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法?这里我就是王法。”红姨笑得眯了眸,声音却是像厉鬼一般,阴嗖嗖的,“你可知这家青楼是谁的?”

“谁的?”赫青绾气得已经浑身颤抖,却还是镇定的问道。

“皇城的慕容家,知道吗?”红姨满脸傲气的问道。

“你说的是御史大夫慕容沛?”赫青绾只觉得爱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了,她是不是上辈子与慕容家有仇,都跑出了这么远,还是与慕容家牵扯不断。

“呦,还真是有点见识。”红衣忽然收起唇角的笑意,再次厉了声,“慕容大人已故的妹妹曾是当今皇上的宠妃,女儿前几日又嫁给了骁勇善战的三王爷。你说说,我这天上人间还用不用讲王法?”

“…”赫青绾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遇上这种背后有势力,什么都不怕的,她还能怎么办?

红姨见她不再开口,以为她是被自己吓住了,不禁也软了声,“好了,乖乖听话,红姨也不是不近人情,若是他日有哪个达官贵人肯为你赎身,红姨也一定会像嫁女儿一样的开心的。”

“我死也不会被人糟蹋的“赫青绾狠狠的瞪着秦姨,瘦弱的身子气得不停的颤抖着。

“那你就死”红姨再次立起眼睛,“但是,我告诉你,你就是死了,我也会将你的尸首拖出去卖,我这天上人间,还没有做过一次赔本的买卖。”

赫青绾不等她的话落下,已经拔下了头上的发簪,狠狠的向自己的脖颈刺了去。

只是,那簪子的尖,还不等扎入皮肉中,就已经被红姨劈手夺下。

赫青绾这才知道,原来这个老鸨竟然也是会武功的。

“若不是看在你今晚要出去给我赚钱的份上,我现在就让你明白什么是生不如死。”

赫青绾狠狠的瞪她一眼,便想咬舌自尽。

但,这次才有了想法,就已经被点了穴道。

“既然你不配合,就这么待着吧!”红姨不烦的瞥了她一眼,便走到门口处,将门推开,对门外的两个大汉吩咐道:“将她抬到前边去”

“是,红姨。”一个大汉立刻走了进来,将赫青绾扛在肩头,走出了房间。

赫青绾此刻口不能言,身子不能动,头朝下的被一个男人扛着,眼圈中蓄满了羞辱的泪。

三哥,救救我,救救我…

她紧紧的闭上眼,眼中全是围场他救她的那一幕,她多希望,他这一次还能突然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她救下。

可是,他远在皇城,又怎么会来救她?

大汉扛着她,绕了几个弯,很快来到一块薄纱的帘帐后,她隔着淡粉色的薄纱,可以看到外边搂成一团的男男女女,可以闻到低俗的胭脂味和熏天的酒气。

她看着这糜~烂的一幕,胃里一阵的翻滚,直想作呕。

可是,她身上的穴道继续被点,只能一动不动的坐在这里,看着这一切。

“红姨,这就是你说的新货色?”台下有人注意到台上的人,立刻高声问刚刚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红姨。

“没错,没错,这可是个好货色,保准各位大爷喜欢。”红姨摇着手中的团扇,缓步走到台上,轻挑开赫青绾眼前的纱帐。

下边的男人看清上边峨眉淡扫,杏眸含泪,娇艳欲滴的小美人时,顿时都直了眼。

红姨一看这效果,立刻满意的放下纱帐。

“大爷们,出价吧!”

红姨的话音刚一落下,立刻有人高喊,“我出一百两”

“我出两百两”

“我出五百两”

红姨听着下边接连不断的加价,心里大喜之时,赫青绾却已经被羞愧折磨得整个人已经走到了绝望的边缘。

谁还会来救她?

安以墨吗?

这个男人恨自己恨的要死,又怎么会来救她?

更何况,这里又是慕容家的产业,难保这一切不是他安排的。

她越是这般想,便越是觉得安以墨的嫌疑最大。

“安以墨,我上辈子和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总是害我?”赫青绾哭红了眼睛,绝望的边缘只能不停的骂着安以墨,来缓解心里就要绷断的那根弦。

这也不能怪赫青绾,谁让安以墨之前帮慕容雪嫣做了那么坏事的。

“我出一千两”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忽然占了起来,扬着手中的银票。

红姨盯着他手中的银票,两眼冒着金光,却还是不甘心的继续喊道:“还有没有出价的?”

“行了,别喊了,你不是就想多要点银子吗?”那男人不悦的戳穿红姨的心思,又晃了晃手中的银票,“这是三千两,都给你,只要你保证她还是个雏就行。”

“放心,杨大爷。”红姨知道这已经是天价,别人再也加不起了,立刻走下台,向那么满脸冒油的杨大爷走了过去,直到将银票踏踏实实的攥到手中,才谄媚的笑着道:“杨大爷,你去上房等着吧!一会儿就给您送上去。”

“快点啊!”男人急不可耐的嘱咐一声,又往纱帐后喵了一眼,刚要上楼去,就听身后乍响一道冷如冷冽的声音,“我出一万两”。

红姨一惊,举目向门口处望去,只见一个白衣染血的俊俏公子正站在那里。

“公子,此话当真?”红姨笑望着门口处,一脸阴戾的男子,语气里带着不善。

她在风月场上混了多少年了?她就没见过谁一袍子血,满脸寒霜的来逛窑子。

赫青绾本已经绝望的闭上了眼,却在这一声后,全身一震,猛的睁开眼,直直的望着正前方,门口处的那道身影。

他们之间隔着纱帐,距离又有些远,她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她还是认出了他。

他就是那个讨厌的,她刚刚还在怀疑的安以墨…

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滚落,一瞬间好像便洗刷掉了她对他的所有恨和偏见。

她现在情愿被他毒死,也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备受耻辱。

“小子,大爷的人,你也敢抢,我看你是活腻了吧!”刚要上楼的杨胖子不乐意了,满眼凶残的盯着安以墨。

安以墨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步一步向着赫青绾的方向走去。

赫青绾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近,从来没有一刻像此刻这般,恨不得立刻扑到他的怀中,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今日发生的事情,第一次让她意识到了这世道的险恶。

逃出来的时候,她虽知道自己会吃苦,但她心里认为的吃苦,就是吃的不好点,穿的不好点,哪里会想到被人卖到青楼,险些连清白都丢掉了。

“公子,想要人,就交钱。”红姨猛的抬臂拦住已经走到了自己近前的安以墨。

“让开,别逼本公子动手。”他停下脚步,冷声警告道。

若是换了往日,他定不会多说一句废话,直接便解决掉了拦住自己去路的人。

但此刻,她正看着他,他忽然便生了不想杀生的心思。

他还记得,两日前,她捡到一只受伤的小兔,格外的心疼帮那小兔包扎了伤口。

是以,他知,她不喜杀生。

“怎么?公子是打算直接在我天上人间抢人吗?”红姨彻底收起了唇角的笑意,一副随时备战的状态。

“滚开”安以墨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

“哼…”红姨冷冷一哼,对围了过来过来的大汉一使眼神,几个人便向着安以墨扑了过来。

看热闹的人群,只来得及听到一道剑出鞘的声音,几个大汉便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安以墨的速度快到甚至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看到他出剑,几个大汉便全都被切断了喉咙…

红姨吓得一缩,自己的功夫虽然不弱,但自知不是安以墨的对手,自然不会笨到去送死。

安以墨踏过顷刻间便流了满地的血水,仍是像刚刚一样,步履平缓的一步一步走向她。

他每走一步,都会踏出一个血脚印,让一室哗然。

他却好似浑然不知一般,视线紧紧的锁住她。

赫青绾含泪迎上他的视线,心里再也没有了恐惧,静等他走近她,带她离开。

猛的,她的视线中,闯入两个执剑的人向他冲了过来。

她想大喊,想告诉他小心,可是,她被点了哑穴,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他好像全然不知一般,还在一步步的向她走来。

她眼见着那两人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后,举剑就向他砍了下去。

“不…”她猛的闭上眼,在心里痛苦的呐喊着。

她紧紧的闭着眼,眼角落下的泪水瞬间凉透,扎着她的心。

安以墨,对不起…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的环境,满心皆是因安以墨而起的痛…

如果不是为了她…

她已经不敢再往下想,更不敢睁开眼,去看他的惨烈…

她不能动的身子,却剧烈的颤抖起来,整个人犹如瞬间坠入了冰窖,彻骨的凉…

猛的,她冰凉的身子被抱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耳边轻响着微哑了的声音,“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止住哽咽,大惊的睁开眼睛之时,身子已经腾了空。

她昂头,傻傻的看着那张曾让自己很讨厌,却比女人还美上几分的俊脸,愣了愣,刚要低头向下看去,就被他拦住。

“别看”他将她的身子紧紧的抱在怀中,不给她机会低头看去。

他怕她看到下边那两具无头的尸体,会吓得几日不敢睡。

她果真依言,听话的没有向下看去,静静的偎在他的怀中,全身尽是惊吓过度后的无力。

安以墨身子腾空后,一把抓住棚顶的绸带,想将两人的身子荡了出去。

怎知,却因此拉开了青楼平时表演用的花瓣雨。

顷刻间,无数的粉红色花瓣从空中飘落,洒在一红,一白的两人身上…

底下刚刚还惊吓过度的人群,此刻看着空中沐浴在花瓣雨中的一双人影直了眼,竟是让这美好瞬间取代了惊吓。

赫青绾微昂起头,望向满空的绚烂颜色,任由那片片花瓣擦过她眼角晶莹的泪…

迷蒙中,她好似看到有谁的唇角弯起了一道醉人的弧度…

她好似被感染了一般,唇角也缓缓弯了起来…

一瞬间,两抹笑,化解了曾经所有的不美好,她心里只余一种感觉,那便是“信任”。

皇城,靖王府

慕容雪嫣听着暗卫带回来的情报,看着手中一男一女两张画像,气得顿时青了一张脸。

“安以墨,连你也要背叛我吗?”他缓缓的将手中的画像揉成纸团,死死的攥在手中,对赫青绾的恨意再见攀升。

她还一直以为,他之所以忽然离开,是因为她嫁给了皇甫烨,他心里难受。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他是追着赫青绾跑了。

她更是无法相信,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安以墨,居然也会有一日背叛了她。

她以为,谁都会,他都不会。

难道,他这么快就忘记了当年她对他的恩惠?

慕容雪嫣的娘亲本是青楼的名妓,而她爹慕容大人,只是她娘众多恩客中的一个。

本来青楼的姑娘在接完客后,都要服食避孕的汤药,但是她娘在知道了慕容良忠的身份后,故意没有服下汤药,希望可以一举受孕,再凭着孩子,嫁入慕容府做个小妾。

谁知道,最后她虽然如愿的怀孕了,但是慕容良忠却不认这个孩子。

她没有办法,只好继续留在青楼中卖。

慕容雪嫣虽在青楼中长大,但从小心气便高。

于是,八岁那年,她一个人偷跑出了青楼。

在逃跑的途中,她认识的第一个人,便是安以墨。

当时的安以墨也只有八岁,正被两个人按在地上打着,嘴里不停的喊着,“不是我偷的,不是我偷…”

然后,她听到其中一个人说:“你娘都说是你偷的了,你还狡辩?”

安以墨在听到这句话时,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寒光,瞬间就安静了,紧紧的咬着唇,不再喊冤。

甚至,一直到被打得昏死过去,他都始终没有哼过一声。

那两个人见他已经昏死过去,这才收了手,扬长而去。

围观的人群随着那两个人的离去散去,冷漠得竟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救救地上满身是血的孩子。

她本来也已经转了身,想要离开。

但,却在想起他当时那种冷寒的眼神时,猛的收住了脚步。

她想,她反正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漂泊在外边,若是她救了他,他会不会因为感激她,而做了她的随从?

这般算计着,她连忙又折了回来。

但,安以墨昏死在那里,她又挪不动他,她只好打开腰间的水袋,将里边的水倒在安以墨的脸上。

她在青楼的时候,看到过老鸨就是用水将睡过去的人泼醒的。

安以墨因为脸上的凉意,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的第一幕便是一个女孩正对自己笑着伸出手,“我带你去看郎中”

从那一刻后,安以墨真的像慕容雪嫣心中所想的那样,做了她的护卫,时时刻刻保护着她。

慕容雪嫣说要去找爹爹,他便陪着她去了皇城。

两人在外边流浪了一年,在九岁那年,护国寺旁,因缘际会之下,两人遇到了前来敬香的先皇后。

从此,慕容雪嫣被皇后带进了宫中,留在身边培养,为将来以备不时只需。

而安以墨则被皇后送去了毒峰谷,整日与毒为伴…

阳城,客栈中

赫青绾看了看安以墨难看的脸色,不得不低声下气的求道:“安以墨,你就将解药给那货郎吧!”

“不行”安以墨的脸色丝毫没有因为赫青绾的语气有一点的缓和,语气更是一如既往的坚决。

“安以墨”赫青绾大吼,很是不悦。

“赫青绾”安以墨气得直接吼回去,黑着一张脸指责道:“你脑袋是不是有毛病?如果不是那个人,你会被人卖到青楼去吗?”

“抓我的人又不是他”赫青绾被吼得底气不足,但还是不甘心的辩着,“再说了,如果不是他拦住秦姨,要是秦姨也被抓了,怎么办?”

“你…”安以墨简直要被她的理论给气死了,他这是要感谢那人吗?

“安以墨,你这个毒物,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用毒害人呢!”赫青绾明知道他是为了自己,但在他面前,就是不习惯说一句软话。