一念之间,马虎不得。

“伯陵,若朕不派晋王,蜀中危机,还有何人可解?”朱正熙问道。

叶明修见他似乎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便如实相告:“纵观朝中,或许也只有平国公世子可以担此重任。但平国公世子太过年轻,作战经验有限,虽然有平国公在军中的威望,胜败却未可知。若胜,固然是皆大欢喜。但若败,贼方士气高扬,就怕连一直不安定的贵州也要陷入危机之中。皇上一定要冒此风险?”

叶明修所说的,跟朱正熙所想的不谋而合。他到底还是想看是否有别人能代替晋王。

叶明修从偏殿告退出来,面色微凝。他刚才忠于本心所说的话,显然无法取悦皇帝。但他若是一味地阿谀谄媚,让皇帝失去应该有的判断,导致四川和贵州的人民陷入兵祸之中,那他与蔡京秦侩之流无异。他原本想着做天子近臣,又有苏家这棵大树,他便能爬的快一些。可照目前的状况,他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才能做到那个位置,还是太慢了。因此他需要打破常规,寻求一个更有利的盟友,一个能使双方都如虎添翼的伙伴。

第116章

朱翊深从宫中出来, 便心事重重。早朝时朱正熙的反应,他全都看在眼里。四川他可去,也可不去, 但他跟朱正熙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前生的轨道上。纵然更改了今生的许多事, 还是没能做到彼此信任无妨。

这就是帝王家,这也是帝王心。

他靠在马车壁上, 长叹一声。如果终要走到兵戎相见那一步, 他大概不会像上辈子一样赶尽杀绝, 毕竟有赠飞鱼剑和头盔之情。在他心里,朱正熙已经不再是永明帝,而是他的侄子, 曾经交心过的亲人。

他这个人,好像也越来越多情。就好比心上被人撕开一道口子, 那些柔软的情绪便慢慢地流溢了出来。从上辈子他最后放了若澄开始, 那道口子便越来越大了吧。

想到那个小东西还在王府里等他, 他暂收愁绪, 精神饱满地下了马车。

他回到留园换了身燕居常服, 李怀恩便拿着礼单过来找他:“王爷, 最近老有人往我们王府送礼, 还有很多夫人发了帖子希望王妃去家中赴宴,我这都快整理不过来了。”

朱翊深整理领口, 只扫了一眼, 问道:“王妃在北院?”

“没在北院, 在大厨房呢。说是最近食素,今日开荤,给王爷炖了补身子的汤,她要亲自看着火候。”李怀恩笑眯眯地说道。

朱翊深皱眉,他不喜欢她总是下厨房,那双漂亮的手要是弄粗了可怎么是好?偏偏她一有空就往厨房钻,也不听他的。她现在可是翅膀长硬了,不仅不听他的,还要管他,饮食起居样样都要过问。

朱翊深要去厨房抓人,若澄早就听说他回来了,端着熬好的汤来到朱翊深面前。

“你快喝一口,刚熬好的。”若澄把碗放下,大概是太烫了,她拿手指抓着耳朵。

朱翊深看到她十指微红,神色不悦:“沈若澄,你将我的话当耳边风?晋王府几时需要你这王妃做这种端茶倒水的事?你信不信我将厨房众人全都逐出王府?”

若澄也不怕他,下巴微扬道:“这是我家,你是我夫君,你去问问别人家,妻子给丈夫熬一碗汤不应该吗?何况我就动动嘴皮子,看看火,其它都是厨娘动的手,他们得了你的吩咐,哪个敢让我动手?你就是要我每天跟个瓷娃娃一样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我又不喜欢那样!”

李怀恩笑着看他们两个斗嘴,悄悄退下去了。

朱翊深被她一睹,没有话说,索性低头喝汤。这丫头现在知道他喜欢她,在乎她,连他发火也不怕了,还会顶嘴。他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向惧内发展的潜质呢?

可当他看到那汤中是何物时,喉咙微痒,一下把若澄抓到怀里:“你给我喝这个?嗯?”

“怎么了…”若澄不明所以,羊骨汤明明就很滋补的啊,方子还是她从沈如锦那里拿的呢。她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朱翊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她压在身下,她挣扎惊叫:“王爷,现在是白日…而且还在先帝丧期…”

“你觉得我会在乎那个?前些日子看你劳累,才放你一马,你居然给我喝壮阳的东西?”朱翊深压在若澄脖颈边,呼吸已经很急促。若澄感觉到他的大掌伸到她衣襟里抚摸,身子也开始燥热起来。他们许多天没有行房事,她也有点想他了,便乖软下来。

可她不知道羊骨汤是壮阳的…总觉得被堂姐暗暗地摆了一道…她怎么可能怀疑他的能力,他明明英姿勃发,雄风不减。

“王爷,门还没关…”若澄喘气道。

朱翊深将她一把抱了起来,走过去关上门,然后直接将她抵在门上就入。若澄的手抓着门上的雕花,几乎都站不稳。那门砰砰作响,又刺激又羞人,她很快就不行了:“夫君…不行…啊…”她边叫边捂嘴,生怕被一门之隔的下人听见,可外面的堂屋早就没人了。

朱翊深感受到那泉涌之地,一阵痉挛,面前的人儿眼中媚色如烟,又将她抬抱起来,用力接着攻伐。若澄双脚离地,没了依托,只能攀抱在他身上,两人紧紧地贴合。她的身子上下震颤,如风拂动杨柳,摇曳生姿。

他今日似乎急于证明他并不需要壮阳的补汤,每次都撞很久,体魄惊人。

几次之后,若澄跪趴在暖炕上,下身被他抬高,抖得如同落叶,涕泪不止:“朱翊深,不要了!”

朱翊深覆上她柔软光滑的身子,从后背吻到前胸:“还不够。”他的舌头滚烫,所到之处犹如一片燎原烈火,若澄被焚烧殆尽,再也没办法说话。

等到金乌西坠,西次间一股浓烈的欢爱味道。今日天气有些热了,朱翊深和若澄都出了一身汗,他推开一扇窗子,清风徐来,两人都觉得舒服多了。若澄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被朱翊深抱在怀里哄着,她眼皮很重,几乎抬不起来。

他们关在西次间一下午,还把房间弄得如此凌乱,若澄几乎都可以想象下人进来收拾时,会是怎样一种表情。现在还在先皇的丧期,传出去就太不像话了。

“一会儿只叫素云和碧云来收拾。”她小声道,还有点不高兴。

“嗯。”朱翊深后背被她挠的有些刺疼,拿起她的小爪子一看,指甲不知何时很长了,白白的一截,怪不得抓他时很疼。

“怎么也不剪一下?”他问道。

若澄迷迷糊糊地说:“要你给我剪。”她小时候指甲都是素云和碧云剪的,大了以后就自己剪。可是自从朱翊深给她剪过以后,她自己就犯懒,不想剪了。而且她左手不灵,剪出来老是歪歪扭扭的。

朱翊深去取了小剪子来,将她圈在怀里,仔细给她剪指甲。他剪指甲很小心,丝毫不会弄疼她,而且修剪得整整齐齐。自从若澄知道他有这个技能以后,就更不想自己剪了。

若澄身上盖着薄毯,抬眸看他认真的表情,实在想象不到素来英明神武的晋王殿下,闺中居然会给妻子做剪指甲这样的小事。好像不管她提什么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她仰头一点点亲他的下巴,还有凸起的喉结,她甜美的呼吸搅得朱翊深心烦意乱,某处又有再起之势。

“沈若澄,不要招惹我!”朱翊深警告道。她那里已经没办法再承受了,他不想再弄伤她。

若澄就喜欢看他又想吃又吃不到的模样,去舔他的耳朵,像只亲昵主人的猫儿。

朱翊深正要发火的时候,李怀恩硬着头皮在外面说:“王爷,有人求见,已经等了好些时候,您是不是去见一见?”他是听到屋内没什么动静了,才来禀报的。

若澄这才不闹了,从朱翊深怀里翻身出来,乖顺道:“你快去吧。”

“等我回来。”朱翊深又俯身亲了她好几口,降了降火,这才下炕更衣。

叶明修登门的时候,被门房告知,王爷已经回了府中。可等他到会客的前厅,却被下人告知王爷正忙。他想着贵人事忙,他多等等也无妨,可茶水已经满过几盏,也不知道晋王何时忙完。

他正想着改日再登门拜访,朱翊深才姗姗来迟。

叶明修上前行礼,朱翊深道:“要叶大人久等了,请坐。叶大人登门,所为何事?”

叶明修看到朱翊深转身的时候,后颈有一道明显的抓痕,是新伤。晋王府里敢抓晋王的,大概也只有那位了吧。叶明修压下心头异样的感觉,也不拐弯抹角,说道:“早朝之事,王爷如何看?”

朱翊深喝了口茶,淡淡道:“皇上若要本王出兵平叛,本王自当竭尽全力。”

“可是早朝之后,皇上在偏殿跟下官说,要派平国公世子去四川平乱。”叶明修如实告知。

朱翊深知道贵州的这场动乱,表面上看起来简单,私底下却有些错综复杂。他上辈子险些就因为处理得草率而导致失败。徐孟舟根本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只怕不会是好的结果。出于臣子之心,他应该提醒皇帝,但现在的皇帝恐怕不会听他所言,反而以为他是求功心切。

端和帝到底还是给他种了心魔。

“叶大人今日来王府,究竟要干什么?”朱翊深敏锐地问道。

“皇上已经开始猜忌晋王,而下官是皇上的近臣,可以随时给晋王提供有利的消息,助晋王一臂之力。同时朝堂之上,无论是世家亦或是寒门的官员,都看下官一份薄面。下官想要跟您合作,尽快谋取更高的官位。”

朱翊深看着他,这番话几乎跟上辈子所说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上辈子,叶明修说的是,只要将若澄嫁给他,他就是他忠实的家臣。就是这个家臣,娶了他的女人不说,最后还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龙床前,当真是了不得。

“为何是我?我又为何要答应你。”朱翊深故意问道。

“下官虽出身寒门,但为官的本心,也是求一个国泰民安,因此臣与弄权之人无法为伍。朝堂之中,晋王是唯一一个身份高贵,没有野心,又心系社稷百姓之人,因此下官想跟您合作。至于您为何要选择下官,除了下官的能力,理由也很简单,只有四个字:三王之乱。”叶明修掷地有声,那四个字如重石一般砸在朱翊深的心里。

当年的顺安王和汾阳王是何等的风光,但风光之下,危机四伏,一夕之间就家破人亡,一死一贬。在皇城之中,人人都在权衡与帝王之间的关系,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帝王的猜忌,是一把能摧心折骨的利剑。

朱翊深若孤家寡人,尚无所畏惧,可他现在着实输不起。他的确需要一个聪明的人,助他在冰上行走。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前生。

第117章

朱翊深送叶明修从花厅出来,叶明修正要告辞离开, 忽然一团白白的东西一下窜到他的脚边。

他低头一看, 一身肥硕的猫正冲着他叫。

“雪球?”叶明修不确定地叫了一句, 雪球立刻蹭了蹭他的衣摆。叶明修俯身把它抱起来, 没想到时隔多年,雪球竟然还记得他。

朱翊深微微皱眉, 这东西整日对他爱理不理, 倒是主动对叶明修示好。养不熟的白眼狼,明天就把它扔出王府。

叶明修还记得当年在苏家族学旁边捡到它的时候, 明明是瘦小孱弱的一只猫, 没想到现在这么沉这么胖,看来新主人当真是把它养得很好的。他从政之后, 也没闲暇再去养那些猫猫狗狗了。人总是会在世俗的忙碌之中, 忘记初心。

“雪球,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若澄扶着素云找过来, 看到叶明修把雪球抱在怀中, 笑道,“叶大人也在,看来雪球还没忘了你。”

她声音如同清风, 叶明修循声望去,只见年轻的小妇人头顶盘发髻, 插着翠叶金花钗子, 还有几朵镶珍珠的花簪子, 耳朵上挂着珍珠的耳环, 身穿捻金织花缎的对襟比甲,官绿的花缎马面裙,于细节处透着股雍容华贵。此外,她的神情之中,还透着被男人充分疼爱的那种娇气。

叶明修心中一动,忙躬身行礼,掩掉目光中的惊艳:“下官见过晋王妃。”

“你怎么过来了?”朱翊深迎向若澄问道。

若澄笑着说道:“素云说看到雪球跑到这边来了,我担心它捣乱,才跟过来看看。没想到这小东西还挺有灵性的,还记得自己当初的救命恩人。”

叶明修把雪球抱还给素云,素云接过雪球,连忙就退到一边去了。她是连看都不敢多看这个人一眼的。

“我表姐的事情,还没有谢过叶大人。既然叶大人都来了,不如留在府中吃一顿便饭吧?”若澄邀请道。

朱翊深立刻一个眼神过去,叶明修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那件小事,王妃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举手之劳。何况下官那位朋友也到了娶妻之年,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女子。王妃的表姐秀外慧中,与他刚好是一对佳偶。下官家中还有事,就不多叨扰了。”他向若澄和朱翊深分别行礼,而后就告退了。

朱翊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还算他识相。若澄见叶明修走远了才问道:“叶大人来找王爷,还等了那么久,想必是重要的事情吧?”

“没什么,就是关于今日朝堂上的一件事。他拿不定主意,所以来问我的意思。”朱翊深揽着她的肩膀,转移话题,“澄儿,今晚上吃什么?”

若澄不答反问:“王爷以前说与叶大人有旧恩怨,不让我与他接近,事实并不是如此吧?叶大人出身寒门,一直生活在江南。王爷乃是天潢贵胄,住在紫禁城里。他那时刚来京城不久,你们二人怎么会有交集,产生恩怨呢?”

朱翊深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就说道:“都是陈年旧事,还提来做什么。”

若澄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朱翊深的眼睛:“你跟叶大人根本就没有恩怨,对不对?你就是怕我跟他走得太近,才胡乱编了个理由…难道你怕我喜欢他?可你那个时候也不喜欢我呀。”

朱翊深清咳了一声,按着她的肩膀说道:“澄儿,别乱猜了。我真的饿了。”

若澄觉得朱翊深在这个问题上总是避重就轻,而且对叶明修有种莫名的敌意。她也是现在才回过味来,这两个人从前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根本不可能有交集。可朱翊深那个时候为什么一定要她远离叶明修呢?

她实在想不出个中缘由,又被朱翊深拉着用晚膳,这件事也就暂时揭过不提了。

过几日朝议,永明帝就决定任命徐孟舟为西川行军都督,率领四万京卫前往蜀中平乱。这个决定一说,朝堂上立时议论纷纷,觉得皇帝太草率了。徐孟舟太过年轻,四川情况又复杂,只怕搞不定蜀中之事。但是永明帝以国家需要多培养年轻的将领为由,将诸位大臣的反对全都压了回去。

永明帝平时看着温和,但到了重大决策的时候,却是个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

下朝之后,皇帝特意把朱翊深叫到便殿:“关于四川一事,九叔不会误会朕吧?”

他的笑容还是如当初一样和煦,只是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坐在龙椅上的人,随着时间推移,会变得越来越难相信别人。这点朱翊深有亲身的体会。他行礼,还是说道:“臣怎么敢怪皇上?只不过蜀中的情况复杂,蜀道又难行,就怕平国公世子不了解当地的情况,于平叛反而不利。贵州这几年也一直不太平,就怕四川的事情扩大,贵州到时也难以幸免。”

朱正熙点了点头:“这些朕都想到了,所以也派了一个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老臣做他的副将。国家正在用人之际,不能因为他年轻没有经验,就不给他锻炼的机会。毕竟所有的老将都是这么过来的。本来这件差事派九叔去最好,可是朕刚收到了这份密报,九叔看看。”

朱翊深抬头,从朱正熙的手里恭敬地接过一卷轴。根据卷轴上所载,瓦剌的阿古拉可汗在前往使鹿部谈判的路上,遭遇伏击,身受重伤,现在已经返回瓦剌的王庭,生死不明。

朱正熙说道:“瓦剌如今对我们不构成威胁,因为中间隔着一个鞑靼。阿古拉可汗也算是个英明的君主,自与我国修好之后,一直遵守条约,未在犯扰边境。可是瓦剌内部本就不统一,阿古拉可汗若是有个意外,这继位之人恐怕是个很大的变数。如今瓦剌的王庭戒备森严,朕的人无法再探听到更多的消息。”

朱翊深原本听了叶明修的话,认定朱正熙跟前世一样,是因为怕他功高震主,所以才不派他去四川平乱。可没想到瓦剌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比起四川来说,瓦剌跟鞑靼离京城更近。一旦有异动,京城随时会有危险,他这个时候的确该留在京中坐镇。

如此说来,倒是他们误会了朱正熙。

“臣出使瓦剌的时候,参加三月节,瓦剌王庭就出过事,想必他们内部的争斗愈演愈烈。臣会试着联络呼和鲁王子,问问瓦剌的情况。同时开平卫等地,要加强守备,防止北方生变。”朱翊深说道。上辈子瓦剌没有这件事,在他登基以后,阿古拉才病逝的。

这辈子许多人的命运都随着他的重生而改变,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终点究竟会在哪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那这件事朕就交给九叔了,若阿古拉可汗需要我们的帮助,九叔尽管告诉朕。毕竟开平卫一战,瓦剌也帮了我们的忙。另外这次徐孟舟去四川带走四万京卫,京城的守备可能会有所松懈,不能掉以轻心,还要提防瓦剌和鞑靼的探子。”

“臣明白。”朱翊深听到朱正熙说话头头是道,与从前当真是判若两人。看来以前他也是故意藏拙了,或许是根本没将心思用在政事上。前生他跟朱正熙在端和帝驾崩之前,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朱翊深也并没有担任京卫指挥使这样的要职,所以对朱正熙的了解并不深。

朱正熙温和道:“那九叔去忙吧,朕这里无事了。”

朱翊深行礼告退,朱正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朱翊深一出皇宫,马上就把萧祐叫到面前:“这件事让别人去我不放心,你替我跑一趟开平卫,找当地一个叫…”上一回,呼和鲁来开平卫帮忙的时候,特地留了一个线人在当地,并说朱翊深以后若要跟他暗中联系,可通过此人。这个线人并没有其它人知道。

萧祐听了连连点头,立刻回去收拾行李启程。

朱翊深回到留园的西次间,心事重重。他将皇上给的卷轴放在炕上的案几,独自出神,连若澄进来他都没有发现。若澄安静地坐在旁边,随手拿起那个卷轴看了一眼,小声道:“咦,这个东西好奇怪。”

第118章

朱翊深听到她的声音, 回过神来:“澄儿, 你说什么?”

若澄干脆坐到他的身边, 展着那卷轴说道:“王爷是为了这卷轴上所说的事情烦心?我看这卷轴上所述, 应是前线的密报。可瓦剌最边境的城池到京城, 流星快马也需要半个月以上,这卷轴却是最近几日才写的。”

朱翊深将那卷轴拿过来, 又仔细看了一遍, 没发现什么异常,立刻问道:“你为何这么说?”

“不怪王爷不知道。这卷轴上所用的墨十分特别, 原料产于山西,因跟一种赤褐色的矿石常年深埋于地下, 所以写出来的字初时带有细微褐色, 那褐色随着时间流逝才会消失。另外纸上会有一股淡淡的火/药味, 一般是军中所用。”

朱翊深将卷轴放到鼻子地下闻了闻, 果然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火/药味。若澄这丫头的感觉非常灵敏,一般人若不仔细观察,很难注意到。

若澄继续说道:“还有啊, 这写密报的人应该不是汉人,或者不经常写汉字。这上面的字写得太刻意工整, 完全没有自己的写字习惯,不像是常年握笔之人的风格,倒像是十岁左右的孩子。我想朝廷的探子应该不会只有十岁吧?”

朱翊深被她一语点破。他们都只关注密报的内容, 没有人关心这些细节。

“澄儿, 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他在她脸颊上亲了口, 拿着卷轴站起来,“我现在就进宫。”

若澄跟着站起来,扯住他的袖子,抬头说道:“夫君,你老实告诉我,你跟皇上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李怀恩说,四川平乱的事情,朝臣都推举由你去,皇上却偏偏选了平国公世子。这卷轴上的内容,如果皇上一早就知道,他故意用瓦剌的事情来试探你呢?你到他面前去戳破,他到时候要是下不来台,你们之间的关系岂不是更紧张了?”

朱翊深被她住,的确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可这万一不是皇上的试探,而是别有用心的人设下的一个圈套,目的是骗他们出兵,好趁京城防备空虚的时候,伺机而入,那就不是一件小事。

若澄看出他的为难,叹了口气道:“你带我进宫吧,由我来跟皇上说。如果皇上有意试探你,我说破了,他不会为难我一个女人。如果不是他的安排,我们也能把消息传达给他。你看这样好不好?”

“澄儿…”朱翊深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他不想把她牵扯到这些政治漩涡里面来,太危险。

若澄伸手抱着他的腰,低声道:“让我为你做点事情吧,你最近真的瘦了很多,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但至少这件事,由我出面是最好的。答应我。”

朱翊深低头亲吻她的发顶,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把她抱得更紧。他的小姑娘已经开始要保护他了。尽管她的双肩孱弱,她的眼神却有着如磐石般的力量。

朱正熙在乾清宫的明间批阅奏折,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照在地面的青砖上,一封奏折拿在手上许久,却迟迟未动朱笔。他还在想那份密报上的内容,这个时候送过来,一定是天意。

刘忠进来,体贴地说道:“如妃娘娘派了宫女来,说是准备了皇上最喜欢吃的几道菜,请您晚上移驾她宫中。”

朱正熙神色淡淡的,先皇孝期还在百日之内,去了也不过是坐在一起说说话,做不了别的事。而且只要想到方家那日的算计,他心里便不是太痛快。何况方玉珠骄纵,性格实在不为他所喜。进宫没多久,据说就把除了皇后以外的嫔妃都得罪光了。

皇后倒是经常劝他在后宫雨露均沾,可没有真正喜欢的人,他连后宫都不想去。

刘忠似乎看出他所想,低声道:“皇上,要不等先皇的百日一过,还是多择选几位妃子入宫吧?”

朱正熙不置可否。现在后宫不过几人,已经十分热闹,再添几个女人,他必定头大。这个时候,小太监在门外叫了刘忠一声,刘忠回来禀报:“皇上,晋王和晋王妃求见。”

“快请。”朱正熙立刻说道。有种想见的人,忽然就出现在眼前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前也见过她数次,心中都没有生出别的念头。可那日看她穿着素服的模样之后,竟然像是镌刻在他心里,挥之不去了。而且这种念头,就如一颗黑暗的种子。不能被人窥伺,却能疯狂地生长。

朱翊深和若澄进来行礼,因为在先帝丧中,未出百日,还是穿着素服。

“起来吧。你二人有何事要见朕?”朱正熙的目光在若澄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不经意地问朱翊深。

若澄将朱翊深带回去的那封奏报拿出来,说道:“臣妇先请皇上恕罪。臣妇无意干涉朝政,只不过王爷回到家中,臣妇刚好看到这封密报有几个疑点。王爷听了之后,觉得事关重大,所以带臣妇一同来面圣。”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带着一种轻风细雨的感觉,十分舒服。

“无妨。这封密报有什么问题?”朱正熙温和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